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首歌的财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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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滕泰
2007年4月25日 星期三
当第一批欧洲白人身着毛纺织衣服、脚蹬皮靴、带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工具、武器和装饰品登上一片美洲、亚洲新的殖民地的时候,那里的丛林里有多少双土人的眼睛在奇怪地审视着他们身上的一切,既期待又恐惧地等待着他们将带来的各种变化?
这样的历史记载、影片、描写太多了,大家都知道那是工业社会对农业的冲击。如果历史能够回放到更远的没有历史记载的年代,古代中国那些只懂得简单狩猎的部落在聆听、学习神农氏教他们稼穑时,瞪大的眼睛中会有什么样的涵义呢?我相信,他们的眼神同同17世纪各地的农人们看着欧洲人所带来的一切是一样的。
人类对世界的认识水平决定了他们的实践能力——就财富领域而言,尤其如此。
人类第一次财富飞跃是由于对生物繁殖规律的认识,从而产生了农业。与农业这种主要的财富来源方式同步而来的还有根深蒂固地生根于人们心中的对于世界和时空的认识。中国人的“天圆地方”和西方的”地心说”所放映的都是那个时代人们对于地球表层土壤的有限平面空间认识——这个有限的表层平面空间就是人们财富的一切来源局限。
人类第二次财富革命同样是从新的哲学和认识论突破开始的。推动这种财富总量飞跃的主要动力16世纪后的物理学革命——物理学的每一步发展不仅人类财富形态的飞跃性变化,而且带来哲学和认识论的变化。在那些没有经受以近代物理学为代表的世界观改造的地区,人们的财富观和财富思想仍然停留在农业时代。而近代物理学所推动的财富革命却逐渐从纺织业、钢铁冶炼、蒸汽机动力,一步步地把这个世界的财富结构改变的让古人无法想象、无法享用,甚至不可思议了。
200多年来,由于物理学以及相关科学的发展,人类财富的来源不断拓展,财富的形态日加丰富。然而一个毫不夸张地结论是,经济学能够提供的关于财富的思想和理论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了。
任何熟悉经济学财富理论和价值理论的学者都可以发现,我们现在所能够寻找到的财富和价值理论的代表人物仍然是李嘉图、马克思、萨伊、门格尔等人——这些人都是生活在牛顿物理学所奠定的世界观中。当物理学已经走过了狭义相对论、广义相对论、量子理论、不可测力理论等阶段之后,我们经济学基础却仍然建立在300年前的牛顿世界。不仅是中国的哲学和认识论落后于物理学的发展,全球的经济学、哲学和认识论都已经落后于物理学的发展——基于牛顿时代的认识论和世界观的局限性,大部分价值理论还用机械论、还原论、决定论的牛顿思想来寻求和论证客观的、精确的财富价值。门格尔的主观价值论虽然对牛顿世界观有所突破,甚至对后来边际主义学派的诞生产生了重要影响,也极大地丰富了经济学的思想,但是由于缺少以相对论、量子理论为基本世界观的哲学和认识论为基础,事实上根本不足以对传统的价值论和经济学科体系、财富理论体系实现真正的改造。正因为如此,诞生于牛顿时代的传统经济学、财富观和价值论对于网络经济、信息和知识经济、金融虚拟经济等微观与高速世界的经济和财富现象,已经失去了起码的解释力。
如果读者觉得上述哲学和认识论相对于物理学的落后不容易理解的话,让我们来想一想现实财富世界的变化吧。有多少笨重的工业品还能够赚取高额利润?而一个有一系列程序组成的商业软件,其财富的来源、价值的运动、供求关系和成本构成,同传统的汽车制造商完全不同。
让我们想象一个歌星唱一首歌所付出的劳动和一个普通人唱一首歌付出的劳动有什么不同?而同样是唱一首歌的财富价值为什么会有天壤之别?一个作曲家写一部曲子或者一个程序员写一个程序马上就具备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可是他们又消耗了什么资源?又比如,一个家用电器的生产者只能是确定的供给方,而家庭只能是消费者,因此用供给量和需求量的变化可以得出该消费品的价格;而在金融市场上的买方可以在一瞬间便为卖方,卖方也可以在一瞬间便为卖方,怎么可能寻求确定的供求关系?
大部分人的世界观还停留在宏观低速的牛顿物质世界,而越来越多财富却来源于微观高速的人类思维构成的世界——所有以微观粒子、波,和高速运动的世界为基础的网络虚拟财富、程序、音乐、美术作品、版权、创意、无形的渠道、品牌、影响力等新财富形态所承载的财富价值,其运动规律都与传统制造业有根本的不同。如果人类财富的来源已经逐渐摆脱了牛顿的物理世界,而更多地来源于微观高速运动的世界,那种以牛顿世界观为基础的传统财富观和价值理论还能够作为经济学和财富理论的基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