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化隐忧背后的认知危机和出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23:04:25

中国城市化隐忧背后的认知危机和出路

(2010-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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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空间

周 雷

  发生在中国近期的诸多自然及人为因素叠加的灾难(肆虐了大半个中国的洪水和城市内涝、南京城区的工厂爆炸、吉林再次发生化工原料进入松花江事件、大连的油料污染),让我们意识到现有中国城市化浪潮,其实是一种具有高度风险的发展模式,其内在的认知危机形成了一种反自然属性,可能不断滋生生态灾难、生灵涂炭、社会动荡、经济崩溃乃至政治更迭。

  这种高风险城市化模式,表面上有许多华丽之处:地理上辐射到毛细血管的高速交通和城际高铁网络,丛林式的泛亚、泛珠、泛东北亚、泛太平洋中心(中国至少再次从社会语言学层面,拥抱一个“中央之国”的崛起),奢华无度的后社会主义建筑风潮,万国来朝的资本狂欢和消费主义嘉年华等。

  但是细看这些繁华背后,它存在一些深刻的认知危机:现有的中国城市化浪潮和经济改良,和世界许多国家一样,是建立在一种增长(growth)模式和增长想象(fantasy)基础上的,为了保证一个统计学意义上的增长和数字传递,庞大的官僚科学科层,开始设计各种精细知识,用来耗竭一个有限国家的有限资源。

中国城市充满社会学意义上病态

  此外,现有的中国经济伪神话,建立在一种动脉粥样硬化(atheroma)、骨质增生、腰肌劳损、糖尿病和阳痿恐惧(社会学意义上)的病理机制基础之上。在宏观层面,它不断滋生生态灾难、社会动荡和政治隐忧;微观层面,它不断生产庞大的“病态人群”,这个人群所信奉的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犬儒主义,共同构建了现有的城市化困境和集体梦魇。

  从人类学意义上,几乎任何一个中国大型城市都存在一组悖论组合:交通系统愈来愈发达,人们乘坐交通工具上班的时间越来越长;硬体建筑越来越多,城市人个体和社会交际空间越发逼仄;信息系统越来越复杂和先进,反常识的知识型文盲越来越多;个体的疾病想象和社会的疾病体质,造成城市人群的病态消费。中国城市通常有一种泛色情的社会环境(包间、雅座、会所、俱乐部等,成为一种常识性色情标签),男性信仰泛补阳饮食的同时,女性信仰滋阴和丰乳的食疗。在中国,吃饭成为一种“治疗”,人群的进补观念对应的是中国城市化疯狂的雄性扩张。在城市,无处不在的堕胎广告(甚至有针对特殊人群的大礼包和优惠服务,有则广告宣称堕胎之后再馈赠子宫附件检查)与求子壮阳广告并置。不断恶化的城市自然环境和精细化的庞大城市污染治理体系,不断扩张的口号式建筑和萎缩中的城市社区。  面对这种中国城市化症候,我们应该反思的是“发展、增长、提速、加快”等词汇存在的内在矛盾,并真正思考“减长”(de-growth)这一可能。所谓的减长,法语为décroissance,它实为一种政治学、经济学和社会学革命,它建立在反资本、反消费的环境主义立场之下,它并不是要求个体牺牲幸福“增长”的机会和社会“发展”的可能,而是强调一种适度消费、适度设计、适度发展的新“增长逻辑”,淡化对硬度、速度、频次的崇拜,平衡对硬体建筑和基本设施的投资,将社会资源转移到真正具有公共性的艺术、音乐、家庭、文化、社区、人伦的项目上,使人可以像人一样的生活。“减长”是未来的唯一出路

  作为个体而言,需要一种新的崇尚简单的生活理念,以减少社会集体对化石资源和其他自然资源的透支。从这一意义上,“可持续发展”是个矛盾语,它是滋生社会学意义上的糖尿病的根本原因——营养缺乏的人群和富营养化的水域,营养的结构性失调与旺盛食欲和渴水症候的多项叠加。以往的增长崇拜和硬体崇拜,滋生了错误的经济学模式和城市经济体系,它通过刺激消费和过度消费来运营城市,通过量来获得质,最终质、量共失。

  “减长”的城市思维则强调一种节制、理性和有限性。它强调发现一种非消费性“增长”模式,比如通过循环、流动、志愿行为、互享共利,甚至是人类学意义的礼物流动,来重建一种城市和社会微循环,例如任何一个城市的知识个体,可以通过它的知识来反哺社会,最终每个个体通过这种社会流动,获得一种来自其他同侪群体的人际礼物。

  其实洛根(Nicholas Georgescu-Roegen)早在1971年就建立一个减长和生物经济的模型,它分析了当时的主流经济学和现代物理学,如何忽视了物理上的有限性以及热动力的第二定律:即当熵(entropy)增加时,有用的能量被不断耗竭。正是基于此,人类不能设计和追求一种无限量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模式。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的城市区划和城市内部的功能区发展,很多宏大计划实际上是一种政治学博弈而非“科学发展观”。

  以昆明为例,当号称中国第四的门户机场完工、一湖四环全城拥堵的东方日内瓦建成,昆明城市人口突破500万,牛栏江等周边清水被管道吸纳到不断增长的恐龙型城市,一个面向东南亚的桥头堡城市,立于腐臭的滇池边之时,昆明这个城市还有意义吗?

  我们在这种增长模式下,昆明损失的是一个古彝语称为谷俄罗多海的滇池,上世纪30年代西南联大教授骑马进入校园的大学城,从篆塘可以登船上岸游览的昆明街巷,文人汪曾祺描述的、可以静坐茶馆看着屋檐下干仙人掌开花的温润春城,一个可以登高望远眺滇池的大德寺双塔。

  而“减长”的意义不仅是对城市化病症的解毒途径之一,同时还可以在不同城市之间和地域之间,形成一个基于人情、怀旧、家庭、人伦、游历、探友、怀乡的“软体”重建。中国城市化的未来,如果有关键词,它是柔软、柔软、再软些。

作者是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博士后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