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是一朵情花》-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2:52:05

                                       《宋词是一朵情花》-5  记否,那次铭心的回首:辛弃疾

       大概世界上有多少个情侣,就有多少种不同的情人节。爱情的经历、体会不同,对爱情的理解也就千差万别。如今的年轻人多喜欢在2月14日过情人节,这是来自西方的传统节日,人们互相赠送玫瑰花和巧克力,以示爱情和甜蜜。

       而在东方,人们似乎又增加了3月14日的白色情人节;4月14日黑色情人节。如此品种齐全,按着世界各地的习俗和年轻男女对此节日的发展;可以发现一年中每个月的14日都是一个可以庆祝的情人节。面对如此种类繁多,可以过上一年的情人节,中国传统的情人节可就显得专情多了。

       中国传统中的情人节,并不是我们今天所认为的“七夕”,而是现代社会定义为“团圆佳节”的元宵节。

       宋朝年谷屡丰,国运虽不及前朝,但其繁华也不逊于唐朝。每年的元宵夜,城市里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点燃各式彩灯,龙凤虎豹,风格别致各有不同;金碧相射,锦绣辉映。更有纸糊的百戏人物,悬于数十丈高的竹竿上,风动处宛若飞仙(《东京梦华录》)。寺庙、大街,华灯异彩纷呈,亮如白昼;其间夹杂文艺表演,各种曲艺形式不断,通宵达旦,游人如织;其热闹的程度可谓民俗各节中的冠冕。所以,元宵节历来是各朝文人墨客着笔最多的节日。能够在这类作品中脱颖而出的,自然也是文学殿堂的上乘之作。

    且看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忽如一夜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东风还未及催得百花开,便已然吹醒了元宵夜的火树银花。一朵朵烟花怒放,在夜空中绽开无数的光亮,纷纷落下,如星光之雨降临人间,一时万物华彩。看街上,车水马龙,吹拉弹奏之声不绝于耳,人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上阕,以“宝马”、“雕车”、“玉壶”等词汇对接,其光月交辉、香影徘徊之绚烂扑面而来,其间或声色可闻,或环佩悦耳,或花灯迷眼,如梦亦如幻。

    然而,稼轩之高明,却不仅仅在于渲染节日的气氛。仅仅行笔至此只能沦为写景之佳作,却难以称得上极品。而稼轩的盖世才华正是在下阕的意境之中才得以流露。

    在这热闹的都市里,烟花如莲次,在盛世天空次第开放,街灯与花灯闪烁,照得月夜如昼。女子们的头上插满了蛾儿、雪柳,一路欢笑着走过,只有笑声随着飘来的衣香缓缓飘散。可惜“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众里寻她,辗转而不可得。心中的怅然若失不禁涌上心头。

    不料,柳暗花明,蓦然回首处,发现她正在灯火寥落的地方,殷殷之情,四目相对,一切的期待尽在不言中。

    王国维先生称赞“众里寻他”四句,乃为治学及人生的最高境界,似乎有恍然彻悟的意味。而稼轩正是捕捉到了人生这瞬间的惆怅与惊喜,将这份得失之间,过尽千帆皆不是,脉脉此中人的感情发挥得淋漓尽致。热闹的元夕,喧嚣的城市,美丽的女子,却都不如心上人的回眸一笑。在辛弃疾的笔下,这“蓦然回首”的情致竟然如此深婉。

    故事到了这个时候便算戛然而止了,但人们的想象却从未中断。

    在宋代,理学已经开始逐渐兴盛,对于道德的约束也逐渐增强。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很难真的解放自己,无论是纯粹的感情还是本能的欲望。而元宵节,却为人们提供了一次狂欢的机会。青年男女在元宵夜的灯火通明中相遇,能够一见钟情者便私定终身,或可一夜风流,特殊情况下礼数也不予追究。

    这似乎与如今的情人节提倡的“恋人团聚”有所不同。在古代,这一天拈花惹草、遭遇激情的不在少数。收入宋元话本的《张生彩鸾灯传》就是这类的故事。

    据说张生长得清秀标致,在上元夜碰到了意中人,两个人情投意合,一见钟情,打算第二天私奔。结果因为交通堵塞人潮汹涌,他们被逛街的人流挤散,张生以为小姐落水身亡,回家后闷闷不乐,渐渐抑郁地生了病。也有说打算和他私奔的原是某富贵人家的姨太太;还有说欧阳修的《生查子》写得也是这个故事。不管故事是否可考,这流淌在生活里的民俗总是令人情深难忘的。

    但同样是元宵节,同样是鱼龙舞,在词人们的眼里却有着不同的滋味。

    在北宋词人的眼里,昔日元宵节中热闹的汴京,是大家理想中的游乐园;而对于南宋词人来说,汴京的繁华云烟过眼,终成一梦,风流扫地后,回忆是一种梦想,也是一段忧伤。曾经的风流扫地成空,如今的怀念只能多添凄凉。“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世俗生活的风流与温柔,沧桑国破的裂变与疼痛,一时之间都纠缠在南宋词人的心头。

    在这元宵节的背后,南宋词人对汴京的留恋、追思与暗想,都被淋漓尽致地写在宋代的文学中。连李清照这样的女子,也能够拈出尘世的哀愁。当年的汴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而那中州盛日,沦落到南宋,已经“如今憔翠,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这里当然有李清照因为身世漂泊,不愿出门招惹闲言碎语的原因;但其背后,连同她一起憔悴的还是宋代元宵夜流散的风流。

    所以,在追慕前尘的时候,北宋汴京的上元夜常常成为后世艳羡的“目标”。

    作为著名的爱国词人,辛弃疾当然知道元宵节的情深愁重。但辛弃疾之所以成为一代大家,自然也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处。南宋词人写元夕,大多有一定的套路和结构,即上阕专属于繁华;下阕满眼惆怅。

    辛弃疾在《青玉案》的上阕写了元夜的灿烂与喧闹,歌舞升平之势势不可挡。而下阕并没有沿袭陈规俗套,于片段言语中描写了自己的爱情,令人读后屡屡回头,不知是否能于灯火阑珊处找到自己的意中人。

    辛弃疾匹马戎装,一生都在渴望收复失地,然而却不幸生在一个羸弱的朝廷。他的一腔热血无处泼洒,除了恣意词坛,还能够如何呢?

    自古以来,文人总有把君王比喻成香草美人的喜好,又是追逐又是爱慕,辛弃疾能够写作如此佳篇,不知是否也同样情动于衷。

    但作为喜欢诗词的人,恐怕还是希望辛弃疾的这首词的确是写给某位绝代佳人的。毕竟,英雄与美人的故事总是可以引起人们的颇多想象。

    正如这首《青玉案》,若干年后,不但风采依旧,还诞生了令时尚美女们神魂颠倒的品牌:“花千树”、“百度”、“千百度”……  一碗汤圆一段情:姜夔

    那年冬天一连下了几场雪,天气格外寒冷。

    东方朔去御花园帮汉武帝折梅花,恰好碰到有宫女要投井。东方朔急忙拉住宫女,询问其原因。原来,这女子名叫元宵,自小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也见不到父母和妹妹。“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年一到春节,就更加思念宫外的生活,想念一家人团聚的欢乐时光。但想想自己现在不但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连见面都不能了,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东方朔听后,见姑娘泪眼婆娑,非常同情,马上安慰说,“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会设法从中周旋”。

    第二天,东方朔摆摊占卜,老百姓蜂拥而至,每个人占卜求来的都是“正月十六火焚身”的签语。那个时候,没有天气预报,也不讲究破除迷信,所以在纷纷得到此签后,人们街谈巷议,长安城很快陷入恐慌中。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汉武帝的耳朵里,又听说百姓们得了神谕(其实都是东方朔在“暗箱操作”)。东方朔一看给皇帝解释,火神喜欢吃汤圆,宫里的元宵姑娘做汤圆很好,让她做好了供奉火神。招呼百姓们一起张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可瞒过玉皇。

    到了正月十五那晚,长安城熙来攘往,到处张灯结彩,元宵的父母也进城赏灯,恰好和元宵姑娘重逢。汉武帝一看,此法果然奏效,于是全国推行,赏灯吃汤圆也就成了习俗,流传至今。

    在经济条件越好的时候,朝廷对这个节日越发重视。及至唐朝,元宵节已经成为全民性的狂欢节;宋朝则不但把张灯的三天延长到五天,还大放烟火,民间艺人有各种杂耍表演,更有载歌载舞的少女,异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东京梦华录》中记载:“每逢灯节的时候,开封御街上,彩灯万盏、焰火纷呈,如灯山花海,金碧辉煌,锦绣生香”。“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在古代夜生活常常受到严重压迫的时候,能有这样如此灯火通明的夜晚,可以全民狂欢,实在令人兴奋不已。于是,也就有了欧阳修、辛弃疾等人的艳遇。

    但艳遇毕竟可遇而不可求。能够侥幸碰到喜欢的人,自然可以留一段风流韵事,但碰不到也无伤大雅,这火树银花的时候,随处都能够撞见愉快的场面,尽情地欣赏狂欢的人群。

    贵客钩帘看御街,市中珍品一时来。

    帘前花架无行路,不得金钱不肯回。

    诗中所提的“御街”是宋朝都城开封府中段的一条街道,在宋朝,也是著名的商业街。

    据史料记载:北宋的御街,前后长达十余里,宽二百步,是供皇帝御驾进出、彰显尊严和气派的主要街道。而如今21世纪的御街,主要经营开封特产、古玩字画、各具特色,进入御街,能够有推开历史天窗的感觉,仍然可以依稀体会到当年宋都的繁华与热闹。

    回头再看姜夔的这首《咏元宵》,应该是元宵夜出游,行至御街所作。坐在轿中隔着帘布看御街,各种珍品一应俱来(珍品,也指元宵),此处应指各种节日食品种类齐全。轿子走到这里已经过不去了,前面卖花的架子拦在那里,不把花卖给你绝不肯走。

    这里面当然不是现代社会的一些强买强卖,而是有一种卖花的风情在里面。就像诗人在乎的也不是水泄不通的交通拥堵现象,而是繁华闹市给人的梦幻之感。

    这份喧闹的背后,是家人团聚的欢乐,也是诗人最看重的感情。

    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

    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元。

    这是姜夔的另一首《咏元宵》。诗的前两句仍然是对上元夜繁华的回味,“宝马香车”可见热闹非凡。而风雨过后的深夜,人群渐渐散去,唯有摊贩前的那盏灯依然亮着,而且仍然在高喊“卖汤圆”。更深露重,观灯后散尽的人群都各自团圆去了。接踵摩肩的喧闹不过是为元宵姑娘和家人的团聚寻找一个借口。

    在中国,各地节日可以有许多不同的习俗,但主题却是一样的,那便是思念,是团圆。

    而汤圆,无论从形态还是从风俗故事的起源看,都是一段讲述团圆的故事,所以人们喜欢用吃汤圆来代指合家团圆。

    在医疗事业并不发达的古代,很多放在今天打几针就能治好的小病,却可能会要了古人的命。加上完全靠天吃饭,收成不好的时候,更是遍地饿殍。如果赶上几场战争,更是死伤无数。综合这些因素来看,古人比现代人面临的死亡几率要大得多;也因此,古人更重视与家人的团聚。所以,元宵姑娘并没有因为宫里吃得好、穿得好就忘记自己在宫外受苦的父母。

    承欢膝下,合家团圆终究还是中国人解不开的心结。    

    当然,除了和家人共同团聚外,人们还会和亲人赏月游灯。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这首《鹧鸪天》仍然是姜夔所做,这是写在元夕的有所思。春天的绿色还没有到,双鬓的白发已经先染成了丝。“人间久别不成悲”看似劝慰自己和他人,实则却将浓厚的感情包藏在深沉的话语中。

    沧海桑田,入骨的相思已经不能再伤害自己,心灵仿佛生了老茧样的麻木,历尽坎坷确佯装无事的痛苦,令人不忍卒读。

    “红莲”指灯节的花灯,红莲夜自然便是元宵灯节。“谁教岁岁红莲夜”一句似乎在抱怨年年元夕,可只有读到“两处沉吟”,才知情深意重,唯恐团圆之夜更添愁绪。

    相传,这首词是姜夔二十几岁时候,在合肥结识某女郎时所作。但分手后,他依然对女子想念不已。“肥水东流”既暗示了悠悠远去的岁月,也像是姜夔漫长无尽的相思。真是不应该种下这不合适的情思,年年团圆夜,听山鸟幽怨地哀啼。每逢佳节时,就在元夕的夜里,姜夔梦到了自己昔日的情人。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正卧于谁的身边,在哪一个枕榻边与人取暖。

    爱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曾经的爱,却总是被人深深地想起。

    其实,在元夕夜梦到恋人并不奇怪,因为元宵节就是中国古代的情人节。这一天,无论多远,人们都会希望团圆。亲人也好,情人也罢,大家端起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彼此倾诉着共同的思念。

    “想念”是这碗汤圆恒久不变的话题。 文人的天空

    世事洞明,人情未必练达:朱熹

    方仲永那种少时聪颖,成年泯于众人的故事常常令人伤感。但“自古英雄出少年”的事例在中国似乎有着更广阔而乐观的市场。曹冲称象,孔融让梨,都深刻地印证了“从小看大,三岁至老”的古训。

    相传,朱松也曾经算过命,巫师占卜出来的结果是,“富也只如此,贵也只如此;生个小孩儿,便是孔夫子。”朱松大喜,后对儿子擅加教导,发现其果然聪颖过人。四岁时,朱松指着天告诉他,“这就是天。”小孩儿却问,“天上有何物?”朱松大惊,如此善于思考的小孩儿,长大了必有作为。正所谓“成家全来汝,逝此莫踌躇”。

    这位带给父亲无数惊喜,为中国思想史画下浓墨重彩的就是南宋大儒:朱熹。

    因为父亲在朝为官,朱熹八岁的时候就有机会来到临安。在这里,他不仅欣赏到了临安的秀丽,也有幸目睹了许多文人、政客的风采,并第一次感受到在对金问题上,“战”与“和”的激烈交锋。

    1138年,正是秦桧主持宋金议和的时候,枢密院胡铨上书,反对议和并恳请杀秦桧以壮国威,结果遭到罢免。朱松不甘心,联络一部分人联名上书反对和谈,结果反对无效,求和协议达成,忠义之士无不为之愤慨。虽然朱松等人的抗争没有成功,但主战的凛凛风骨却影响了朱熹的一生。

    朱熹此生数度为官,只要有机会,必会进谏主战,绝不苟安议和。

    可惜,世人多认定朱熹是个理学家、文学家;而很少知道朱子也同样一身正气,满怀报国热忱。

    据说,朱熹去世前一年,回忆少年往事,不禁叹息,“建隆庚申(960年),距今刚好240年!”而彼时距朱松等人的上书,已然又是60年了。一轮甲子晃过,山河破碎,收复江山无望矣!读书人一声长叹,足见战和之事,始终是朱熹未了的心结。

    朱熹一生为官四十几年,而立朝时间仅有46天。四朝老臣,三次出山,“一出而遭遇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黄中,三出而遇吴禹圭”,或受排挤或遭诬陷,每每志不能伸,无奈几番请辞。仕途之多舛,不禁仰天长叹造化弄人。

    在朱熹屡跌屡起的政治生涯中,和唐仲友那段公案最为引人瞩目。有人说朱熹和唐仲友有私怨,结果严刑拷打严蕊。而实际上,唐仲友贪污腐败、结党欺民、奸淫掳掠,勾结当朝宰相王淮,为害一方,气焰十分嚣张。朱熹出于对贪官污吏的痛恨,秉公执法,一查到底。

    结果不幸被王淮进言孝宗,说“朱主程学,唐主苏学,秀才之间争闲气罢了。”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就被定性为学术争议,轻松化解。朱熹反复上书,六次弹劾唐仲友均不成功,并被指目的不纯,改命他职。朱熹得知内情后,请求辞职,且未待批文下来,便拂袖南归。大有侠客之风,铮铮铁骨天地可鉴。在甩开政治的“三寸金莲”后,他终于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为往圣继绝学的使命和理想中。

    朱熹一生注重“理学”的研究,不仅自己苦心学习儒家经典,还从儒家经典中选取“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作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范本,是孔子之后的大儒,被后世尊为“朱子”。果真应了父亲占卜的卦辞,“生个小孩儿,便是孔夫子”。

    朱熹对儒学的继承与发展,从根本上改变了封建社会的思想模式。

    如果说程学不过是给中国文化穿上的一双三寸小鞋,那么朱熹的理学和道学观念,就等于为这双小鞋加了一副鞋带,令当时已经渐趋衰落的文化,逐渐窒息起来。但同时,朱熹的哲学思想对后世王明阳的“天人合一”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儒学和哲学的传承上来看,朱熹都是中国文化传承的中坚力量。

    当然,朱熹并不是一个漫画式的糟老头形象,也不是人们所误解的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从唐仲友事件,他能够辞官不做的举动来看,便可以推知他的正直与洒脱,貌似还有些侠肝义胆、为民除害的气魄。“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写得清澈见底,明白晓畅,实在看不出政治的野心。但或许正是这份耿直,连累了他仕途的波折。

    但上天似乎是公平的,他虽然为官建树不大,但为学为文却可当后世表率。“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一首漂亮的小诗既勾勒出春日的妖娆、妩媚,也透露出作者开朗、活泼的个性。这份通达、乐观,在朱熹的很多词作中,均有表现。像那首著名的《水调歌头》便是一例明证:

    江水浸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那更有危机。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

    一江春水,融化了天光云影;万里长空,包容了鸿雁南飞。提着酒壶,呼朋引伴,登高远眺,满眼翠绿的山色,缥缈的烟霏。相逢一笑,忘却尘世烦忧。紫色的茱萸,黄色的菊花,缤纷地插在头上。登高怀古,多少人感叹往事如烟,只有这令人欢愉的风景一如从前。

    词作下阕劝勉好友,佳节之际,即便酩酊大醉,但总算没有辜负一片大好时光。生命有限,何苦寻愁觅恨怨东风,夕阳迟暮,只需尽情享受。古往今来,春花秋月,绵延的时空和生命的乐趣相融汇。“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结尾以乐观的精神否定人生的无常。

    他登临望远,丝毫不见前人的惆怅,有的只是享受眼前美景的欣喜,赞誉自然的豪放。在朱熹的哲学世界里,天、地、人本来就是一体的。上下四方曰宇,往来古今谓宙。生生不息的宇宙和绵延接续的人生一样,充满勃勃生机。

    朱熹是一个奇特的矛盾体。他身上有文人的洒脱,侠客的豪放;然而更多的是道学的禁锢、儒教的束缚,他中规中矩地把自己拘囿在一个框架中。

    朱熹曾经给宁宗上课,离实现文化理想和政治抱负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当一切近在咫尺,他那道学者的说教方式又把一切推远了。

    皇上需要的是讲授修行大法的老师,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手画脚的圣者代言人。

    当你举起道德的旗帜,不管你是否愿意,都在人与人之间树起了一道无声的城墙。很多人和宁宗一样,喜欢听你讲,却未必愿意永远仰望“师道尊严”。没有人可以充当“神”的角色,虽然所谓的“圣人”看起来离此不远。所以,当朱熹失去了“帝师”这一身份之后,人们必然不会认同他的“德行”,所有的道德也便都成了虚伪的道德。

    这是朱熹的悲哀,也是所有道学者的不幸。

    如今,白鹿书院依旧,《四书集注》犹存,却只有朱熹,已经被历史的评说模糊了本来的面目。

(责任编辑:王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