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写作讲座系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2:55:30
作者:学易 浏览 1364 次
小小说写作讲座系列
小小说写作讲座(1)
小小说概说
——小小说写作讲座之一
小小说,一般指几百字至一千字左右的篇幅短小的小说。它还有众多的别名,见诸报刊的就有“微型小说”、“千字小说”、“一分钟小说”、“瞬间小说”、“微信息小说”、“课间小说”、“一袋烟小说”“超短篇小说”、“袖珍小说”等,说明了读者对小小说这种文学形式的喜爱。
河南《百花园》主编杨晓敏先生说,小小说雅俗共赏,大多数人都能阅读;它贴近生活,大多数人都能参与创作;它微言大义,大多数人读后,都能从中受益。因此,有人称之为“平民艺术”,这是颇有见地、颇有道理的。
小小说,早已有之。在中外文学史上,都可发现它由萌芽、生长、渐趋成熟的轨迹。在国外,它最初出现在中世纪。文艺复兴时,小小说已经非常流行。及至现代,由于许多世界名家对它的青睐和倡导,这种文体进一步兴盛,几乎成了一种世界性的小说趋向。前苏联作家阿·托尔斯泰在《何谓小小说》中,曾赞美小小说是“文艺复兴和资产阶级的第一批小鸟”,并强调“小小说,这是训练作家最好的学校。”纵观当今世界文坛,日本、新加坡、前苏联、美国、澳大利亚等国都极为重视小小说的创作,甚至出现了像日本的星新一这样世界闻名的小小说作家。据说,他已发表了1000多篇小小说,可谓洋洋大观矣。
我国小小说的创作,有着优良的传统,可以追溯到久远的民间文学、神话和传说故事。羿射九日,嫦娥奔月,见于《淮南子》,可以看作是小小说的雏型。魏晋南北朝时期刘义庆的《世说新语》中,有一篇《俭啬》,全文仅十六个字,三句话,却有完整的故事和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王戎有好李,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三句话,惜墨如金,把王戎其人吝啬的个性、刁钻的手段,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对生活观察入微,抓住人物特征,把本来看似平淡无奇的事物,刻画成有灵性的东西,产生了特有的魅力。三句话都是叙述,没有评价,文字虽短,却给读者留下悠长的回味的余地。这篇作品可谓是已经较为成熟完整的小小说了。晋人陶渊明写的《殒盗》,可以说是又一篇精彩的古代的小小说:
“蔡裔有勇气,声若雷震。尝有二盗儿入室,裔拊床一呼,二盗俱殒。”全文只有二十五个字,实在在“微乎小矣”,但它却情节完整,人物刻画栩栩如生,语言生动活泼,引人入胜。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就有许多几百字的短篇,都可以称得上是小小说的精品,在艺术上已经臻于完美了。
小小说的创作源远流长。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小小说“异军突起”,遍地开花。它是“现实的需要”,时代的产物。面对小小说欣欣向荣的大好形势,茅盾热情地歌赞说:“以‘小小说’的名称出现于各种报刊上的二千字左右的作品,放射了惊人的光芒。”他认为,“这些作品以‘小小说’得名,不是偶然的。不仅因为它们短小精悍,而且也因为它们结合了特写(如果我们承认这是主要以真人真事为描写对象)和短篇小说(如果我们不否认它以概括为基本方法)的特点而成为自有个性的新品种。”
茅盾关于小小说的精辟见解,明确地肯定了小小说这种文学样式在文学百花园中的地位,它是小说家族中的一个成员,成了与长、中、短篇小说并列的独立的新的小说品种,是短篇小说的“小弟弟”。在各类大学写作教材中,小小说早已有了它的一席之地。不过,有的报刊上、教材中,称它为“微型小说”。我们认为,微型小小说,就是小小说,这就好比一个人有两个名字一样,它们在本质上、特征上,在写作实践上都没有任何区别。
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汤吉夫指出,时代在发展,人们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新时期以来,急剧变化的社会生活,成为小小说蓬勃发展的沃土。小小说,正是顺乎时代潮流应运而生的一种崭新文体,作为一种新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它和“古已有之”的那种短小说、短故事,显然已经不完全是一回事了。小小说在改革开放以来出现了空前繁荣的新局面,还因为,一支训练有素具有创作实力的小小说作家队伍已经形成。有一些作家专门从事小小说的创作,所以读者喜欢称他们为“小小说专业户”。他们的名字已被喜欢读小小说的读者所熟悉,排起来是长长的一列:刘国芳,这个痴迷于小小说写作的青年,才思泉涌,妙笔生花,几年间竟笔不离手,一口气在全国百多家报刊上,发表了近千篇小小说作品,愈百万字之巨。还有,谢志强、侯德云、秦海龙、滕刚、蔡楠、刘建超、宗利华、于德北、相裕亭、凌鼎年、孙方友、秦俑、白小易、凌可新、顾文显、徐慧芬等等一大批在全国有影响的小小说作家。
进入21世纪以来,小小说又出现了崭新的繁荣兴旺的喜人景象,专门刊登小小说的刊物已有多种,每年创作的小小说作品数以万计,小小说的创作队伍在不断扩大,人才济济,新人辈出。
从2003年开始,齐鲁晚报与中国小说学会联合主办的小小说排行榜评定活动,每年举行一次,现已连续四年举办了这一活动。该排行榜已经成为国内最具权威性和知名度的小说评选。在这一评选活动中,小小说·微型小说作为一类,与长篇、中篇、短篇小说并列,同时上了排行榜。这充分说明,小小说已经在小说家族中获得了名正言顺的地位,也标志着深受广大读者喜爱的这一文学形式,已经进入了文学研究的视野。
学习写作小小说,是初学写作者练笔的好形式。前苏联作家阿·托而斯泰说过,小小说,“是训练作家最好的学校”。因此,初学写作者和有志于文学创作的青年很有必要了解和掌握这种“入门文体”的文体特征和写作的基本技巧。从写作小小说起步,这是是踏进文学殿堂的有效途径。
小小说的本质特征
——小小说写作漫谈之二
小小说,它首先具有短篇小说的基本特点,即运用典型化的艺术创作手法,通过刻画人物形象,反映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它是小说,而不是小故事,小新闻,也不是寓言,不是散文小品,不是短篇小说的缩写,而是具备独立品质和尊严的一种文学样式,自身有着字数限制、审美态势和结构特征上的大致规范。它比短篇小说表现得更精粹、更单纯、更洗练。
早在一九五九年,茅盾在《短篇小说的丰收和创作上的几个问题》(《鼓吹集续集》)一文中,就辟有专节——《一鸣惊人的小小说》,论述了“小小说”文体特征。他指出:

这些作品的素材是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的灿烂沸腾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然而它们又不同于主要根据真人真事的特写。这是比较一下就显而易见的。其一、‘小小说’的故事极简单,有的乃至竟可以没有故事,而只有人物在一定场合中的片段行动。其二、可是这样的‘镜头’却勾勒出人物的风采及精神世界。从它们的故事并非全然虚构这一点说,它们和短篇小说的创造过程不一
样。……‘小小说’一般都有简练的手法和生动鲜明的文字,这都是我们的民间故事的优秀传统的发展。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出了民族风格的大作品的萌芽。”
茅盾先生的精辟论述,是我们理解和把握小小说本质特点的理论准则,是一把钥匙。
归纳起来,小小说的主要特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篇幅短小,蕴含丰富。
字数少,篇幅短,以小见大,微言大义,是小小说的一个显著特点。它是以少胜多、以短胜长的“微雕艺术”。
小小说,由于篇幅的“小”和“微”,它只能抓住生活中的一个点,一个画面、一声赞叹、一个插曲、一个耐人寻味的场景等来展开艺术构思,表现出一种智慧,一种美,一种新鲜的思想,一种生活的情趣。一滴水珠见太阳,半瓣花上说人情。它要以极有限的篇幅,高度概括现实生活中的某一侧面,浓缩进丰富的生活内容,表现最深广的社会内涵,做到一滴水见大千世界,从一瞬间见一个时代,从一隅一人一事见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世界。总之,小小说的形体特征虽然是微小的,但在短小的篇幅里却要融进丰富的质的内涵。小中寓大,微中显著,微言大义,这是小小说的本质特征之一。
小小说作为一种具备独立品质和尊严的文学样式,自应有其相对规范的字数限定,可是目前对于小小说字数多少的限定,还没有统一的认识。有的认为,小小说的字数,限制在三五百字,最多不超过一千字;有的认为,小小说的字数在1500字以内为宜,这与美国评论家罗伯特·奥佛法斯特的看法基本一致;茅盾在《一鸣惊人的小小说》中说过:“以‘小小说’的名称出现于各种报刊上的二千字左右的作品,放射了惊人的光芒。”我认为,从小小说创作的实践和读者的阅读心理两方面来看,小小说的字数限定在三五百字至一千五百字以内为宜。著名作家王蒙写过多篇极为精彩是小小说,大都在1000字以内。
有人说,小小说的理论之一,就是“露出冰山一角”。这是个极为贴切、形象的比喻,小小说表现的只是大千世界的一枝一叶,是冰山一角,是一点一隅,小小说作家就是要通过这一枝一叶,冰山一角表现大千世界的丰富多彩,唤发出读者的好奇心和阅读的兴趣,同时,也要给读者提供阅读后的快感,能够引发读者无穷的想象。“一粒沙子看世界,半瓣花上说人群”,小小说微言大义,在有限的篇幅里,体现了无限的可能。
二、情节单一,构思精美。
情节,是指许多相互联系的,按照事物发展规律直接构成文艺作品内容的生活事件。文艺作品中的人物性格与情节有着密切的联系。前苏联作家高尔基说:“文艺的第三要素是情节,即人物之间的联系、矛盾、同情、反感与一般的相互联系——某种性格、典型的成长和构成的历史。(《文学论文选》297页)这就是说:人物的性格决定着情节和情节结构,而情节则是表现人物性格的基本凭借。情节愈典型愈能深化和扩大作品的主题思想,愈能在人物行动中揭示人物性格。生动、丰富的情节可以产生吸引读者、感染读者的力量。而“情节不够,议论来凑”的做法,则是文学创作拙劣的表现。
小小说的情节和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没有质的区别,而在量上却有明显的特色。它的情节不能像其他三类小说的情节那样,由一系列具体事件组成,而只能是比较单一的。
小小说的篇幅和字数这种最外部的特征,是由情节单一(单纯)这种核心特征所决定的。情节的单一性,是小小说情节的基本特点。他不可能是一系列具体的生活生活事件,它也不可能详尽地写人状物,不可能大段地叙事抒情。因而,它必须突破一般小说的展现矛盾——发展矛盾——解决矛盾的三段式情节结构。它至多只能叙述一个具体事件,只能以典型的一瞬一隅、一个细节、一个场面、一种情绪、一点感受来反映生活的本质,提供给读者联想和想象的广阔天地。一般说来,短篇小说的情节是由两个以上的事件组成的复杂情节,而小小说的情节只能是由一个事件构成的单一情节。这是小小说与短篇小说相互区别的一个重要标志。
小小说的情节虽然是单一的,但是这个单一并不等于单调,小小说在情节上的本质特征,恰恰是在于从单一中追求完整和精美。但由于小小说单一情节本身较难有跌宕起伏的变化,引人入胜的过程,这就必须讲究结尾的艺术。“一篇之妙,在乎落句。”(洪迈《容斋续笔》)。所以,小小说作者总是着力在情节的结尾,通过出人意外的突转来构成艺术的波澜,来实现单一情节的精美。因此,小小说往往有“欧·亨利式”的意外结局:或如惊叹号,使读者受到强烈的震动,发出由衷的感叹;或在故事最精彩处,戛然而止,留下悬念,犹如一个问号,令人回味深思;或别开生面,如同省略号,言尽而意无穷,引导读者去遐想远思;或在结尾揭示全文之旨,成为画龙点睛之笔。
三、刻画人物,突出特征。
小小说由于情景单纯,篇幅有限,它只能着力刻画一二个主要人物,只能抓住主要人物性格的某一侧面,只突出人物性格的主要特征,即传神之点,闪光之点。小小说往往从横切面着笔,通过对人物的一个典型动作,有个性的语言,一点感情的抒发或瞬间的心理状态的描写,把人物性格特征画龙点睛般地勾勒出来,给读者流下深刻的印象。
但是,小小说人物描写的这中单纯性并不等于单薄。在小小说的构思中,作者完全可以让这一侧面的性格特征概括出人物的整个性格侧面的主要特征,并让它凝聚丰富的时代和历史的底蕴。因此,在小小说人物描写的单纯性中,同样可以写活人物,同样可以在人物描写的单纯中实现性格描写的丰富和圆满,写出性格鲜明、栩栩如生的富有立体感的人物形象来。
从以上三个方面,来界定小小说的外在的形态特征和本质特征,还是比较科学的。
小小说和小故事是两种不同的文体,小故事不是小小说。目前,中外小小说作家、评论家、理论研究者对小小说的要素、特征等问题,还存在着分歧。比如,一些小小说(或微型小说)的选本及理论著作,常将美国一位作者为征文而写的故事《三封电报》,作为最短的小小说的范例。其实,《三封电报》只是个故事,而不是小小说,因为它不具备小小说的要素。先看原作:
三封电报
伊莉薇娜的弟弟佛莱特伴着她的丈夫巴布去非洲打猎。不久,她在家里接获弟弟的电报:“巴布猎狮身死。——佛莱特。”
伊莉薇娜悲不自胜,回电给弟弟:“运其尸回家。”三个星期后,从非洲运来一个大包裹,里面是一个狮尸。她又赶发了一个电报:“狮收到。弟误,请寄回巴布尸。”
很快,得到了非洲的电报:“无误,巴布尸在狮腹内。——佛莱特。”
《中外微型小说精品鉴赏词典》收入了这篇作品,赏析文字分析了人物,认为“其人物清晰可见”,“清晰地勾勒了姐弟二人的形象,特别是弟弟的喜剧性格还颇为鲜明”,并认为十分真切地显示了伊莉薇娜的复杂的内心世界。但是,这样评价其人物似过高。作品虽然通过情节点出了人物间的关系及佛莱特的态度,但其喜剧性格并不鲜明,作品更没有反映什么社会问题,揭示出什么人生哲理,纯是为编故事而编故事。作为一个精彩的故事,自然有其一定的审美价值,但它不是小说,缺乏小说应有的艺术魅力。
作为一种独立文字题材的故事,它和小说的区别是明显的。故事
,侧重于事件过程的描述,强调情节的生动性和连贯性,不十分强调人物形象的鲜明和丰满。而小说则十分注意人物,即使有所谓“淡化人物”的小说,也一定有通过人物或其他因素表现出来的“思想”。人物及其思想,应该是小说不可缺少的因素。
当然,在短小故事趣闻中,也有堪作小小说的。如《聊斋志异》中的《快刀》:
明末,济属多盗,邑各置兵,捕得辄杀之。章丘盗尤多。有一
兵佩刀甚利,杀辄导窾。一日,捕盗十余名,押赴市曹,内一盗识兵,逡巡告曰:“闻君刀最快,斩首无二割。求杀我!”兵曰:“诺。其谨依我,无离也。”盗从之刑处,出刀挥之,豁然头落。数步之外,犹圆转而大赞曰:好快刀!”
这个故事短小生动,也未着力刻画人物,但作品情节包含着深广的社会生活内容,揭示了那一代阶级斗争的严酷性。它和《三封电报》只注重编故事,忽视作品的人物面貌和思想性是不一样的,
精心选取写作材料,巧妙选取写作角度
——小小说写作漫谈之三
篇幅短小的小小说,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学样式,它最主要的、带根本性的特征,集中体现在题材的精选与巧妙的结构上。选择角度的优劣,也是小小说成败的关键。所以,小小说在有限的篇幅里要展现丰富多彩的生活风情,刻画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讲述一个故事,创造一种意境,阐述一个深刻的哲理,给人以有益的启迪,给人以艺术的美感,就必须根据小小说的特点精心选取写作材料,选取最佳表现角度。
一、要善于捕捉“顷刻”,表现“顷刻”。
这是小小说选材、写作的重要特征和独特要求。小小说,由于体式所限,它不能写漫长的故事,众多的人物,复杂的情节,它通常只撷取生活中某一“顷刻”、“瞬间”发生的具有典型意义的一个小镜头、小插曲,人物的一点特质、一个侧面、一种情绪、一点感受、一点人生的哲理等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来反映时代的脉搏,揭示生活的真谛。因此可以说,写小小说是一种机智、一种感受,一种对生活的某个场景、某个瞬间、某个侧面的忽然抓住,抓住了就表现出来的本领。所以有人称小小说是“镜头小说”、“瞬间小说”、“场面小说”,是“焦点艺术”、“瞬间艺术”,这是颇有道理的。日本小小说大师星新一这样说过:我的作品,“大部分是从敲门声开始,到室内谈话结束为止。登场人物的活动距离,很少超过几十米。”(见《1分钟小说选》编后记)星新一的艺术经验是力争把小小说构思的内容安排在一个艺术场面里,这个总结正好切中小小说结构规律的肯綮。
请看下面一篇小小说:
一枚硬币
他朝着校门外的瓜子摊儿走去,手伸进裤兜……
五分硬币从他手指缝钻出,掉到地上。
他弯下腰,刚要将它拾起……
后面传来低低的细语和响亮的、富有节奏的高跟鞋敲打路面的声音;恍惚间,他看到了那熟悉的,随风摆动的裙子。
他直起腰,快步朝前走去。
高跟鞋的声响也渐渐远去。
只有那五分硬币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篇小小说写的是瞬间发生的事,作者敏锐地摄取了生活中的一个小镜头,通过对“他”的富有特征的动作描写,揭示了当今某些青年的心态:图虚荣,爱面子,故作潇洒。人物形象鲜明,主题很有深度,且含而不露,通过暗示法让读者去意会小说的弦外之音,真正做到了隽永简洁,以小见大,以短胜长。
再看下面一篇小小说:
捎……
他要出国,人还没出外贸局的大门,这消息便不胫而走。
回到家里,屋里早坐满了人。
“哥,给我捎台微型数字录象机!”弟弟是那么兴奋,似乎录象机机唾手可得。
“哥,给我捎一台高级化妆品!”妹妹是那么激动,好象高级化妆品已经在她身上发挥了作用,更增添了她的妩媚。
“妈,您捎点什么?他问。
“捎块瑞士手表就行了。”丈母娘也高兴得什么似的,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底下。
“娘,您老呢?”
“不管咋着,把你捎回来就中!”娘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
人陆续走了。
“志华,你捎点……”他柔情地扶着妻子的肩。
“我和娘一样。”妻深情地望着他。
他的眼里霎时湿漉漉的了,两串珍珠似的东西滴在妻子的秀发上。
这篇小小说篇幅也不长,几乎是没有故事,没有情节,写了瞬间发生的一幕,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表情,揭示出不同的人在特定场景中不同的感情,人物形象却活灵活现。
二、要善于巧选角度。
小小说,要在有限的篇幅里浓缩进丰富的生活内容,通过“微”的时空去透视生活的“大”时空,就不仅要善于捕捉生活的“顷刻”、“瞬间”,而且必须善于巧妙选取最佳表现角度。所谓选择一个好的角度,就是要善于选择现实生活中那些真实、生动、富有典型意义而又蕴含量较大的一个个瞬间镜头。这就要求作者要善于从某一特定的角度切入生活,抓住一点,以反映全体、暗示全体。这就要求作者具有敏锐的洞察力,把握生活的来龙去脉,准确选取以小见大,以“瞬间”透视“永恒”的表现角度,找到适合自己的表现角度。具体做法是:
1、截取生活中富有意义的横断面。
生活是一条流动不息的长长的河流,小小说的选材可以是生活中的一个片断。小小说作家于德北说:“说它是一个片断,其实不单单在于它能够把一个‘点’扩充为一个完整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小小说本身也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它完全可以把长河一样的生活切割成一个个截面。”
有一篇叫《丰碑》(李本深)的小小说,写的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年代的故事。一支长长的红军队伍,在冰天雪地的山路上,顶着飞雪前进。前面有冻死了,带队的将军“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吼道:”叫军需处长来,老子要……”然而,军需处长没有来,有人对将军说,冻死的就是军须处长。这么一个细小的生活断面,反映的却是大主题——红军之所以不可战胜的原因是因为有一大批优秀的身先士卒的指挥员。
再请看王奎山的小小说《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
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
1882年我读大四。那年的春节,我领着徐美红一起回乡下过年。徐美红的爸爸当时是我们省财政厅厅长,一个厅长千斤,能看上我这乡下娃,那是因为我有三篇论文上过学报的缘故。徐美红的到来,简直像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刮了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女人们孩子们都挤到我家的院子里来看稀奇,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成了一锅粥。男人们到底矜持一些,远远地站在那里看、议论。父亲那着香烟,满面春风地上前挨个儿给大家敬。大家也不客气,会吸的,当场点着吸了起来;不会的,就夹在耳朵上。
这是刚刚到家那天的事。此后的几天里,家里也是人来人往像赶集一样,没个冷清的时候。母亲高兴地说,咱老家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父亲点点头,说,那是哩,那是哩。
直到年三十下午了,家里才算清净下来。母亲麻利地剁好饺子馅,妹妹和好面,和父亲三个人包起饺子来。我和徐美红表示要帮忙,被母亲坚决地拒绝了。于是,我躺在厨房一角父亲平时睡觉的地铺上看书。徐美红也找了一本闲书,懒懒地靠在我的身上看。这中间,徐美红上了一趟厕所。黄昏时候,饺子包完了。妹妹说,憋死我了,就往厕所跑。一回儿妹妹就跑回来大惊小怪地喊,猪跑哪里去了?咱家的猪跑哪里去了?父亲母亲都慌了,忙着往厕所里看,厕所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猪的影子?我们这里,厕所和猪圈是在一
起的。
突然,妹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俺嫂中间上厕所了,肯定是出来的时候忘记拴栅栏门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事。一到乡下,徐美红就暗中朝我抱怨,啥都好,就是解手太恐怖了,身边那么个大东西朝你虎视眈眈的,吓四人了。因此她匆忙离开时忘记拴栅栏门,以至于让猪跑了出去,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母亲忙给徐美红打圆场,批评妹妹说,你胡说个啥,你嫂出来咋会忘记拴栅栏门!徐美红也是个实心人,也不知道推卸职任,说,我也忘记拴没拴栅栏门了。父亲宽厚地笑笑,说,我出去找找看,二百多斤重的大肥猪,还能丢了?说,罢,父亲就出去找猪去了。跟着妹妹也说,反正没事,我因为出去找找。
天黑透了,四周传来噼噼叭叭的鞭炮声。别人家都在过大年了,我们家却连灯都没有点,五口人有两口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奔波呢。
终于,父亲回来了。停了一会儿,妹妹也回来了。父亲把手一挥,朝母亲说,烧火吧,不能因为丢了一头猪,就连年也不过了,该咋过还咋过。父亲还特意朝我和徐美红笑笑,说,丢不了,一头二百多斤重大肺猪,往远处跑,它又跑不动,肯定就在附近,我明天再去找,保准找得到。
话是这样说,但一家人谁也无法轻松下来。特别是徐美红。因为整个事件是因她的粗心大意而造成的,所以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饺子吃了没几个,就丢下饭碗早早地上床歇息去了。
第二一大早,父亲就出去找猪去了。然后,妹妹也出去了。母亲说,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我也出去,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这样,家里就剩下我和徐美红两个人了,我想起母亲的话,“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就征求徐美红的意见,要不我也出去找?徐美红说,谁不让你去了?你去吧,你想上哪儿去哪儿!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走过去拍了拍徐美红的脑袋,也出去找猪去了。在那样一种特定的情况下,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我只能选择一头猪。我希望徐美红能理解这一点。
一直找到中午,连根猪毛也没有找到。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刚进村,就见妹妹远远地迎了上来。一看到妹妹脸上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猪找到了。果然,是父亲在附近的崔庄找到的。原来,头天下午猪跑到人家的包产地里吃麦苗,被人家赶到自家的猪圈里圈了起来。父亲给人家买了两盒烟,才把猪赶回来的。回到家里,父亲母亲脸上都是一脸的欢笑。
突然,妹妹发现了一
个新情况,说,哎,我嫂哩?又问我,哥,我嫂不是跟你一块儿找猪去了吗?母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知道出大事了,像个孩子一样“哇”地哭了起来。母亲一哭,本来就是一个孩子的妹妹也跟着哭了起来。父亲虽然没有哭,眼圈也红红的,对我说,我马上就去国营家借车子,你赶紧到新安店去。
新安店,是京广线上离我们家最近的一个火车站。
(原载《羊城晚报》2006年7月3日)
这篇小小说的标题就很新颖、别致,吸引读者。它通过截取生活的横断面——我和徐美红
回老家过年期间发生的一件小事,表达了发人深思的主题,很有现实意义。这篇小说,上了中国小说学会和齐鲁晚报200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是当之无愧的。它的确是一篇优秀的作品,一是因为它洋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有着泥土的芳香。作者熟悉农村生活,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母亲般的眷恋之情,观察细致,感受颇深;语言淳朴,却更见功力。二是因为,它选取的角度巧妙,牵动整篇小说情节的线索竟然是一头猪。这个情节的设计很是机智、独到。小说开头的叙述,为读者描绘了一幅热烈、欢快、和谐的乡村生活的画面,徐美红的到来,成了乡村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像在我们那个村子里刮了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家里“也没个冷清的时候”,“老王家几十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了”,直到大年三十,“家里才算清静下来”。开头的描写为下面故事的真正开端作了铺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为了找这一头猪,全家齐出动,“我”丢下徐美红,也去找猪了。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我”选择了猪。猪找到了,可徐美红却不辞而别了。得乎?失乎?谁又说得清呢?
在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孰重孰轻,似乎答案是非常明确的。但问题并非如此简单,一头猪,在城里人和乡下人的眼里和心中,它的形象,它的价值,它的分量,完全是不一样的;在乡村长大的“我”和在城里、在高干家里长大的徐美红,两个人的思想意识和观念也是不一样的。由一头猪作为线索而引发的故事,是源于生活的,是真实可信的。人们并没有一点轻视徐美红的意思,更无意伤害她,而是把她视为家中的骄傲,全村老少对她也是善意的,欢迎的。尽管徐美红是因为“我有三篇论文上过学报”才“上我这乡下娃”,我们仍然对她肃然起敬。可不愉快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切都如流淌的水,是自然状态的,水到渠成,一切都顺理成章。城乡差别,成长环境不同形成的思想、感情以及观念的不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小说反映的主题是深刻的,发人深省的。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汤吉夫《2006年中国微型小说年选·序》中说:“王奎山是今年上榜作家中,年龄最大、资历最深的作家。这位勤奋的一往情深地坚持自己文学信仰的作家,很早就引起我的关注。他的小说,写人物的准确,遣词造句的精当和作品传达出的浓厚的生活气息,曾经使我佩服不已。2006年度的〈亲爱的人与一头猪之间〉让我对王奎山有了新的认识,他对生活的敏感依然不衰,他对生活的批判态度,依然不变,这种精神追求使他成为微型小说·小小说作家的精神的向标。”
2、摄取生活中容量丰厚的小事件。
《伞》的故事写第二天要上任的李书记不见了一把半新小黑尼龙伞,夫人贴出一张《遗失启事》,想不到一下子竟有三位“拾主”上门送来了崭新的伞。夫人解释那不是她丢的伞时,“拾主”竟表情严肃、口气坚定,声称决不会有错,还留下姓名、地址、工作单位等。后来,“丢失”的伞在衣柜上找到了。这个小事件,多么令人深思,它含有多么深刻的社会意义。再请看下面一篇小小说:
丈夫支出帐单中的一页
招聘女打字员的广告费……(支出金额)
提前一星期预付给女打字远的薪水……(支持金额)
购买送给女打字员的花束……(支持金额)
同她共进的一顿晚餐……(支出金额)
给夫人买衣服……(一大笔开支)
给岳母买大衣……(一大笔开支)
招聘中年女打字的广告费……(支持金额)
这篇小小说的作者是马克·吐温。他是举世闻名的文学巨匠,他的这篇小小说同样不同反响。篇幅短小而容量巨大,可谓小小说的杰作。就主题而言,以小见大。帐单是金钱社会的缩影,从这个角度去审视这场“桃色”风波,不难看出,作为讽刺大师的马克·吐温先生,正是从这个小小的视角去深刻讽刺美国社会金钱面纱下病态的生活,包括个人的和社会的。小说表面上是帐单的枯燥罗列,实际上浓缩着一场家庭悲剧:丈夫和新聘的女打字员关系暧昧,又是预支薪水,又是送花束,又是共进晚餐,可谓步步升级;不料,被夫人发现,夫妻反目,岳母大人推波助澜。于是,丈夫不得不花掉大笔的钱,买衣服买大衣,极力讨好妻子和岳母,最后以改聘一中年女打字员了事。因为它高度浓缩,极短小的篇幅表现的是一部长篇小说的主题,据说,当时有个出版商曾想付给他一笔长篇小说的稿费呢。
从一页帐单切入,反映深广的社会问题。这种形式体现了作者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是作家的高明之处。帐单的不断变化,再现了流动的生活,再加上读者想象补充的再创作,就形成了一
个流动的完整的故事。正如匈牙利当代小小大师厄·依斯特万所说:“在作者方面使用最少的信息,在读者方面产生大量的想象。”以小见大,化浅为深,以简去博等是小小说独特的审美属性。
3、摄取人物富有典型意义的特写镜头。
有篇小小说《书法家》(司玉笙作),全文如下:
书法家
书法比赛会上,人们围住前来观看的高局长,请他留字。
“写什么呢?”高局长笑咪咪地提起笔,歪着头问。
“写什么都行。写局长最得心应手的好字吧。”
“那我就献丑了。”高局长沉吟片刻,轻抖手腕落下笔去。立刻,两个劲秀的大字从笔端落到宣纸上:“同意”。
人群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有人大声嚷道:“请再写几个!”
高局长循声望去,面露难色地说:
“不写了吧——能写好的就数这两个字……”
《“书法家”》全文仅一百五十字,摄取的是一个富有典型意义的特写镜头——高局长在一次舒服比赛会上的精彩“表演”。因其典型才能举一隅而三反,才能由此及彼,由小见大,联想到很多东西。这里没有一句指责高局长是官僚主义的话,有的只是人们对他书法的啧啧惊叹,但是读者从高局长就只能写好“同意”两个字这件事,也完全可以联想到一位官僚主义的形象,坐在局长的高位上,不深入基层,不了解情况,既不能发现问题,也提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饱食中终日,无所用心,只会在文件上写“同意”两个字,你看,这不把“同意”两个字竟练得如此劲秀了。在这里,作者选取的这个小小的镜头,的典型的“瞬间”,所以其蕴涵才这么丰富。
(原载《南苑》1983年第3期)
再请看下面一篇小小说:

深秋。清晨。七点刚过,市气象台刘台长手提一把折伞上班去了。
张大婶在屋里喊:“老头子,走的时候可别忘了带把伞。”
“昨晚天气预报不是说大晴天吗?”
“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你没看见刘台长拿着伞吗?”
老两口这一 嚷嚷,信息倾刻传遍整个大院。陆陆续续几十人出门,没有不带雨具的。
整个上午晴空万里。时值中午,大杂院人们陆陆续续又带着雨具走了回来。
在院门口,大家都带着雨具和刘台长相遇。刘台长问大家为什么带着雨具,大家:“是你先带上伞呀!”刘台长说,他的伞被小孩弄坏了,上街去修理的。
二、《小小说写作讲座》之2
讲究艺术构思,结构形式精巧
——小小说写作讲座之四
阿·托尔斯泰说过,要研究小小说的结构,“使作品成为一个完整的东西”。著名作家茹志鹃指出:小小说“需要比短篇小说更加精巧的结构。人、事铺排简明、扼要,结尾包袱一打开,又能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进展和见解。这见解又能寓意隽永,令人回味无穷,值得深思,耐人咀嚼。”(《发展中的微型小说》1980年第二期《小说界》)
小小说由于篇幅的限制,它的情节不能像长篇小说、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那样,由一系列具体事件组成,它的情节比较单一和简单,因而,它必须突破一般小说的展现矛盾——发展矛盾——解决矛盾的三段式情节结构,去以新的构思,寻求新的表现形式。
小小说的构思,有的通过小景物、小场面的描写去透视社会的本质;有的通过日常生活小故事来烘托社会的大背景;有的用象征手法,以物喻理或以事喻理,揭示生活的主题;有的用夸张手法乃至荒诞的手法,把人物的特征放大,从而折射现实,针砭现实,为读者提供辛辣的喜剧美。这一切精巧的构思,都是为了取得以少胜多、以短见长、平中见奇、着微显著的艺术效果。小小说的结构形式是多样化的,最主要的、最常用的是以下几种。
一、场面式。
写主要人物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场景中的活动。这种形式以人物的活动为中心,通过一定的故事情节、人物的言行,刻画人物;脉络清楚,结构完整。请看房树民的《泥活》:
泥  活
冯兰瑞老头,坐在厚重的桑木案前,腰板挺直,脖筋绷紧,眼神像锥子似地注视着案子上新捏好的泥活。他手持竹刀,这里抹一抹,那里旋一旋,对这么精巧生动的“武松打虎”,你还什么可挑剔的?武松左膝镇住大虫的花脊,倾全身之力向大虫身上压去:右手揪住大虫的耳朵,反手抡拳,那大虫拱起半条身子,悬口吊牙,眼眶眦裂。这会儿,冯老汉双眼挤在一起,只见他那窄细的瞳仁中有两个香火头般的亮点闪动着,直视自己的这件创作,摇了摇了头。片刻之后,似有所悟,他重新拈起案上的竹刀,挑起一丁点紫泥,朝着武松拳背上三剔两刮,顿时,那拳背上便鼓起几条弯曲的虬筋。至此,冯老汉的花白胡子里才露出一丝儿不易觉察到的笑容,放下竹刀,搓着两手,轻轻地从案边站起。
孙子冯大刚好赶集回来。这个墩墩的小伙子进了屋,便从大竹篮里提出一瓶通洲大曲,一包用荷叶托着的熟驴肉。他用手甩了一把流到下额的汗,说:“爷爷,这酒这肉您就敞开吃!今儿头一天到集上去开张,您猜怎么着?这宗买卖别提多快!”
“怎么个快法?“冯兰瑞问。
“我把‘芮庄泥人冯的幌子打出来,篮子里的各色泥人才摆到地摊上,眨眼之间,赶集的人就围了个里外不透风,嗬,五十件泥人一下子就卖个精光,好些人都说,泥人冯的手艺二十多年没见了!
哈哈哈哈!冯兰瑞老头开怀地笑起来。
冯大一眼瞧见桑木案上的武松,忙奔过去,一会蹲下,一会直起,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爷爷,这是怎么捏出来的,我压根儿没见过这么好的活!”他拉着爷爷两只粗糙的大手,说:“爷爷,下回赶大集,我得把这个也带去。”
“带去呗!”冯老汉答应了:“摆在地摊上,先让大伙看个够,收摊时随便卖掉就成。”
“爷,武松难道不肯帮咱一个忙?”冯大神秘地靠近爷爷的耳朵水:“今个儿,管理市场的胖老刘蹲在地摊旁,捧起这个瞧瞧,抓起那个看看,爱得简直没治!我把‘武松打虎’带到集上送给他,说不定他能让咱把泥活价往高里提!”
冯兰瑞眼里一闪一闪的亮光熄灭了。他走到桑木案前,用木滞的眼神盯着孙子冯大,张开粗糙的巴掌,放在《武松大虎》上面,狠恨地向下压去。
(原载《小说界》1983年第一期)
这篇小小说的整条情节链处在同一的艺术时空中,也就是故事发生在同一个场面里
,因此,《泥活》是一篇典型的场面式结构的作品。在小小说的结构形式中,最常见的就是这种场面式。有人据此而称小小说是“场面小说”,是“瞬间艺术”。
《泥活》的情节,基本上是由两大细节单元构成的两个镜头:第一个细节单元即第一个镜头,即冯兰瑞老汉坐在桑木案前注视着案上的泥活;然后手持竹刀加工泥活,精心创作出泥塑珍品《武松打虎》。这个小小的镜头,倾刻闪现的一幕,把泥人高手的精湛的技艺展现在读者面前,令人心神飞越,叹为观止。第二个细节单元即个镜头是孙子冯大赶集而归,他以大曲、驴肉慰劳爷爷,因为“‘芮庄泥人冯’的布幌子打出来”五十件泥人一下子卖个精光。当孙子看到案子上的《武松打虎》时,“乐得眼泪流出来”,他要把这件倾注着老艺人心血的泥活精品,送给管理市场的胖老刘,让他把泥活价往高里提。小说写到这里,情节突然发生了转折,“冯兰瑞眼里一闪闪的亮光熄灭了,木滞的眼神盯着孙子。”至此,缓缓的水流里激起一股逆行的波浪,冯老头“张大粗糙的巴掌……狠狠地向下压去。”随着泥塑武松被压碎,泥人冯的形象也随之完成。
小小说《泥活》以简单明晰的情节,为我们塑造了一个亲切感人的艺术形象,同时强烈地表现了小说的主题思想。泥人冯身怀绝技,令人赞叹,然而更可贵的是在他“亮光熄灭”的眼神里迸射出的美好灵魂的异彩。他的精致的泥人不是或高或低的金钱砝码,他张开的巴掌,狠狠向一切为谋不义之财的丑恶灵魂砸去,从而显示出他的高尚人格,并引导读者在片刻的艺术享受中,得到有益的启迪。
二、蒙太奇式。
或叫“镜头组合式”,运用电影蒙太奇组接法,把几个有内在联系的镜头连接起来,构成一个有机完整的结构。几个镜头的衔接
,能造成一种意境,表达出一种思想和愿望。这种形式富有立体感,同时可以省去冗长的交代和过渡。
请看宋光明的《小大夫》:
小大夫
内科诊室里这个小大夫也就是二十七八岁,脚上鳄鱼牌黑皮鞋,下身穿皮尔卡丹牌蓝牛仔裤,上身穿梦特娇牌紫T恤衫,小脸擦得粉白喷香,像发了财的小老板,
诊室里进来个病人,女的,30多岁,长得标致,穿戴入时,小大夫看了看她,问:“哪儿不舒服?”
“咳嗽几天了?”
“3天。”
“发烧多少度?”
“38度。”
“来,让我听听。”小大夫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戴到耳朵上,左手撩起病人的上衣,右手拿着听诊器贴在在病人的前胸上,左听听,右听听,说:“病得不轻,打点滴吧。”
“您是大夫,您看着办吧
“杀菌明星,目前最好的抗生素,每天两支,连用5天。”
病人拿着开好的药方走了。
诊室里又进来一个病人,男,40多岁,脸色憔悴,衣衫不整,小大夫看了看他的挂号证,问:“哪儿不舒服?”
“跑肚拉稀。”
“什么样的大便?”
“水样。”
“一天几次?”
“10多次。”
“来,靠近点,我摸摸。“小大夫把手放在病人的小腹上按了几下,说:“急性肠炎,打点滴吧?”
“大夫,吃药行不?”
“别小看跑肚拉稀,拉得脱了水,引起电解质紊乱可不得了。”
“俺钱少,打不起点滴。”
“带了多少钱?”
“一百来块钱,还是借的。”
“正好买两支杀菌明星,先打一天,明天再说。”
病人无可奈何地拿着开好的药方走了。
一个护士领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土头土脑的男人。护士说:“大山,你妈病了,你大哥二哥把她送来了。你给她看看吧。“
被叫作大山的小大夫忙站起来,把老太太安顿在诊桌前的凳子上,说:“娘,你哪儿不舒服?”
“心口痛,吐酸水,不想吃饭。”
“是不是吃得不对?”
“可不,前天晚上吃了块凉地瓜。”
“岁数大了,生冷东西不好消化,得少吃,打个点滴吧?”
“还用打点滴?”
“用点好好药好得快。3天就行。”
小大夫开好药方,递给跟着老的一个男人,说:“大哥,你先垫上钱拿出药来,回头我把我应摊的那一份还给你。”
两个男人扶着老太太走了。
护士没好气地对小大夫说:“你娘大不了是胃炎,还用得着滴杀菌明星?”
小大夫说:“你懂啥?300块钱,兄弟三个平摊,我那一份,6支药的回扣就够了。”
护士指着小大夫的鼻子,说:“大山,你可真够黑的了,连你哥也不放过。”
(原载2007年2月1日《齐鲁晚报》)
这篇小小说构思独具匠心,它描述了三个基本相同的画面,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将其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回环重复的结构。这些场面的重复出现,蕴含着具有积极现实意义的主题,极具讽刺效果。小大夫大山利用职务之便,大捞外快,利欲熏心,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放过,其扭曲的灵魂暴露无遗。这个故事说明,一个人只要被金钱迷住了心窍,道德就会沦丧,良知就会泯灭.
电影蒙太奇理论告诉我们:不同镜头或相同镜头的组接,可以产生单个镜头所不具备的内涵。但是相同画面的组接,往往会使读者感到情节单调乏味,然而由于作者运用了“犯中见避”的艺术手法,从而避免了文章内容的重复雷同,所谓“犯”,就是指小说情节必要的重复;所谓“避”,就是同中见异。简言之,就是重复中不重复,重复中见变化。《小大夫》三次情节的重复中,富有变化:人物的性别、外貌以及身份有差别;病情也不同;因而,小大夫的动作、语言也不尽相同,但最后开的药方是一样的:打点滴用的同是杀菌明星。小说的结尾处才借小护士之口点出小大夫大山这么做的原因,原来的吃回扣。
这篇小说的主题蕴含在三个几乎相同的画面中,画面的重复出现,深刻地揭露了某些医务工作者利用职务之便,大饱私囊的丑恶行经,很有现实意义。
三、对话式。
以人物在特定场景中的几句富有个性化的对话,构成作品的主体。言为心声,这种形式便于突出人物性格特征,结构简洁明快。
请看下面一篇小小说《变》(张金超):

马市长吃罢午饭,在客厅中悠闲的品着茶,女儿笑盈盈地走过来,“爸,我想请教一个问题。”“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单位有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放着清闲的工作不干,偏要到农村高什么乡镇企业,您说她是不是太傻了?”
马市长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自己的女儿说道:“现在农村的条件的确挺差,有些人只顾自己的利益和前途,不愿到农村去,而这个女大学生敢于摆脱传统观念的束缚,敢于舍弃自己的利益,她这种精神很值得表扬,我们一定大力支持。“
女儿诡秘地笑了笑,“不过,我认为应该表扬的是她爸爸,因为她爸爸十分支持她。”
“哦,那么她爸爸是谁?”马市长问道。
“就是您老人家呀!”
“什么?!”马市长顿时收敛了笑容,“你怎么能这样,这绝对不行!”
(《写作》1989年第11期)
这篇小小说采用对话的文学手法,直接切入生活的横断面,寻找时代的脉搏,透视人物的精神世界,将他们各自所持生活态度的差异显示出来,在有限的篇幅里,折射出较丰富的思想能量。
小说的构思颇具匠心。它描写一位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想去农村乡镇企业赶一番事业,但是身为市长的父亲是否会赞同女儿所选择的人生道路呢?于是,在一场父女二人“情感错位”的妙趣对话中,展现出各自的精神面貌和生活态度。
所谓“情感错位”,是指人物之间情感距离。在一定的距离内,容纳丰富复杂的精神世界,小小说《变》尤需如此。传统观念的阻隔,父女之间虽“貌合”而“神离”,这是“情感错位”的基因。这就不可避免地使父女二人各自循环在“逆向”的轨道上运行而导致相互“错位”。例如,女儿为了试探父亲的态度,先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假托他人之口说出,且用反激法提出是否“太傻了”的设问(以表面的假象掩饰本质的真相)。意味深长的是,父亲的态度从“大力支持”突然逆转到“绝对不行”,这一
感情流向的“逆转”,产生出绝妙的艺术效果,令人发出会心的笑。虽然这种“突变”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但它是符合人物发展脉络的,在父亲身上既有被传统观念束缚的一面,又有对女儿溺爱的一面。这“绝对不行”四个字,它的份量是沉重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便是“错位”蕴蓄的丰富内容和产生的艺术光泽。
四、欧·亨利式。
结尾出人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这是欧·亨利式情节结构的主要特征和构思要求。这种结构形式是将生活的矛盾纽结成凝聚、集中、尖锐、强烈的冲突,然后又笔力凝集在剧变的关键上,以合乎逻辑的陡变实现矛盾转化的戏剧性效果,以典型场面的爆发创造出一个小小的一波三折的悲喜剧。小小说《公交车上》的构思布局就很有特色。作品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去看守所看望哥哥后,坐公共汽车回家,在车上她看到一个小偷偷钱包的情景。小女孩在内心经过一番矛盾斗争,终于想出来一个好注意。
“阿姨,你的铅包掉了!”车上的“目击者”都这个小女孩捏一把汗。有人小声嘀咕:“这小女孩,真胆大。”
那位“失主”拼命地摸着全身的口袋,站在身后的那位,脸由红变白,大汗淋漓。“失主”也满头大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小女骇。
小女孩又开口说话了:“是身后的那位大哥哥捡了你的钱包。”那个小伙子连忙附和道:“刚才车颠了一下,给忘了。对不起。”“失主”赶忙千恩万谢,乘客又都为小女孩担心。
小女孩走到那位小伙子跟前,甜甜地喊道:“大哥哥,你真的很像我哥哥,但他却在看守所里,我刚刚看罢他回来。”那位小伙子笑了笑。
车上的人都会心地笑了。
小小说高潮和结尾的情节设计,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使小女孩这一人物形象细致鲜明。
请看美国作家大卫·柯鲁克的一篇小小说《人质》:
人  质
电话铃响了,罗伯特博士赶紧走了过去。
“喂,你是谁?”
“听着,你女儿玛丽正在这里。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将三万美元送至××街二十六号。我想你是不会吝啬的,否则……”
罗伯特博士听不下去了。昨天他去纽约大学作学术报告,想不到回来时,玛丽已成人质。
“喂,玛丽真的在你那里?我不相信。你能否扭一下他的耳朵,让我听一听她的叫声。”
“当然可以。”
随后,传来一阵爆炸声。 原来玛丽是博士设计制造的机器人,而耳朵则是引爆开关。
这篇小说译成现代汉语,不计标点,总共167字。它妙在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尾。
如果去掉了这个结尾,那么这篇小说就只能算是一篇小学生作文。这篇小说的结尾的写法,是典型的欧·亨利笔法,既“出人意外”,又在
“情理之中”。这种结构,也起到了深化主题的作用。
再请看下面李海荣的小小说《 乞丐》:
乞   丐
“这该死的雨,怎么下个没完没了,真烦人!”我紧皱着眉,站在北太平庄爱民亭下等一个朋友,伸长脖子巴望着车来的方向。
等车的人都挤在亭下,越聚越多。
“大姐,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行行好吧。”忽然,一个含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时有人在拽我的书包。我转过身,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乞丐打扮的老人:褴褛的衣衫,肮脏的面容,一双浑浊的眼睛,背微微有些驼,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我皱了皱眉,扭过头去。可是身后的书包还在动,那个声音还在哀求。唉!拿这种人真没有办法。我掏出块钱扔给他,一半是动了恻隐之心,一半是为了快点把他打发走。乞丐接过钱,如同捧着圣旨般地千恩万谢,浑浊的眼睛中闪着点点激动的泪花。
老头转身走开了,于是不远处“大哥”、“小姐”的乞求声重又响起。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互不相识的人们马上自发地结成统一战线:
“要什么要什么!人家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哪有多余的给你?
“就是,自己长着手,干嘛不去找点活干,又不是干不了。其实就是懒得卖力气!“
“可不是嘛,现在靠什么发的都有,说不定他还是靠这个发起来的万元户呢!”
老人站在一旁,不住地申辩着:
“我真的不是骗钱的,我实在是有难处啊!”说着说着,两行老泪在面颊上延伸,“我是从河南来北京看儿子的,谁知……”)
“我知道”,没等老人说完,站在我身旁的一个穿牛仔服的青年就打断了他的话,“你来看你儿子,你儿子不但不认你,还把你轰出家门,弄得你现在进退两难,连回去的车钱也没有了,是不是?你呀,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们那两把刷子我还不知道?”
“牛仔服”连珠炮似的“揭露”并未中止老人的哀求。“我真的是回不去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干嘛要蒙你们,我知道你们的钱来得不易,我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说着,又是两行老泪。“牛仔服”不屑地“哼”了一声。
“咳,我认出来了。你前几天不是在西单那儿求过援吗?你好象是说你的钱包让人掏了,现在又跑到这儿哭穷来了。”旁边一位穿西装的人指着老人嚷道。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矛头直指向老人。
“太不像话了,跑这儿演戏来了。“
“现在是好心人没好报,心软就得让他们这样的人蒙了!“
……
我站在一边,深深地为自己的好心和经验不足懊悔。
老人尴尬地站在那儿,不再哀求什么,指斥声早已将恳求淹没。
“牛仔服”站在一旁悄声问“黑西装”:“哎,哥们儿,你真的在西单见过那老头?”“黑西装”得意地摇了摇头:“不这么说,能激起民愤吗?”“牛仔服”叹了口气:“说实在的,现在大把大把捞钱的有的是,谁管得了?他,算老几?”“黑西装”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也是。”
正说着,“牛仔服”一抬头,“哥们儿,车来了!”
一群人蜂拥而上,我等的人却未从车上下来,没办法,还得等。
这时,车站上只留下我和那个孤零零的老乞丐,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可怜的本属于我现归他所有的两元钱。我望着他驼背弯腰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觉得刚才那些人对待他过于残忍了,也许他真的遇到难事了呢。
老乞丐并没有注意我的存在。望着车远去的方向,他直起身,捶了捶腰,愤愤地“呸”了一声:“这时候的人真他妈的摸不透,一群抠门儿!”
说完,老头转身走了,留给我一个惊愕。
雨,正在下着……
(原载《写作》)
小小说的体裁特点,给它自身带来局限,而在短小中求变化,在单一中求丰富,则是相当有难度的事情。《乞丐》这篇小小说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在一千多字的篇幅中,写出了跌宕多姿而又合情合理的情节变化.
《乞丐》的情节共有三个转折:第一、衣衫褴褛、面容肮脏的乞丐向“我”乞讨时,引起“我”的反感,但还是给了他两块钱。这时,“我”对乞丐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接下来,众人对乞丐的连声斥责,特别的“牛仔服”和“黑西装”的“有力揭发”,使我对乞丐的行为
产生怀疑,否定了开始的印象,从而对自己的施舍感到懊悔,到这里作品完成了第一个转折。第二、接着,写了“牛仔服”和“黑西装”的一段“悄悄话”,点明了他俩的“揭发”完全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这就使“我”的头脑中刚刚产生的乞丐行骗的判断发生动摇,直至众人上车后,“我”看到老乞丐“可怜兮兮”的样子,同情心重新产生,于是完成了情节的第二个转折。最后,笔锋陡转,通过老乞丐的几个简单的动作和一句话亮出了事情的真相:老乞丐的可怜相和凄惨状都是装出来的。这最后的一个转折干脆利落,令人瞠目结舌。
作品不仅在短短的篇幅内做到了一波三折,而且每次转折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自然合理,不露斧凿痕迹。显然,作者为此做了精心地设计。作者在第一次转折上化的笔墨最多,“我”在听了人们的各种议论后才渐渐消除了同情心,这样写是符合人们的心理变化的规律的。同时,前边这些描述也为第二次转折埋下了伏笔。你看,老乞丐有那样一副可怜的外表,他在接受“我”的两块钱时是那样感激涕零;在众人斥责他时,他又是那样诚恳地流着老泪辩解。这一切,足以使“我”在听到“牛仔服”和“黑西装”那段坦白的对话后,恢复对老乞丐的最初印象和同情心,从而轻而易举地完成第二个转折。第三个转折来得很突然。前边在直接写到老乞丐时,都是写他可怜而诚恳的样子,他骗钱的可能性只是出现在他人的指责中,后来又写明其中两人的揭发是编造的,这样就使人相信老乞丐的真诚。但恰在此时,作品用短短的几句话描写了言谈举止判若两人的老乞丐,情节急转直下,原来老乞丐真的是个骗钱的老手。这就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意外效果,从而形成了一个“爆发”式的结尾。
乞丐骗钱的事并不鲜见,难得的是作者将这一场面写得如此变化多端,而且在曲折多变之中寄寓了自己对现实社会和人生的比较深入的思考:在这真假难辨之处显示了一种人情世故,在真真假假的反复变化中反映了一种人生的哲理:人与人之间心灵的沟通是多么不易。正是由于作者在这个小小的闹剧背后寄寓了人生的思考,才使这篇作品有了一定的思想深度,它体现出小小说以小见大的特点。
作者是大学一年级学生,这篇作品是她的一次小说作业。作为初学写作者,其写作技巧和语言尚有不成熟之处。比如作品开头写雨,显得虚浮,与后文情节发展没有紧密的关联,于行文不利,可改为:“雨,下个没完没了”。这样平平起笔,简略点出了环境特点,也显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欧·亨利式”的“出乎意料”的结尾,是小小说常常采用的一种形式;其实,这形式本身也就是内容。而刻意追求这种形式的效果,往往弄巧成拙。现实生活是是丰富多彩的,五光十色的。生活中的“出乎意外”,常常使作家的想象力显得相形见绌。
五、梗概式。
一般说来,小小说因篇幅所限,因此在写作上特别讲究情节的提炼,细节的精当。它要求作者以独有的敏锐,抓住生活中能出奇制胜的某个瞬间,巧妙地表达出来。可是,有些小小说作者刻意创新,采用一种梗概式的写法,撇开具体的情节和细节,借用书籍内容提要的形式,以速写式的粗线条,刀削斧砍般粗略地写出故事梗概,使得小小说在咫尺之幅显现出幽深与沉重。
小小说的梗概式写法和一本书的内容提要的写法,有不同的要求。具体说来,大致有两点:一是对生活的提炼,作者所选取的诸多历史事件,都需要高度提炼,要具有典型性;二是历史场景和现实生活的结合。与一波、一鳞、一枝、一叶的写法相比,梗概式写法有更大的容量,它可以上下纵横,驰骋自如,但这种驰骋应站在历史的高度上,鸟瞰现实,将历史与现实结合起来,用一个个历史画面来与现实对照,使人读后警觉,从而得到振聋发聩的效果。
小小说《乏味的故事》(载《萌芽》1991年1月号,作者王国焕),较成功地运用了梗概式写作手法。《乏味的故事》说的是某个家庭三代女性的爱情悲剧。倘纵笔细写,至少,可以写为短篇或中篇。然而作者没有枝枝蔓蔓,甚至有意避免过于具体的叙述,他摈弃了三代女性爱情悲剧的具体细节,大刀阔斧,粗线条地将爱情悲剧的背景勾勒出来。小说开头仅用几十个字,就讲述了人人知晓的“小姐爱长工而不能成眷属终于双双徇情”的乏味的故事。这故事,姥姥讲给妈妈,妈妈讲给我,我讲给女儿,然而,各人听后的感想却不尽相同。何故?作者笔锋一转,叙述了姥姥、妈妈和我的爱情经历。在这里,作者惜墨如金,每个人的爱情经历仅用三句话来交代。作者是这样写的:
姥姥和小姐差不多时,嫁给了60岁的外爷当三房。她说她妈愿意,要不得冻死饿死。二年后,外爷留给她一个女儿一顶地主帽子去世了。妈妈和小姐差不多大时,跟了我爸爸。爸爸是个工作队队员贫农团团长,妈妈是地主婆的女儿成了条美女蛇腐蚀了爸爸,爸爸受到清洗回老家了,留下了妈妈和未出生的我。我和小姐差不多时,嫁给了一个下乡知青,他爸爸是“反对权威”。他曾泪珠滚滚对我说:我爱你到死!我就嫁给了他,后来,他爸爸又成了大官,他回城了扔给我一纸离婚书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
看看,这样三个哀婉的爱情故事悲剧,就以如此吝啬的笔墨将其完成了,作者留下了相当大的空间让读者去联想、深思。
三、小小说写作讲座之3
小小说写作讲座(3)
六、日记式。
采用日记的形式,按时间的顺序叙述故事,即故事情节的发展依时间先后推进。这将些日记连贯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请看邓开善的《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轻轻的,轻轻的……
我推开爸爸卧室虚掩的门:他正翻开一册厚厚的书,在查阅着什么。一头灰白的发丝晃动着,弄碎了悄然印在壁上的剪影。时间是事业的基石。爸爸正是用一分一秒的小石头,默默垒砌着人生与事业的金字塔。甚至,也不过问一下出远门的女儿,我拘束地站在书案边,轻声说:
“爸爸,别忘了,给买一张卧铺票。二十七号的。“
爸爸是个健忘的人。
八月二十五日
我醒了。一看表,五点差一刻。一束从爸爸卧室渗出的灯光,恰恰跌落在我床头。或许,爸爸又伏案酣睡了。
我披上衣服,轻轻打开了房门:爸爸不在。上哪儿去了呢,这么早?倏然,只见台历上写着一行字:“上火车站排队买票,带上书。”排队?爸爸简直疯了。他是铁路分局的副总工程师啊!
我顾不上洗漱,急切地向火车站奔去。风,凉浸浸的,扑面而来……
八月二十七
爸爸送我上火车。临行前,他内疚地说着一串话:爸爸对不起你。没有买上卧铺票,或者硬坐票也。那天爸爸起床晚了。
爸爸,相依为命的爸爸,我对你说些什么好呢?
话,是说不完的。
陡然,女儿的目光与您的目光相撞了。我发现,您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正射出一束炽热的光弧,那么亮,那么亮。
八月二十八
有人问:中国人口密度之最?答案也许只有一个——在列车上,车厢无异于一 只只蜂房,到处是蜂一般的人和人。密密匝匝,密密匝匝,连车厢衔接处也塞满了。
列车进入夜间运行。
我,一个铁道学院新生,站在车厢的过道上,两腿发胀,毫无睡意。透过车窗,远望去:迷茫的夜野,时而闪过一两盏灯光,也是那么亮,那么亮。仿佛,爸爸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真的,那一双深邃的眼睛……
这篇日记体的小小说,围绕着车票,“我”写了四天日记:爸爸是一个堂堂铁路分局的副总工程师,要弄到一张卧铺车票,应该是唾手可得的,而他却偏偏要去排队买票。读者和“我”一样,由震惊到理解,由理解到敬佩。作品结构紧凑,写得自然真实。我们从作者那深情地、娓娓地诉说中,也仿佛看到了一个老干部那深邃的眼睛,那高大的身影,那闪光的精神世界。
七、独白式。
以人物在特定环境中的心理活动为线索叙述故事,推动情节的发展。这种形式便于抒发人物内心深处的情感,表达对事物、人物的思考。结构严谨、自然。
请看下面傅振强的一篇小小说:
荒诞岁月
这是发生在那个年月里的故事。
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每当想起,都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那时候,我在外地工作。每年都要利用放假的机会带兵兵回北京去看爷爷奶奶,这早已成惯例。妈妈想我,其实更想她的孙子。她甚至在我们上次探家返回时特意叮嘱,下次来前一定先发封电报。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在焦渴的期待中,迎接我们爷俩的到来。
于是,我便按照她的嘱咐,在这次探家起程前,先拍发了一封电报,可谁成想,事端竟就出在这封电报上。
先是妈妈被叫到了居委会。这里的气氛令妈妈感到压抑。几个平时看起来还熟的居委干部,并不证明回答的询问。她们在屋里出出进进,还不时地相互低声商量着什么人的到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爸爸也被人叫进了厂保卫科。那里早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坐在那里。爸爸刚坐下,便有一个年轻人向他提问题。旁边还有一个埋头做着记录。另一个岁数略大点的并不发问,只是捏着下巴在爸爸身后停地走,不时停下脚步来凝神细听。约摸过了一个多钟头,这几个人才收拾起笔记夹子,在厂头儿们的簇拥下匆匆离去。只把爸爸一个人撇在了屋里。
接着,便是弟弟和妹妹也被“扣”在了学校。
——所有的提问,都是围绕着我进行。
这一切的一切,我自然无从知晓。当我领着兵兵推门进屋的时候,便发现家里的气氛和外面的天气一样灰冷、凝重。妈妈见是我们,突然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像怕丢了我似地紧紧抓住,连声问:“儿呀,你没事吧?没事吧啊?!”
我感到诧异,有点慌不择言地连忙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唉,别提了!”爸爸叹口气,便把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全说给了我听。临了,又把保卫科的人私下里告诉他的“你大的问题可能是一封电报引起的”也告诉了我。
“电报?!“我一惊,赶忙抓出那封电报底稿,只一瞬,我便全明白了。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任什么滋味都有。
电文是这样写的:
28日,带兵进京。
(原载《小说界》1988年第5期)
这是个发生在那个荒诞年月里的荒诞的故事,。作者以深沉且不乏幽默的笔触,以内心独白的形式向人们诉说,从一个家庭的角度,揭示出那个荒诞年月的荒诞,发人深省。
故事是由一封电报引起的,“每当我想起,都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岂料想,这封平平常常的电报,竟给全家带来了麻烦和不安,爸爸、妈妈被审问,弟弟和妹妹也被“扣”在了学校,这都是“我”那封电报做的孽。在叙述过程中,作者故设悬念,让读者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直到最后,作者才将谜底揭开:电报是这样写的:28日,带兵进京。
这个只有在那个荒诞年月才会出现的故事,尽管微不足道,但是联想它发生的背景,还是让我们再一次受到心灵的震撼。从一封电报、一个家庭反映时代风云,充分体现出小小说“以小见大”的社会功能。
八、散文式。
在情节结构安排上不追求离奇跌宕,一波三折,既没有富有戏剧性的矛盾冲突,又无出奇制胜的结尾,而是按照一定的顺序,在舒缓的娓娓道来的行文中,注入丰富的内涵,给人以联想、回味、启迪的“弦外音,味外味”。
有的小小说,在突破了一般小说常规情况下,不只是故事情节不全,甚至就没有情节,而只有人物在一定场合中的片断行动,只言片语,它就用这片断的言语、行动来显示人物的精神世界。冯骥才的《多活一小时》,从全篇来看,有一定的情节,但是,文中写的十个死者在世的精神面貌以及他们每个人的职业,并没有用一个简单而又比较完整故事情节来表现,而是通过他们和“天神”的对话来交代的。
请看下面村心的一篇小小说《秋天的邂逅》:
秋天的邂逅
火车到了莱西站,蜂拥上来一拨人。
最后上来的是一个姑娘,提着一个很重的纸箱,走到我的跟前。这姑娘胖墩墩的,红扑扑的脸上挂满了汗珠,上身穿一件花白衬衣,下身是一条下摆很大的格子裙,脚上穿着一双普通的中跟白凉鞋,既朴素,又大方,给人的感觉是介于村姑和洋妞之间。
“同志,请帮下忙好吗?”
可能是那个纸箱比人还重要,她不先找座位,倒先替纸箱安排起来了。我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很快站了起来,帮她把纸箱放到了行李架上。老乡嘛,又是一个姑娘家。
“谢谢!”甜甜的。
“坐在这里好了。”我指了指对面的一 个空位子。
“谢谢!”甜甜的。
一声吼叫,列车喘息着继续向西行进。我开始跟旁边的人交谈。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你吃苹果吗?”正在我谈得起劲的时候,她从皮包里拿出几个苹果。
“我这里有。”说着,我从包里拿出几个梨和苹果,和她的摆在了一起。“吃吧,大家都尝尝。”周围的人都不好意思,于是我就用刀子切开,一人一块,包括她。
“你在哪里工作?”我试探着和她说话。
“教育学院
“这么说你也是大学生?”我有点怀疑。
“华东师范大学毕业的。”
“哦……”我重新打量起她来。
既然是大学生,同一年代的青年,我们的距离顿时缩小了许多。随着火车“咔嚓、咔嚓”有节奏的行进声,我们的谈话越来越自然,越来越深入,桌子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花生、大枣、鸡蛋、紫色的黏玉米棒子……直到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火车也停下不走了。
巧的是,她的接站的人没有来,我与她又是顺路。等到我把她送到东郊的学校,才感到手被纸箱勒得很疼,身上的白衬衣也变成灰色,被汗水湿透不知多少遍了。
更巧的是,这以后的一个月内,在茫茫人海中,又邂逅她两次。
偶尔,我会把那个秋天相遇的细节向他人娓娓到来,并随意更改事实,把她说得更痴情,而把自己说得更潇洒或更冷傲。我太太特别喜欢我这样添枝加叶,但她坚持说她在火车上并不痴情,我也并不潇洒或冷傲。尽管当时我穿得极普通、极平常,但第二年的建军节,她就拿着登记必需的所有证件到部队跟我结婚了。(原载2006年12月14日《齐鲁晚报》)
这是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其中虽然有许多生活细节的巧合,但从整体上看,全文的结构是散文式的,叙述的方法也是散文式的。它基本上没有情节,没有悬念,而是更像生活的实录、像回忆录。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散文式的叙述别具一格,它充满诗情画意,体现出人间真情。这个富有浪漫色彩的温馨的故事,蕴含着亘古不变的爱的真谛:千里姻缘一线牵,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小说表现技法举要
——小小说写作讲座之五
巴金说过,写作的最高技巧是无技巧。这是对文章大家而言,而对于一般的写作者,特别是初学写作者,学习一些写作理论、写作技巧,掌握不同文体的特点和写作要领,还是很必要的。相对于较长篇幅的写作来说,小小说因为短,更要注重技巧。小小说的写作技巧、表现技法是多种多样的,并没有固定的、一成不变的模式;它的写作技巧也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是一大批有志于小小说创作的作家、文学青年作者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我们应该认真总结和吸取,以提高自己的小小说写作的水平。小小说的表现技法,撮其要者如下:
“突转”是叙事性文学作品情节建构和刻画人物的一种艺术手段。所谓“突转”,是指情节和人物性格在发展过程中突然的转折和变化。在小小说创作中,为了使人物的性格更加鲜明,在结尾处异峰突起,掀起读者感情上的波涛,常常采用“突变”手法,作为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主要手段,以此使人物的性格和思想感情得到充分的揭示和升华。
在运用突转手法时,必须注意的是,“突转“应以渐变为基础,交代或暗示出突变的根据或内在因素,否则就会使读者赶到不真实。
运用“突转法”写作小小说,常常采用“欧·亨利式”的结构。但是,这二者有者本质的不同,“突转法”是刻画人物的一种艺术手法,而“欧·亨利式”一般指小说叙述过程中的突然转折,指的是结构的艺术。
请看谈歌的《桥》:

黎明的时候,雨突然大了。像泼,像倒。
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里疯狂奔出来,势不可挡。
工地,惊醒了。人们翻身下床,却一脚踩进水里。是谁,惊慌地喊了一嗓子,一百多号人你拥我挤地往南跑。但,两尺多高的洪水已经开始在路面上跳舞。人们又疯了似的折回来。
东西没有路。只有北面那座窄窄的木桥。
死亡在洪水的狞笑声中逼近。
人们跌跌撞撞地向那座木桥拥去。
木桥前,没腿深的水里,站着他们的党支部书记,那个不久就要退休的老汉,清瘦的脸上流着雨水。他不说话,盯着乱哄哄的人们。像一座山。
人们停住脚,望着老汉。
老汉沙哑地喊话:“桥窄,排成一队,不要挤。党员排在后边
人群里喊出一嗓子:“党员也是人!”
有人响应:“这不是拍电影。”
老汉冷冷地:“可以退党,到我这儿报名。”
竟没人再喊,一百多人很快排成队伍,依次从老汉身边跑上木桥。
水渐渐蹿上来,放肆地舔着人们的腰。
老汉突然劈手从队伍里拖出一个小伙子,骂道:“你他妈的还是个党员吗?你最后一个走!”老汉凶得像只豹子。
小伙子狠狠地瞪了老汉一眼,站到一边。
队伍井然有序。
木桥开始发抖,开始痛苦地呻吟。
水,爬上了老汉的胸膛。终于,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竟来推他:“你先走。”
老汉吼道:“少废话,快走!”他用手把小伙子推上了木桥。
突然,那木桥轰地塌了。小伙子被吞没了。
老汉似乎要喊什么,但,一个浪头也吞没了他。
白茫茫的世界。
五天以后,洪水退了。
一个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这里祭奠。
她来祭奠两个人。她的丈夫和儿子。
(此作曾获《小小说选刊》1989——1990年度优秀作品奖)
谈歌是一位以写主旋律见长的作家,他的这篇小小说《桥》,只有几百字,却写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令人过目不忘,称得上是微型佳作。
这篇小小说的故事发生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里:黎明,雨像泼、像倒。山洪咆哮,势不可挡。一百多号人呼喊着,惊慌逃命。东西没有路,只有北面那座窄窄的木桥。作者对时间、地点的选择,气氛、情势的营造,都很见功力。紧接着,作者让主人公出场,并简要地交代了他的身份:“木桥前,没腿深的水里,站着他们的党支部书记,把个不久就要退休的老汉。”“老汉沙哑地喊话:‘桥窄,排成一队,不要挤,党员排在后边。’”人群中有些人提出不同意见,但在老汉人格魅力的感召下,“一百多人很快排成队伍,依次从老汉身边跑上木桥”。
至此,故事疾徐有致地向前发展着。就在这时,突然出现转折,“老汉突然劈手从队伍里拖出一个小伙子,骂道:‘你他妈的还是个党员吗?你最后一个走!’老汉凶得像头豹子。”这是为什么?这个小伙子是谁?老汉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也使读者感到意外。当所有的人都通过之后,老汉对小伙子吼道:“少废话,快走!”但为时已晚,洪水冲垮了木桥,老汉和小伙子双双被吞没了。答案在五天之后——“一个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这里祭奠。她来祭奠两个人。她丈夫和她儿子。”这个答案,聪明的读者或许已经猜到,但仍然会激起人们心灵的震颤,会对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党员肃然起敬!
这篇小小说的突转,使老汉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充分体现出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舍己为人的高贵品质,闪光的思想境界。
这一转折,精彩!这一转折,有力!这个转折点就是“劈手从队伍里拖出一个小伙子”。这一转折,是在叙述的过程中自然形成的,水到渠成,自然精妙!
二、暗示法。
由于小小说情节单纯,篇幅有限,它往往利用精炼的意象的排列组合,来暗示作者对大千世界的某种“顿悟”,力图以“可说”表达“不可说”,将“不可见”包孕在“可见”之中,使作品具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给读者留下想象、回味、思考的广阔天地。
运用暗示法,或写一件小事,暗示某些大事,或写一个片断暗示整体,或写一瞬间而暗示过去或未来。总之,它是通过“小形象”暗示出“大形象”而达到意义的升华。
请看谌容的《总统梦》:
总统梦
“胖胖,快起来!”
“天还没亮呢!”
“你昨晚保证了,早晨起来把作业做完呀!”
“嗯——嗯,人家刚做了一个梦……”
“别说梦话了,快穿衣服,看你爸打你!”
“妈,我真的做了个梦嘛!”
“好,好,好孩子,听奶妈的话,快着,抬胳膊!”
“我梦见,我当了总统了!”
“算术不及格,还想当总统呢?伸腿儿!”
“不骗您,我还下了一道命令呢?我……”
“伸脚丫儿!”
“管理学校的大臣跪在我面前,我坐在宝坐上,可威风了!我命令:给老师的孩子作业留得多多的!”
(《选自〈微型小说三百篇〉》
这篇小小说不足两百字,可是有情节,有场景画面,还有丰富的言外之意。
孩子们作业负担重,简直就是生活在题海中。课余时间几乎全被作业占去,没有时间玩耍,没有时间做游戏、看电视,阅读课外书,甚至连正常的睡眠也无法保证。超负荷的作业严重影响了孩子们的身心健康。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她不实写孩子被太多的作业所苦所困的故事,而是抓住一段对话片段以梦反映现实。他梦见自己当了总统,“管学校的大臣”跪在他面前,于是他下了一道命令:“给老师的孩子作业留得多多的!”好一个孩子气十足的梦!借给老师的孩子多留作业来惩罚老师,这是孩子内心深处,对超负荷的作业厌倦和反抗的曲折呈现!作者的言外之意没有直接道出,而是让读者从孩子的“梦”中“悟出,给了读者以回味联想的余地,避免了主题传达的满与实
小小说的篇幅精微,艺术空间十分有限。要使之“文短味长“,就得特别讲究构思的巧妙。
请看刘国芳的《孩子和车》:
孩子和车
孩子想要一盒水彩笔,去向大人要钱。孩子说:“爸,给我钱。”
孩子的大人最怕孩子要钱。大人下岗很久了,也没找到事做,大人在孩子问过后训起孩子来,说:“又要钱做什么?”
孩子说:“买水彩笔。”
大人说:“多少钱?”
孩子说:“10块。”
大人说:“我哪有这么钱,不买。”
孩子说:“老师要买的。”
大人说:“老师要买就让老师给你买,我没有钱。”
孩子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嘟嘟嘴,生着气走了出去。
女人想要一辆车,那种红颜色的小轿车,本田、丰田、奥迪都可以。女人跟先生商量,说:“我们买一辆车吧。”
先生没答应女人,说:“我现在最想你生个孩子,不是车。”
女人说:“不是说好了过几年再生吗?”
先生说:“可是我现在很想要个孩子。”
女人说:“不行,我们先买车,这是你答应了的。”
先生说:“有了车你更野了,我不能答应你。”
女人说:“你说话不算数。”
先生说:“就算我失信一次吧,下不为例。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女人没什么好说了,嘟嘟嘴,生着气出门了。
女人和孩子在街上相见了,女人看出孩子在生气。女人认得孩子,她问孩子:“你怎么不高兴?”
孩子也认得女人。孩子说:“爸爸不给我买水彩笔。”
女人说:“你爸爸为什么不给你买呀?”
孩子说:“我爸爸没有那么多钱。”
女人说:“要多少钱呀?”
孩子说:“10块钱。”
女人说:“你爸爸还没找到事做吗?”
孩子说:“没有。”
女人说:“那阿姨给你买。”
孩子说:“我爸爸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女人说:“等你爸爸找到事做,你让他把钱还给我就可以啦。”
孩子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忽然笑了,说:“谢谢阿姨。”
说着话时,女人带孩子走进了商店,给孩子买了一盒水彩笔。
从商店里出来,孩子也发现女人不高兴,于是问:“阿姨,你好像也不高兴,是吗?”
女人点点头。
孩子说:“阿姨,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女人说:“我让我家先生买辆车,他不买。”
孩子听了,笑起来,说:“阿姨不要不高兴,我给阿姨一辆车。”
孩子说着,拉着女人往家里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孩子找出纸,又把刚才女人买给他的水彩笔拿出来,然后在纸上画起来。
孩子画了一辆车。
画好,孩子把画递给女人,说:“阿姨,你看这辆车好看吗?”
女人说:“好看。”
孩子说:“那我把这辆车送给阿姨。”
女人笑了。
女人到家里后脸上还挂着笑,先生看见了,说:“不生气啦?”
女人说:“哪能一直生气呢?”
先生说:“不生气就好,你硬是要车,我也只好依你。”
女人说:“不,我现在想要个孩子。”
先生有几秒钟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反应过来了,一激动,把女人包了起来。
(载《小说选刊》2007年第1期小小说选读)
这是一篇形式别致、寓意深刻的佳作。小说几乎是没有故事,通篇由对话组成:孩子和大人的对话;女人和她先生的对话;女人和孩子的对话;女人和她先生的对话。孩子要买一盒水彩笔,是老师要买的,孩子的家长下岗了,没有钱给孩子买水彩笔;女人想叫先生给她买一辆车,可先生想让女人先生个孩子;女人给孩子买了一盒水彩笔,孩子给女人画了一辆车;女人回到家里,先生答应给她买车,可是女人又说:“不,我现在想要个孩子。”作者就是讲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他要告诉读者什么呢?显然,这是一篇具有多义性主题的小说,他给人诸多方面的启迪,发人深思。首先,它揭示了人与物的辨证关系:女人与孩子的一段对话,交代了女人的思想由想买车转变为想要个孩子的全过程。她和孩子的接触使她得到了真正的快乐,这是物质享受无可比拟的,所以,她毅然抛弃了想买车的念头,而自愿“想要个孩子”。这说明,物质的享受无法填补精神上的空虚和贫乏,而天真可爱的孩子,才是她精神世界的真正的寄托。其次,也可这样理解这篇小说的主题:有时,人的思想的变化是在不经意中完成的,有一定的偶然性。你看,女人想买出,先生不同意,但说服不了她,而女人和孩子短时间的交往之后,她就放弃了买车的欲望,而想要个孩子了。这多么不可思议,又是多么顺理成章。
对于这篇小小说,不同的读者,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感受,得出不同的结论。所以说,一篇优秀的小小说能引起读者多方面的联想和想象,它给人的启示也是多方面的,深刻的,有益的。
三、悬念法。
小小说要写得曲折生动,吸引读者,巧设悬念是一个很重要的艺术手段。所谓悬念,是指在文章的开头或文章中提出问题,摆出矛盾,或设置疑团,目的在于由此而引起读者对作品中人物命运的关注,或对于矛盾冲突发展前景的关注,产生一种急欲知道后事如何的心理,并产生感情上的共鸣,从而非一口气读完不可。
悬念的特点是,先将疑团设在那里,然后,或者“顾左右而言他”,故意不予理会;或者作出种种猜想,令人念念不忘。总之,作者不急于揭开谜底、解决矛盾,而是蕴蓄比较长的时间后,再解开“悬念”。
悬念,是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问题的集中概括。它往往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和突发性。这就决定了运用悬念既要出人意料之外,又要在意料之中。如果离开生活的真实蓄意制造“疑团”,或者照抄生活的样本客观介绍“矛盾”,都不能构成悬念。因而,运用悬念必须新奇而真实。这样,文章才能写得情节曲折,富有魅力,引起读者阅读和思考的浓厚兴趣,从而取得“出奇制胜”的艺术效果。请看下面一篇小小说:
文艺评论家和部长
“你看斯普罗塔创作的小说怎么样?”部长问道。
评论家回答说:“部长,我以为他创作的小说是好的。”
部长摇了摇头。
“我说的‘从某种意义上将讲’,是针对咖啡馆里那些为数很少的庸俗的知识分子。”
部长摇头。
“确切地说,就是对那些没有鉴赏离的人。刚才我没表达清楚。”
部长摇头。
“总的来说,部长先生,这是一部坏小说。”
部长又摇头。
“当然,也不能全部否定。”
部长摇摇头说:“这衣领真别扭。”
这篇小小说写文艺评论家向部长谈对一部作品的意见,部长听了,连续摇了几次头,而部长每一次摇头,文艺评论家就改变一次观点。部长为什么不住地摇头呢?这就是作者故意设下的悬念。悬念冰释后才知道,部长摇头是因为衣领难受,并不是否定评论家的意见。这是由误会产生的悬念,是有生活根据的
,是可信的。
设置这个悬念,其目的就是刻画人物,通过释悬,抖包袱,揭示了一个风派评论家没有主见,唯长官意识之是从的丑恶而可笑的嘴脸。
清代文人袁枚说:“凡做人贵直,而作文贵曲。”这就是说,写文章要做到曲折多变,尺水兴波,跌宕起伏,妙趣横生,才能吸引读者。
再请看侯希辰的《猎人与狼》:
猎人与狼
猎手穿行在灌木丛中,查看前几天挖下的陷阱,可惜一 无所获。当他走进一片槠林时,微微有些西跳,那是最后一个陷阱了。
伪装的树枝不见了,陷阱露出阴森森的洞口,猎人狂喜,端着枪走进阱口。猎物是只成年的公狼,金黄色的皮毛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在阱底低嗥着,焦躁地团团转。
靠近点儿,再靠近点儿,猎手告诫自己。小心地挪动脚步,边举枪瞄准——他只有将尖锐的弹头射进公狼的前额,才能获得一张完整的狼皮。猎手觉得手心有点儿湿,全神贯注地往前挪步。突然,他脚下一滑,眼前一黑,耳边响起尘土和洛叶的坠落声。猎手意识到,他正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他忽略了昨晚的那场大雨。
现在,猎手和凶恶的公狼,共同被困在狭小的阱底。四周是三米多高垂直光滑的泥壁。猎手心中滑过一阵微笑:这大概就是报应了吧,打了一辈子猎,结果却要死在亲手挖掘的陷阱和已捕获的猎物口中!
在猎手掉进陷阱中的那一刻,公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坠落物给镇住了,它转过身,目光凶狠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猎人,磁着白森森的狼牙,鼻孔里发出威慑的低嗥。
赤手空拳的猎手知道,无论如何是敌不过眼前凶狠的公狼的。凭他多年狩猎的经验,他很快镇定下来,也龇着牙,目光狠狠地瞪着公狼不动。
人和狼都不敢轻举妄动,互相对峙着。时间似乎静止了。不知过了几分钟或是几小时,公狼也许感到眼前的人对它并不构成威胁,也无暇顾及,逃命要紧。公狼盯着猎人后退两步,见猎人没有反映,便转过身,不再顾及背后的人,开始义无返顾地用尖锐地前爪飞快地扒着阱壁。
雨后的土很暄,狼很快就在脚下扒下一大堆土,把陷阱底垫高了一层。公狼用后腿跳上土墩,竖起前爪,继续往高处抓。
猎手很快就明白了公狼的意图,不禁在心中骂道,他娘的,狡猾的家伙!旋即,跟在公狼的身后,把公狼抓下的松土踩实、垫宽,做成台阶状
狼和猎人,在这一刻成了同舟共济的合作者。人和狼,为了求生,竟配合得如此默契。
只用了两个多时辰,狼和人都看见了头顶上的地面。狼一纵身,蹿上地面,向前走了几步,停住,回转身坐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洞口。猎手最后也艰难地攀援上洞口。他看见狼正定着自己,慌忙拾起掉在地上的枪,端起瞄准狼的前胸。
公狼见到猎人上来,全然不觉危险就在眼前,而是偏着头,对猎人眨眨眼,然后缓缓起身,慢吞吞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在转过山脊时,公狼又回过身来望了望猎人。猎手端着枪,怔怔地瞄准着渐渐远去的公狼,僵硬的手指,没有扣下扳机,一任猎物从容地隐入林间……
从此,猎手不再进山。他告诉别人,他已失去作为猎手应有的那股劲了。
(选自《作文与考试》)
这篇小小说写猎人与狼的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故事本身就具有强烈的震撼性,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为小说创造了悬念。小说家都很重视“悬念”这个武器,它是吸引读者兴趣的最直接的手段。
猎手去查看自己前几天挖下的陷阱,可是一无所获。当他查到最后一个陷阱时,发现里面有一只狼,他想更靠近陷阱一点,以便近距离射击,谋取一张完整的皮。不乘想,雨后的林中,土很暄,猎人随着阱壁的坍塌,落进了自己亲手挖掘的陷阱里。他现在与狼“共处一室”,形成了人与狼近距离对峙的惊险场面。小说的悬念由此而生,这是由巧合产生的悬念,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出于逃命本能,狼“不再顾及背后的人,开始义无返顾地用尖锐的前爪飞快地扒着阱壁”;猎人明白了它的用意之后,与它同舟共济,跟在它后面,把土踩实。最后,猎人和狼双双逃出了陷阱。接下来的发展出人意外。狼先跳上洞口,并“向前走了几步,回转身坐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洞口”。猎人也艰难地爬了上来,他看见狼在盯着自己,马上拿起地上的猎枪。但是狼对他表示了“友善”之后,慢吞吞地消失在密林深处。狼的友好得到了应有回报:猎人没有扣下扳机,任其隐入林间。不但如此,猎人从此不再进山,他自认为,他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猎手的勇气。至此,悬念解开了,读者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说故事体现了多方面的思想意义,发人深思:一是人自以为聪明,但往往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二、在死亡面前,无论动物还是人,其生存的欲望都是无比强烈的,在这种欲望的制衡下,其他的矛盾都可以得到暂时的缓解;三、狼与猎人之间的妥协,不是相互妥协,而是对自然的妥协。这充分说明,人也好,动物也好,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渺小的。人和自然要和谐相处,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美好。
四、巧合法。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里说的“巧”,就是巧合,就是利用生活中的偶然事件来结构故事情节的方法。在写作中,巧合是一种经常使用的方法,它可以把互不关联的人物、事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联系在一起,集中而强烈地反映社会生活种的矛盾冲突,深化作品的主题,增强作品的故事性、戏剧性,使作品波澜突起,奇事巧合,读者在惊讶之中得到美的精神享受。
巧合对于提炼小小说的情节特别重要,因为小小说是从“顷刻”、“瞬间”入手反映现实生活的,就更应以“巧”谋篇。
运用这种方法,关键是一个“巧”字。“合”是基本要求,要“合”得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外,“合”得新颖别致,方见其“巧”。这种“巧”往往是一种偶然性事件,但偶然中有必然,因而巧合要符合必然性,符合情理,即在巧中有常,巧而不伪。
请看郭美文的一篇小小说《送伞》:
送  伞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电话是父亲打来的,父亲在电话那头说,最近老觉得有点有些头重脚轻,可能是感冒了,问他有没有时间,好陪着去一趟医院。他不禁蹙起了眉头,告诉父亲,现在单位正开会呢,只怕没有时间。父亲“哦”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又拿起那张翻了一下午的报纸,眼神虽在铅印的字里头穿梭,但心里早已在其他事上。他想起自己年近不惑,还是个副科级,况且在这样一个日子淡如水清闲部门,这辈子只怕再也难熬出头。幸好他有个儿子,儿子是他的希望,更寄托了他几乎所有的梦想。儿子也挺争气,如今在镇上的小学上六年级,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上次期中考试,儿子又考了全镇第一。开家长会的时候,当老师把大红花挂在儿子胸前,他陡然升腾起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感。照此下去,儿子会像他希冀的那样考上名牌大学,怎么说也会比他强。想着想着,他的脸上荡起一层笑意。
这时,从窗户透进一阵寒风,把他捏住的报纸刮起了一角。他抬头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像是大雨来前的征兆。他踱到窗前,准备把窗框边的金属插销插上,却忽然记起中午出门时,儿子并没有带伞。他抬腕看看表,时针指向4点30分,正是儿子该放学的时间。这寒冬天气,如果儿子遇上雨怎么办?他越想越担心,向同事打声招呼,急匆匆地走出去。
刚到大门口,寒风夹着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寻思,再回家取雨伞肯定来不及了。他咬咬牙,踮起脚尖冲向对面一家商场。直到撑起这把刚买的雨伞,他才发现伞有些小,遮不住两个人。他一怔,仍然硬着头皮走向前方,他不想让儿子在雨中等候太久。
这是一条不长的路,他加快步伐,任凭水洼中的泥星儿溅上裤腿。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雨雾中那座四层教学楼已隐隐可见。他嘘了一口气,把伞擎得更高。一群孩子在楼下的走廊上嬉闹,儿子也夹在中间。他朝前一挥手,喊了一生儿子的名字,儿子扭过头,兴奋地向他跑过来。
他接过儿子背上的书包,说冷吗?儿子嘟起嘴摇摇头,他笑了笑,麻利地脱下身上的大衣罩在儿子头上,然后紧紧地把儿子依偎在胸前。儿子太矮,他将伞压得很底,几乎把伞偏向一边。他的半边身体
暴露在雨中,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一股冷气瞬间穿透全身。
快走到单位门口,儿子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抬起头,只见一个老人擎着伞在门前徘徊,胳膊下还夹着一把伞,时不时朝这边张望。老人见到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手里的伞整个儿举到他头顶。
他愕然问,你怎么来了?
老人腾不出手车撑开另一把伞,雨水霎时染湿了花白的头发,老人微微咳嗽了几声,说,中午出门的时候天气不好,我估摸着你没带伞,怕你回不了家,刚才听你的同事说,你去接娃了。
他想起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不由得全身一热,喉头哽咽:爸!
(原载2007年3月15日《齐鲁晚报》)
这是一篇由巧合构成的小说。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父亲来电话,说可能感冒了,问他有没有时间陪着去医院,他以“单位正在开会”为借口挂断了电话”。不料,天气突变,他担心儿子淋雨,匆匆去接儿子,回来路过单位门口时,看到父亲正站在那里,他是给儿子送伞来了。他和父亲在此情此景中相遇了。这是个巧合,这个巧合出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父亲关心他,他关心自己的儿子,这是人之常情,本无可非议。发人深省的是,“他”做为儿子,对父亲的病,对父亲这个小小的愿望,他漠然视之,无动于衷,他关心的只是儿子的成绩,担心儿子挨雨淋。这个巧合,使“他”受到心灵的震撼,那一声“爸”是“他”忏悔的心声。
这就是巧合手法的成功运用,这就是巧合的魅力,巧合的力量。
五、误会法。
误会法,就是作品中的人物一方误会另一方,或双双互相误会,从而引起矛盾,造成故事情节的发生和发展。如《红楼梦》写林黛玉与贾宝玉相亲相爱而又多次发生误会。一次误会,一次理解,使他们的感情关系波澜递进,多姿多彩;而且,也表现了他们不同的性格特征和相同的感情倾向。
误会法是利用生活中的偶然事件来结构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种技法。
偶然性与必然性是相互联系的,偶然的生活现象中往往隐藏着必然的生活规律。偶然性结构的情节主要就是误会和巧合,特别是巧合。利用误会和巧合,能集中生活的矛盾,写出误会和巧合最精彩的“爆发点”,而把“空白”留给读者去思考,使单一的偶然性呈现出复杂的、巨大的功能。
运用误会和巧合,当然追求新颖,出人意外,但又必须符合事实,理在其中。如果一味追求标新立异,胡编乱造,人为地制造误会和巧合,那将适得其反。运用误会,只有符合现实生活的情理和人物性格的逻辑,在能使故事情节波澜曲折,引人入胜,含意深长。
请看刘国芳的小小说《见面》:
见面
单位吴阿姨要给张平介绍对象。吴阿姨跟张平说女孩姓李,十分漂亮。张平一听女孩漂亮,就打退堂鼓。张平说,漂亮女孩看不上我这副尊容。吴阿姨说,你不去见,怎么知道人家不会看上你。张平就去了。
见面的地方在文昌桥头,张平早去了5分钟,才站定,就见一个女孩走了过来。这女孩张平认识,张平天天上班要坐2路车,女孩上班也坐2路车,经常见得到。女孩走近些,看见张平了,便跟张平笑了笑,说:“你好。”
张平也说:“你好。”
女孩突然站住了,张平见女孩站住了,就说:“走走吧。”
女孩说:“走走?”
张平说:“对,不走一走,站在这儿做什么呢?”说着,张平走动起来。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跟上了张平。
走了几步,张平说:“刚才你先跟我打招呼,说明你也在2路车上见过我。”
女孩说:“见过,经常坐2路车 ,怎么会没见过?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
张平说:“我姓张。”
女孩说:“我姓李。”
张平说:“你很漂亮。”
女孩说:“谢谢。”
张平说:“漂亮的女孩惹人注意,我注意过你。”
女孩说:“我也注意过你。”
张平说:“不可能吧,我这样的人会惹人注意?”
女孩说:“真的,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小偷在车上偷东西,在小偷要把手塞进一个小女孩的裤袋时,你牢牢地把小偷的手捉住了,对吧?”
张平点了点头,说:“有这事,2路车上小偷太多了,但不要被我碰到,被我碰到,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得逞。”
女孩说:“你这话没吹牛,还有一次,你又抓住了一个小偷的手,但这小偷太张狂了,在下车时竟然打了你一拳,把鼻血都打了出来,我当时在你边上,还给了你餐纸巾。”
张平说:“你这样说,我记起来了,是有一个人给了我纸巾。对了,好像你也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偷要把手往一个女人包里伸,你看见了,忙把女人推开了,弄得那女人不知道做什么,还训了你一句。”
女孩说:“有这事,我最看不惯那些好吃懒做的贼,什么事都不想做,跑到车上来偷,我看见了,都会想法子不让他们得逞,有一次一个贼把一个女人的皮包都拿到手上了,我一把抢过来。”
张平:说:“你真了不起。”
女孩说:“你也一样呀,说实话,尽管我们在车上没说过话,但我还是很敬佩你的。”
张平说:“真的吗?”
女孩说:“真的。”
这天张平和女孩谈得很投机,后来要分手了,张平说:“你对我印象怎么样呀?”
女孩说:“蛮好呀。”
张平说:“我对你的印象也非常好,你把你的电话号码抄给我吧,我明天再跟你联络。”
女孩爽快地把号码给了张平。
第二天上班,张平见到吴阿姨。张平满脸带笑,但吴阿姨却冷着一张脸,吴阿姨说:“你不愿见面也打个招呼呀,害得人家在文昌桥头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张平说:“我们见面了呀。”
吴阿姨说:“你见的是谁呀?”
(原载2004年5月23日《齐鲁晚报》)
这篇小说是利用巧合造成的误会,没有巧合就没有这场误会。张平去跟吴阿姨给他介绍的女朋友见面,巧的是他在约定的见面地点见到了他认识的女孩,在天天上班乘坐的2路车上经常见面。张平误认为这女孩就是吴阿姨介绍的那个女孩,更巧的是这个女孩和吴阿姨介绍的一样,“女孩姓李,十分漂亮”,看来这误会是要误会下去了。在自然、和谐而又热烈、投机地交谈中,两个人俨然是一对初恋的情人,谈着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分手时,他们互留了电话号码。当第二天吴阿姨“冷着一张脸”责怪他的时候,他还蒙在鼓里:“我们见了面呀!”看看,这误会可真够大的了。
这个误会的设置,真实而又自然。在见面的特定地点,遇见认识的女孩,这是巧合;巧合自然造成误会。“女孩姓李,十分漂亮”,这又是巧合。这个误会,是基于现实生活的误会,真实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