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乐贤专栏[儒学联合论坛]

    上海古籍出版社最近出版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公布了《孔子诗论》、《缁衣》、《性情论》三篇简书的照片和释文。其中，《缁衣》、《性情论》亦见于郭店简。有一些在郭店简研究中已经解决的问题，上博简的整理者没有采用，如《缁衣》的“祭公之顾命”、“日暑雨”，《性情论》的“节文”等。又，清华大学简帛讲读班曾对《孔子诗论》作过若干讨论，解决了简文释读中的一些问题，如释“葛覃”、“采葛”、“小宛”、“墙有茨”等（廖名春先生已撰文汇集研究班同仁意见，可参看）。为节省篇幅，凡属以上两类者，本文概不涉及。又，本文为便于打印，引用简文多按通假字直接写出。

    1民之又罢惓也，上下之不和者，亓（其）甬（用）心也将可（何）女（如）？（《孔子诗论》第4简）

    罢，廖名春释文作慼。按，该字亦见于郭店简《性自命出》篇，《礼记·檀弓》作戚，故知廖释可从。慼，亦作慽，《说文》：“慽，忧也。”惓，又见于《性情论》第31简、第35简，郭店简相应之字作患（惓、患二字古音相近，可以通假）。据此，则简文此词应读为慼患，是忧患的意思。首句应读作“民之有慼患也”。

    2孔子曰：此命也乎。文王隹（唯）谷（裕）也，得乎？（《孔子诗论》第7简）

    也，简文实作已。后句应读为“文王虽欲已，得乎？”。

    3谇父之责，亦又（有）以也。（《孔子诗论》第9号简）

    整理者指出，谇父应为篇名《祈父》，“‘谇’与‘祈’同为微部，也有可能是传抄之误”。按，谇、祈声纽不近，似不能通假。从甲骨、金文至秦汉简帛文字，衣、卒二字常相混，此字可能是从衣得声。衣字古音微部影纽，祈字微部群纽，读音接近。责，似应读为刺。《毛诗序》称“《祈父》，刺宣王也”，简文读作“祈父之刺”是合适的。

    4孔子曰：宛丘，吾善之。（《诗论》第21 简）

      宛丘曰：洵又（有）情，而亡望，吾善之。（《孔子诗论》第22简）

    宛丘的宛字，与包山楚简和九店楚简的宛字写法略有差异，应为一字。在睡虎地秦简乙种《日书》中，与九店楚简该字相应的字又写作从心从宛，证明该字确可与宛通假。

    5鹿鸣以乐词而会，以道交见善而效，终乎不厌人。（《诗论》第23简）

    简文读作词的字，整理者以为从言，从照片看实从口。这一写法的字在楚简中常通假为始，本简始、终前后见，故应读为始。简文或可读为“《鹿鸣》，以乐始而会，以道交，见善而效，终乎不厌人”。

    6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术而志也。（《缁衣》第2简）

   术，原从术从页，此处当读为述。志，原从因从止，此处当读为志。后句，郭店简作“为下可頪而等”，今本作“为下可述而志”。按，郭店简的頪字，应是上博简写法的讹误。其等字，应读为志。

    7谨恶以虞民淫，则民不惑。（《缁衣》第4简）

    虞，原从虍从鱼，此处应依今本读作御。郭店简与御、淫二字相应的字，都是错写。

    8古（故）心以体廌，君以亡。（《缁衣》第5 简）

    郭店简作“古（故）心以体法，君以民芒”，今本作“心以体全，亦以体伤；君以民存，亦以民亡”。整理者已经指出，廌可训法，简文体廌即郭店简的体法。又，《缁衣》第14简“作五虐之刑曰法”的法字写作上全下止。今本“心以体全”的全，似是由这种写法的法字简省或讹变而致。心以体全，似应读为“心以体废”。今本因讹抄成“心以体全”，与后面“君以民亡”不谐，遂增加字句以求一致。“君以亡”，应据郭店简及今本补一民字。郭店简的芒，是亡的通假字。

    9小人隹（惟）曰命。（《缁衣》第6简）

    命，后文（本简及12简）又省作令，今本作怨。命、令二字古音与怨相差甚远，不可通假。按，此处命字口写卪之上，似不是命。疑此字是《孔子诗论》第18简读作捐的字的省写，即可分析为从宀从肙声，故可读为怨。后文的令，则是在其基础上再省去口。

    10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道。（《缁衣》第7简）

    道，简文原从页，郭店简则写作道。按，此字以页为声符，此页乃是古首字，即憂之声符（参看《说文通训定声》），故可读为道。

    11执我各各，亦不我利。（《缁衣》第10简）

    各原写作从各从戈，郭店简写作从来从戈（整理者隶定为从考从戈），今本作仇。李零指出，郭店简所从的来实是求之混，与今本作仇为同音通假字。疑上博简此字也是错写，原应从咎从戈，与仇、求皆音近通假。

    12毋以辟（嬖）士  大夫向使。（《缁衣》第12简）

    向使，郭店简作卿事，今本作卿士。按，古代卿、鄉二字常可混用。盖卿先误作鄉，再通假作向。事，使、士三字，古可通用。

    13厶（私）惠不褱德。（《缁衣》第21简）

    褱，今本作归，郭店简写作从衣从马从土之字。按，褱读怀，怀、归二字古代音义皆近，故褱德即怀德。郭店简的写法，是褱的讹误。

    14轻绝贫贱，而厚绝富贵。（《缁衣》第22 简）

    整理者释作厚的字，实为“冢”的省写。冢，读为重。今本作“重绝富贵”，与此一致。

    15凡人唯（虽）月生（性），心亡正志。（《性情论》第1简）

    正志，郭店简作奠志。按，正应读为定，正志即定志。郭店简的奠志，也是定志的意思。

    16其拔流女（如）也以悲（《性情论》第19简）

    整理者读为拔的字，实为《孔子诗论》第6简“剌（烈）文”剌字的左边，此处亦用为烈。郭店简相应的字，整理者原释为从央从刂，刘钊改释为剌（烈），可从。又，《性情论》第30简也有一个被整理者读为拔的字，应改释为剌，读为烈。

    17亚（恶）之而不可非者，谓于宜（义）者也。（《性情论》第24简）

    谓字，整理者原隶定为从宀从胃，读为谓。细察照片，该字实应释为达，只是没有写辶旁。郭店简作达，与此一致。

    18凡身谷（欲）静而毋动（《性情论》第27简）

    动字，整理者原隶定为从辶从童，读为动。细察照片，此字实应释为遣。按，金文遣字或加注声符欠（参看《曾侯乙墓》上册第554-555页），郭店简相应的字从言从欠，二者显然是音近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