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虚无责有 叩寂寞求音 章祖安教授访谈录 - - 河池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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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虚无责有 叩寂寞求音 章祖安教授访谈录

访谈录, 章祖安, 教授课虚无责有 叩寂寞求音 --章祖安教授访谈录 采访人:斯舜威 (总编 书画家 )   旁白:一踏进章祖安教授的书房,便能感受到一种古雅的气息和氛围。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线装书,书柜上方悬挂着章先生自署的斋名:佛魔居。这名字,一般人别说想不到,即使想到了也未必敢用。下款注明出处:“临济录云:今有一个佛魔同体,如水乳合。”名取得绝,字写得绝,令人仿佛顿时进入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境界。他告诉我:“这是2000年我搬入青春坊新居时,突发灵感想到的。世间的佛和魔是相辅相成的,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了恶,善必定要去战胜它,在战胜的过程中,社会才得以前进。”书桌正面墙上挂着章先生恩师陆维钊先生头像照片,两边悬着章先生的木刻自书联:“课虚无责有,叩寂寞求音。”语出陆机《文赋》。在这样的环境里,谈论书法,谈论国学,谈论书法和国学的关系,无疑是颇为融洽的。 下载 (68.43 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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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9 21:22斯:章老师,《美术报》正在进行“国学与书法”的讨论,你是中国美院第一届书法本科生、第一届书法硕士研究生、第一届书法博士研究生教育的组织者和参与者,同时,与马一浮、陆维钊、沙孟海等国学大师有过接触和交往,请你来谈这个话题应该是最合适的。 章:开展这样的讨论,应该说非常必要。连一些重点大学的校长、教授,也在国学常识问题上频频出错,贻笑大方,说明国学问题已经到了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的时候。坦率地说,在书法界,书法家们国学常识欠缺的状况也是存在的。一般而言,国学指的是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国传统文化与学术,书法也是国学的组成部分。我理解你们把书法从国学中抽出来,主要在于强调书法对其他传统文化的依赖,与其他传统文化对它的制约与助益,未尝不可。陆维钊先生曾经带有指令性地教我把主要精力与时间用来学传统文化,然后再去搞书法。这一良苦用心,我在60岁之后才深刻地体会到。 下载 (77.17 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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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9 21:22斯:我也曾听说陆先生有一个观点:40岁前只读书,读好书再搞书法。你认为他的良苦用心是什么? 章:中国传统文化太博大精深了,不是从小读书,不是年轻时抓紧读书,根本来不及。有许多古书,我是在童年时就背熟的,当时不知道意思,现在仍记得,受益无穷。 旁白:在中国美院,在中国书法界,在中国的学术界,章祖安称得上是一位奇人、高人、通人。他精通武术,是从小家里请了专职武术教头教出来的童子功,而且拳术、剑术、鞭术无一不精。他精通周易,能够占卦,著有专著《周易占筮学》,而且也是童年时所学。他精通音乐,谈到兴致浓时,会情不自禁哼起莫扎特、贝多芬等古典音乐家的名曲,且手舞足蹈全然沉浸到音乐旋律所营造的境界之中,然后叹曰:“痛快,全身细胞如同经过了一次桑拿,熨熨帖帖梳理了一遍。”这些说明,面对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自然也包括西方文化,他的涉猎是相当广泛的。 斯:你曾和不少大师、大家有过接触和交往,他们给你的最大影响是什么?你能简要谈谈对他们的感受吗? 章:人格力量。他们在什么时候都不说假话,从他们那里,你能听到关于人生真谛的真话。当然,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特点。丰子恺先生境界极高,极清,清到了极点。见到他,你甚至会觉得自己是肮脏的。马一浮先生的特点是格调高古,令人敬畏,我的老师陆维钊先生带我去见他时,总要嘱咐:你不要说话,一声都不能吭,只能听。连陆先生见到马先生也是敬畏的,我做学生的就更不必说了。有时甚至连他们的谈话都听不懂,接不上。马一浮先生是当之无愧的国学大师,他的学问确实是无人能及的,弘一法师曾对丰子恺说:假如你一出生便能看书,假如你一天时间能读两本书,而且读了就会背诵,你读一辈子还比不上马先生读的书多。马先生具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张宗祥先生比较随和,他烟瘾极大,桌上放着12个烟斗,一口气装满,然后一边抽烟,一边抄书,一边聊天,他可以一心两用,而不会出错。12个烟斗抽完了,又一口气装满,又抽烟、抄书、聊天,一刻也不停。陆维钊先生为人好,他的书法成就极高,虽然没有像沈尹默、沙孟海、启功一样家喻户晓,但他是书法界内行圈内公认的大师,有点像史学界的陈寅恪。不久前去世的启功先生,和丰子恺一样,有悲天悯人的境界。他气量大,待人宽宏,是幽默大师。现在,大师渐行渐远,越来越少。在这一点上,我们这辈人要比你们幸运得多。 斯:你觉得现在书法家强调国学,主要应该解决什么问题? 章:书法家面临两个问题:一个是书法家缺少修养,这是老生常谈,要解决这个问题比较难,因为中国传统文化太大、太重,超过了现在一般年轻人的承载力。另一个问题是,一些人离开书法本体来谈文化,谈学养,认为有了学养就能写好字,这是一种危害很大的误区。“书外功”、“诗外功”,只是对书法家、诗人圈内人而言的,不是书法家,不是诗人,你本身就在“书外”、“诗外”,有何“功”可言?就如同钱钟书,学养肯定没问题,“书外功”是无话可说的。但是,他虽然也写书法,却缺少变化,看不出什么内涵。我自称“笔法中心论者”。我从小习武,深知基本功相当重要,花拳绣腿害死人。一句话,技巧和学养两者要兼顾,不可偏废。 下载 (50.82 K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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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6-29 21:22斯:书法的基本功,确实很重要。这个问题不解决,国学基础再好,学养再高,他可能在其他领域有成就,但不可能成为出色的书法家。 章:搞艺术,包括书法艺术,“趣味”两字很重要,没有高尚的审美趣味,就不可能有很强的鉴赏力和判断力,就没有办法理解高档文化。有高级趣味的人往往是寂寞的。现在的商品消费领域、文化领域,常常以强大的经济力量为后盾,刮起一阵阵时风,甚至形成一种话语霸权,从而导致“雅”文化的衰落。究其原因,是“雅趣”的衰落。我国是一个有着五千年以上灿烂文明的国家,在如此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孕育出世界文化史上独一无二的审美文化,与此审美文化相对应,培养出我们为之自豪的审美趣味。在西方古典美学中,趣味常被视为一种审美的鉴赏力与判断力。没有高尚的审美趣味,则后人根本无法认同和悟解高档的审美文化。 斯:一个艺术家要有趣味,关键在于有较高的学养和品位。特别是在当前,更要少一点功利心,把钱财看得淡一点。 章:受商品大潮冲击,受消费文化、休闲文化的影响,现在不少艺术家产生了一种角色认同危机。人们对二三流歌星的喝彩和鼓掌,远远大于对传播高雅文化的艺术家的热情。我现在不再劝年轻人要甘于寂寞,要坐冷板凳苦修学问,有本领的年轻艺术家们先去赚钱,去改善自身的物质条件,是可以理解的。 旁白:他打了一个比方,并说在多种场合说过这个十分通俗的比方:古代帝王后宫三千,但这么多佳丽,他真的用得了吗?多了还不是累赘。这个比喻,对那些把金钱和物质看得过重的艺术家来说,应该是值得深思的。 斯:让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在刚才的谈话中,在以前的一些文章中,多次提到陆维钊先生。陆先生确实是国学与书法造诣都非常高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或许,对他多一份了解,我们对“国学与书法”的话题也就多了一份体会。 章:潘天寿先生在调陆维钊先生时,两人曾经有过一段简洁而意味深长的对话。面对潘院长的邀请,陆维钊先生谦让道:“我不是第一流书法家,恐怕不妥。”潘即说:“也绝不是第三流书法家,不要客气了。”当时在潘天寿眼中,在陆先生的自我定位中,或许认为他是“第二流书法家”。但经过十多年之后,在陆先生晚年,他已经当之无愧地跻身于第一流书法大师的行列。以他的艺术气质,怎甘心于第二流书家的地位!他是绝对恣情任性的,任何碑帖,一经他手,则精华立取,糟粕立弃,必改造之而后快。陆先生的书法,在上个世纪70年代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代表了一个时代所能达到的书法的最高水平。他给传统注入了新鲜血液。 旁白:陆维钊先生对章祖安先生而言,确实有无法忘怀的知遇之恩。当年,潘天寿先生倡导在浙江美院设立书法篆刻专业,并把陆维钊先生从杭州大学调到浙江美院负责主持筹备并任学科主任。陆维钊先生指名调章祖安先生担任助手。于是,章祖安的人生轨迹,便和中国现代书法教育的脉络紧紧连在了一起。他先后曾经参与6届书法本科生、4届书法研究生、留学生的教育工作。 从1991年起,出任中国美院书法学科主持人。如果说当年潘天寿先生选择陆维钊先生,体现了一位艺术大师敏锐的眼力,那么,陆维钊先生选择章祖安,也同样体现了一位艺术大师惺惺相惜的爱才、识才、用才的情怀。这就叫作薪火相传,江山代有才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