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鸭子我的鹅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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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鸭子我的鹅之(之二)

                                       寒梅

我不能没有鸭子,鹅黄的小鸭子再也回不来了,我沮丧极了。到集市上买吧,邻居大嫂说。是的,去买吧,买4只,万一发生意外,损失会少点。可是卖鸭子的人说,只剩8只了,不拆开卖。我说那就算了吧。卖鸭子的人说,还有2只小鹅,算送给你的,很划算啦。我说鹅吃得多,下蛋少,我不买。卖鸭子一脸真诚地说,这是公鹅,养到冬天就可以杀了吃肉的。太阳快落山了,集市上的人担担的,挑挑的,陆陆续续地往家里赶了。我还是犹豫着,5毛钱一只,八只要4块钱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卖鸭子的看出我的心思,说,看你这个小媳妇,是个过日子的人,这样吧,这八只鸭子里有2只是公的,算一只好了,拿去吧,六只母鸭明年下蛋你吃不完呢。是呀,人家已经亏本了,还矫情啥呢?挎着八只鸭子两只鹅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有了鸭子鹅,我的生活不再寂寞,到田间地头采鸭子菜,回来再把菜剁得碎碎的,拌上点糠皮,就是它们的美食。它们又日渐日长着,不过这次我可不敢粗心大意了,我出门就带上它们,我不出门,就关它们禁闭。久而久之,我就成了鸭司令了,我前脚走,八只鸭子两只鹅就后脚跟着,鸭子在前鹅在后,一溜地排着。摇着摆着紧赶慢跟地过沟上坎,有时摔得四仰八叉,叽里骨碌的,我笑着等着开心着。我洗衣它们在小河里嬉戏,我拔草它们在田垄上乱跑,我陪它们长大,它们陪我撑着苦难的日子。

    秋天到了,它们长大了,肥实了。鸭子可以自己去河里捉鱼了,鹅不吃喘气的,只吃水草。但是它们只要到了稻田里,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有横扫三军之志,风卷残云之势。这时只好圈它们的禁闭了,等庄家上场粮入囤再放它们出来,满地跑去吧。它们的眼睛可精了,不放过地上的每一颗粮食,它们终于和我一样过上了自给自足的日子了。鸭子食量小,吃饱了,就攒在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那两个好像总也吃不饱似的大力士。等鹅把粮食堆到了嗓子眼,再多一粒都得掉出来的时候,它们就排着长队悠哉游哉地很绅士地回来了,这是我最省心省事的日子。

    冬天来了,雪下得很厚了。鹅肥了,再不杀就减膘了。怎么办呢?鹅不像鸡鸭,每个都是十来斤,体大力大生命力强,我不敢杀。总得杀呀,也不能叫它颐养天年啊。一天家里来个客人,我说喝酒没菜,咱们杀鹅吧,不过这刽子手得你来当。他欣然同意了——嗨,天无绝人之路,我的难题总算可以解决了。“有斧子吗?”“杀鸡用刀,杀鹅用斧子?”“没见鹅的脖子比鸡的粗吗?”啊?那要是杀牛得用大炮啊?找来斧子,只见他一手抓住鹅的脖子,一手拎着斧子,来到院子里,我的妈呀,怎么好像当年北京的菜市口啊!我吓得躲到屋子里趴在窗口往外看。只见他找来一块木板,把鹅头按在木板上,手起斧落,然后使劲把鹅甩到雪地里。那鹅竟没有霎时倒地,而像一个不屈的武士,挺直身子伸直脖子,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乱跑乱撞着,怵目惊心啊!鲜红鲜红的血一溜一溜地洒在厚厚的白雪上,那旺盛的生命力在凛冽的天地间诠释着“悲壮”与“惨烈”。我隔着窗子傻傻地看着,我一天天养大的白白的鹅啊,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才扑到在地,这种南京大屠杀似的场景,让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一顿饭我不知道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怎么把客人送出门的。

    我的黄黄的小鸭子死于非命,我的白白的天鹅一样的精灵惨死于严冬。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以前我总觉得这是一种虚伪哲学,要吃肉,还远庖厨,这叫啥逻辑啊?但这次生活经历让我对孟子的话有了感性的理解,难怪佛门把杀生放在十戒之第一位呢。

    这是我第一次养鹅,也是最后一次养鹅。其过程是一种喜悦,其结果是一道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