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城市发展中的博物馆建设

陈卓
博物馆是一个国家、地区的文化符号，记录并标志着文明发展的过程和水平。国际博协对博物馆的界定：“博物馆是收集、保存、研究并展示人类及其环境见证物的非赢利的永久性机构”，确立了博物馆的性质和应具备的功能。而近代意义上的博物馆也确实在自身的发展历程中始终遵循着这个传统，从而使今天和未来的人们能够了解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历史、文化和艺术。
一、新经济时代城市对文化的需求促进了博物馆的发展
中国的博物馆有着自己的发展历程和规律。古代的金石收藏传统、近代考古学的兴起和二十世纪初期几大考古新发现，以及上世纪五十年代从前苏联引进的博物馆管理模式构成了中国博物馆的三大基础，并决定了国内大部分博物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藏品构成、业务范畴和管理模式。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财富的日愈累积和国民素质的提高，博物馆所具有的几大功能如收藏、保护、研究、陈列展示、宣传教育以及一些附加功能，如休闲娱乐等，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公众的需求。
经济的发展刺激了公众对于文化的强大需求，同时加上博物馆界一些客观存在的原因（展陈手段的更新、对外文化交流的增多、藏品数量及类别的扩大）使博物馆建设进入了第二个高峰期（第一个高峰期出现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各省市都创建了自己的博物馆）。大多数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博物馆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基本上都面临着馆舍老化、展厅面积局促、库房条件不达标、设备陈旧、展览形式落后等等问题。这些因素的客观存在使博物馆的发展遭遇了瓶颈，很难再找到新的突破点。但1995年上海博物馆的成功开放，使很多博物馆看到了希望，也在国内开创了一种新的模式。因此，自上海博物馆新馆建成开始，国内掀起了一股兴建新馆的热潮。许多省市为了适应当前经济形势的发展需要，摒弃了博物馆原自身存在的一些客观优势，如：坐落在市中心，交通便利，馆舍宽敞明亮，建筑具有时代风格等因素，积极投资新建符合该城市发展需要和特点的，具有现代建筑风格和高科技含量的新馆舍。目前已经改扩建的有南京博物院、湖南省博物馆、河南博物院、湖北省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山西博物院、天津博物馆、首都博物馆等，在建的有四川博物院、内蒙古自治区博物馆等。而这些已经建成或者正在建设中的博物馆几乎都是名家设计，大多数已成为所在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二、博物馆在城市建设中的地位与作用
为什么很多省市都要在原来的基础上重建或扩建博物馆？博物馆在城市发展中的地位与作用是什么？新的博物馆能带给城市什么？等类似的话题应当引起当前国内博物馆所有工作者的认真思考。
到底博物馆与所在城市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目前，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博物馆作为公益性文化机构在城市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和承担的社会责任。而且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对外交流的日愈增多，这种作用更为明显。这是因为，经济的发展，使很多城市完成了基本的物质基础的构建，进而对精神需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不断增多的对外交流中，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城市的发展不仅仅是物质财富的累积，更重要的是其文化品格的培养和历史艺术的传承以及市民整体素质的提高，而博物馆作为“非赢利的公开的永久性机构”在这一环节中起着举足轻重的重要作用。它通过展览这一独特的方式形象地诠释历史，普及科学，传播文化，在城市文化建设中起着学校和书本教育以外的有益、有趣的补充，这对提升市民的整体文化素质有重要的意义。
同样是公益性的文化机构，博物馆与图书馆之间却存在很大区别，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博物馆所凸显的地域文化特色。不同地区的图书馆很难从藏书的构成上看出地域的差别，它对城市发展的作用，主要是通过所藏书籍来传播各种知识并最终达成其教育的功能，促进城市的文化发展。而博物馆则是通过它在本地区收集到的自然环境及社会变迁的物证，通过深入研究，采用展览的形式提供给观众可靠的历史、文化、艺术、科学等信息，也因此能最充分反映出本土历史文化的精髓和内涵。
博物馆之所以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是由博物馆与所在城市之间的关系决定的。首先，博物馆日渐成为城市的文化名片，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社会效应。就像卢浮宫之于巴黎，大英博物馆之于伦敦，大都会博物馆之于纽约，故宫之于北京，博物馆已经成为了这些城市不可或缺的地标，是每一个到访者的首要访问对象。事实上，很难说清楚到底是这些城市成就了博物馆，还是　　博物馆成就了城市。总之，它们是城市里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现在出国旅行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往往会发现行程安排几乎是围饶着一个个博物馆拟订出来的，也因此更真切地意识到了博物馆在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中的重要性。博物馆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观众了解当地历史文化最可靠便捷的途径。对于每一座城市来说，博物馆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的象征，同时它更丰富、深刻、优雅和有趣。
其次，博物馆代表着一个城市的格调。这也是为什么目前国内新建博物馆在设计施工方面基本上都采用国际招标的形式，因为每一个城市都希望作为其标志性建筑的博物馆能在设计上体现出它高雅的文化品位、深厚的历史内涵和独特的个性特征。以天津博物馆为例，日本著名结构设计师川口卫先生根据天津与水的深厚渊源这一地域文化特征，设计了一个白色的弧形建筑，从空中俯视恰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周围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天鹅湖。川口卫先生是著名的空间结构专家，因此，在设计上充分发挥了这一优势，使得天津博物馆在建筑结构、线条上具有独创性。此外，湖面的设计理念契合了天津与水之间解不开的渊源。因为天津本意即为天子渡口，它既是九河下梢，又是渤海之滨，河流和海洋的流动性、开放性与包容性是城市文化的基本格调。“天鹅”的设计也寓意着在水的滋养下天津新的腾飞。因此，这座新颖独特、与众不同的建筑一经建成就成为再现天津独特文化内涵的标志性建筑。同时，作为一座博物馆，它从建筑上更体现出了天津历史文化开创性与兼收并蓄的特点。
博物馆的各种功能主要还是通过展览来达成的。还以天津博物馆为例。天津博物馆在开馆之际，推出了大型历史主题陈列：《中华百年看天津》，大型文物主题陈列：《百年集珍——馆藏文物精品陈列》和一系列的文物专题陈列，其主旨就是将天津的独特的历史文化和中国传统艺术展示给观众。天津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成为近代中国开风气之先的城市，最早接受了西方文明的洗礼，在中国的近代化进程中一直走在前列，创造了辉煌。因此，我们在认真研究天津近代史后，提出了《中华百年看天津》的构想并最终完成了这一命题。而在文物艺术品陈列中，则与之呼应，紧紧抓住近代天津是文物集藏的沃土这一大特点，推出了《百年集珍——馆藏文物精品陈列》和由其统摄的书法、绘画、瓷器、砚台四个艺术品专题陈列。这样，所有陈列具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天津是引领中国近代化的先驱城市，是近代中国的缩影，在近代史上谱写了辉煌的乐章。展览在观众中获得了广泛认同，也再次证明了走本地化路线的博物馆陈列思路是成功的。类似的成功范例很多，例如，河南博物院的基本陈列《河南文明之光》以及新落成的首都博物馆的京城旧事——老北京民俗陈列等，都从内容到形式反映出本土特征，这是别的城市博物馆所不能替代的。就这一点来说，博物馆对城市文化建设的意义是举足轻重的，它是城市历史文化的凝聚、总结、弘扬、传承，是一个城市最独特的、不能被复制的部分。
四、城市发展中的博物馆建设，更要加强自主博物馆意识的培养
我们欣喜地看到，博物馆建设与城市建设在并行发展，也取得了一些成绩和良好的社会效益。但是，博物馆要在新时期的取得发展，不仅仅需要兴建新的馆舍，更多的还需要在城市文化建设中不间断的推行自主的博物馆理念。
近代意义上的博物馆在中国是一个舶来品，它所蕴涵的公众性、开放的态度以及公益性质逐渐被中国人所接受，但是自主的博物馆意识的培养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必须承认，公众对博物馆还缺乏一种理性的认知和发自内心的认同。很多时候仅仅是受流行所驱使，比如，到了一个地方旅行基本上是被旅行社牵着鼻子在各个旅游景点之间疲于奔命。而很少主动的、自觉的去博物馆参观。我于2003年因为去美国参加由国家文物局和梅隆基金会共同举办的博物馆馆长管理培训，因此得以有机会考察了全美六十多家博物馆，并与美国博物馆界的同仁一起就博物馆诸多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我发现，在美国和欧洲，博物馆意识的培养是从小孩子做起的。教师带领着很多孩子在博物馆大厅席地而坐，讲授一些相关内容的课程是博物馆司空见惯的情景。孩子们很认真，但同时很轻松随意的接受着一些知识。可以想象，这样长大的孩子会对博物馆怀着一种怎样深厚的感情。这种自主博物馆意识的培养是牢固和深远的，它必将影响到一个人对博物馆一生的态度。博物馆作为非赢利的公益性机构，需要的是更多人的关注和参与，从而它的种种理念才能够达成和实现。此外，国外博物馆的会员制和义工制的完善也是当前国内博物馆需要借鉴的重要内容。目前除了少数几个馆以外，大多数的博物馆还没有建立健全的会员制和义工队伍。主要原因是制度不完善和公众自主的博物馆意识不强，在人员结构、来源方面还存在着一些弊病和漏洞。城市越发达，就越显示出社区文化的重要性，而各种公益性的机构也越需要更多的自愿服务人员。所以，提高一个城市的文化品位，不是简单的建几个博物馆、图书馆，而是要在建设文化设施的同时，提高全社会的民族意识和文化素质。这是多方面的，既有观念的转变、政策的扶植，又有财政的投入和人才的培养。
中国的博物馆经过五十多年的建设，已经在数量和规模上取得了一些成就，但是博物馆意识的培养直接关系到博物馆在今天和以后的发展。我们知道，一个城市的发展要以经济作为基础，但最终的价值认定和风格评判却往往是要通过其文化来达成。越来越多的当政者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都积极宣扬本地区的历史文化传统和城市的性格特征。博物馆利用馆藏文物，通过生动的展览，使这种宣扬更具有广泛性、可信度和趣味性，起到了其它公益性机构无法代替的重要作用。
总之，城市发展离不开博物馆，博物馆建设更要以城市为依托，走服务社会，提升公众文化素质的道路。博物馆不能只在形式上作为城市的标志，更应该在实质中发挥作用，促进城市文化建设。只有经济和文化双重发展才是一个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真正的发展，就这一点来说，数量、规模急速增长的中国博物馆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