鲍元恺谈作曲教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4:11:16
教作曲,不难在帮学生建立作曲的标准,也不难在教会他各种作曲技法,而难在诱发他作曲的欲望。学生有了强烈的作曲欲望,自己会去建立标准,寻找方法。
诱发学生的作曲欲望,最重要是让他多听。包括多听经典之作,多听音乐会等。特别重要而有效的,是让他多听同行,同辈,同学的作品。听时空距离越远的作品,激发力越小。听时空距离越近的作品,激发力越大。听一首同班同学的好作品,然后老师大加称赞,其激发力最大。这是利用人性本能的不服输,求上进,以至嫉妒心理,达到教学目标。所谓“请将不如激将”,与此道理相通。
先教作曲规则,这样违规,那样不可,就如同学外语先学文法,绝对是错误方法。最好的方法是母语教学法。其四个阶段是:1听到。2听懂。3会讲。4会写。
听到,就是不管懂不懂,先大量听了再说;听懂,就是能感受到作品的喜、怒、哀、乐,进而能判断其高、低、好、坏;会讲,就是已有作曲的欲望,能自哼,自弹几句自己心中的音乐。会写,就是能把脑中幻听到的音乐写下来。
就创造的本质说来,一位初学作曲的学生,写下一句简单的旋律,跟贝多芬写下一首交响乐,没有什么两样。
我教学生,有意识,有计划地分成1先放,2后收,3再放,这样三个阶段。学生入学第一年,尽量鼓励他敢写,多写。写得再差都没有关系,只要一写出来,就称赞,就鼓励。第二,三年,就要指出他作品的毛病、弱点、问题、建议他如何写得更好。此期间,就是建立标准,给予方法。第四,五年,又鼓励他敢写、多写、尽可能写出自己的风格。
有一种学生,对自己缺少信心。写一个音,擦掉;写一小节,又擦掉;写来写去,总写不出一页谱来。医治此毛病,我有一怪招:给他一支钢笔,一页谱纸,坐在他旁边,规定他二十分钟之内,写满一页谱纸。用钢笔,便不能擦,只有一张谱纸,便不能扔。两三次之后,这个学生就敢写,能写,对自己有信心了。
帮学生建立标准,主要*大量分析经典作品,让学生心中有经典,常常以经典作品为标准,衡量自己的作品。
作曲老师分析作品,应不同于理论老师分析作品。理论老师分析作品,一定是从全局到局部,并分门别类,让其结构如何如何,曲式如何如何,和声如何如何,整体如何如何。作曲老师分析作品,主要是找出作曲者如何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局部到整体的轨迹,寻求他每一个音符为什么这样写而不那样写的答案。
主修老师,对诱发学生的作曲欲望和帮他建立起作曲和标准,负有完全的,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技巧与方法,则有和声,对位,曲式,配器等课程的老师共同分担责任。
最不需要教的课是配器,最需要教的课是复调(对位)。配器技术,有可能自学而得。复调写作,不可能无师自通。
作曲老师教对位,不是教对位规则,教对位规则是对位课老师的事。作曲老师主要是教在写作时,如何应用各种对位技巧,把作品写得丰富而有逻辑性。
配器的基础是“乐队感”。乐队感是无法教的东西。我的同事陈乐昌老师教配器课,常常把学生带去听乐团排练,这是最聪明的做法。听十遍一流乐团的唱片,不如听一遍三流乐团的排练。因为前者是固定的,平面的;后者是活生生的,立体的。
里姆斯基-科萨可夫的配器法(镗按:即《管弦乐法原理》)有很多毛病,不是好教材。机械地排列乐队音响的比例,误人子弟。谱例全用他自己的作品,且多是歌剧作品,他自己很方便,可是教和学的人就很不方便。普劳特和辟斯顿的配器法书,是好得多的教材(镗按:普劳特的配器法,在台湾的书名是《管弦乐法教程》,只有“程石宽校刊”,“顺风出版社印行”的字样,书内外均找不到作者和释者的名字,辟斯顿的配器法,台湾似乎未见有出版)。
为学生分析作品,我主要分析海顿以前和德彪西以后。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已有其它课老师分析,不需要我。浪漫派作曲家,除了勃拉姆斯,其它人的作品不值得分析。因为它们在曲式、和声、对位上都没有新东西,只有各种特别的感情。而感情是不可教,不可学的。
瓦格纳把大小高调系统用尽用绝了,调性面临崩溃。印象派与十二音体系,是从两个不同极端,对浪漫派的反叛。
德彪西作曲,常常是心中先有音色,有乐器,然后才有和声,有旋律,有曲式。心中无乐器的作曲法,属于巴洛克时代。
研究大小调和声,主要是研究导音。整个大小调和声系统,都建立在导音是半音的基础之上。
德彪西一辈子干的一件事,就是取消导音,用大二度代替小二度。反小二度反到极端,就变成全音阶。
把小二度用到极端的人,是勋柏格。十二音体系,就是建立在每个半音都地位平等的基础上。
前卫派或先锋派,分成两途。一途是从高度控制出发,走到整体序列(Series)。另一途是从无控制出发,走到偶然音乐和不要乐谱。两者是殊途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