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船磕　尚和为贵

(2010-09-13)

　　● 欧积鸿

　　9月7日，中国一渔船于钓鱼岛附近水域，先后与日本两巡逻船相撞。事发处为中日争议海域，双方悉称主权所有，然该处实为日方所控。事发前中方渔船正捕捞作业，日方海上保安厅一巡逻船赶至，欲令前者停止作业。后两船相碰，原因不明，双方各执一词。继有另两巡逻船尾随渔船，约四十分钟后，其一再与渔船相磕，幸无伤员，唯中方船长被捕。事后双方互召使臣，各表抗议。钓鱼岛争议或急或缓，近年总体趋稳，不虞近日日本民主党前干事长小泽一郎宣称“钓鱼台从不属中国”，致中国政府及民间不满。今又有海事摩擦，倏然平地起波澜。虽则中方船长被捕，有缧绁之危，民心沸怨，有重蹈反日之虞，但审时度势，中国首务在经济，又鉴于目下军力差距，应继奉邓小平“搁置争议”之原则为圭臬，以和平外交化解这次困局，尚和为妙。

钓鱼之争　症结难解

　　钓鱼台主权之争，中日互不相饶，乃两国关系症结所在，处理失宜，小则擦枪走火，大则东亚剧变。一方面，中日长远发展深赖资源，而该岛海床资源丰盈，双方难舍。事实上，主权之争源于上世纪60年代联合国对东海及黄海之资源探究。该次调查表明，钓鱼岛附近海床，韫匮之能源，可比波斯湾。日本对石油之依赖度于1970年代骤减三分之一，但仍为世界第三大石油消耗国，于2008年平均日耗478万余桶。再者，其为世界最大液化天然气进口国，占全球进口量四成。而中国作为第二大石油消费国，日均鲸吞783余桶。眼前其天然气消耗虽较低，但其渐减煤炭使用，天然气进口料将速增。由是可窥钓鱼台争端之实质，可解两国争端之不下。

　　另一方面，该主权之争深涉两邦百年国史；于中国，更与其乖舛国运相联，民间保钓运动难已。近日全球保钓人士计划于本月11日在台北举行保钓大会，或至钓鱼岛宣示主权。民族主义、仇日情绪不损，北京回旋空间有限。据统计，于1946年至1988年间，有280宗国际危机，其半数由领土争端直接所致。中日双方极有可能于未来因钓鱼岛陷于战事。届时两大国相争，非只中日受损，美韩台无一幸免，东亚政图恐骤变。

和则互利　斗则俱伤

　　幸而近三十年，中国民间虽有不惜一战之声，但政府信承邓小平“搁置争议”原则，对内遏止反日运动，对外严正维权，钓鱼岛之争终止于口角，无干戈之乱。邓小平于1978年访日期间，为促成《中日和平友好条约》，首倡“搁置争议”，由后人解决。是原则渐受国人责难，指其实乃绥靖之法，使钓鱼岛落于日本之手，政府鲜有作为。然而由大局稽之，“搁置争议”一策，为中国带来三十载喘息发展之良机，契合中国大道。再者，苟使中国今日以兵夺岛，亦无必胜之机，徒落得两败俱伤，陡失利好局面。

　　首先，中国首务经济发展，不应因这次舟楫之争而伤中日和气。东亚和稳乃中国发展所需，“搁置争议”可为中国延缓危机。钓鱼之争，爆发于1970年代末，适逢中国摆脱多番政治运动之际，国力羸弱。邓小平执政，导国入正途，进行改革开放，并期许上世纪末至未来一段较长时间内，局势和平。由是产生对钓鱼岛“搁置争议”一策，力保和平契机。此方策良效，可由中国经济创举得证。开放三十余载，中国GDP大幅增长，至2008年，其额为4兆3300亿美元，约为1978年数据之三十倍。月前，更录得其GDP既超日本，成为第二大经济体。另外，中国国民收入亦急增，改革首十五年，已达八倍增长。

　　若GDP及国民收入不足证“搁置争议”之善，可由中日双方贸易观之。1978年前，中日贸易总额逡巡于30亿美元，改革后于1984年飙升至300余亿。2007年，中国取代美国而为日本最大贸易伙伴，贸易总额达2367亿美元。2008年，日本为中国第三大贸易伙伴，后随欧盟及美国，总额达2667亿美元。可见东亚和平，中日互利共赢。淡化钓鱼之争，利于中国远图，合韬光养晦之道。

　　其次，尽管日本法理上掌控钓鱼岛，却未尝攫取个中能源，而中国于东海积极开发，采集之能源亦足以解饥。自上世纪80年代，中国致力于东海探取油田。1983年，平湖油气田被发现，石油约莫有240万桶；于1998年开始生产原油及天然气，讫至2006年，日产1422桶。更丰饶者为春晓油田，于1995年被中国勘定，估计蕴藏量达1790万桶。因该油田就近日本所提东海“中间线”，故引起日方愤怼。然中方否认“中间线”，坚持开采，该油田终于2006年投产。眼下中国无能源之近忧，仅有鸿途之远虑。即便钓鱼岛海床资源丰富，中国亦无庸为之大动干戈，以敝今日和势。此次两邦海上争端，中国当继续克制，力求外交化解危机。

　　再者，中国海军军力与日本仍有差距，强与之战，实为下策。中国海军于改革开放前发展缓慢。虽则毛泽东较早意识到海军之重要，欲建“强大海军”，然其主要战略目标，仍深锁大陆。1960年代中国与印度、苏联发生冲突后，其更疏于治理海军。中国海军究竟仅能以海岸为守。诚然，邓小平执政后，中国沿海日益繁荣，海军亦得以加强，以固疆土。策略上不再死守海岸，而图破三大岛链，又向俄国引进装备，同时提升自行研发水准。

　　然则欲全面超越日本海军，为时尚早。日本自1868年明治维新起，极重视海军训练。19世纪以来，中日大小海战，前者鲜有占优。《军力平衡2009》指出，尽管经过三十载进步，中国海军军备已在数量上超越日本，但技术仍然落后。多数驱逐舰为“旅大”级，与日本同级相较显劣；多数护卫舰为即将退役之“江湖”级。军事评论员宋晓军更直言，中国海军“从发展时间上远不及日本”。加之美日联盟整体稳固，虽则现任美国总统奥巴马不欲将钓鱼岛直接纳入美日安保条约，但其实质保卫范畴并未因此而缩小，美军阻吓作用依昔。鋻于现状，中国稳守立场，不卑不亢，以图远谋，方为上策。

明邦务本　笃守良策

　　综而观之，这次两邦舟只相撞，中方船长被羁，外交风波，若矢在弦，但中国仍需恪守“搁置争议”之方针，以和为贵。其一，东亚政局稳妥，有利于中国持继发展。目下中国首务仍在经济。三十载和平，三十载跃进。月前GDP得以赶超日本，难能可贵，但人均GDP仍难望日本项背。中国发展，任重道远，“非弘不能胜其重，非毅无以致其远”。以一时之气，坏平治之世，实属不智。

　　其二，眼前中国于东海有数油田，并不急于钓鱼岛能源，而日本亦无肆意攫采。中国力保现状，倡导“共同开发”，虽收效甚微，亦可不失方寸。由是化解本次争端，重在释放船员，而不求口舌之辩。为逞一时舌锋而耽误时机，致风波升级，毁两邦大局，实为不谋。

　　其三，虽有中国网民自视军力强雄，莫之能敌，但事实乖违，中国海军长足发展仍需时日，方可与日军一较。姑莫论今日对阵，胜算难料，尚有美军阻吓或干预，岂可置若罔闻？是故图以兵化危，实乃不勇。不智、不谋、不勇，明邦不为。改革三旬，时移世易，然中国仍需务本，本立则道生，笃守邓小平之“搁置争议”，以和为贵，化解这次危机。

作者是南洋理工大学

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研究生

《联合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