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锡良:大学教师应该到哪里去寻找感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6:43:46

大学教师应该到哪里去寻找感觉?

                   许锡良

  在中国的大学里当教师说起来其实有点可怜。不用说在孔方兄面前总是深感捉襟见肘,羞怯得有点“破帽遮颜过闹市”的窘迫,在“指鹿为马”和“以紫乱朱”的强权面前,也只有“认鹿为马”和“认紫为朱”的份。好不容易弄点学术,教几个学生,收点学费糊口,好点的档口却早已被“权、钱”瓜分支解得支离破碎,不堪忍睹。可能这还算好一些的情况。毕竟“指鹿为马”还有一只鹿在那儿,“以紫乱朱”,紫也还是一种颜色,怕就怕连鹿的影子也没有,颜色也不需要存在,还要你来认,还不得不认。人如果还是一个正常人的话,其心理感觉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长期这样的,因此心情压抑,因此英年早逝,因此形容猥琐,自然都不在话下。上次广东省召开泛珠三角中小学校长论坛,香港学者叶建源讲师应邀来广州讲学,往我们的专家教授里一坐,落落大方,风度翩翩,不等人介绍,我已经感觉出他不是我们大陆的学者。后来我的感觉果然不错。在香港一个讲师就可以这样自信神气?后来一听人家的报告,我不得不暗自服气。人家一个讲师的思想学问就这样大,人格的尊严就这样独立不羁,这种风度自然没有人能够遮拦得住了。其实叶建源先生也是我们中国人,其父母双亲很可能就是我们广东的。可见风度气质的差异不仅在先天的生理遗传素质,而主要在后天的环境气氛不同。
    在大陆这几年的大学发展变化快得连外国人都要目瞪口呆,当然古人更是望尘莫及。古人老实得只知道“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转来转去就只会在“读书做官,做官读书”里徘徊,真是太没有出息了。毕竟是古人,还是老实厚道了点。现在人就不同,早已经创新得完美无缺了。我们现在不但是:“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而且“仕而优则商,商而优则学”,学术的纯洁性,神圣性和严肃性早已是荡然无存,颜面丧失殆尽了。如果这只是被迫的,那么就像历史上无数的奴隶被奴役一样,是没有办法的,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强权在那儿。所以对于被奴役的人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主动献身者不在少数,并且还有不少以此为荣,以此为乐,以此为巨大的成就感,并且经常从中寻找出种种的美来大加赞叹。这就是万劫不复的灾难了。孔子当年丧君三日,便“三日无君,惶惶如丧家之犬”,也不过是这种感觉了。因此,在这种情形下,要变得自信、从容、大方恐怕会有点难度。

  因此,大学教师以攀龙附凤为荣,以结交孔方兄为耀,就风靡一时了,大学的讲堂及各种学衔荣誉和学术的阵地也就早已成为争相邀宠的筹码。于是真正从教的教师们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自然,教师们的感觉只能看各自手中掌握的“权、钱”数量作为自己的学术成就的标尺,以及作为教师的成功标志。那种孟子当年特有的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教师自豪感与成就感再也难以在现代的大学教师中找到了,更不用说什么学术思想上的创新与独到发现的那种乐趣了。于是在学术上找不到乐趣,在课堂上也没有良好的感觉,更没有成就感,于是也去找钱与权,自己找不到,沾点边也好,借点光也行。只要有那么一点“回光返照”就行,反正也就是过把瘾就死,现在不是及时行乐的时代吗?在这个时代里,据说权力现在不再是沉重的责任与负担了,而是一种特殊的轻松的乐趣。别人可以寻找的,我们大学教师为什么不可以去寻找?但是,毕竟咱们只是教师,就是大学教师也不过还是教师。乞丐中的霸主,乍一听起来要吓人一跳,但是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霸主也还是乞丐而已。大学教师的命运不过如此而已。
    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力是巨大的,要不在西方早有名言说,“权力就是最好的春药”,在金钱面前常常连权力都要避让三份。但金钱毕竟并不就是权力与尊严,但其神奇的效果就在于金钱有时就是权力的代表与象征,有时还是尊严的象征。有时多一元钱并不在于钱本身的多少,而在于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处级待遇与科级待遇有什么不同?不就是在钱上有点差别吗?钱的作用有时就这么大。难怪最近广州一个电视新闻报道说,连小学生都知道了自己家的房子太旧太破,因不好意思而拒绝让自己的老师来家访了,因为感觉没有尊严。相信因为这孩子早已经从老师势利的眼光里读出了会因为住在这样没有尊严的房子里而受老师的歧视。看到这里真要暗自焦急了,要是自己没有住上豪宅,连孩子也不敢要了,怕将来连累孩子受歧视。所以,金钱有时就是权力与尊严的象征。

  可是作为大学教师无论怎样挣扎苦寻,也还是要在金钱与权力面前处于下风。要找这种尊严的感觉,肯定是不能到权贵与富商那里去找。正如乞丐中的霸主的感觉不能到宰相和大财主那里那里去找一样,他只能在乞丐中去找。我们的大学教师也只有在自己的圈子里来找金钱与权力的尊严的感觉。但是等到找到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学术之鸟的两翼,一边挂满了沉重的金块,一边吊着沉重的权力,它再也飞不高了。现在在大学里过去老一辈学人告诫我们的老的学术传统所提倡的:“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早已经是不吃香的了,早成了过时的货色了,也几乎完全没有了市场及信徒。所以,现在学术领域里大学教授也越来越多,发表的研究论文也越来越铺天盖地,可惜得到国外同行认可的少而又少,有重大创新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在国际上的学术竞争力不升反降。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里,一个大一统的官场的潜在游戏规则就可以吃通整个社会的各个专业领域。偌大的中国到哪里去寻找一张安静的书桌?
     所以大学教师的感觉,我想就可以这样的去找了。中国人不是相信“天有十日,人有十等”,然后是“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僚,僚臣仆………”,就这样一级臣一级吗?那么大学教师的感觉也就可以仿照着来吧:“故院士臣博导,博导臣教授,教授臣副教授,副教授臣讲师,讲师臣助教,助教没有什么可以臣了,不是太苦了吗?不怕的,只要寿命足够长,不怕苦熬不到臣副教授的那一日,眼下的苦也还可以从更弱的学生那里找到一点臣的感觉”。大家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级别,唯一忘记的就是一个大学教师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那种自古以来教师所特有的人生乐趣和发现新知识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什么时候我们的大学教师可以再找到这样的感觉呢?只知道在别人的身份与自己身份的差距上找快乐的感觉,津津乐道地看到自己在身份上遥遥领先时的那种快乐的感觉,真是庸俗时代造就的庸俗大学及庸俗的大学教师,其实有时人不要忘记了:猴子也有穿上龙袍的时候,但是它毕竟也还是一只猴子而不是皇帝。

2006年1月13日晚写于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