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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山歌诗论略

李义山歌诗论略

 

[胶东]红禅室主人于永森 撰

 

《红禅室诗词丛话·概说》云:“如落花满地之氛围,其幽静而美,虽别有一种绚丽宁静之境界,然不可以烂漫称之,以其生命力已尽也。落花满地之氛围,即可以喻吾国之‘意境’理论也”,以此而概李义山之诗,大体无失也。然吾人读其诗,首先着目之处,一则在其诗之精工典丽,此尤在五、七言律,觅之吾国诗人,殆乏其匹者也,宋人以为义山为学杜而入樊篱唯一之一人,即谓此种体式之色。义山半生潦倒而穷愁寂寞,故其所赋往往深情而窈窕以叹,如《乐游原》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则已是自我写照之绝唱者矣,而《代赠》之“鸳鸯可羡头俱白,飞来飞去烟雨秋”,则无限艳羡他人之心境也。故义山诗境,可以右丞“坐久落花多”一语括之也。义山诗之动人之处,并非其诗识,而是其诗情、诗境,至若余所倡之“神味”之旨,则不过仅有数篇稍可与言,且犹是“技”之境界之事,如“无我之上之有我之境”则不可期也。又则义山诗所造之境,以孤冷隽洁、思致奇丽胜,而最能体现“丽”之一字之正色。艳之与丽,乃两种之色,为两种之境界。五代、唐处诗之秾丽处,是为艳,六朝诗虽纤秾繁华,犹不得为艳也。义山之诗乃是真丽,太白之诗则色稍清淡,少陵之诗丽处多在内美而不大外见,尤须深心体会咀嚼之也,李长吉之诗亦丽中正色,惜乏内蕴。盖艳与丽,一为浓妆淡抹之佳人,如温飞卿《菩萨蛮》之“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一为天生丽质而自然惊艳,如张祜《集灵台》之“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然苟非天生丽质而大言素面朝天,是今人毕淑梅之所以为世人所嗤也!然义山之丽,精丽之中时有俗笔,工巧之中时有弱处,未能以臻和谐圆融之境界,于此各拈数例也:俗处如《寻隐者不遇成二绝》:“云蝉落尽叶黄落,一树冬青人未归”,《同崔八诣药山访融禅师》:“岩花涧草新林路,未见高僧且见猿”,或调俗或乏意趣,若《碧城》之“不逢萧史休回首,莫见洪涯又拍肩”,则俗而外更加以拙。诗中之俗本非恶事,相反与俗而雅、以俗为雅乃诗中之三种境界,犹有我、无我、无我之上之有我三境界,以俗为庸俗恶劣固非是,然俗而未能炼之以去滓存精,则义山之罪矣。义山诗忧伤哀凄之感情纯粹发自自我之际遇,此与少陵之深情而系于世俗世界者有以异也,虽不乏悲壮怨郁之色,而总之不以此道为胜。其诗最乏吾国传统文化精神之色彩及理想之色彩,故乏高亢雄浑、精遒壮丽之境界,虽于人格上极为婉约动人,而尚未至于极致,加以性情质弱,不能特出而烂漫,蕴含以思想境界、精神境界之神味,是所以失于最高境界者也。弱处如《安定城楼》:“江湖永忆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哭刘》:“只有安仁能作计,何曾宋玉解招魂”,《咏史》:“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珍珠始是车”,《柳》:“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或用作结则弱,如《即日》之“重吟此把真无奈,已落犹开未放愁”(学步少陵“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之意致),《杜工部蜀中离席》之“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则不弱。盖义山学杜,多是学其技法,而内蕴未足,故高处亦仅得其貌耳,钱钟书《谈艺录》所括之“杜样”律句一脉,即揭其貌似之一路也;又有貌似即此精工之工夫亦未得者。义山既得杜之貌似而成其风格,形式精工典丽是其色也,其表现则思致巧绮而流转其气韵,蕴藉其意致,犹风定而花犹落,颇为别致,即其律句之所以出色者也。如《题僧壁》之“蚌珠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潭州》之“湘泪浅深滋竹色,楚歌重叠怨兰丛”、《赠柳》之“桥回行欲断,堤远意相随”、《无题》之“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辛未七夕》之“清露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银河吹笙》之“月榭故香因雨发,风连残烛隔霜清”、《锦瑟》之“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不觉而移人矣!义山、长吉诗皆以思致胜,而义山为尤甚。长吉往往流于堆砌,大似今人所谓之意识流写作,古人谓之无理而妙者也,视义山所造之境界,正恐痴人说梦。长吉迷离奇谲之色彩更胜义山,通篇结构亦乏生气,则其所同也。唯长吉流荡处颇有壮阔处,而终嫌类于女子,气质弱也,如《潭州》之“陶公战舰空滩雨,贾府承尘破庙风”、《马嵬》之“空鸣虎旅鸣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重过圣女祠》之“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风气可谓去杜远矣。
义山平生艰难寂寞,而秉心坚贞,虽其丽之本色异于稼轩此境重最具清丽之正色,然较凝静清淡、新鲜明丽,义山则加之以精丽典华,而得古香古色之意味。义山用典多经“丽”之一字改造,如《咏史》之“远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与杨慎《武侯》之“南阳祠宇空秋草,西蜀关山隔暮云”、边贡《谒文山祠》之“花外子规燕市月,水边精卫浙江潮”,固才调不同也。义山之诗,多忧郁之色,《令狐舍人说昨夜西掖玩月因戏赠》云:“几时绵锄颂,拟荐子虚名?”《寄令狐学士》:“钧天虽许人间听,阊阖门多梦自迷”,凄凉若是而有无限惆怅之姿态,而略作低眉向人,能不发“咸阳原上英雄骨,半向君见养马来”(《浑河》)之牢骚乎?则《乐游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喟叹及《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之句,岂非即其心境邪!义山诗内蕴中既乏理想之色彩,故不能发挥其性情,如《无题》“一寸相思一寸灰”之境界,缠绵绮丽而终无振起之色,其高处多在神韵意境而非神味之境界也。
三李之诗,义山、长吉之与太白,不可同日而语也。太白之才乃天才,光怪陆离奇幻万千,义山、长吉不过一隅之奇观耳。太白诗之人格性情,皆非二子所敢望,遑论积极之思想境界、精神境界之至于“无我之上之有我之境”者矣,此意境之所以未若神味也。如太白《山中与幽人对酌》之姿态,岂可求之于二人之诗邪?太白兑境遇不佳,又岂足以限制其此种之姿态邪?若太白之诗,可谓形散而神不散者也,义山则不过神散形不散而已。义山始终未能如少陵之触于民生而包含深情,故始终未能突破儒家思想精神与“小我”之樊篱,虽与道人有所往还,而于道家之清虚淡然之境界,靡有得也。故义山诗,不可以谓之“大”之境界也。以《无题》名之爱情诗,又大抵受其政治经历之影响,而含糊幽怨其辞,未能如元曲、明之民歌之热烈、泼辣、烂漫也。观义山之文,亦以精工胜,然辞气皎劲而慷慨激烈,非如诗之缠绵感慨而已,又不同于稼轩之雄丽也。义山诗大抵幽微其辞而隐约其意,朦胧其致,如海市蜃楼,虽似极逼真绚丽多彩,而实空虚缥缈,靡有实得,譬如侍者之于佳肴美酒,但饱眼福而不能一厌口腹。又譬如观画中好女,虽笑语粲然,而似乎也,而不可以有所进也。梁宗岱有纸花、瓶中之花、生花之喻,义山则瓶中之花,甚至纸花耳。盖诗不自性情入手,便不易有我,不易得世俗之生香活色,不能活泼泼辣,故少神味也。义山咏史诗则或有神味者,如《北齐》,其第二首尤佳:“巧笑知堪敌万机,倾城最在著戎衣。晋阳已陷休回首,更请君王猎一回。”若画龙点睛,于委婉妙讽中透露杀机,辣笔也,乃最有神味之一作。又如《南朝》之“满宫学士皆颜色,江令当年只费才”,《咏史》之“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龙盘”,《龙池》之“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又《骊山有感》:“平明每幸长生殿,不从金舆唯寿王”)、《过华清内厩门》之“华清别馆闭黄昏,碧草悠悠内厩门。自是明时不巡幸,至今青海有龙孙”、《隋宫》之“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马嵬》之“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贾生》之“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卫公》之“今日致身歌舞地,木棉花暖鹧鸪飞”——若《北齐》之作是力透纸背,此作则绵里藏针也。然义山诗识亦有可议之处,以调太险而转未能圆融者也,如《四皓诗》;又如《华清宫》云:“华清恩幸古无伦,犹恐蛾眉不胜人。未免被他褒女笑,只教天子暂蒙尘”,关杨氏何事哉!义山诗既以朦胧隐约为其韵致,则似乎帘后之佳人,虽不能尽窥其面目,而其大体,如或窈窕或玲珑或款款之体态,固已动人无限者矣。此难涉于内,故我以“神韵”一语以括其美也。如其爱情诗之篇什,如“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亦解风情太早)、“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曾是寂廖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如此等句皆秾丽缠绵,幽贞自苦而又着色秾艳,赋情更为深挚也。义山诗中屡屡而又少女求售之情怀,茹推知其爱情诗,亦罔不受其政治生涯之影响而得以生虚实互生、隐约幽微之境界。故前人每解如《锦瑟》者便无从下手,皆未通览义山诗而得此关键之因也。既本无实在意思而又缘意象以求解,其惑必矣!
诗之至于览之而痛快淋漓,神味烂漫而又具内在之美,性情洋溢,极矣,故我于义山诗之弱质,恒觉有所未厌足也。即《锦瑟》之篇为世所共推,亦不能使人得大满足也。如《安定城楼》:“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贾生年少虚垂涕,王粲春来更远游。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雏竟未休。”可谓抑郁,然色仍嫌单调,方之龚定庵之《咏史》之“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踞上游。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梁谋。田横五百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正恐少一丝意气在也。寻其辞气,则譬犹奏琴,义山之中按弦沉响,压抑其情,定庵则压抑其意,一任情之抑扬顿挫而错落有致,虽一人操,而有相和激宕之效果。义山之结则拂袖以代傲然以睨之姿态,定庵则拍案而起,浩然长啸者矣!且定庵之诗,又着色瑰丽而炫人心目,又杂之以耿耿勃郁之气,又有豪侠之气味,有骨力,有神髓,有深情,有意气,有远致,如塞焉久遏而突发,江海汹涌澎湃,尽矣。如《西郊落花诗》“如钱塘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如办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地倾胭脂。奇龙怪凤爱漂泊,琴高之鲤何反欲上天为?玉皇宫中空若洗,三十六界无一青蛾眉;又如先生平生之忧患,恍惚怪诞百出无穷期”之瑰谲奇丽、流荡而美,义山望洋兴叹耳!审其所以,则合二李、稼轩诸人观之,义山用典虽多,然非创造性之运用,故其诗颇乏想象力,只因其所用意象繁复典丽,特少为人多觉耳。余既揭义山诗乏性情,故乏活荡之致而少内蕴,其外在之表现则乏想象力,所谓瓶花纸花也。乏思力少内蕴则气魄狭矣,又少传统文化精神之熏染,不易为雄浑豪放之作,偏于婉约也。如《七月二十八月夜与王郑二秀才听雨后梦作》:“初梦龙宫宝焰燃,瑞霞明丽满晴天。旋成醉倚蓬莱树,有个仙人拍我肩。少顷远闻吹细管,闻声不见隔飞烟。逡巡又过潇湘雨,雨打湘灵五十弦。瞥见冯夷殊怅望,鲛绡休卖海为田。亦逢毛女无憀极,龙伯擎将华岳莲。恍惚无倪明又暗,低迷不已断还连。觉来正是平阶雨,独背寒灯枕手眠。”所写之境并无新奇,又无象征之深意,故断不能与李太白之《梦游天姥吟留别》“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 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 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 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之奇幻生动相比也。又如李长吉之《李凭箜篌引》:“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雨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想象之奇幻丰富而用语之精炼,岂义所能到邪?三李之中以义山之想象力最为浅薄,长吉诗虽多硬拗之处,而想象自足以举之而有流动飞舞之势,若义山则多赖辞藻之精丽以达情思,外多于内之境界使之然也。
义山诗唯其乏内蕴之力与美,而又不善想象,故不能使其诗浅中蕴深,因一沙以见一世界,而多有尖巧出胜者,如《子初全溪作》之“战蒲知雁唼,皱月觉雨来”、《谑柳》之“长时须拂马,密处少藏鸦”,视少陵“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之趣,有扭捏作态之目矣!义山之诗略如锦上添花,虽质未必甚佳而女红之本领则颇胜,如《药转》一作,乃写如厕事,竟以“郁金堂北画楼东”、“露气暗连青桂苑,风声偏猎紫兰丛”之氛围写之,亦古今仅见之奇观也!而“香枣何劳问石崇”一语亦颇谑,义山未悟其不甚和谐也,此艳丽之色而不甚雅之事也,义山居然写之而出之以香艳之色,亦一粲也。
义山学杜处,长篇大句是其一征也,以我观之,其长篇大句多不足取而无甚佳处,是得杜之此种之诗之形似而未得神似者也。神似者以何而可到也?则非仅是形式上之摹仿,而必有杜之现实精神及世俗之深情,否则虽律句精工博达不足以致之也!排律往往数十韵,亦同其赋之精骈对也,老杜之作已为人多诃责,义山于此出头,真是找打也!此种之作,为之亦可不为之也可,用心于是,则诗真成调虫小技者矣。未若七古,既足以达意气之淋漓尽致,又足以逞才力之纵横驰骋,如太白之所为也!
李义山之诗,其总体质量未可与李杜等量齐观也,如李太白雄畅抑丽之《将进酒》、气势磅礴跌宕之《蜀道难》、郁怒慷慨之《行路难》,少陵以丽写怨而有大神味之《丽人行》、兴味婉转深情寄在之“三吏”、“三别”之作,不可期之以义山也。义山亦如词中之李易安,断不能与稼轩相比,而李杜之于义山,更有不可及之艺术境界之精湛恢宏也。我亦颇嗜义山之诗者也,然而其中所写之感情,唯能与人一种朦胧缥缈、流连情思之美感,与所谓之超功利之感情仍有差异,去顾亭林《海上》“感慨河山追失计,艰难戎马发深情”——此真得杜之情者也——隔一层矣。故吾人读义山之诗,可得短暂之感觉,而不能得彻底之满足也。义山诗之魅力,在其内含一种“刻骨铭心,无法排遣而又不愿明言亦不便明言之感情”(周嘉惠《唐诗宋词通论》第三章),此譬犹娼家倚门而招,虽有拒之勿入者,然在意中则亦未尝不深叹惜其美而心旌摇荡也,而况尚未至于容若罂粟之花而心如蛇蝎者邪?苟弃去世俗礼义之桎梏而赏此纯美之境界,胜负正未易知耳。今人于李义山之诗多交口誉之而不知其未足之处,至有人焉以为古今一人而已,浅妄哉!宗白华《美学散步·唐人诗歌中所表现的民族精神》一文云晚唐诗充斥颓废而堕落不可救药之暮气,唯知沉醉于女人之怀而呻吟而已,引李义山《筹笔驿》、《北齐》、《赠歌妓》、《寄令狐郎中》四诗为证晚唐诗未继杜之精神而致之衰,识见卓绝,而援引则却有误者,如《北齐》一作乃义山咏史之佳作,神味甚出,岂如所言哉。
虽然,李义山诗在于意境而为言,则其所造之境界,实古所未见而后莫能追,有以出新而足以自立者也。然其不足亦甚可见,如屈子之《离骚》芬芳悱惻、郁抑流丽、奇幻万千,义山则仅取其表面既有之意味兴象而凝炼其神,而去其芬芳之旨、热烈之情,故少骚怨抑郁之内在之美也。盖屈子者,若《橘颂》则人格境界之绝美者也,若《天问》则思想境界之绝烂漫深远、闳大瑰异者也,若《九歌》则深情流美、奇特谲丽者也,更无用言《离骚》矣,若此之类以揆义山,则觉义山不过小家子耳。世人之赏之多重在其迷离精工之美与朦胧隐约之情,而世之人格境界、思想境界、精神境界高者而能入于“无我之上之有我之境”者又绝少,身之未能则心之或未许也,故亦罔能洞见其失,而仅欣赏其美也!以丽写情写事非不佳,但丽过其实而足以掩其内在之美,而绝缘于世俗世界,而未能有得于世俗之精神,则不可矣。世人之多有好义山诗者也,若无类似义山之经历而徒学步于其精工典丽而迷离朦胧之境界,则真取法乎中而仅得其下者矣!

——摘录自《红禅室诗词丛话·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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