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我的鸭子我的鹅 (之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2:10:14
我的鸭子我的鹅 (之一)
寒梅
朋友送我一篮子鸭蛋，是从农村老家带来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春天的第一茬鸭蛋，新鲜着呢。拿起一个，在碗边用力磕一下，掰开蛋壳，黄灿灿的蛋黄就像突然从海面上跳起的那个太阳，一下子掉到碗里。圆圆的，润润的，滑滑的，被玉液一样的蛋清拥着，好像醉酒的贵妃。捧在手里，看一眼，也微醉似的，仿佛从那白玉似的的蛋清玛瑙似的蛋黄里走进了从前的日子。
那是一段苦涩的日子，一无所有的我跟一无所有的他结婚了。没有粮，没有油，没有菜，反正一无所有，一切要白手起家。鸭蛋是不能买的，那就养鸭子吧。有点忘记了，不知是谁给的，反正我有了8只小鸭子。刚刚出壳的小鸭子，鹅黄的绒毛细细的柔柔的，小眼睛像黑宝石似的，敏锐得一粒米一片菜叶都不放过。要是哪里有个动静，小脑瓜一歪，眼睛一动不动地朝着天，似思似想，一看它们那懵懂的样子，我总想起“鸭子听雷”这个讽刺性的成语，心里直想笑。它们的到来，给我苦涩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我爱惜地精心地喂着，它们也如初春的小草似的日渐日长，不多日子就可以自己出去玩了。常常是排着队出去，玩够了，玩饿了，又排着队回来了——乖得像一帮可爱的小精灵似的。可是有一天，到吃饭的时候了，还不见它们的踪影。我就出去找，柴垛旁，水沟边，草丛里，翻个底朝天，仍然不见一毛一爪。我不放弃，依然找啊找啊，能去哪呢？最常去的就是路边厕所旁的那片草地。也许我没找仔细呢，也许它们在草丛里睡着了呢；我拿着棍子一棵草一棵草地扒弄着，没有，没有，没有！我失望地站在厕所后面的粪坑旁张望着，突然我的眼睛落在粪池里，“我的鸭子！”我几乎惊叫起来，我终于看见它们了。我找来一个钯子，开始打捞，一只，二只，三只……终于把它们救上了岸，八个小东西一只不少。但是，它们却一动也不动——全死了。我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为什么让它们出来乱跑？我疑惑，那么深的粪坑它们怎么就敢往下跳，是谁带的头？为什么大家一起傻啊？我自责，它们一定是渴了饿了没办法了才自寻出路的，养了它们，为什么不给它们一个温饱呢？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我把它们像出去的时候一样，在草地上排成一排，一步三回头地回家了。
梦里，我的黄黄的毛绒绒的小鸭子排着队回来了。第二天一清早，我抱着一线希望向我的鸭子走去，心里幻想着，一个晚上，说不定它们苏醒了，正欢欢乐乐地在草丛里捉蚯蚓呢。这，我是有过经历的。一次做晚饭的时候，我的锅灶不顺风，冒得满屋子都是烟，呛得我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等柴烧尽烟冒完，我才发现放在墙角处的一窝鸡雏全卧倒了，七零八落地散在窝里。我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把鸡窝搬到外面，把鸡雏都散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们，心疼得直剁脚。没一会，奇迹发生了——鸡雏一个接一个扑扑棱棱地站起来，东倒西歪地，跌跌撞撞地能走了——原来没死，只是被烟熏晕了而已。我希望奇迹能再次发生，可是等我走近，它们还齐齐整整地睡着呢——奇迹没有发生，我失望地回去了。第三天，我虽然知道没希望了，但还是忍不住，还是不死心，看看吧，也许呢。还没到跟前，放眼看过去，浅草里昨天还排得整齐的黄黄的小鸭子没了踪影，我惊喜极了——啊，奇迹真的发生啦？我的鸭子活了！我快步地急切地走上前去，可是草地里没有黄黄的踪影，一只也没有，奇怪啊，又掉进去了不成？再低头仔细看，我吓得连退几步——小鸭子没有了，可是地上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对小鸭蹼——我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我傻愣愣地站着，心里空空的，痛极了——我的小鸭子永远地走了，带着它们鹅黄的羽毛和对世事的懵懂。这是我对生命的第一次颤栗，第一次解读——珍惜所拥有的一切，抓住生命的每一次机会，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