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案——法院的“常理推断”：如此判决谁还愿意挺身而出

彭宇案——法院的“常理推断”：如此判决谁还愿意挺身而出
如此判决谁还愿意挺身而出
日期：[ 2007年12月29日 ] 版次：[ TD18 ] 版名：[ 追问2007新闻年签 ]

彭宇在一审宣判后走出南京鼓楼区法院。

被撞伤的老太太出庭,认定彭宇从公交车上冲下来时撞倒了她。
彭宇
 
◎9月5日，南京鼓楼区法院对彭宇撞人案进行了宣判。市民彭宇将一名被撞倒的老太太送往医院，但被老太太指认为肇事者并要求其赔偿。法院依据“如果他不是肇事者，完全不用送她去医院”的“常理推断”，判彭宇赔偿4.5万元。法院判决迅速超越事件真相，引来世人对道德沦丧的诘问。
 
一审败诉后的彭宇，走出法院，记者拍下了他掩面落泪的照片。
 
这个镜头再度触发舆论狂潮，网友高呼“捍卫道德底线”，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彭宇。但除了上帝，谁又知道呢？
 
事发那天上午，等公交车的徐老太，在上下车的拥挤人群中摔倒，第一个下车的彭宇，将其扶起送往医院。但徐老太指控彭宇为将其撞倒的肇事者，要求他承担医疗费损失费13万多元。
 
这是唯一可确认的信息，彭宇案陷入罗生门迷局，各人提供证词的目的各有不同，而真相永远在彼岸。经过前三次庭审后，法院依据“常理推断”，判决彭宇承担四成责任，赔偿4万余元。
 
彭宇是不是“助人为乐”？本应当是一个极具争议的法律议题，却被贴上了“被侮辱和被损害的雷锋”的标签。
 
法院的“常理推断”
 
26岁的彭宇是南京一家通讯公司的技术人员，他在公交车站扶起一名被撞倒的老太太，送到医院后，老太太一口咬定他就是肇事者，并要求其赔偿医疗费用13万多元。派出所接警后也做了详细笔录。
 
这本是一宗简单的案件，奇怪的是，法院开庭时，派出所以正在装修为由，无法提供原始询问笔录，后来更是声称笔录遗失。而老太太的儿子刚好是警察，让网友们不禁猜测，笔录不知去向其中或有蹊跷。
 
7月以来，此案一直是当地最热烈的网上话题，西祠胡同“南京零距离”一个论坛就有上百个帖子讨论此事。彭宇得到了媒体和网友的支持，网络上的热帖几乎是一边倒地认定彭宇不曾撞人，并且以此为前提，推断此案判决背后有“猫腻”，与徐老太的警察儿子有关，并且将之拔高为法律和道德共同失效的证据。
 
彭宇的遭遇，似乎向人们诉说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而在舆论一边倒地认定彭宇是“见义勇为”的过程中，这种说辞来源于彭宇本人，以及媒体大篇幅地渲染。对于事情本身，反倒没人关注。审理过程中，除了原被告外，只有一个证人到庭作证。可惜的是，他所看到的只是彭宇扶起老太太，至于谁是肇事者，仍然不明确。
 
彭宇和老太太到底谁说了假话？原本是事件中诘问的焦点，结果被法院的一纸判决抢去了所有的风头。9月5日，南京鼓楼区法院对彭宇案一审宣判，法院的结论是：本次事故双方均不具有过错。但“从常理分析，彭宇与老太太相撞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不是彭宇撞的老太太，他完全不用送她去医院”，并裁定彭宇补偿原告40%的损失，赔偿45876元。
 
判决一出，国内舆论哗然，纷纷指责判决的荒唐，道德的沦丧。判决书上的白纸黑字，按照社会情理而得出的“常理推断”，深深刺痛了无数中国人的心。
 
以何名义上诉？
 
彭宇案有真相吗？
 
答案无人知晓，但法院依据逻辑推理和分析方法做出的认定和判决，所引发的舆论争议，是可以想象的。
 
在坚决要求重审的同一阵营里，出现的是两种声音，一种继续掀起对“助人为乐”或“见义勇为”的反思，但实际上事实可能永远没人知道，如果彭宇是肇事者呢？―――所有人回避了这个问题。落泪的彭宇，仅仅满足了民间重建道德的诉求。在谈及对以后的影响时，彭宇沉默了好一会，长吁一口气后答非所问地说：我相信这世上好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不是基于对一个道德观念的弘扬或重建，而是基于对证据和事实认定的不同规则。彭宇是不是“助人为乐”是一个极具争议的法律议题，根本牵扯不到“助人为乐”的道德问题。
 
偃旗息鼓的二审
 
事实真相难以确定、许多言论者立场坚定。即便是法院的“常理推断”，也带有法官个人的主观判断。案件所带来的思考，扩散到了全国。在彭宇表示要上诉二审之后，双方却突然偃旗息鼓。律师对此避而不谈，彭宇的电话也总在关机状态。
 
10月15日下午，十七大进入各省分组讨论。在江苏代表团的讨论现场，当有记者问到江苏省委书记李源潮有关建设“平安江苏”的问题时，李源潮以“彭宇撞人案”为例，介绍了江苏的“大调解”机制。
 
民间从李源潮的谈话中读取到了“彭宇案”的最新进展，未经证实的消息透露，彭宇案双方当事人在上月已达成庭外调解。
 
电影《罗生门》的最后结局是：真相仍然没有找到，但误解消除了，樵夫收养了婴儿，行脚僧感动地说：“亏得你，我还是可以相信人了。”
 
对于这场现实版的罗生门，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李良玉评论说：“撇开法院的判决不谈，此前，事件本身及公众的反应，折射出人们之间存在的诚信危机。”
 
彭宇和老太太，肯定有一人在说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法院依据“常理推断”作出的判决让太多人感到震震惊。法院在鼓励人心的冷漠和道德的沦丧吗？下一次，面对摔倒的老太太，谁还愿意挺身而出？
 
文/本报记者 龙志
 
图/资料图片
2007年12月29日 1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