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宋词是一朵情花》宋代女子的现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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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女子的现代生活
小资私生活实录:李清照
在封建男权社会里,能够为才女争得一席之地,且光芒万丈,千古不散,巍然屹立于词坛而毫无逊色的,除了李易安,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了。而关于李清照词学的研究历来也颇多。大体上,人们把李清照的词作分为前后两期。早期词作风格柔美、活泼,既有闺中女儿的自由,也有新婚燕尔的快乐。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当属两阕《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两首词放在一起对照,可以比出诸多相似之处。旅游、吃酒、泛舟,第二天睡醒了,伸个懒腰,似乎没能散尽昨夜的浓酒,闲来无事,和丫鬟“斗嘴”,轻松快乐,饶有情趣。第一首小令中说“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没有点明是和哪一个亲友出去游玩?但可以从词作中推测,她的郊游无比快乐,“尽兴而归”,恐怕惊起鸥鹭的时候,也同样换来了她欢愉的笑声。
不用上班,不担心迟到,高兴了还可以喝两杯小酒,才子佳人们一时兴起,提笔成文,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说不定就此发端。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能够随意支配自己的时间,呼朋引伴休闲度假,睡觉睡到自然醒,实在是“乐活”一族。由此看来,李清照既有旷世奇才,也拥有当之无愧的小资情调。
李清照能够在北宋词坛声名鹊起,不仅仅是个人才华的积累,也是历史的一个机缘。她生于北宋官宦之家,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资质聪慧,再经过艺术的熏陶和洗练,自然萃取出钟灵毓秀的神采。就如同“红楼”中的小姐们一样,个个都是舞文弄墨的行家里手。
可是,在封建社会,女人的“名”和“命”,不仅取决于自己的才华,还常常依赖于家庭和婚姻的支撑。探春才自精明志自高,可惜身逢末世,远嫁之后也只有草草收场。宝钗也是现代知性女子的典范,不料嫁了宝玉,后半生不但要独守空房,再好的诗也没人欣赏了。而中国古代四大丑女,因为才华横溢,嫁得都是位高权重,非富即贵之人,所以全都流芳百世。故而,时至今日,仍然流行这样的观念,“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找到一段美好的姻缘,往往可以成全女人的一生,李清照就是一个成功的典型。
李清照生在士大夫之家,十八岁时嫁给宰相之子赵明诚。夫妻二人志同道合,常常一起勘校诗文,收集古董,既是同舟共济的伴侣,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故事说,他们常常于日暮黄昏,饮茶逗趣。由一人讲出典故,另外一人说出在某书某卷某页某行,胜者可先饮茶。据说有一次,赵明诚说错了,李清照饮茶时“扑哧”一笑,弄得茶没喝到嘴里,却泼了自己前襟一身茶水,夫妻乐翻天。由此,也留下了“饮茶助学”的美谈。
当年二人生活,全在情趣之上,词赋唱和,互相欣赏、爱慕,简直是神仙美眷。用童话故事的结尾来说“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即便夫妻小别,也是相思无尽,那份孤独和寂寞只是一个幸福的少妇对爱情的依恋,所谓“愁绪”寄给赵明诚之后,也就化作了缕缕甘甜。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据说这首《醉花阴》寄到赵明诚手里后,老赵自叹弗如,惭愧得很。但是男人的自尊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闭门不出,谢绝见客,废寝忘食大写特写了三天三夜,高产了五十阕词。然后把李清照的这首混杂其中,请哥儿们陆德夫鉴赏。陆兄再三玩味,认为只三句绝佳,老赵抬眼一看,均为易安之作“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当然这只是元代《瑯嬛记》中的一个故事而已。但是,据赵明诚过往行为,和与李易安的感情来推测,恐怕明诚君不会像一般男人那样大为不悦,而是会非常高兴娶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媳妇。
这大抵非一般男人所能比。
封建社会里男尊女卑,多数男人都瞧不起女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在男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件玩偶。正因这种观念的横行,所以柳永愿意歌咏青楼女子,并大胆剖白自己的心声,不但遭到了皇帝的鄙薄,也令自己陷于尴尬的境地。幸好明诚易安二人均为望族,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李清照的确才华盖世,深得同辈人的赞赏,所以赵明诚对妻子的欣赏被引为佳话而非笑谈。
作为一代才女,李清照能够生长在宋代,的确是一种福气。
北宋虽然没有大唐的富贵和丰腴,但总算还有自己的特色和风采。宋太祖赵匡胤登基后,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杀诤臣,不杀读书种子”。文化的宽松加上经济的繁荣,北宋休闲娱乐业十分兴盛,能够生在这种土壤里,多少都有点自由奔放的情怀。所以在赵明诚、李清照的身上,人们很容易发现“平等、自由、尊重”等封建社会不常看到的夫妻关系。这当然一方面得益于李赵二人的才华和气度,另一方面也与北宋的文化环境有关。假如理学的禁锢已然吃紧,估计想互敬互爱也会招来讥笑。
没有史料记载,李易安是如何爱上赵明诚的,因为李清照的小词写得青涩、矜持,不似卓文君那般激烈。但少女时期的李清照曾写过一首《点绛唇》来描绘当年的初恋: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秋千荡后,乍见来客,来不及穿鞋,松散着头发出来,害羞,欲走;又不舍得离去,倚门回首,青梅偷嗅。一个天真、浪漫、纯洁又略带羞涩的初恋就这样生动地跃然纸上。我们无法推测是怎样的相见拨动了李清照的心弦,只约略可见少女的自由,倾心相许似乎暗示了她婚后的幸福。
李清照生活在宋代,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白领小资,她们安逸、优雅,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时代的妩媚与细腻;即便称不上青年人的精神领袖,但至少也是一部分人所乐于效仿的典型。
那种闲情雅致,犹如在漂亮的咖啡馆里品砸人生的况味,透过雪亮的落地玻璃窗,看街上的熙来攘往,也偶尔观照一下自己是否需要随时补妆。这就是“小资”,有大把的时光来慰藉心灵,只要她愿意,任何情趣都可以栽倒在自己的脚旁。富裕的生活加上满腹的才情,自然是小资中的上品,李清照的青年时代就是这样有滋有味地走过来的。
作为一代词人,李清照能够有如此浪漫的生活,既有自身才华横溢,懂得生活情调的原因,也有社会历史提供的契机。
在历史的螺丝松动的那一刻,宋代的繁华与自由滋养了她的秀美与温柔,给了她怦然心动的爱情、琴瑟和谐的婚姻。
然而,历史似乎是一柄双刃剑,它赐予了李清照中国女子所没有的光环,也给了她无尽的磨难,来考验她的倔强、不屈与坚贞。
前生名妓后生尼:琴操
“想见琴操姑娘?好办,排队啊。前面人都在等着呢?”琴操姑娘一亮相,但见她嘴上两撇山羊胡,穿着男人装,通体黑色紧身衣,吸烟,眼光扑朔迷离,大放电波,跳艳舞,迷倒众生无数;轻者惊呼狂叫,重者口吐鲜血而亡。终有一名才子出现,对答如流,得到琴操姑娘的赏识,得以与琴操姑娘抚琴吟诗……
这是周星驰电影中《大内密探零零发》的一组经典镜头。
虽然星爷的电影极尽搞笑、夸张之能事,但琴操姑娘在北宋的娱乐业,一时风头无二,确为实情。琴操在北宋能够红极一时,不仅因为她长得清丽绝俗;还因为她写就一首好词。“妓女”加“才女”这一双重身份,令她备受推崇,长期稳居“一姐”地位,无可动摇。
琴操,相传出身官宦,少时不幸被抄家,后父母相继亡故,无以为生,沦入青楼卖笑。好在小时候读过几首诗文,加上宋代文人常常来烟花柳巷厮混,琴操在这种半雅半俗的“文化氛围”里泡久了,也便生出了一点诗意。偶有文客来,吟风弄月,也可以填词作曲,人气渐旺,名声渐响,提到琴操之名,西湖一带,无人不晓。
一天,某官吏游西湖,一时高兴,吟唱起秦少游的《满庭芳》,“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琴操听了这位官人的唱词,心说“您唱错了吧,应该是‘画角声断谯门’才对”。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他没文化,于是委婉地说到,“错得好,虽然词句唱错了,但是词的意境反而推进了”。
谁知这位大人耳根子软,架不住拍马屁,何况又是大美女的忽悠。高兴地抱拳道,“久闻姑娘才华不让须眉,既然错了,姑娘能否用这个韵,填一首新词呢?”琴操暗想,全用阳韵,动作改动不大,但难度系数较高。但是做人就要有挑战,不走寻常路,才能看出新奇。琴操略一沉吟,随即改为: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片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烟万点,流水绕红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青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心处,长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吟罢,搁笔一笑,嫣然妩媚,围观人等纷纷凑上来观词,疾呼“妙极”。于是,琴操改韵的事儿也就由此流传开了。
这是一个有钱也有闲的时代,皇上、大臣、文人、百姓,从庙堂到市井,包括靠娱乐业起家的妓女都能吟诗唱词,可见当时文化普及程度之高。像琴操这样才艺双绝的,更是深得文人的喜爱。于是,这事儿传着传着,就被风流才子苏东坡听见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琴操粉面似雪,秀发如墨,实在是明艳动人;而东坡又是一代才子,风流倜傥,天性浪漫,两人一见倾心,引为知己。从此,“西湖比西子”,泛舟于湖光山色之中,才子品茗,佳人抚琴,清风习来,水波荡漾,犹如人间仙境。
然而苏东坡虽生性风流,却也深谙人世甘苦:琴操举止清雅,谈吐不凡,落入青楼实在可惜。于是,一次参禅时,东坡问琴操,“何谓湖中景?”琴操答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问:“何谓景中人?”应到:“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挽巫山一段云。”“何谓人中意?”“随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又问:“如此究竟如何?”琴操默然,酸甜苦辣涌上心头,语顿无以应。东坡索性说到:“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琴操是何等聪明的女子,登时顿悟,涕泪长流。
沉吟半晌后,决定削发为尼,了却情缘。遂起身为东坡唱到:
“谢学士,醒黄梁,门前冷落稀车马,世事升沉梦一场,说什么鸾歌凤舞,说什么翠羽明珰,到后来两鬓尽苍苍,只剩得风流孽债,空使我两泪汪汪,我也不愿苦从良,我也不愿乐从良,从今念佛往西方。”
既然尘埃落定,机缘成熟,苏轼也就领着琴操去出家了。庵主一看,大名鼎鼎的苏轼领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神情俊秀,便知慧根深种,当即欣然接受。琴操入佛门后,用谐音取法名“勤超”。至此,一代名妓,从青楼出走,在尘外谢幕。
关于琴操身后的故事,传闻颇多,有的说苏轼送她去出家之后,又后悔了。几次登山拜访,劝她回杭州,琴操不从。于是苏轼借酒消愁,醉卧玲珑山,遗憾万千。也有人说,琴操隐入佛门之后,闭门谢客,精研佛法,加上风月场上看透了人间悲凉,很快就悟道了。
也有一说,琴操入山修行没几年就驾鹤仙去。辞世时,恰是“乌台事件”爆发,苏轼被贬黄州之际。苏轼听闻琴操死讯,老泪纵横,深情款款地说,“是我害了你”。无论如何,没有文字记载的故事都难以当真,但这些却正好丰富了后人的生活和想象。
琴操死时,年仅二十四岁,她当年修改的《满庭芳》至今读来仍可见其深厚笔法。对语言的驾驭、词境的揣摩、音韵的锤炼,没有长时间的研习恐怕很难一时之间成就如此佳篇。
宋代妓女,如琴操者甚多,虽然才华有高下之分,但多半会舞文弄墨。一方面,这可以博得同时代官商、才人们的青睐,为自己招揽生意;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浮躁的心灵找到精神的寄托。
同是杭州的妓女周韵,曾要求脱离妓女的户籍,当庭写下诗句:“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诗毕,满堂华彩,“落籍”成功。然而,毕竟能有这样命运的妓女,为数不多。而很多妓女虽同样风华绝代,却因机缘错过,不得不留在青楼,供人赏玩。偶尔被真情郎赎身,走出青楼的命运也是阴晴不定。碰到李甲那样的人,杜十娘也不愿饮恨偷生。所以,琴操的“归宿”算起来也是妓女们不错的选择了。
相传,琴操在玲珑山修行时,东坡、佛印等偶尔过来对诗,谈禅悟道。可这期间,只留下琴操一首《卜算子》:
欲整别离情,怯对尊中酒。野梵幽幽石上飘,搴落楼头柳。
不系黄金绶,粉黛愁成垢。春风三月有时阑,遮不尽,梨花丑。
这似乎是琴操留给后世的绝响。然而,对于她的想象似乎还没有结束。
民国年间,潘光旦、林语堂、郁达夫同游玲珑山,三个才子文人翻遍《临安县志》,都找不到琴操的故事,绝代佳人居然被历史的风尘淹没得没半点蛛丝马迹,三人大怒。郁达夫在玲珑山的“琴操墓”前写下四行诗,以示抗议——“山既玲珑水亦清,东坡曾此访云英。如何八卷临安志,不记琴操一段情。”
前生名妓后生尼,无论琴操是什么身份,不可否认的是她才女的本色与性情。她一波三折的传奇人生,浸透着刻骨的心酸和悲凉,也见证了青楼的发达,达官贵族的潇洒与轻松。编写临安志的这些人,实在不解风情,更不知道鲜活的历史需要时代来塑封。
好在,琴操的故事毕竟流传下来了,在民间的传说里,在文人的墨迹中。
千年来,随风飘香。
烟花深处有香软的怀抱:李师师
为博褒姒一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亡国。
为哄妲己开心,商纣王不惜残害百姓,亡国。
唐玄宗宠爱杨贵妃,于是连杨的哥哥和干儿子也一并宠爱,险些丧国,大唐由盛而衰。
……
在历史的洪钟里,嗡嗡而响的都是家国统一的争鸣。在历史的视线里,所有失败的国君背后都有一个或多个失败的女人。
而这个红颜,必定祸水、辱家、败国。
到了宋代,历史的粉板上似乎又多了一个皇帝的名字,这就是宋徽宗。而宋徽宗的背后,也有一个奇女子,但大家只以为奇,并不以为“祸”。
她宁肯做青楼上的“二奶”,也不愿做皇宫里的王妃,她以自己的才华、品貌和能力,成为中国青楼史上的异数,这个人就是北宋名妓李师师。
关于李师师出道前的传闻颇多,归结起来,一是父死后无钱,被青楼收养、调教,培育成当红头牌,风头一时无两。各界名流争相观摩,客流量居高不下。二是从小便不啼哭,只是有天迈入佛门,被庵里的尼姑摸了下头,才开始放声大哭;因其慧根深重,故取名师师。
在中国,出名的妓女有很多,单单秦淮八艳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柳如是、顾媚等都是绝色美人,不仅结识了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且都嫁给了风流才子,为明清历史画下了一曲曲勾魂的赞歌。但她们毕竟都脱不了女人的宿命,终究还是找了依靠,为弱女子的艰难时世寻到了一方可以躲避的天空。
而李师师却全然不同。
没有人能猜测李师师到底是否曾经想过有一个稳定的归宿,依靠一个男人,依靠一个家族。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进宫陪伴宋徽宗,虽然人们会说她后来被封为“李明妃”。但是,恐怕在李师师的眼中,尘世的一切俗名,都是不打紧的。她最喜欢的还是舒服地活在自得意满的青楼。
《还珠格格第三部》中曾经戏说过乾隆下江南的又一次“艳遇”。
一个叫夏盈盈的青楼妓女因为唱了一曲哀婉动人的歌,被老年乾隆误以为当年情人的转世还魂,死活要拉她进宫。无奈,山高水远,宫门重重,不是皇帝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夏盈盈只能弹奏一曲离别,送乾隆远去,而自己依然守着江南春梦日渐苍老……但夏盈盈的那份悲戚与寂寥,似乎和李师师这样的女子毫无瓜葛。
话说那天宋徽宗被高俅带到李师师处等候,真是心如鹿撞,急得不得了。可惜,李师师并不知道来的是谁?结果不但懒得出来,还顺便洗了一个澡。依李师师当年的绝色倾城,每每出场,按照国际惯例,迟到一两个钟头,也不是稀奇事。
她洗了澡,神清气爽,估计心情也大靓,所以千呼万唤之后,还是出来见客了。云鬓半偏、素颜出镜,走到帘子底下,还低低地问旁边的人,“客人走了吗?”相传,只这一声,甜如蜜水,立刻就把宋徽宗的心给融化了。
后宫佳丽三千,个个庸脂俗粉,百媚千娇全都是为了讨好皇帝,亦步亦趋,哪一个敢让皇帝久等?只有李师师,因为根本不知道来客便是执掌天下大权的皇帝,便有了自己的一份自在和从容。李师师一看高俅陪在新客身边,鞠躬尽瘁,便知来头不小。而宋徽宗本人也生得风流倜傥、儒雅俊秀,美女心里自是喜欢得紧。
这边徽宗见李师师清丽秀雅,才色双绝,虽身在青楼,却不染红尘俗气,芙蓉如面柳如眉,美人出浴如莲清幽,肌肤吹弹可破、玲珑剔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惹得宋徽宗如痴如醉、如梦亦如幻。直到第二天早朝时分,方才慌忙起身,并解腰带赠给佳人。
李师师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回想高俅都那般恭敬,难道真的是天子?下得床来,仔细看昨夜客人赠送的词句,真的是宋徽宗著名的“瘦金体”。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想不到皇帝也会逛青楼!
,更让李师师想不到的是皇帝不但来了,还成了这里的熟客。甚至还有传闻说皇帝从宫门外开凿了一条暗道,直接通到青楼,通到李师师的闺房。
秦始皇修筑长城为了抵御外敌,宋徽宗修建地道为了约会妓女。身为一国之君,能够为了嫖妓不惜一切手段,可见,这个王朝的腐败和没落已经为时不远。
自此,许多人都只能望“师”兴叹。
毕竟,和项上人头比起来,睡在老婆身边安稳多了,总比和李师师眉来眼去安全得多。周邦彦就是因为撞见宋徽宗约会李师师,所以写了一首酸溜溜的《少年游》,而惨遭贬官。
但宋徽宗实在看错了李师师,这个女子虽然生得柔媚无骨,却一肚子不合时宜。明知道周邦彦遭到皇帝贬官,一般朋友都不敢去相送,自己却偏偏扔下宋徽宗在她的闺阁久等,跑去送周邦彦出城。回来还唱周邦彦的曲子《兰陵王·柳》给宋徽宗听: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宋徽宗一想自己确实有点过分,于是第二天就召周邦彦回京,并封官大晟乐正。从此,还经常和周邦彦在一起填词作曲。这固然是艺术的魅力,却也少不了李师师的功劳。这样的传奇故事虽不可全信,但也可帮助理解当时的风流。
作为一个青楼妓女,李师师令男人们忘却伦理纲常,忘却世俗烦忧,在文学和美女上,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她的“客人”涉及面之广,波及范围之大,行业影响之深,估计当属中国古代妓女史上的翘楚。
文人秦观给李师师写过诗: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黑帮头目”宋江给李师师写过词: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销得。
回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相传,李师师和水浒英雄燕青也曾经有过美好的邂逅。
从国家最高统治者宋徽宗,到大学士秦观,畅销词作者周邦彦,再到山贼草寇宋江,李师师几乎整合了当时社会各界的最优秀资源。
就是这样一座小小的青楼,它融合了宋徽宗的官方文化,秦观等词人的知识分子文化,宋江等人的侠盗文化,当然也还有李师师自己的平民文化。在这秦楼楚馆的别样风流中,在这缱绻旖旎的烟花柳巷深处,宋朝的雅、俗、轻、重,包括社会上各种文化的合流,都纠缠在这里,托起了青楼事业的繁荣,也成为了北宋各路文化的最终归宿。
荒淫昏庸的统治者,咬文嚼字的大学士,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都在李师师的怀抱中得到了慰藉。
然而,李师师既没有成为皇妃,也没有被文人收为小妾,更没有变成水泊梁山的压寨夫人。她所认同的身份并不是这些俗世的浮名,她希望保持的正是这份自由。
也唯有这份自由,才能令她青春褪色、红颜衰老后,依然保有永恒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