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特许证 约翰·加德纳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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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赶赴婚礼
  用皇家海军的俚语讲,詹姆斯·邦德正在“漂泊”。他那位曾在中央情报局当过差,也曾在平克顿私家侦探公司干过侦探的老友菲利克斯·莱特则宁愿认为他是在“逃学”;而那位人称逃学老手鲨基的大块头黑人却一言以蔽之道,“詹姆斯,你就跟他们讲你钓鱼去了。”接着他又说道,“上帝,我宁愿去钓鱼也不愿让人给打扮成这副耍猴的模样,”一边说,一边用手抻了抻雪白的硬领,随即又把本特利轿车内的空调拨到高档。
  三个人无一例外都身着晨礼服:细条纹裤子,硬领上系着老式领带,灰色马甲,还有黑色燕尾服;头上的帽子都放在各自的膝盖上,三朵用于插在扣眼里的白色玫瑰花用银白色锡箔纸包裹着,装在置于抛光胡桃木仪表板上方的一只盒子里。
  “我学开这玩艺儿的时候,”邦德刚才对正在开车的侦探说,“师傅说你要时刻想着正有一杯香槟放在仪表盘上面,关键是一滴也不要让它撒出来……天啊,你这儿可只剩半杯了!”
  “詹姆斯,你带了……?”菲利克斯开口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笑模样。
  “结婚戒指吧?”邦德笑笑,然后他掏出一只盒子“啪”地一声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枚纯金戒指。“菲利克斯,你这可是第4 次问我了,怎么紧张得像个维多利亚时代的处女?这种事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人家说,第二次更可怕。”莱特咕哝了一句,一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过,我现在正想别的事。”
  “别的事?”邦德的眉毛挑了起来,“菲利克斯,你这可是要去同我的老朋友结婚,我和黛拉·邱吉尔的交情可不同一般,你要当心点儿。”
  “我和她也同样有深交,詹姆斯,所以你应该知道一旦工作要影响正常生活时我会有多么紧张。”
  “难道还有比结婚更重要的事吗?”这时他们正行驶在七里桥上,该桥是海外高速公路的一部分。海外高速公路长一百多英里,从迈阿密行经佛罗里达群岛直抵基韦斯特,菲利克斯·莱特目前正在那里的药物管理局供职。
  还有两个小时,他就要和美丽的黛拉并肩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圣坛前。圣保罗大教堂坐落在德瓦尔大街上,但那里更有名气的不是那座教堂,而是街上那些酒吧和饭店。
  “噢,恐怕没有。”莱特的声音似乎缺乏说服力。
  “算了吧,菲利克斯,是什么事?”
  “嗯,我想是桑切斯。”
  “弗朗兹·桑切斯,那个毒枭?”
  莱特点点头。“在过去5 年中,我一直等着他出现在美国法律能够管得着的任何地方,但那个人面兽心的杂种很少离开过中美洲。”
  “那和今天扯得上吗,今天可是你的结婚日?”
  莱特抓了抓头皮。“还记得在昨晚你为我举行的男子聚会上接到的那个电话吗?”
  “好像有点印象。”邦德又笑了笑说,“我想我当时喝得有点晕。”
  “那就姑且以我的话为准了,我的确是接到过一个电话。”
  “说了些什么?”邦德说话间已经开始默默地在脑海里翻阅伦敦办公室里有关弗朗兹·桑切斯的档案。英国秘密情报局认为有必要保留所有恶棍的档案,尤其是那些与恐怖活动或贩毒活动有关系的家伙,因为那些大毒贩一般都免不了会为恐怖活动提供资金,而弗朗兹·桑切斯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德国女法西斯分子和一名巴拿马富商名字的结合体。
  “眼下他随时有可能受到某种引诱而公开露面。”
  邦德的脑海里闪现出了那个人的形象: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堪称英俊的外表中透着残忍。据说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而他的全部财富和权力都来自由他在中美洲伊斯莫斯城老巢直接控制下的大规模毒品交易市场。
  邦德记起了档案中有一条评注这样写道,桑切斯确信,任何反对他的人都可以被收买或杀掉。换句话说,他身上具有人类那种最具危害性的心理缺陷——狂妄自大,而这种缺陷又通过毒品和金钱所带给他的权力而进一步膨胀。
  “为什么他现在会受到诱惑?”
  “你看过他的档案吗?”
  邦德点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女友。”
  “那个什么小姐……不是环球小姐……是什么……?”
  “星球小姐,就是那位光彩照人的美女王后,无与伦比的卢佩·拉莫雷小姐,我对这个封号从来就不相信。”
  “味道十足的女人。”
  “是的,同时也愚蠢透顶,她离开了桑切斯,跟他的一位名叫阿尔瓦雷斯的前生意合伙人私奔了。”
  “不足为奇。”邦德耸耸肩说。
  “这两个人的结合很危险,他们的私奔足以使桑切斯亲自出马。”
  邦德笑了笑,“我知道自己更应该做什么,菲利克斯。我宁愿去跟黛拉度密月也不希望搅进桑切斯- 阿尔瓦雷斯- 拉莫雷的三角恋爱,在你的婚礼日谈这种话题可太不够意思了。”说着话他从右侧车窗望出去,那座老七里大桥与他们正在通过的这座大桥几乎是并排而立,在这条百余英里长的高速路上,这是最长的跨海路段,它同时也是美国一号公路的起点,或者说是终点。
  一切都显得那样安宁,但邦德有理由相信佛罗里达群岛潜藏着危险。这时邦德不知为什么向车后面望了望,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一架白色的直升机正恶鹰般地从后面向他们扑过来。
  很快,他们三人都听到了那架直升机的轰鸣声,不一会儿,那家伙就飞到了他们的右侧——原来是一架美国海岸警卫队的S-61B 型直升机,白色机身上印着醒目的黑体字标记,只见飞机的机门大敞,里面有人微笑地看着下方,一面挥手一面举出一块写着“跟我来”的牌子。
  菲利克斯·莱特向机上的人挥了挥手。
  “是你朋友?”邦德问。
  莱特坐在那里挺直了身子。“是的,他是我在基韦斯特药物管理局的搭档霍金斯。”
  “噢,”鲨基轻轻应了一声。
  他们跟在直升机后面向前行驶了大约一英里。直升机放慢了速度,盘旋着落了地。待本特利车跟上来后,霍金斯拿着一卷纸出了机舱门。
  菲利克斯戴手套的左手快速地动作着,很麻利地操纵着自己的假腿。很久以前,鲨鱼咬去了莱特的双腿和左臂,后来他就装了这些假肢;像往常一样邦德看到他的老友操纵假肢总是莫名其妙地产生某种凄凉感和负疚感。
  看到菲利克斯是那样灵活地向霍金斯走去,他的心头感到好受了一些。
  除非你了解实情,否则很难看出他的残疾。
  当邦德和鲨基也走过去时,身材瘦高,皮肤晒成棕褐色的霍金斯已经和莱特谈得很热乎了。
  “他露头了。”莱特兴奋地笑着说。“那杂种从老窝里出来了。”他用手指点着霍金斯手里拿的地图。“就在那儿,”他兴奋得难以自持,手指头在巴哈马北面的克雷凯岛上画着圈。“对飞机来说并不算太远,如果我们快点,就能抓住他。”
  邦德有些踌躇,“菲利克斯,你的新娘……”
  莱特根本连听也不听,“手续办齐了吗?”冷静的语调中透着焦急。
  “你这家伙,”霍金斯笑着说,“这是拿骚①方面的许可证,这是起诉书、逮捕证、引渡书、还有马林斯专程来为我们助阵。”这时,那个块头很大的黑人侦探马林斯正从机舱门口笑容可掬地向众人点头致意。
  “那你是考虑好了?”邦德话里有话地刺了莱特一句。但他的话并没有触动莱特,莱特神情严肃地用力摇了摇头。
  “没错,我不能听其自然,桑切斯可是一大笔奖金,我们就要得到他了。”
  “那黛拉呢?”邦德用一只手抓住了莱特的手臂,他的手指触到了里面那坚硬的金属制人造手腕。
  “噢,詹姆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向她解释一下,让她稍等一会儿,我们会很顺利地赶回来,你会准时陪我走进教堂的。”
  “不可能,菲利克斯,你至少要迟到两个小时。”
  “那就干脆让她等着,”莱特丝毫不肯让步,“她会理解的,她知道什么是责任。”
  邦德摇摇头。“这可难说,我反正不去她那儿自讨没趣,我宁愿和你在一起,当然了,我只是去兜兜风。”
  这时鲨基耸耸肩回身向本特利车走去,边走边搁下一句话,“还是我去跟她说吧。不过,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快点好不好?”
  鲨基的话音未落,莱特已经爬上了直升机,他看了看跟在后面的邦德说,“你的身份只是个旁观者,明白吗?”
  “当然,”邦德闪烁其辞地说,“你看我像是管闲事的人吗?”
  直升机眨眼间便离开了地面,调定方向后全速飞去;下面的鲨基满脸不悦地开车去基韦斯特,他了解黛拉的脾气,而且,象邦德一样,他宁愿去冒与残暴无度的弗朗兹·桑切斯搏斗的危险,也不愿去领教黛拉·邱吉尔的伶牙俐齿。
  克雷凯岛上有一片不大的避暑疗养区,还有一座简易机场,机场周围散布着零零星星的简易房;其中最大,距机场也最近的一幢就座落在离机场尽头儿百码的地方。弗朗兹·桑切斯的白色盖茨- 利尔喷气机在机场尽头落地后便立即滑行到了跑道尽头,以便能做到快速起飞。那里还停着另外几架飞机,机上都没有人,在那幢房子附近还停着一架小型的红色派珀·古博飞机。
  当那架S-61B 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距这里还有30  英里远时,桑切斯正不慌不忙地从自己那架喷气机里爬出来,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像个在美妙清新的早晨到户外尽情享受的人一样翕动着鼻子。他的步态从容不迫,后边紧跟着那个被众人简称为佩雷兹的心腹和两名精心挑选的打手——布劳恩和达里奥。布劳恩是德国人,正在受柏林警方的通缉;达里奥是一个矮胖邋遢,总是面露愠色的人。
  两名飞行员由驾驶舱下来了,桑切斯示意他们就呆在飞机附近。这时,一辆吉普车“嘎- ”地一声停在不远处。车里的司机个子不高,是矮胖粗壮类型的人,他毕恭毕敬地跟桑切斯打了个招呼,“他们就在那边的房子里,老板,”他指着一幢平房说,“那女人和阿尔瓦雷斯住在里面,他们有一个保
  镖,但那人通常不是睡着就是醉着。”
  “眼下呢?”桑切斯平心静气地问,听他讲话你绝对想不到他会是个暴君。
  “眼下正睡着,老板,就在门前的台阶上,从这儿就能看到。我估计那两位也还没睡醒,他们折腾到今天早晨4 点钟才完事,至少屋里的灯光亮到4 点。按你的吩咐,我一直守在这儿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干得不错,我不会忘了这件事,我们进去后你再过去。”他说着冲吉普车里的人点点头,接着又对其它人说道,“我们步行过去,真不该吵醒他们,不过……”他说着把头向房子那边甩了一下。
  在离台阶数码远的地方,桑切斯朝佩雷兹做了个手势,然后冲那个正在酣睡的警卫点点头,并且用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咽喉处比划了一下。佩雷兹笑了笑向前走去,边走边从衣袋里掏出一根短绳。
  那名梦乡中的警卫丝毫也没察觉到这一切,佩雷兹按照传统的绞刑方式把绳子套在他的脖子,然后迅速而有力地一拉,这一手完成的是如此漂亮,以至于那警卫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窒息的痛苦,脖子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在桑切斯的带领下,这伙人悄悄地上了台阶走到室内。桑切斯先是在凉爽的门厅内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凭着本能寻找他的猎物。终于,他把头向左手的一扇房门甩了一下,接着便把门轻轻打开走了进去。
  屋里的床上睡着两个人,阿尔瓦雷斯睡在里侧,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表情很平静。桑切斯一直很得意自己对人类弱点的把握,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动机。阿尔瓦雷斯的弱点就是他对女人的态度,弗朗兹·桑切斯过去常常告诫他早晚会死在女人身上。阿尔瓦雷斯身边睡的正是漂亮的卢佩,她那一头长长的黑发散布在枕头上,弯成了一个粗粗的问号。自然,她在可宽恕之列,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人,而女人总免不了要被善于花言巧语的男人所惑。桑切斯一直跟阿尔瓦雷斯说不要对女人许诺太多,“朋友,你的毛病就在于老是忍不住表白你爱她们……,”他曾经跟他说过,“这样做极不明智,因为她们通常会很轻易地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在一个错误的女人身上做这种错误的事。”
  他想,这一天真的到了。
  他的目光又回到那个熟睡的男人身上,在阿尔瓦雷斯伸手可及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把手枪。桑切斯悄悄地把自己的枪抽出来并轻声呼唤道,“阿尔瓦雷斯……醒醒……阿尔瓦雷斯……该起来干活儿了。”然后又大喊了一声,“阿尔瓦雷斯。”
  那熟睡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的目光与桑切斯相遇时,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的神情,随即便向一边的床头柜伸出手去。
  桑切斯连开了两枪,床头柜随着枪声跳了起来,上面的手枪也被震落,滑到了屋子的另一头。达里奥和布劳恩听到了上司的信号,立刻上前一边一个架住了那年轻人的胳膊,把他赤裸裸地夹在中间。这时卢佩也醒了,阿尔瓦雷斯充满恐惧的眼神从她的尖叫声中体现得一清二楚。
  “嘘,美人儿,别出声。”桑切斯把枪收起来向她走过去。“别害怕,是我,是弗朗兹,我不会伤害你,这你知道;我也许会惩罚你,但绝不会伤害你。”然后,他的目光又猛地转向阿尔瓦雷斯。尽管屋里很热,但夹在达里奥和布劳恩中间的阿尔瓦雷斯却正在浑身哆嗦个不停。
  “他向你许诺了什么,亲爱的?”他问卢佩,“是不是许诺把他的心给你?”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屋子里的人都一动不动,活像舞台上的蜡像造型。接着桑切斯又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口气不容置疑,“把我们老朋友阿尔瓦雷斯答应这位小姐的东西送给她。”
  达里奥和布劳恩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把那傻瓜的心拿出来送给她”。
  达里奥的眼睛睁大了,露出了一种求助的神色。
  “马上就办!”桑切斯厉声喝道。
  达里奥从他的外衣下面抽出一把带锯齿的猎刀。
  “到外边去。”桑切斯向门外点点头,他的两名打手便把战栗不止的阿尔瓦雷斯从门口拖了出去。
  桑切斯从床边向后退了三步把房门关上,然后又回身走向卢佩,此时的卢佩由于恐惧仍在不停地颤抖,她身子僵直地坐在那里,胸前只有一条薄薄的床单遮掩着,两只乳房清晰可见,她的乳头凸起,像是被恐惧和暴力唤起了情欲。
  “弗朗兹……”,她哆哆嗦嗦地说,“弗朗兹,我真的没想……”她被吓得口干舌燥,声音嘶哑。
  桑切斯面带微笑俯视着她,一面用手抚弄她的头发,“没关系,宝贝,谁都免不了做错事,”他的声音显得温柔可亲。
  “我只不过……”她又一次开口说。
  “嘘,亲爱的,别说了,不要再说了。”他的手把她的头向后拧去,她的身体也只好随着他扭动的力量转了过去。床单掉落下来,她那优美纤柔的背部曲线一览无余。桑切斯经常想,她的肌肤看上去具有丝一般的质地。
  桑切斯把右手伸进外衣内,从腰带上拽出一条用海鳐鱼的长尾制成的鞭子,他几乎是非常疼爱地把鞭子搭在卢佩裸露的脊背上,然后提起来啪地一声狠劲抽了下去。那姑娘浑身颤了一下并尖叫起来,一下又一下,桑切斯的鞭子在那姑娘光滑的背上留下了一条条丑陋的血痕,就像是在她的皮肤上绘制了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施暴图。那姑娘疼得不停地哭叫,但她的声音却被门厅里阿尔瓦雷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声淹没了。
  几秒钟后,外面的嘶喊声静了下来,代之而来的却是清清楚楚的直升机引擎声,那轰鸣声从空中传来,越来越大。
  桑切斯用力把姑娘推到床的另一端,“找件衣服穿上,快点,我们得离开。”
  那架海湾警卫队的直升机在海滩上方低空飞来,经过机场上空后,飞行员手上拨弄着直升机驾驶杆,脚下象跳舞似地踩着舵杆,使这架巨大的飞行机器尾翼朝下竖了起来,随后又调转机头飞了回来。
  “在那儿,”霍金斯一边用手向外指,一边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大声喊着。机上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幢矮房子前停着的吉普车,就在他们赶过去的当口,有什么东西从那房子的后窗口给人推出来。
  “上帝,”莱特说着用力咽了口唾液,“好像是个被肢解的躯体。那些人奔‘利尔’喷气机去了。”
  霍金斯向飞行员做了个手势,于是飞行员又掉转机头飞到那架喷气式飞机的前方,以阻止它的任何升空企图。
  直升机落地后,莱特、霍金斯、还有那位自七里桥升空后除了和蔼地笑笑之外一句话也没说过的马林斯侦探,都分别从机舱右侧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枝M-16  卡宾枪。莱特看到邦德眼巴巴地看着他,于是笑着递给他一把自动手枪,“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要使用,”他叮嘱道。
  邦德耸耸肩,随即检查了一下这把勃朗宁9mm 手枪及其弹匣。
  马林斯第一个出了舱门,后面紧跟着莱特,他一边走一边喊着要活的桑切斯。“我得把他活着弄回来,”他冲着前面的马林斯大声说,而这时马林斯的巨大身躯已经到了那架喷气式飞机的机舱门口。霍金斯向那两名飞行员直扑过去,那两人此时早已乖乖地举起了双手,表示他们既无意反抗也没有武器。
  “机上没人。”马林斯回转身说,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在慢慢旋转的机翼发出的声音之外听到了吉普车的“突突”声。
  “一定是他们!”邦德指着从平房那里迅速远去的一股尘土说。
  “登机!”莱特话音未落,人们已经上了直升机,当邦德最后一个进了舱门时,直升机已然升到了空中。
  那辆吉普车此时已开出去了几百码,正在一丛丛深绿色灌木之间的土路上颠簸着狂奔。当直升机机头朝下、低空迎上去试图阻挡其逃路时,它便左右躲闪起来,车子摆动的幅度很大,煞是惊险。
  从直升机上能看到车内坐着几个人,菲利克斯用手里的卡宾枪冲着车子的前面扫了几梭子。结果,吉普车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引来了车上人的猛烈还击。机上的侦探们都被子弹的啸叫声和碰击机身时发出的“砰砰”声吓了一跳。飞行员赶紧把飞机调整到水平状态并盘旋着开始在吉普车的前方降落。就在枪声响得最紧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桑切斯从车上跳进了路旁的灌木丛中,他在地面上滚了几滚后便弯着腰,几乎是贴着地面向那幢房子溜了回去。
  直升机距地面差不多还有10  英尺时,一直站在机舱门口的邦德纵身跃了出去,他落地后就势一滚便用一只手把枪拽了出来,随即冲着吉普车的三个轮子连发了三次两响的点射。
  吉普车的轮胎有两个爆裂开来,车子在失控的状态下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然后开始乒乒乓乓地向一侧翻滚。
  随着那辆吉普车在一阵刺耳的吱嘎声中停了下来,邦德平伸两臂,双手持枪冲了上去;他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在向灌木丛深处逃窜,于是又连发数枪,并向伙伴们大声喊道,“快点!在这边!”
  吉普车里有一个姑娘,人活着,也还算清醒,但显得有点惊吓过度,面颊上还有泪痕。邦德用手扶着她的双肩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姑娘只是一味地盯着那些男人借以逃遁的灌木丛,一边使劲地摇着头。
  “看来得给你找个医生,”他更仔细地看了看那姑娘说。这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显然是刚刚经历过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在这时霍金斯来到了吉普车前。
  “他们就藏在灌木丛中。”邦德松开那姑娘,朝灌木丛中走了几步。
  “站住!”喊声出自莱特,他边喊边示意直升机开过来。“快看那边!
  快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第一次注意到了那架停在平房附近的派珀·古博轻型飞机,也听到了它正在发动的声音,这时就见飞机里面那名驾驶员抬手向这边行了个军礼。
  “是桑切斯!”莱特的脸都白了。“我们让他漏网了,不出20  分钟他就能进入古巴领空。”
  就在那架古博升空的当口,直升机开到了他们跟前。
  “乘直升机可以追上他,”说话间邦德已经上了直升机。他向飞行员喊道,“能追上那架派珀吗?”
  飞行员点点头,于是直升机又一次升空。
  “咱们说好了你只是个旁观者,詹姆斯,你想干嘛,找死吗?”
  “如果我不能及时把你送到教堂去,黛拉同样也会杀了我。”邦德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你现在还有20  分钟的时间,可我们眼前这件事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这还不算停下来去揪桑切斯的时间,菲利克斯,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邦德说着伸手去摆弄飞机上的绞车装置,那上面带有全套的钩子和绳子。莱特见此不觉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鲨基提议的那件事,去钓鱼,桑切斯就在我们下方,我要送你件结婚礼物。菲利克斯,你来负责绞车和指挥飞行员。”邦德说着把绳子绑在自己腿上,然后笑了笑,倏地一下悠了出去。
  气流马上攫住了他的身体,把他象陀螺般地向后吹去,令他感到头晕目眩。向下望去,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连邦德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这种事不但没有丝毫乐趣可言,而且还危险无比。在他下方40  英尺处就是那架古博的红色尾翼,于是他向菲利克斯示意,菲利克斯开始向下放绞绳。
  那架轻型飞机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大,邦德开始感觉到了它那旋翼形成的向后气流和向下气流的力量,在那架飞机下方1000  英尺处便是大海。邦德的头发被风吹散,强大的气流冲击着他的脸,他不得不将眼睛闭上。
  邦德伸手去抓那架飞机的尾部,但抓了个空,风把他吹到一边;他又一次去抓,结果仍然没有成功。
  身后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原来那是他的晨礼服后摆在风中发出的声音,紧张异常的邦德不觉笑了起来。他想自己方才的模样一定很滑稽,肯定会象那些特技替身演员在摄影机前做某种惊险动作时的表情一样。
  突然间,直升机像是加快了速度,邦德的双臂一下了抱住了那架飞机的尾翼顶部,同时他的身体也猛地撞在了方向舵上,令他感到疼痛难忍。
  在驾驶室里,桑切斯也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冲击,并极力加以控制,他娴熟地操纵着调整片以恢复飞机的平衡。
  但此时邦德已经开始一点点地朝方向舵下方移动,弄得飞机摇来晃去,他的身体也随着桑切斯的剧烈调整动作摆来摆去。邦德移到更下面一些,他的手寻摸着位于飞机尾轮后面的拖环。
  尽管两手又酸又痛,但他仍在拼命地往回收着拴在他脚上的绳子,位于绳端的钩子在风中摆动着。他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便把绳子收到头并抓住了上面的钩子,但他却感到此举足足用了好几个小时。他顶着巨大的风力用一只手臂紧紧搂住机尾,另一只手把钩子拿起拴到飞机的拖环上。这一切终于做完了,邦德坚持着用力抬起头,想看看菲利克斯和直升机的飞行员能否与他密切配合。
  果不其然,那架巨大的直升机放慢了速度,绳子也越绷越紧。邦德一面死抱住飞机不撒手,一面祈祷桑切斯的机舱里千万不要备有降落伞。其实这种担心毫无必要,因为坠入这一带海域无异于给鲨鱼送去一顿美餐。
  如果桑切斯不明白那架直升机和上面的人有什么样的企图,那他就未免太傻了点。他先是使飞机左右摇晃,后来又试着突然做减速加速动作。他觉得不可能还会有人呆在机尾上,可他感到后面的拉力越来越大。接着,他恐怖地发现自己的飞机开始变得异常笨重,尽管他把引擎开到了全速,但飞机还是开始失控,机速也开始急速减慢。
  终于,一切都停止了。桑切斯这个一向不懂什么是害怕的人,禁不住大叫起来。飞机上的控制装置已彻底失灵,地平线在他眼前向上升起,机头无力地垂落下去,很快又停了下来,尽管大地就在下面不停地旋转,但地心引力却丝毫也不再起作用。
  桑切斯用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才弄明白,他是坐在一架悬挂于直升机上的飞机里,那架直升机里的绞车已在慢慢地将他向上吊起。
  接下来的事就是使邦德回到直升机上,回到兴高采烈的莱特、霍金斯和马林斯中间。
  邦德进了机舱门后,大家又把绳子放出一些,以便在返回位于城西北部的海岸警卫队机场后,能够将下面的飞机缓缓地卸在柏油地面上。
  他们飞临城区上空时,人们纷纷从饭店和商场里涌出来,争睹直升机下面挂着一架打转转的轻型飞机的奇特景观。
  正在形形色色的酒吧里喝酒的人们都拥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这个消息也像一场丛林大火烧遍了圣·保罗大教堂,正在教堂里耐心等着婚礼开始的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向大门口跑去;闲坐在加里森湾周围的老家伙们和时髦游艇船坞周围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也都直愣愣地望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想一定是发生了空难,”一个老家伙说。
  “如果上帝有心让我们在天上飞,他就会赐给我们喷气孔而不是屁股眼了。”另一名老家伙说着话将一口痰准确地吐进地沟里。
  在圣·保罗大教堂外,鲨基正在向漂亮的黛拉·邱吉尔小姐苦苦求情,该小姐在几分钟以前刚刚宣布取消了一切婚礼活动。
  “他们来了,黛拉,只要咱们再绕着街区兜两圈,他们肯定能和牧师一起在教堂前排就坐,把一切都准备好。”
  黛拉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出一副大慈大悲的神态,“好吧,不过,只兜两圈。”
  鲨基没等她把话说完早已钻进本特利车内,一边回头对黛拉喊道,“就两圈,不过要慢点,尽可能慢点。”
  结果,我们这位未来的莱特太太又以蜗牛般的速度围着街区绕了四圈后,菲利克斯·莱特和他的男傧相詹姆斯·邦德才总算就了位,两人胸前的白玫瑰都别得很得体,只是晨礼服的样子有些惨不忍睹。
  就这样,在整整晚了三个小时以后,婚礼进行曲终于奏响了;在面纱后面气得眼睛发绿的的黛拉仍不失优雅地穿过走廊,开始了她那一拖再拖的结婚仪式。
  “是这样,他们只差一点就能把我准时送到教堂了,”菲利克斯在返回他们那充满喜庆气氛,但显得有点华而不实的新家时这样说道。那套房子着实让他狠狠地破费了一次,包括他从中央情报局领到的退职金及其银行利息全被他填了进去。
  2不速之客
  詹姆斯·邦德在菲利克斯·莱特家客厅里找了一个稍微显得不那么吵闹的角落安顿下来,他一边慢慢地啜饮咖啡,一面用眼睛四下里寻摸,想在客人中间找一个有可能成为他心目中“幸运来宾”的人。他在教堂外面时已经瞅准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很迷人的高个头浅黑肤色女郎,身穿一件鲜艳的粉红色外套。不过他觉得她的装束略微显得有点别扭,如果她穿一身随意些的牛仔裤和T 恤衫也许会更加动人。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闪过那样一个念头,但那姑娘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与众不同,再加上他自己又是那样的喜欢打听女人的秘密,所以他急不可耐地想找她谈谈。
  他已经把屋子里的人看遍了,但那姑娘踪影全无,所以他开始物色第二个人选。他这样做倒并非因为他目前无所事事,一周前他的上司M 就已经安排他到某地执行一项任务,眼下他已经不能如期抵达了。
  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在他周围喊着、笑着、大声交谈着,给他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他漫不经心地走到餐桌前,身穿白色制服的服务员正在向客人们分发一盘盘配有热酱汁的大虾,另外还有熏鲑鱼凉盘以及种类繁多的沙拉,邦德还看到了布丁和本地特产基那酸橙馅饼,虽说这算不得什么山珍海味,但他总是喜欢连盘子里的残渣都打扫得一干二净。
  他的左侧有两个姑娘正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这里的美味佳肴以及自己敢于吃些什么,邦德很自然地便插话进去,对他们眼前摆放着的这几百万卡路里评论了一番。当他最后把自己介绍给他们时,两位姑娘也满心欢喜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那个喋喋不休的矮个子漂亮姑娘名叫利齐·欧文,原来还是位艺术家;那位面带羞涩的金发女郎只是说自己叫帕特。邦德认准了后者有可能成他今晚的第二最佳人选,于是便从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开始,逐渐把话题引向正事。半个小时后,邦德已经了解到帕特准备取道基韦斯特去澳大利亚,只打算在此逗留一个星期,不过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有人认为这儿是佛罗里达州最俗气的一隅,”帕特说,“可这儿却能给人某种很奇特的超现实感,它是一个可供人逃避现实的地方。跟你说吧,我真不明白象海明威那样的人是怎样在这种地方进行小说创作的。”
  邦德正想就海明威时代的基韦斯特与现在有什么不同对帕特进行一番指点,却发现神采奕奕、幸福无比的黛拉正向他这边走来。黛拉来到他们面前,举起右手跟邦德打招呼,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切蛋糕用的锋利长刀。
  “詹姆斯!”
  邦德印象里她从未像眼下这般高兴过,他眼睛望着那把刀,举起双手做了个滑稽的投降动作,“你想要什么尽管拿好了……”
  她却用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嘴唇上用力地吻起来。
  “嗨、嗨、嗨,你现在可是个幸福的已婚妇女了。”
  “我这是在履行我的权力,按规矩,新娘应该吻婚礼上的男傧相,”她有些醉意朦胧地说。
  邦德双手扶住她的肩头把她稍微推开些,“我记得好像应该反过来才是,不过没关系,反正都是一回事。”
  “一点不错。”她挥舞着刀子说,“现在该切蛋糕了,可你知道新郎去哪儿了吗?我来告诉你吧,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关在书房里。”
  “这个无赖,要不要我去给你把他揪出来?”
  “当然了,詹姆斯,你能行吗?我们真的该切蛋糕了。”
  “鄙人为女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尤其是那把刀还在她手里。”他一边告诉利齐和帕特不要走开,一边悄悄取下了黛拉手中的刀,然后上楼直奔菲利克斯的书房。他来到门前敲了一下便径直闯了进去。
  菲利克斯正坐在书房中间的桌边操作计算机,从他的肩头探身看着屏幕的人正是邦德在教堂外面相中的那个讨人喜欢的女郎。
  那两人都显得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但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丝毫愧疚之色。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已经……”邦德开口说。
  “进来吧,詹姆斯,我们差不多要完事了。”他向那女郎转过身并递给她一个封好口的信封。
  “你去吧,帕姆。”接着又跟邦德说,“詹姆斯,来认识一下帕姆。”
  帕姆漠然地跟他点了点头,显得很没有礼貌,然后她扶着莱特的肩头说,“那就再见了,菲利克斯,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看也不看邦德便向门外走去。邦德狐疑地看了他的老朋友一眼。
  莱特笑了笑。“完全是为了工作,詹姆斯,这姑娘的确不错,但我们之间纯属工作关系。”
  “这个姑且不谈,可一屋子的客人都在等着切蛋糕和闹洞房哪,跟你直说吧,黛拉火了,是她派我来揪你的。”
  莱特又向计算机转过身去敲了一下键盘后才开口,“好吧,只要让我先存了盘,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了,你坐吧,我想药物管理局一定还在等着有关昨天那件事的详细报告。”
  邦德只得坐下,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在结婚的大喜日子里,象菲利克斯和他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把工作和职责放在第一位的。莱特仍在继续说着,“我真得好好地谢谢你,老朋友,如果不是你,也许就让桑切斯逃掉了,我好像跟你说过,他很长时间没离开过他的老窝了。”
  邦德咕哝了一句,“难道不能从中美洲引渡他吗?”
  莱特摇摇头,“不可能,那家伙已经通过威胁、利诱、谋杀等手段搞定了从美国一直到智利的许多政府官员,而在智利只存在一种法律,那就是桑切斯的Plomooplata 法。”
  “也就是子弹或金钱法,”邦德小声翻译道。
  “不错”,莱特说着关上计算机,他正要起身,只见房门被猛地打开,一个脸上表情很严厉的灰发男人闯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根大大的雪茄烟。
  “埃迪!”莱特喜出望外地招呼道。“詹姆斯,快来认识一下埃迪·基利夫,我的顶头上司大驾光临。”
  基利夫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莱特给他做的介绍,而是旁若无人地对莱特说,“老伙计,恭喜恭喜,你干得真漂亮,这回可要好好享受一下蜜月的欢乐了。”然后他才对邦德说,“我想你一定是詹姆斯·邦德,那个搭飞机兜风的人。”
  邦德谦逊地欠了一下身子。
  “旅途很刺激是不是?干得不错,真不知怎么感谢你,詹姆斯。”
  “把功劳记在菲利克斯帐上吧,我们三人中最好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他很热情地对基利夫说道,心里面已经感觉到基利夫属于那种兢兢业业、克尽职守、铁面无私的警官,而这种人在当前的情报安全机构以及缉毒部门中已经越来越鲜见了。
  “将来审桑切斯时,谁知道那杂种的帐上都记了些什么?”
  “恐怕没有什么坏事桑切斯还没干过。”菲利克斯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那狗娘养的竟说他永远不会被送上审判席,还说他手里握着许许多多王牌。我跟那家伙说,他至少犯有139 项重罪,就连所有那些接受过他上百万美元贿赂的大人物都不可能使他洗脱这些罪名。你们听听他怎么说?他说那就再给你们加一百万,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眨。霍金斯当时听了他的话就象给人踩了脚趾头一样,那渣滓竟然提出要给我们两百万美金。”
  邦德的眉头紧皱起来,基利夫继续往下说,“我当时告诉他,你就是把你所有的臭钱都拿出来也过不了这一关,桑切斯,你这回没救了。”接着他又对邦德说,“没救了!对不对?我干脆告诉他这里不是那些南美小国。他当时望着我,脸上的模样很滑稽,然后他说,‘基利夫先生,你讲得很好,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回家。’这简直是梦想,昆蒂戈监狱已经在严管区给他备好了专门的监房,并且有海军陆战队员严加看守,他就是插翅也难以逃脱。”
  “好了,埃迪,来喝一杯吧,我们马上就去切蛋糕。”莱特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来。
  “不行啊,伙计,实在对不起,我只来得及吻一下新娘和向你们祝福一声。正有公务在身,半小时内就得出发,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把桑切斯押往昆蒂戈。我们要尽快赶到弗吉尼亚去,在完成他的移交工作之前,我是不会有时间的。”他伸手握住莱特的胳膊用力摇了摇,像是要把他的假肢拽下来似的,“后会有期,伙计,好好照看你的新娘。”他又转过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和邦德用力握了握手。“认识你很高兴,邦德,希望有机会再次见面,再见,好吗?”他很豪爽地摆了摆夹着大雪茄的右手便离开了。
  “他是我们这一行中最优秀的一个。”莱特把软盘退出来并用手指弹了弹说,“计算机操作的第一要则是随时进行安全备份,天知道会出什么事,一旦遇到什么麻烦就可能毁掉全部数据。”他说着把软盘插到一个镶有黛拉照片的镜框背面,镜框旁边摆着一尊秦始皇兵马俑的复制石膏像。然后他从邦德手中取过那把刀,“现在我们去享受音乐吧,黛拉一定差不多要准备杀死我了。”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并把带着手套的假手放到邦德手上说,“我就不说对你有多么感激了,为了这一切。”
  “朋友之间还说那些干什么?”邦德说着真想打听一下刚才离开书房的那个迷人的黑发女郎的情况,但他还是忍下未提。以后他会去找她,也许……,算了吧,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
  在药物管理局总部,人们已经完成了把桑切斯押往昆蒂戈的准备工作,他们对这次押送任务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此时一辆装甲车正停在大门附近,犯人被从楼内带了出来,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浑身上下带着全副的手铐脚镣,铁链的长度仅使他能够蹒跚行走而已。他的两侧各有一名佩着手枪的宪兵,在场的还有另外两辆宪兵车。在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直升机,旋翼已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埃迪·基利夫已从婚礼上赶回,他在停车场上带有他个人标记的车位上把车停好,然后从车里出来走到桑切斯和那两名宪兵面前,嘴里仍然叼着那只不朽的烟斗。他狞笑着对桑切斯说,“对这次愉快的旅行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连准备换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桑切斯气冲冲地说。
  “你去的地方没有几百万件换洗衣服是不够用的。”基利夫不无讥讽地说。“好了,伙计们,准备上路吧。”
  他们把桑切斯弄进装甲车里,在车厢的一侧是一条不那么舒适的长凳,长凳的两侧带有钢环,上面挂着一些铁链。基利夫点点头,然后用力把车门关上,车内的一名宪兵拉动了闭锁机构。
  “你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脱,”他嘴里咕哝着走到装甲车前面,一边把手枪拔出来一边进入驾驶室坐到司机身边。“好了”,他大声招呼着,“走吧,出发。”
  车队缓缓启程,一辆警车在装甲车前面开道,另一辆警车紧随在装甲车的后面,那架直升机在空中担任警戒。
  上了一号公路后,车队加快了速度,包括直升机中的警察和坐在装甲车司机身旁的基利夫在内的所有押解人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时刻准备着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
  在离开基韦斯特一英里开外处的一座小桥上,开路车发出信号让车队减速。只见前方的一块标牌上写有桥梁施工,车辆缓行的字样,桥右侧的金属围栏已被拆除,并带有标记指明这一段是临时代用的木围栏。
  直升机上的警察眼看着开道车驶过了这一地段,而当装甲车到达与木围栏并行的位置时,车身似乎突然加速,然后便滑向一侧。
  在装甲车身的撞击下,木围栏迸裂开来,刹那间,装甲车好像来了个鱼跃并悬在了空中,随即便很舒缓地一头扎进了桥下混沌的海水中。
  两辆警车同时来了个急刹车,直升机也旋即下降,并且在装甲车入水的水面上低空盘旋。一时间,空中充满了请求特别支援的呼叫电波信号。
  装甲车显得有些懒洋洋地缓缓沉入深水,在桑切斯身后的车厢里,两名宪兵正在靠着残余的一点空气拼命挣扎。就在车厢被水灌满的同时,一名宪兵设法打开了车门,两人随着最后一串气泡冒出了水面,而把必死无疑的桑切斯留在了车厢内。两名宪兵出了水面后一眼就看到那架警方的直升飞机正在把缆绳放下来援救他们。
  在他们下面的深水中,那辆装甲车已经触到了海底并撞起一股沙石,一群笛鲷鱼为了躲避沙石,纷纷浮到了水面上。此时,从桥的下面过来了一些乍看像是大鱼的东西,弄得四周的水草和海绵植物春风摆柳般摇晃起来。但他们并不是鱼,而是几个身穿防水衣,头戴氧气罩,身背氧气瓶,脚上穿着鸭蹼的人,他们正贴着海底迅速游过来。那些人分成两个组,每组三个人,第一组直奔装甲车而去,另外一组留在附近,像是在担任警戒。他们都拿着上好弦的鲨鱼枪,因为在这一带水域还栖息着比红笛鲷鱼更危险的鱼类。游在前面的那个人随身带有一副备用的呼吸用具,他迅速来到车厢后部并把氧气嘴塞进了桑切斯的嘴里,桑切斯很快恢复了呼吸并睁开了双眼。
  与此同时,第二个蛙人正忙着用一把大号克丝钳对付那些铁链,等桑切斯被解脱出来后,那些人便将氧气瓶缚到他的肩上并协助他从车里游出来。
  在装甲车的驾驶室中,另一名蛙人也给基利夫带上氧气嘴儿并背上了氧气瓶,然后像是把他当作人质一样从车中拖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艘带有有机玻璃罩的海底水橇冒了出来并缓缓地贴近了装甲车。三名潜水员不紧不慢地把桑切斯和已成为俘虏的基利夫弄到了水橇上并把他们安顿好;那几名担任警卫的蛙人则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了这片到处是奇花异石的美丽海底世界。一分钟后,驾驶员发动了引擎,这艘状似鲨鱼的水橇便紧贴着海底加足马力重新向基韦斯特方向驶去。
  邦德一直未能找到那个被菲利克斯称作帕姆的穿粉色外套的深肤色女郎,于是他便盯住了那位金发女郎帕特,此时帕特的那点羞涩几乎已经荡然无存。夜幕紧随着基韦斯特那颇为壮观的日落美景降临,婚礼也进入了尾声。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邦德对那金发女郎说。“一起吃顿丰盛的晚餐如何?我就住在皮埃尔饭店。”
  “噢,我可是什么也吃不下了,邦德先生,”她忒斜着眼睛看着邦德说,“除了吃你。”
  邦德笑了笑,“好吧,我也非常喜欢在房间里来点小吃。”他们说完便一起向门口走去,菲利克斯和黛拉正在那里与客人们一一道别。
  “詹姆斯,走之前还有一点小礼物送给你。”黛拉脸上带着一种满含醋意的笑容说。
  “不会又是一把刀吧?”
  “不是。”菲利克斯走上前来,那只没有残缺的手伸进衣袋内。“男傧相都会得到一件礼物。”他说着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交给邦德,“为了表示感谢,”他顿了一下又说“是我们俩的一点心意。”
  在盒内的丝绒垫上安卧着一个纯金的杜邦打火机,邦德微笑着取出打火机看着上面刻的字迹:送给詹姆斯,我们永远爱你,黛拉和菲利克斯。
  “这也正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邦德说“承蒙你们如此厚爱,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邦德边说边啪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不料冒出的丁烷气火焰一窜老高,众人都被吓得急忙躲闪。“上帝!”邦德脱口说道,一面赶紧将打火机关掉。
  黛拉咯咯地笑起来。“用以前总得调整一下,不过,那火焰倒也正好代表了我们的心情。”
  邦德道了谢并同莱特夫妇二人拥抱告别,“好好待她,菲利克斯,别让她受委屈。”他直视着莱特说道,不过他心里仍在想书房里见到的那个穿粉色外套的陌生女郎。
  黛拉探过身来吻他并小声对他说,“我就不必说祝你今晚春风得意之类的话了。”
  邦德扶着帕特进到了等着送他们的出租车里,一直到看不见莱特夫妇的身影了他还在不停地挥手告别。
  “好啦,莱特太太,我来抱你进屋如何?”
  “当心点,菲利克斯,你的腰可禁不住我的重量。”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走进卧室,但欢乐的气氛到这里嘎然而止,菲利克斯僵在了原地,仍在他怀中的黛拉回头一看也马上停止了笑声。
  窗户上站着两个人,窗帘正轻柔地在他们身边摆动;莱特认出了他们,他在克雷凯曾见过桑切斯的这两个打手,而此时他们竟成了自己婚礼上的两个不速之客。
  其中那个长着德国人面孔的家伙手里拿着手枪。莱特慢慢地把自己的新娘放下地并站到了她的前面。“她与此事无关,”他轻声说道。“我可以另当别论,但她与我的工作没有丝毫关系。”
  “当然。”那个名叫达里奥的家伙上前一步说,“当然,莱特先生,我们不会把她带走的,你尽管放心。”话音未落,一支短柄猎枪已经突然出现在他手中,只见他挥起猎枪把莱特打倒在地上。
  布劳恩也早已冲进室内抓住了黛拉,他用一只手捂住了黛拉的嘴,以免她喊出声来。
  3祸不单行
  邦德总觉得基韦斯特国际机场这个名称有点儿唬人的味道,因为在此起落的航班大多是双引擎的“派珀”或是“比奇”一类的飞机,只有在最走运的时候才会碰上一架很不错的老式DC-3S ,也就是美国人称为C-47  的那种“二大”前最高标准航空用机;“二大”是邦德喜欢使用的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简称。这个国际机场的航班中有90%以迈阿密为终点。
  菲利克斯·莱特婚礼后的第二天,邦德走进了那座不大的基韦斯特机场候机楼。他已在皮埃尔饭店美美地用了一顿早餐,同时他已通知店方尽力满足他房间中那位小姐的所有要求,并把所有花销都用他的信用卡支付。刚才他下了出租车一走进候机楼就马上意识到了两件事:第一,他觉得自己现在真是惬意得无以复加;第二,候机大厅里是前所未有的拥挤。实际上,候机的人们此时还并未真正被机场签收,大家都排队站在唯一的检票口前等候验票。基韦斯特机场的验票设施还远远谈不上一流,就像有人曾经说过的那样,“能检上票算是你的福份。”
  邦德站了十五分钟的队才捱到检票口前,里面那位很不耐烦的年轻女士接过了他的票,“今天早晨这儿出了什么事吗?”他笑容可掬地问道,因为他看到机场里有许多警察、宪兵和保安人员,这种情形是极不寻常的。
  “噢,昨天逮着了一个大毒品贩子,可后来又跑掉了,”那姑娘看着票回答说。可等她抬起头时,邦德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一位老太太正把机票放在检票台上轻轻叩打着。
  “噢,哎”女检票员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愿这不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邦德向那位他在机场外面抓来的出租车司机付清了车费便以破纪录的速度跑完了剩下的50  码路程来到了莱特家的房门前,房子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电话铃声。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他进到屋内,发现里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就在他四下里寻找电话的当口,电话铃声却停下了,邦德的脑子里随即一阵嗡嗡作响,腹部感到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搅动,不,他的心里在呼喊,不,那种事是决不会再度出现的,当年的恶梦重又浮现在他的心头。就在他疾步走进客厅里时,发现卧室门是敞开的,床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物体在他眼前闪过,他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原来是黛拉。
  黛拉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穿的仍是他们分手时穿的那件婚纱,她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散布在枕头上,双手抱握在胸前,身下是一滩吓人的血迹。
  “不!”邦德大叫一声。“不!不!黛拉!不。”可这的确不是恶梦,他本人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间卧室的床前。乍看到这一幕时他的内心实在不肯接受眼前的现实,他不相信黛拉胸前血迹的正中央真的露出一把刀柄,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人把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了那刀柄上面。可他此时又看到了更多的血,就在胸口上面一点的颈部。
  邦德伸手去摸她的脉搏,但他明白根本不会有什么脉搏存在,当他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时,黛拉·莱特的头部向一侧歪去,露出了咽喉部位那可怖的切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像是被那冰凉的皮肤蛰了一般,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已经被悲愤弄得扭曲了。
  他抬起头来,极度的震惊几乎令他窒息,但眼前的事实仍在涌进他的脑海。他看到还有血迹顺着卧室的窗户滴进来,他意识到那血迹会从他眼下站的这个血淋淋的地方通向房子内其它罪恶的所在。
  “不要再来了!”邦德听到了自己的呼喊声,他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
  当年莱特在迈阿密被比格先生那条像塔兰图拉毒蛛一样的鲨鱼咬掉半条腿和一只胳膊的惨况又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来。而这一次,他的朋友又失去了自己的新娘,邦德估计莱特本人恐怕也在劫难逃了。
  他顺着血迹来到楼上,脑子里仍在不停地闪过一幅幅令人毛骨悚然画面:菲利克斯那只安在半截胳膊上的戴手套假手;那个男人的笑声;那个名叫钻石的姑娘,她用的那种文特弗特牌香水;还有折磨莱特的那些凶手留下的字条,他和那个咬他的家伙意见不一致。最奇怪的是,邦德的嘴和他的味觉竟然让他回忆起了昨天婚礼上吃过的那些基耶酸橙馅饼的味道,那真的是在昨天吗?
  走进莱特的书房就如同走进了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在进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里面都会有些什么,可是当他看到里面的一切时,全身仍然不免为之一紧。只见整个房间已经被洗劫一空,只是在那把皮椅上放着一个用橡胶布裹着的东西,鲜血正在从里面滴落到地板上。
  邦德咬紧牙关,这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他迅速把橡胶布打开,眼下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莱特是否还活着。
  莱特的衣服血迹斑斑,破烂不堪,他的假肢已经不知去向,腿上的肉和骨头又少了一截,在肩头原先安有假臂的部位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断面。
  莱特动了一下头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咕哝了一句,“黛拉怎么样?”
  邦德正想安慰一下他的老友,电话铃却凄厉地响起来,邦德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找到电话机。
  “莱特,你到底去哪儿了……?”电话里是霍金斯。
  “我不是菲利克斯。”邦德拼命控制住自己,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两次。“霍金斯,我是邦德,你最好先叫一辆救护车并通知警察,然后尽快赶来,出大事了。”他讲完后掼下电话机疯了似地跑出书房,他冲进一间客人住房,一把将一个床单扯开,他重新回到莱特身边用扯开的床单为他的腿部和肩部止血。他做这一切是那样的果断和娴熟,同几年前的那次毫无二致,莱特身体上撕裂的断面无疑是鲨鱼或是别的长有锋利牙齿的食肉动物留下的,邦德坚信那是大白鲨所为。
  救护车和医护人员赶来了,霍金斯也带着警察赶到。医护人员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对莱特进行了紧急处理,为他止血,还给他打了针使他进入休眠状态以缓解疼痛,然后便把他抬走了。
  警察们检察了黛拉遇害的现场,他们先是拍照,然后做了一系列在类似情况下需要做的例行公事。负责此案的警官是位瘦得皮包骨的警长,他同邦德和霍金斯就每一件事都交换了意见。
  “嗯,”警长最后说道,“可以肯定本案与桑切斯有某种关系。”
  “我是今天早晨才听说的,”邦德神情严峻地说,他的心里一直在惦念着菲利克斯,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道人们是怎样对他进行治疗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警长和霍金斯便把桑切斯逃走的情况又讲了一遍。
  “我们认为那杂种买下了位于出事地点的那片农场供蛙人潜入水中,显然这是一次强行劫回罪犯的行动。我们的人赶到囚车那儿时桑切斯的镣铐已经被卸了下来。”警长皱着眉说,“根据做案时间来看,这是一次组织得非常周密的行动。”
  “他们还劫走了基利夫,”霍金斯补充道。
  “估计他们送回来的会是一个尸体袋或是一封勒索信。”
  他们又谈了十来分钟,警长正准备离开时,楼下传来了吵闹声。
  原来是鲨基想闯进来并且同把守大门的警察发生了争执。
  “你们让他进来好了,”邦德说,“他是这家人的好友。”
  这时警长向他们点了点头说,“就这样吧,邦德先生,咱们保持联系,我也许还会有问题问你。”
  霍金斯也说他会和大家保持联系,然后便和警长一同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鲨基气冲冲地问,他的眼神透着绝望和激愤。
  “黛拉的情况我知道了,菲利克斯……?”
  “有人把他喂了鲨鱼。”
  “可是……?”
  “没错,我知道,鲨基。人们常说祸不单行,看来这回真的应验了。我猜想折磨他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身上假肢的情况,那条鲨鱼,或者说是那些鲨鱼咬掉了他的人造假肢,把相连的皮肉也扯了下来。我估计他能够保住性命,真正的麻烦恐怕是在他知道了黛拉的情况以后。”
  鲨基点点头。“我懂你意思,这又是桑切斯干的吧?我听说他逃掉了。”
  “十有八九是他做的孽。”
  “我们怎么办,詹姆斯?”
  “嗯,我想先去找到鲨鱼,知道什么地方有人把未驯化的鲨鱼当宠物豢养的吗?”
  “本地的水族馆里养着一些小鲨鱼,就在杜瓦尔下面的海水中,不过那些小鲨鱼并不足以帮桑切斯行凶。还有……”他突然打住了话头,像是被什么事情提醒了,“嗯,等等,在基耶岛对面还有一个地方,叫他妈什么来着?
  海洋什么的,对了,海洋奇观。那儿有一个非常大的养殖场,就建在一个小码头上,里面养殖的鱼类应有尽有,而且还进行特种养殖。有人曾经告诉我说里面还有喂食泵和其它装置为鱼催肥。那个地方很大,在水下有许多隔间用来放置鲨鱼笼。”
  “那我们还等什么?”
  海洋奇观养殖场座落在基耶岛东侧的一个小海湾内。鲨基说他父亲在佛罗里达群岛住了一辈子,老人记得那一带早先是一片景色怡人的海滨浴场,在70  年代被某家公司买下。不管是哪家公司买的,总之那里的地形非常有利,因为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建在码头上的那些建筑物,里面的人打老远就可以看到来访者。
  他们开着鲨基的车来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地方,邦德下了车四下里观望。
  尽管刮着小风,但下午的天气还是很暖和,空气也很清爽怡人,邦德一眼就看出这里经过了一番伪装。
  远远望去,那座养殖场很像是个简易房,而且给人以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感觉。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是一幢非常坚固的石造建筑,只是外面还包了一层简易房板,而且经过人工做旧处理。
  从他所在的地方到高高耸起的养殖场山墙尽头是五十码左右的碎石路,养殖场就建在一个非常坚固的小码头上;从码头下面的立柱来看,丝毫没有任何衰朽的痕迹。养殖场的体积至少有15000 立方英尺,它的周围是一圈带有围栏的碎石小路。
  在山墙的尽头有一扇门,门的旁边钉有一块闪闪发亮的黄铜制标牌,上面写着海洋奇观公司。
  鲨基留在车子里,邦德独自一人来到门前,他定了定神,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取出随身带的那个小小的银制名片盒并精心选了一张名片,然后才按下了标牌旁边的门铃。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拉开了里面的门栓,门开处走出一个身穿衬衣和蓝色牛仔裤的男人,臂弯里还挂着一把手枪。“呀?”他发问道,从他的口气可以感觉到他对来人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里是海洋奇观养殖场吗?”邦德提高了声调,用一种夸张的假英国口音问道。
  “呀,”这回警卫用的是认可的声调。此时邦德的心头又浮现出了菲利克斯·莱特的身影,他想起了在他们刚刚成为朋友的那段时间里莱特曾经就美国英语对他进行过提示。莱特说,有三个词能使你露马脚,它们就是表示不定的“呀(Yeah),”和表示否定的“努波(Nope)”以及表示肯定的“休尔(Sure)”,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邦德马上用急促的语调说道,“我是环球出口公司的,当然是在海产品部。我们公司同你们有信函往来,此次我受摄政公园动物园水族馆的委托来你们公司安排有关锥齿鲨的运输事宜。
  “锥什么?”那警卫向他走近些。此时邦德已经瞥见了养殖场内部的一些情况,那里面灯火通明,墙壁上挂满了巨大的玻璃缸,那些玻璃缸的样子与伦敦摄政公园水族馆里的很相象,只是个头要大得多。他还听到有嗡嗡的声音,像是电机的运转声。
  “锥齿鲨,”邦德又重复一句,“就是那种大白鲨。”
  那人做了个动作,像是要把门关上,但邦德把一只脚插进了门内。“已经下班了,”那警卫口气很强硬地说。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放到了警卫的肩头并把他轻轻推到了一边,大门也被敞开,一个穿着时髦休闲装的男人闪了出来。只见那人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简直是一无可取之处,他长着一副五短身材,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一看就是个酒鬼。他站在那儿,两腿叉开,恶狠狠盯着邦德,试图先在气势上把他压倒,不用说此人一定是个恶棍。
  “我是大老远从伦敦赶来的,”邦德仍用刚才那种雅皮士的口吻解释着。
  “就我所知……”
  “我都听见了,我叫克雷斯特,米尔顿·克雷斯特。”
  他依然在试图用目光使邦德就范,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盛气凌人的笑意。
  “噢,你好……”邦德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蹭,此时他已进到了门内。
  “我们的鲨鱼几年前就卖掉了。”说这话时克雷斯特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眼睛里透出一股冰冷的寒光,一边说还一边翘起大拇指顺着肩头向身后指了指。在这座建筑物前半部分的中央放有一台样子很奇特的机器,它使邦德想起了在科幻电影里见到的那些希奇古怪的装置。那台机器像是用灰色塑料制成的,呈圆锥形的机身上带有许多长长的管子,那些管子象一条条粗大的龙须一样弯弯曲曲地经过地板伸到室内的各个水池中,其数量至少有六、七十根之多,此时都在微微地左右摆动着。
  “我们现在只进行研究工作,”克雷斯特接着说。“公司里正在进行一项旨在向第三世界国家提供食品援助的计划。”
  “噢,多么令人振奋,”邦德由衷地感叹着,以至于心里多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接下来有一样东西吸引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就在那个正在微微颤动的怪机器后面他看到了一条个头很大并带有有机玻璃罩的海底水橇,其体积差不多可以容纳包括机务员在内的十来个人。这种水橇并不适合在深海中工作,所以只能用于海岸附近的一些事务,当然也有可能用于从装甲车中救人之类的事。
  克雷斯特仍在说个不停,“那是一台蝇蛆孵化器,它可以为各个鱼池提供适当种类和数量的蝇蛆。我们利用这种方式喂养着一些利用生物工程繁殖的鱼种。”
  “真是太有意思了。”
  “呀,你还有什么怀疑吗?我们利用荷尔蒙使所有的鱼均为雄性。变性技术是我们这里所特有的,目的是促进鱼的生长。”此时他已经让邦德又往里面挪动了数英尺。在右侧靠墙的鱼池里有成群的鱼拥挤在一起,那些鱼都呈红色,个头很肥大,其中的一些有5 英尺之长。位于左侧的鱼池显得更大些,里面养着一些其它品种的鱼。在那些鱼池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道,邦德注意到位于那些大鱼池上方更高一些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些走道。
  “不错,很有意思。”邦德向那条长长的海底水橇方向打着手势说,“那个是不是以前用来捕鲨鱼的?”
  只见那名带枪的警卫动了动身子,像是在对邦德进行威胁。
  克雷斯特微微一笑,“你为什么对鲨鱼如此感兴趣呢?”
  “因为我是伦敦方面派来……”
  “拉倒吧你,这儿根本没人和伦敦有什么关系。你肯定是那种即爱管闲事又对我们的养鱼方式持有异议的生态保护主义分子。”
  “我向你保证,先生……”
  “你该走了,伙计。”克雷斯特边说边向那名警卫示意。
  “喂,如果你们真的还没有……我是说给我的任务非常明确……”
  “我不管你是不是那个老女皇大婶派来的,你给我走开,伙计,马上就走,明白吗?”
  就在邦德从门道里向外转身的瞬间,在他右侧一个鱼池旁的垃圾堆中有件一闪而过的白色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虽说他只是扫了一眼,但却看的十分清楚,那是一朵白色玫瑰,根茎部分用银纸包裹着,正是他们昨天在婚礼上戴过的,毫无疑问那是菲利克斯·莱特的。
  “怎么样?”邦德回到车内时鲨基问他。
  “让人给骂出来了。”邦德顿了一下又说,“好在不是让子弹打出来的。
  菲利克斯到过这儿,鲨基,我们必须去里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他们又驶回到公路上时鲨基问,“今晚怎么样?”
  “用什么办法进去呢?”
  “我有一只橡皮艇,噪声很低。看来只有从海上进去这一条路了。”
  邦德考虑了足足有一分钟时间,“我们得选一个最有利的时间进去,就定在拂晓前一小时吧,恐怕现在我得赶回皮埃尔饭店重新登记了。”
  “好吧,那就拂晓前。”鲨基马上意识到在拂晓前的这段时间里有他忙的了。
  4一掷千金
  进了海洋奇观养殖场所在的小海湾以后,远处码头上亮着的一盏红色安全灯以及养殖场内部泄出的暗淡灯光便成了他们的向导。
  鲨基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靠近了岸边的目标,然后他轻轻地摇着橡皮艇围着养殖场所在的小码头兜着圈子。在拂晓前的昏暗光线中,他们可以看出这个码头修建的非常牢固,它下面的一根根支柱都楔入巨大的岩石底座中,立柱之间还矗立着一道坚实的环形水泥墙。
  他们注意到水泥墙上带有一些隧道状的开口,每一个开口都直通到养殖场的下面。他们悄无声息地把整个码头观察了一遍,目的是想找到一处能够使他们进到码头上那座建筑的理想入口。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处看起来并不很像入口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泊船。
  当他们从橡皮艇内站起身时,那道围墙差不多与他们齐肩高,这里的围墙上挂着一些旧轮胎,显然是在船只靠岸时做缓冲用的。
  鲨基向邦德打了个手势,俩人从橡皮艇里面取出木制的短挽钩把船靠到了岸上。邦德正想告诉他的朋友说自己准备先爬到墙头上侦察一番时,一阵近在咫尺的引擎声把两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再动。
  位于他们左侧的几个轮胎冷不防被什么东西冲开,邦德白天时在养殖场里面见过的那条海底水橇随即冒了出来,同时两人的身后也透出了灯光。水橇的有机玻璃罩内有三个人,就在水橇离开码头向远处开去的一瞬间里,邦德看到了它尾部有一个很特别的船标,克雷斯特海浪号。
  他们可以听到在码头下面很远的内部有嘈杂声传来,然后便逐渐消失了。邦德点点头并指了指水橇刚才出来的部位。他们又等了几分钟,然后便用挽钩把小艇拖了进去。
  他们进到了一个有灯光照明的通道内,顺着通道进去是一个很大的船坞,高高的船坞护壁上有一排很坚实的钢梯供人们上下。
  邦德检查了一下自己那把装在枪套内的连发自动手枪,枪套就挂在他后腰右侧的皮带上。他用手里的挽钩把小艇靠上船坞,然后跪下一条腿轻声对鲨基说,“你就在这儿留心听着,一旦出了事你就赶紧出去向菲利克斯的人报告。”
  “那可不行,”那黑人向他耳语道,“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我会马上进去助你一臂之力。”
  邦德没有再同他争,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一边把挽钩插到皮带中,然后慢慢地顺着钢梯爬了上去。上面是一条水泥窄道,窄道的左侧是一个坚固的铁笼子,有三、四层楼高,从下面的水中一直通到梯子的上方;它的右侧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墙壁的上面大概就是那座养殖场的地板,在他的前方还有另外一架梯子通往一个关着的活门,邦德心里默默祈祷那活门不要被从上面插死。
  他悄悄地向那架梯子走过去,在他差不多就要到达梯子跟前的时候,那把插在腰中的挽钩碰了一下铁笼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碰击声,紧接着整个笼子似乎都骚动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撞击笼壁。等他稍微定下神来时差点没给吓死,他看到了一条大鲨鱼的血盆大口和露在外面的三对剃刀般锋利的牙齿。
  邦德把身子紧紧贴在护壁上望着那鲨鱼。那条巨大的怪物又一次冲向笼壁,嘴部也再次伸出水面并狠狠地在空气中咬了一口,似乎是在发泄找不到目标可以攻击的烦恼。邦德不由得想到这可能就是菲利克斯·莱特最近遭遇过的那个冤家对头。他把挽钩从皮带中抽了出来用右手拿着,接着爬完剩下的最后一段梯子,然后他用手中的挽钩推了一下那个活门,活门被推动了。
  他爬上最后几蹬并轻轻推开那个活门,养殖场内的一切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白天进到这个养殖场时他并没有看到过眼下自己藏身的这个部位。他从活门中出来时发现在他的正面和右侧有几个底座很坚实的巨大水池;在他的左侧差不多有15  平方英尺大的一块地面凹陷下去,他向左面爬过去,看到这块地面用四片坚实的钢丝网罩着,网的中部是一个很大很坚固的钢制带绞链活门,在它下面的10  英尺处是鳞光闪烁的平静水面。
  再往前面一些的左侧便是他曾经见过的巨大水池,水池的后部是一条走道,还有一架梯子通向一个观察平台,他估计那个平台也是一条走道,而且贯通整个养殖场内部。
  在大厅地板的中部便是那个模样丑陋的灰家伙,从它身上伸出的那些嗡嗡作响的管子正在把食物送往各个鱼池,所不同的是,从现在的这个角度望去,邦德又发现了另一个装置,那是一个长长的高大容器,里面有灯光在不停地闪烁。
  四周看不出有人的迹象,不见有人走动也听不到有人说话,整个大厅里暖融融的,空气中弥漫着海水和鱼腥味。邦德决定先查看一下他右侧的那两个大水池。第一个水池似乎是空的,水池的底部铺着沙子,在对面的右侧一角有一堆岩石。从他站的部位可以用挽钩去触探池底的沙子,他把水搅动了一下,又用手拂了一下水面,不见任何动静。
  正当他准备把挽钩抽出来时,从岩石那边猛地窜过来一个身影,那是一个黄褐色的蛇状物。邦德感觉到手中的挽钩被某种带有锋利牙齿的东西碰了一下,他急忙把手抬起,只见那根挽钩像是被电锯锯过一般齐刷刷地少了一截。
  这突然的攻击把他吓了一跳,他好像觉得自己还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见到过如此大的海蟮。他不知道这里是否还养着其它种类的可怕生物,不管是自然界的还是利用生物遗传手段培殖的。
  周围还是不见有人的迹象,于是他便去检查那台带有许多管子并正在微微颤动着的自动供食装置,他小心翼翼地跨过一根根管子来到那台丑陋机器的后面,这里有他刚才注意到的那个长方形箱体。那箱体与供食机的锥形机身连接在一起,高度差不多6 英尺,周长大约有12  英尺。他可以看到在那箱体的顶端像是有一个推拉式的抽屉,差不多有4 ×4 英尺,抽屉的一侧有一只闪闪发亮的小红灯,灯的旁边便是一个开关按钮,一道很强烈的光线从上面的通风孔中透了出来。
  邦德在查看过程中注意到了在锥形机身的顶部镌刻着一个标志和一段铭文,上面写道,克雷斯特鱼食蝇蛆孵化器,专利待批。邦德象个淘气的孩子轻轻按了一下那个按钮,随着一阵唰唰的声响,抽屉打开了。
  邦德浑身打了个冷战,他看到里面是满满一抽屉正在拼命蠕动着的令人作呕的白色蝇蛆,足有几十万条。可他又一想,人总归免不了要和蝇蛆打交道,蝇蛆是死亡的伴侣,人死了以后哪有不和蝇蛆在一起的。不过这毕竟不是那么令人喜欢的场面,尽管邦德并非那种很挑剔的人,但当他把手插进这些正在蠕动着的小小食肉动物里面时,脸上还是不免现出了一种很滑稽的表情。他用手在里面摸索着,想看看里面是否藏着什么东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发现了宝贝,他从里面摸出了一个份量很重的透明塑料袋。那个塑料袋显然是密封的,而且也没有必要认为那里面装的沉甸甸的白色粉末会是洗衣粉,因为藏在里面的只能是可卡因。
  他正要把塑料袋从那个装满蝇蛆的活棺材里拿出来,突然下意识地感觉到身后还有其他的人。他急忙把那袋子又扔回抽屉里,但为时已晚,一把手枪的冰冷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脖梗,他听到好像是白天接待过他的那名警卫在他身后轻声说,“朋友,你就这样呆着别动。”与此同时,邦德感到他的自动手枪被人从腰间摘走了。
  邦德的心里在一刹那间闪过许多念头,如同所有像他一样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他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想到并确定了在此种情况下应当采取的对策。于是,他把手放回到了蝇蛆堆里。
  “我能把手拿出来吗?”他问道。尽管他的声音很冷静,但他的心脏和大脑却是异常的紧张。
  “可以,但必须一点一点的来,朋友。”
  邦德把两只手拢在一起并且开始按照那个人的要求一点一点地往外抽,就在即将抽出来的一瞬间,他以海鳝扑食般的速度猛地把满满一捧蝇蛆从肩头向身后抛去,随即身子一闪躲开了脖子上的枪口。
  那名警卫正是他白天见过的那个人,只听他发出一声怪叫,急忙用双手去捂脸,可恰巧又把那些湿乎乎的蝇蛆弄进了眼睛内。邦德做出了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他把右手掌伸直,拇指翘起,重重地劈向那人的右手腕,将那人手中的枪“哐”地一声击落在木地板上;未待手枪落地,邦德已经像虎钳般地用双手扼住了那人的腕关节并顺势用力向下一拽,那人的动脉血管顿时便被拉断,血液再也无法回到静脉,这一招通常会造成暂时性休克;邦德的手眨眼之间又到了警卫的身后,他抓住那人的衣服把他用力向上方一推,那人便头重脚轻地离开了地面,随着邦德的最后发力,他的对手已经一头扎进了装满闹哄哄蝇蛆的抽屉里。
  当那人的身体落到活肉酱一般的蝇蛆上时,他肯定被惊醒了过来,因为他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随即便没了声息。邦德上前一步按动了孵化器主控柜上的按钮,那抽屉带着那个仍在蠕动的客人悄然关上了。
  “祝你们愉快,”邦德一边冲那些消失了的蛆虫说着一边扑到箱体后面几英尺远的地方去捡自己的枪。就在他刚刚把枪捡起的当口,一颗由大威力步枪射出的子弹在离他的手只有几英寸远的地板上炸起一股木屑。邦德迅速转身两手握枪冲着子弹射来的方向连发两枪,他依稀看到那个向他射击的人倒了下去,手里的枪也同时响了起来。
  邦德翻身站起,闪到身边的一个巨大鱼缸后面,然后他猫着腰开始向左面移动。当他到达第三个鱼缸时,又听到一声枪响,这一枪击碎了鱼缸,溅了邦德一身的水,接着便有一条鱼跑了出来,不一会儿工夫邦德的脚下便聚满了从破碎的鱼缸中跑出来的鱼,他只能一步一滑地应战。
  接下来的一枪击中了高处的平台,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邦德一个右滚翻躲到了第二个鱼缸后面,心里同时在紧张地思考:子弹是从他左侧较远处射来的,也就是说那名射手正在试图与邦德处在同一条直线上。想到在很多电影中出现过的主人公被追击时奋力攀高的场景,他便一把抓住了通往上面平台的梯子。当他来到顶上时听到对方也在嘁哩哐啷地顺着另一侧的梯子爬上来,要不是他动作快,两人肯定会在这个金属平台的窄道上碰个正着。
  邦德紧跑了几步,边跑边打了两枪以阻止那个人很快爬上来,接着他便一弓身越过护栏翻到了平台下面,他用一只手把自己的身体悬在空中,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动手枪。
  邦德的头顶上面是一根贯通平台的管钢,用以支撑平台和走道并使之固定在墙壁上;管钢距平台走道的铁板还有差不多两英寸的空隙,此时的邦德正像只猴子般地单手悬挂在位于平台走道下面的这根管钢上。
  邦德可以听到那名枪手在自己头顶上方发出的咚咚的脚步声,那人一边向他认为邦德所在的位置跑,一边连连射击。邦德可以断定那枪声是从平端着的步枪中发出的,此时他已感到左臂有些吃力,他把枪举起来对准了铁板平台上的一个缝隙。
  随着那人越跑越近,平台也震颤的越来越厉害。这一枪一定得打准,不能太早,要等到那人正好来到头顶上。邦德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等着这一时刻的到来。虽说他看不见,但他可以感到那人的身体越来越近了,就在那咚咚的声音来到他的正上方时,邦德接连扣动了两次扳击,紧接着便是一声嚎叫和步枪飞出手的声音,只听见那个死到临头的人身子弯成两节,双手用力捂着下腹部,痛苦地尖叫起来。
  邦德从缝隙中把枪抽回,“正中要害,”他咕哝了一句把枪收进枪套,然后改用两只手抓住管钢,感觉比方才轻松了许多。
  邦德感到又湿又粘的血滴落到自己的前额上,他向上面望去,只见那名枪手的身子正在扑向栏杆。那人块头很大,又高又壮,正在上气不接下气地用力喘着。就在他的身体接触到栏杆时,他似乎还想站起来,可此时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了,只见他翻过栏杆,一头栽进了下面的鱼缸中。
  接着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声,随即鱼缸中的水便象开了锅一样地翻腾起来,水中那些生物象箭一般地窜来窜去,同时还伴随着雷电一样的闪光。邦德过了一会才想明白在他下面鱼缸中的生物原来是会放电的鳗鱼。瞧这罪受的,邦德不由地想道,先是命根子被枪打烂,这回又来了一通高压电击。
  邦德把身子悠到平台走道的边沿,然后爬了上去,他的动作异常小心,因为那上面的血很粘滑,同时也因为他已知道自己下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他慢慢地回到梯子跟前,然后顺着梯子一路爬下来,尽管养殖场内再也听不到什么动静,但他还是把枪紧紧拿在手中。该回去找鲨基了,他心里想。
  他走到养海鳝的鱼缸边时停了一下,然后又向那块带有铁网的凹陷处跟前凑了凑,他看到水面依然很平静,但他已经知道了有什么样的恐怖等在下面,他从下面爬上来时见过的那条鲨鱼可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把枪放回枪套,就在这时他发现在铁网正上方的房梁上装着一个滑轮,有一根绳子从上面垂下来,在差不多跟他齐肩高的地方有一个大钩子挂在那里。他马上想到那些人是如何用那玩艺儿取乐的了,他们肯定是把肉块通过铁网中间的那个活门送到下面的水中。不过他真的该走了,看起来这儿的事无论如何也要跟霍金斯讲一讲了。
  他正要往那个通往下面船坞的活门方向走时,在他身后的黑暗处响起了一个他似乎非常熟悉的声音。
  “不许动,慢慢把身子转过来。”
  站在几英尺开外的人原来是基利夫,他正用双手握着一把大口径手枪,脚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手提箱。“你干得越漂亮,对我的帮助就越大,可怜的人。”基利夫模仿着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声调说。
  “我真不希望你管我叫可怜的人,”邦德叹了口气说,“如果有谁可怜的话,那就是你,基利夫,你把自己给卖了,是不是?”邦德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那只箱子。
  “两百万实在让人难以拒绝,邦德先生,实际上我已经无可选择,这样吧,如果你能到铁网中间的活门那边去,我们今天的事就算了结,我也该去忙我自己的事了。
  邦德向铁网中间走过去,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同基利夫手中握的那把左轮手枪理论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此时邦德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实在万不得已也只好硬拼了,死在枪口下总归要比让鲨鱼吃掉好受些。
  “现在你把那个活门打开。”
  邦德乖乖地照办,“你是不是也曾经把你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莱特从这儿投进去过?”
  “那可不是我,邦德,那笔帐得记在桑切斯和克雷斯特头上。我对他们的作法也很反感:绳子这边拴一头小公牛,另一边挂着菲利克斯。桑切斯和克雷斯特还给那条该死的鲨鱼起了名字,叫什么‘鲨精’,对这些你怎么看?”
  “莫名奇妙。”邦德边说边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可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嗯,反正他们那样称呼它,它先吃那头小公牛,结果越吃越轻,不用说,莱特这头开始往下沉;当那条鲨鱼够不到小公牛时会气得发疯,不过它总算够着了菲利克斯,而且它也会够到你,邦德先生。”
  “你先不要把话说死。”声音是从邦德身后那个通往船坞的活门方向传来的,原来是鲨基赶到了。
  几乎就在同时,基利夫向旁边一闪身连打了两枪。趁着基利夫分神和射击的空子,邦德抓住那个带绳子的铁钩用力向他推过去,只见基利夫双膝一软,手里的枪”哐啷”一声落到地上,邦德上前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基利夫踢去,就看到基利夫大张着嘴巴腾空而起,又正好落到了他刚才准备让邦德享用的那个活门上。
  “你的枪法真臭,基利夫先生。”鲨基从另一个活门中钻出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救救我。”基利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一半身子进到了活门的里面,手在钢丝网上胡乱抓挠着。
  “看在上帝的份上,邦德。”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大手提箱。“那笔钱我们两人平分,一人一半,每人一百万,求你了,每人一百万。”
  邦德慢慢走过去把那只箱子提了起来,他掂了掂箱子的份量,像是在考虑基利夫的建议。接着他把箱子举起来向基利夫扔过去,“我想还是归你一个人的好,埃迪,这是你的钱。”
  基利夫下意识地松开手去抓箱子,于是他的身子便缓缓地滑进了活门并坠入了水中,伴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他们看到鲨鱼的头部和颌部马上从中水冒了出来,那只随后落下的箱子正巧碰在了那畜牲的鼻子上,钱从箱子中散落出来铺满了水面。基利夫又在水中露了两次头,每一次都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他身边的水开始变红,漂浮在水面上的钱也像是变成了一层腥红色的浮油。
  “你可真是一掷千金,”鲨基震惊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颤,“太可惜了。”
  “得了吧,”邦德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肩头上,“咱们该走啦,还有很多事要做,天都快亮了。顺便说一句,真要感谢你的及时相救,不过你要是再来早点就好了。”
  “噢,我是想让那家伙见上帝前多高兴一会儿,”鲨基笑笑说,“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钱。”
  他们顺着梯子下去回到橡皮艇里。
  “下一步做什么?”鲨基问。
  “找桑切斯,还能干什么?”
  “怎么个找法?在报上登个寻人启事?”
  “不,可我知道菲利克斯有办法。你查找一下那个海底水橇,它肯定会在什么地方注册,而且是在克雷斯特名下,如果那个名字不掺假的话。”
  鲨基开始沿着通道向外划,他们很快回到了海湾里,“你要做什么?”
  “我准备铤而走险,去把有关菲利克斯的事全部查它个水落石出,我完全清楚在哪儿能查到。”
  5丧钟为谁而鸣
  他们两人约好到马洛里广场看日落。来基韦斯特旅游的人都知道,这是所有旅游者以至于当地某些居民们都必须做的一次例行朝拜活动。
  “咱们白天好好睡一觉,”邦德当时跟鲨基说,“然后你把该打听的打听一下。至于我嘛,是这样,我想做的事只能在天黑以后才能干。”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天黑的时候还会遇到意外的麻烦。
  在日落前一小时,朝拜者们开始聚集到马洛里广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演马戏的、玩魔术的、变戏法的、吞火球的、画画儿的、耍杂技的、卖小吃的。那场面非常欢快、祥和,景色自然也是非常的漂亮,落日把黄昏时清澈的夜空染成了绯红色,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其中。
  就在夕阳即将落下时鲨基和邦德见了面,广场上云集的人们开始为上帝创造的绚丽景色而欢呼。
  “好了,你想了解的事我都打听到了。”鲨基眼睛看着别处说。
  “说吧。”
  “克雷斯特波浪号实际上是一艘大型海洋考察船,船主就是你的那个朋友米尔顿·克雷斯特”
  “还有谁?”邦德冲着落日问,“这么说海底水橇只是那艘大船的附属品啦?”
  “是的,那艘船目前正在科索尔海湾附近采集标本。”
  “什么标本?”
  “天晓得,只有鬼知道。”鲨基笑笑说,“不过,如果你想弄清楚的话,咱们可以用我的渔船去那里走一趟,大概需要6 个小时行程。”
  邦德踱了几步说,“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动身怎么样?我还要办点事,去取些东西。”
  “为什么不呢?我准备好以后就去租船码头那儿等你。”
  “那就说好一个小时。”邦德说完马上转身快步离开了鲨基,他首先要去的地方是菲利克斯家。
  今天白天他在皮埃尔饭店躺了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做,连吃饭都让服务员给送到了房间里;这期间一共来过两个电话,他一概没接,不过他倒是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告诉他菲利克斯的情况还算不错。其余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琢磨事,想制定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他的心里总是一阵阵感到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本应该在另一个地方执行伦敦方面派给他的任务。不过菲利克斯可不是一般的朋友——他可是多次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
  当他终于走出饭店去和鲨基约会时,邦德像干他这行的人们常说的那样先进行了一番“干洗”,或者说是“围着房子绕圈”,说白了也就是看看自己身后有没有人盯梢。
  在绕着弯子去往马洛里广场的路上他并没有发现有人盯他的梢,但奇怪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确实有人在跟踪自己。最后他又绕回到了皮埃尔饭店的商场并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结果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他再一次出来,这回他过马路时正好碰上了巴哈马列车,只好忙不迭地躲避。基韦斯特的大街上整天来回跑着这种有点像火车头一样的电力机车,后面拖着一长串车厢,车厢里面装满了四下张望的旅游者,这倒的确不失为一种很有特色的观光形式。
  邦德和鲨基分手后仍然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他。他心想,也许这人只是因为闲极无聊而已。离出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来得及的话,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菲利克斯家里走一趟。
  当他拐上杜瓦尔大街时感觉到身后有人快步赶上来。他的肌肉开始绷紧,做好了应付突发情况的准备;他解开外衣钮扣,以便能够随时把挂在肩上枪套中的自动手枪拨出来,那把手枪已经擦洗一新并且还上了油。
  “嗨,詹姆斯·邦德,能和你说句话吗?”那人原来是莱特从前的搭挡霍金斯,此时他已经影子般地贴到了邦德身后,活像是邦德领着的一个盲人。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时间不多。”
  “那就边走边聊吧。”霍金斯笑着说。
  “好吧,准备聊些什么呢?菲利克斯吗?”
  “与菲利克斯有关。”
  “比如说?”
  “嗯……”霍金斯并不急于回答。“我还是跟你直说了吧,今天凌晨本地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举报电话,是当天的第一个电话,时间非常的早,一位老者在电话里说他听到了枪声。”
  “是吗?”
  “是的,他听到了枪声。警察在养殖场里起获了500 公斤哥伦比亚大麻。”
  “说明这一带有加工窝点,是不是?”
  “可能吧,同时警察还在那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和埃迪·基利夫用过的一些物品。”
  “我很难过。”
  “巧的是那个养殖场是属于米尔顿·克雷斯特名下的一家公司,而他正好是桑切斯的好友。我不说你也知道,桑切斯仍然没有归案,那个臭名昭著的克雷斯特先生也是一样。”
  “这么说,有人正在为此而努力。”
  “我只希望那个人不是你,詹姆斯。”
  “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叫克雷斯特的家伙,也不知道什么养殖场。”
  “我对此表示怀疑,我们知道你和莱特的朋友鲨基在租船码头那里上了一只橡皮艇。从打电话的时间来看,如果鲨基划的足够快的话,你们完全来的及从养殖场赶回来。”
  邦德开心地笑了笑,“霍金斯先生,你的想像力真够丰富,那干嘛不去问问鲨基?”
  “噢,他们会去问的,我是说警察。你要知道,地方检查官简直要气疯了,他大喊大叫说是要弄清真相,而且要快。我们的国家是有法律的,你知道这一点。”
  邦德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只好尽快赶到租船码头去了,莱特家只能以后再去。
  “法律,”霍金斯又重复了一句。
  “对于伤害菲利克斯的那种手段,你们有适用的法律吗?”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分钟,邦德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摆脱霍金斯的办法,而霍金斯显然也变得越来越警惕。最后,霍金斯转过身来挡住了邦德的去路,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瞧,邦德先生,你走的太远了,这儿就是你应该止步的地方。”
  邦德禁不住骂了自己一声,他尽顾着考虑如何摆脱霍金斯了,竟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出现。此时已经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了中间,他们都穿着轻便服装,一个着蓝色,一个着灰色。邦德依稀记得好像认识那个穿灰色衣服的。
  邦德分别看了看那两个年轻人,然后又看了看霍金斯,三个人把他围了个严实;除非动武,否则他根本无法走脱,可眼下还真不是动武的时候,大街上挤满了往来的车辆和赶着去各家饭店的行人。
  他又抬头看了看,弄明白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的面前是一扇大门,门内有一个布局很雅致的花园,花园后面是一幢房子,房子的二楼环绕着阳台。
  在大门上方有一尊海明威的半身塑像和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历史遗迹,海明威故居(暂不开放)。
  原来是走到了这么个大名鼎鼎的地方。他上次来基韦斯特时就曾计划参观这幢海明威从30  年代早期一直住到1961  年的房子,海明威就是在这里写下了《丧钟为谁而鸣》、《非洲的青山》和《乞力马扎罗的雪》等作品。有人曾经对他说海明威住的这幢房子是所有房子中最富于伤感气氛的房子了。
  “不要再看牌匾了,先生,请马上进去。”穿灰衣服的年轻人口气强硬地说,这一下邦德想起来在那儿见过他了,他甚至还想起了他的名字,因为那口音是地地道道的英国口音。
  他点了点头走进院内,两名年轻人仍然把他夹在中间并示意他向右转。
  院子里面到处都是猫,海明威曾经是个非常喜欢养猫的人,在他养的猫中甚至还有5 个爪的。
  那几个人领着邦德从游泳池旁经过,海明威当年曾说为了购买修建这座游泳池所用的水泥,他花掉了自己最后一个2 角5 分的硬币。人们把这枚硬币保留下来供游人观赏,可是后来这件宝贝被一个到此参观的英国作家的小儿子作为战利品给偷偷拿走了。后来才知道那枚硬币原来是1970  年铸造的。
  那两名眼下担任警卫员的年轻人领着邦德顺楼梯来到了二楼的阳台上,邦德进来以后的确感觉到这里面很令人伤感,以前住这儿的那个人真的曾经很不幸过,邦德希望自己不要受到笼罩着这里的那种绝望情绪的影响。
  邦德的保镖把他夹到了临街一侧的阳台上,下面的街道名叫白头街。阳台上站看一个人,刚才邦德进大门时并没有见到有什么人站在那儿,可眼下的确是有个人站在那里,邦德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的背影。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钟响,也许是从菲利克斯和黛拉幸福地结合的那所教堂内传出的吧,他不是个相信兆头的人。“先生?”他叫了一声,那人此时已转过身子,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他,两名警卫此刻似乎把他夹得更紧了。
  “好了,邦德中校,你能为自己解释一下吗?”情报局长M 开口问道。
  他看起来很生气,两只拳头一张一合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邦德正要回答,M 又说话了,“两天前你就应该到达伊斯坦布尔了,那项任务对女王陛下,对你的国家,对英国情报局都是至关重要的,因此我才不得不坐着飞机耗时费力地赶到这个俗不可耐的旅游城来。据说你不但尚未着手处理土尔其的事情,反而自作主张去参加了一个以屠杀为结局的婚礼。
  “是莱特的婚礼,先生,我们曾经合作过……”
  “但此次伊斯坦布尔的行动并没有要求你与他合作。我到这儿差不多整整一天了,听到的都是些最无聊的事,本地警方怀疑你犯有故意伤害罪,如果那不算谋杀的话。我知道莱特是你的好友,但我仍然认为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毫无理智的行为。你有任务在身,我要求你去完成它,听明白了吗?你必须于今晚乘飞机或随便什么交通工具尽快赶到伊斯坦布尔去。”M 边说边用力戳动着右手的食指,那是他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而惯用的形体语言。
  “可是我在这儿的事还没有办完,先生。”邦德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汹汹所吓倒。他心里很清楚,伊斯坦布尔的事已经时断时续进行了好几个月了。
  “这件事应该由美方处理,邦德,麻烦是他们的,当然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M 说到这儿往后退了一步,邦德的两名保镖也似乎有些松懈,不像方才靠的那样紧了。
  “恕我无礼,先生,美国人根本指望不上,你知道莱特曾多次舍生忘死搭救过我……”
  “不要感情用事,”M 打断他的话,“莱特对自己承担的风险很清楚,就象你一样清楚。”
  “那他的妻子呢?”
  M 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没有意识到别的危险吗,老弟?你正在卷入一场私人仇杀,而那样做会对女王陛下的政府造成危害。你现在有自己的任务,我希望你能够像从前多次做过的那样,干净利落地把自己的任务完成好。”
  接下来是长长的停顿,只有一阵阵笑声不时从街上的什么地方传来。然后邦德咬了咬牙,这可是他迄今为止最不容易做出的决定,“那么就请接受我的辞呈,先生。”
  “这儿可不是什么乡村俱乐部,邦德,也不是你在伦敦的俱乐部。”
  邦德深深吸了口气,他望着自己的老上司,他在等待。
  “好吧,”M 终于气冲冲地说,“好吧,我现在马上接受你的辞呈,你在情报局的特权以及所有附带权力即刻取消,但是不要忘了,你仍受国家保密法的约束……”
  “就像所有英国公民一样,先生,我有时候也会忘事。”
  M 并不理会他的话,“现在请交出给你配发的武器。”他说着把手伸出来。
  邦德顿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把自动手枪从枪套中抽了出来,“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告别武器吧。”他觉得那两名保镖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进一步放松了警惕。邦德做了个动作,似乎是要把枪递给M ,但却突然把持枪的手横扫出去,穿灰衣的人下巴上挨了手枪柄重重一击,他的搭挡则在街头斗殴时那个最理想的部位领教了邦德一膝盖,他大叫了一声,疼的把身子弯成了两截。
  “对不起了,先生。”邦德用肩膀把M 拱到一旁,然后一纵身越出了栏杆。外面的高度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些,但他还是就地一滚站了起来,然后把枪提在手里直奔大门而去。他来到大门口时正巧有一趟巴哈马列车驶过来,车上的司机兼售票员正在向旅客们做着介绍,“在我们的右侧大家可以看到基韦斯特最著名的故居,这当然不包括奥杜邦宫和杜鲁门总统的小白宫……”
  阳台上,那名保镖正忍受着小腹部的剧痛站起身来,他掏出手枪准备向院内射击,M 上前一步阻止了他,“下面人太多,你怎么这么不长进?”
  然后,M 在阳台上冲着夜空大声说道,“上帝保佑你,邦德中校,”那名保镖弄不清老人脸上的表情是气恼还是痛心或是幽默,但他本人一时半会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因为他也发现这个地方真的很令人伤感。
  通过望远镜看,两英里外的克雷斯特波浪号真得很像一艘正在作业的考察船。它的长度大约有150 英尺,船体很宽,船尾的突出部形状很奇特,活像是一条多桅帆船,在那些桅杆的上面带有小型吊车,船上有人走来走去,船四周的水中显然有一些潜水员。科索尔湾在船的身后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船的附近有几艘汽艇逛来逛去,水上漂浮着一些潜水标志旗。
  自从他们在离科索尔湾6 英里的地方抛锚后,邦德就一直在用望远镜进行观察。他们的渔船躲在一个小海岬后面,克雷斯特波浪号看不到他们,“咱们最好接近中午的时候再过去,”邦德刚才跟鲨基说,“如果那些人一大早醒来就发现我们在看他们一定会产生疑心。”
  鲨基笑笑说,“就如同我们一早醒来发现有警察坐在船上一样。”
  邦德从海明威家二楼跳下来后就钻进了那趟巴哈巴列车,那趟车也许是当晚的最末一班车,后面的两节车厢内空无一人,车子很快便到了总站,邦德飞快地向鲨基的渔船跑去。
  当租船码头那里响起警笛声时,他们已经离开基韦斯特差不多有一英里了。在以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两人不时在夜空中搜寻着是不是有警察直升机的灯光出现,但此类飞行显然已经被取消或是改在了白天。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宁静的上午,时间指向11  点,鲨基已经在船边把网撒了下去,而邦德则一直躲在船头用鲨基提供的望远镜观瞧着克雷斯特波浪号。
  他看到克雷斯特波浪号的船楼不象船上其它部分那样符合海洋考察船的身份。当然,从技术角度看这条船没有任何欠缺,雷达和声纳的天线在驾驶室的后面慢悠悠地转动着,但船的后部却显得多少有些奢华,他可以看到一些非常考究的舱门,在主船楼的后面恐怕还会有一个小型游泳池;邦德还能看到一些不那么吉祥的东西,驾驶台下面靠前一点有一大排放在架子上的猎鲨枪,其中绝大部分样式很普通,但做工非常好,属于潜水员通常用的那一种;但排在最前面的那些则完全不同,可以用来发射尖上带有炸药的小型鱼叉。
  他用望远镜把那艘船重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这回又发现了新大陆,他把镜头迅速对准了第一个舱门,那个舱门的一侧好像有一块铜牌。
  舱门开处,出现了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只见一个皮肤微黑、身着一点式泳衣的年轻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毛巾和洗浴袋娉娉婷婷地向邦德认为是游泳池的那个地方走去。邦德马上就认出了她。
  “天哪,天哪,天哪。”他的嘴唇笑得变了形,“快来看哪,我的心肝。”
  “看见什么啦,詹姆斯?”鲨基在驾驶室另一侧问道。
  “那个姑娘。”
  “哪个姑娘?”
  “就是桑切斯上次来克雷凯时我见过的那个姑娘,桑切斯的女朋友,星球小姐,大名鼎鼎的卢佩·拉莫雷。”
  “那就是说桑切斯也在船上?”
  “很有可能,我们能不能再靠近些?”
  “没问题,詹姆斯,只要你说句话,看得还过瘾吧?”
  “过瘾极了,我的鲨基老弟。”邦德说得一点不假,所有结膜炎患者都应该来看上卢佩一眼,那样肯定会使他们病情好转。渔船越靠越近,邦德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平躺在甲板上往自己身上涂抹防晒油的姑娘。“你可要当心哪,卢佩,”邦德嘴里喃喃着,“在阳光下暴晒对人的伤害并不亚于抽烟和酗酒过度。”
  鲨基听到邦德的话禁不住笑了起来,他问邦德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两样东西结仇的?
  邦德也笑着小声回道,“鲨基,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抽烟的数量已经大大减少,喝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凶了。但好酒还是要喝,至于高质量的威士忌和比较少见的马提尼嘛,在适当的情况下也不会拒绝,菲利克斯在这方面一定跟你诽谤过我。”
  他们现在已经靠得非常近,邦德又认出了一个正从驾驶室里出来的人,那人正是米尔顿·克雷斯特,那个应对黛拉的死和菲利克斯所受折磨负责任的家伙。
  “那个狗杂种克雷斯特也在船上,”邦德在渔船的引擎和克雷斯特波浪号发出的噪声中对鲨基说。
  “看来我们还算走运。”鲨基话音未落,邦德就看到甲板上一个身穿潜水衣的人正冲克雷斯特喊着什么,克雷斯特转过身往他们的渔船这边望过来。
  紧接着,克雷斯特便抄起了一个高音喇叭,他的声音越过水面向鲨基的渔船这边传过来,“哟嗬!你们听着!渔船禁止靠近,水中有潜水员正在作业。再说一遍,水中有潜水员正在作业,你们会遇到麻烦!”
  邦德把身体埋在船头边的旧缆绳堆里,“最好回到海岬那面去,船开慢些,别惹他们发火。”
  “唉嗨,船长。”鲨基的回声中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
  “快离开,鲨基,赶明儿再跟他们算帐,也许是今天晚上。”
  当他们离开克雷斯特波浪号稍远些后,邦德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又爬回到船尾拿起望远镜对焦。这时在他的视线中有什么很亮的东西在水面上闪了一下,他又把焦点调了调,于是看到了一个紧贴着水面快速移动的物体,在那个物体后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水波,那是一个短粗状的潜望镜。
  “他们还有潜水艇,”邦德对鲨基说,“看起来马力很大,速度也很快,也许是某种无人驾驶探测仪,不过今天晚上我们就会弄清楚它是个什么东西,同时也会把所有的事都搞明白,你的船上有没有用不着的防水帆布?”
  “有哇,当然有。”
  “太好了,还有废木头或旧金属之类的东西吗?”
  “这个浴缸就是木制的,对了,金属也有,去年冬天有两个旧天线被风吹断了,你想干什么?”
  “我要到克雷斯特波浪号上参加一个化装晚会,让上面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也许还能和桑切斯做一笔很不错的交易。”
  “化装晚会?”鲨基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不呢?就停在海岬后面,今天晚上就是它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听到鲨基说,“能不能告诉我你准备打扮成什么模样去参加晚会?蝙蝠侠吗?”
  “你最好学着不要那么喜欢打听别人的事,鲨基,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将在这次化装晚会上赢得头奖。”
  6蝠鲼之旅
  蝠鲼是鹞鱼中体形最大的一个属,它的名称源于其宽大的翼状或者说是斗蓬状的胸鳍。这种鱼的个头有时会达到17  英尺长,22  英尺宽,它们像巨大的海鸟一样在水中游悠哉悠哉地浮动,常常带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其实这种鱼对人没什么危害,当然它在用力煽动胸鳍时有可能造成潜水员失控,这也是很危险的。
  眼下正有一条蝠鲼紧贴着海底的珊湖礁和沙石向科索尔湾游去,此时离拂晓还有几个小时,这条蝠鲼在幽暗的海底深处突然发现前面有点点灯光正在向它这边移动,于是它稍稍变换了一下方向,然后又向着即定目标继续前进;它看到四名带着全套水下呼吸器并用潜水灯照明的潜水员与它擦身而过,向它来的方向游去。
  不久,那条蝠鲼又发现了一道非常强烈的光柱象一柄利斧将海水劈开,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灯光在蝠鲼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又移开了。
  正在克雷斯特波浪号上值班的水手已经看到了这条蝠鲼。值班人员每隔几分钟就要派“哨兵”——也就是那台探测器出去侦察一番,这名“哨兵”
  通过其操纵电缆与克雷斯特波浪号相连并由专职操作员进行控制。方才“哨兵”发现那条蝠鲼后便把强烈的光柱集中射向那条大鱼,同时由摄像机把它的图像传回了克雷斯特波浪号。邦德和鲨基上午看到的那个发亮的物体便是这名“哨兵”的潜望镜。
  “不过是条蝠鲼而已,”驾驶室内的值班负责人看着监视器上的庞然大物说。其实那怪物的模样也确实有点吓人,尤其它头上像甲虫触角般曲曲弯弯伸出的触须也多少令他有些生厌。于是那名值班负责人抄起了电话,“把‘哨兵’撤回来吧,”他对探测器操作员说道。
  “哨兵”的形状有点像未来世界的潜水艇,它有4 英尺长,3 英尺高,鱼形的外壳中部高高地伸出一个椭圆形的物体。那个椭圆形物体是一个防水密封舱,“哨兵”的眼睛——也就是那个明察秋毫的探照灯以及摄像机和潜望镜就装在里面。在防水舱的后面有一个斜倚在探测器尾部的箱体,显然是某种贮物用的容器,因为你一眼就可以看到它的上面装有合页和暗锁。
  此时“哨兵”正快速离开那条蝠鲼并向克雷斯特波浪号返回,詹姆斯·邦德伸手抓住其尾部的一个U 形把手搭上了车,只见那个把手的一侧有两个凸起的大字,“哨兵”。
  那只用黑色防水帆布和铁丝、竹杆扎成的蝠鲼缓缓地向海底漂去。邦德和鲨基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完成了蝠鲼的制作,他们用铁丝和鲨基的几根鱼杆制成了框架,再用鱼线将防水帆布绑在上面,邦德的“化装服装”便诞生了;它的做工简直天衣无缝,邦德穿上全套水下呼吸器后不但可以完全隐蔽在下面,而且可以伸开手臂划水模仿蝠鲼的胸鳍摆动。
  “太逼真了,”他们把蝠鲼做好后鲨基马上来了一句,“但愿你在海底不要碰上雄蝠鲼,以免弄假成真。”
  “最好也别碰上多情的雌蝠鲼,”邦德也笑着说。他只有供一个小时呼吸用的氧气,可他认为游到克雷斯特波浪号足够用了。
  此时,邦德正紧贴在“哨兵”的身后,他的化装舞会已经结束,蹬上克雷斯特波浪号的真正工作业已开始。如果桑切斯果真在船上的话,那么上面的警卫一定会非常森严,可是为了争取速度他已经把自己的伪装全部剥掉了。
  “哨兵”在水中的速度开始减慢,邦德把身体潜入水中以免被人发现。
  他已看到自己和“哨兵”正在被拖向克雷斯特波浪号的船尾,原来这就是船尾高高突起的原因。在船体吃水线稍下面一点有两扇门敞开着,其宽度足够三个人并排进出。“哨兵”被缓缓地拖进了船内,这里面简直就像是一个位于母船内的船坞。邦德藏在水下随探测器进入了克雷斯特波浪号内,后面的舱门关上后“哨兵”开始上升,上面显然有一台电动绞车。
  “哨兵”探出了水面,邦德仍然躲在它的后头。船坞内灯火通明,邦德从水面上的倒影中看到有人正俯身在“哨兵”上面系缆绳,只见那个动荡不定的倒影向“哨兵”的后部弯下身子,似乎是想进行一番检查。
  邦德心里默默祈祷着船坞里面不要再有第二个人。当那个人把身子弯到离邦德近得不能再近的刹那间,邦德铁拳紧攥,钢臂伸起,两脚用力一蹬,像一枚导弹般地破水而出。
  与其说是靠判断还不如说是凭运气,邦德只觉得自己的指关节重重地击打在那人的下颌上,只见那人身子向后一仰,头部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船体上,随即响起一声沉闷的金属碰击声。
  紧接着邦德以难以想象的敏捷纵身跃到了环绕探测器甲板区周边的钢板上,要知道他可是身穿潜水衣并且背着全套的水下呼吸器。他看到上面那个穿着一身连衫裤工作服的人像一堆破布摊在那里,他的头搭拉在胸前,一只手臂向被吊离水面的“哨兵”伸出。
  那人还有一口气,但已失去了知觉,他的头部与船体钢板相撞给他造成了致命的创伤。邦德看到探测器的控制装置仍在工作,位于其前部的一个箱体上带有成排的表盘以及用于遥控速度和方向的两个类似计算机游戏控制手柄的操纵杆。箱体的上方有一台屏幕上“雪花”纷飞的监视器,说明来自探测器的信号已被切断。
  邦德俯身在探测器舱壁四下查看了一番。远端靠近通往甲板的升降口处有一扇坚实的金属门,门上嵌有厚厚的玻璃。一侧有管线通往舱壁上的一个控制盒,那上面带有危险标志的告警灯正在不停地闪烁;在控制盒的上方是一个很大的表盘,邦德想那一定是潜水员减压舱的压力表。
  他把那名探测器操作员沉甸甸的身体拖到减压舱边,然后用力按下控制舱门的粗大手柄并把那人塞了进去。他看到减压舱里整整齐齐堆放着许多装在蓝色密封塑料袋内的长方形包裹,但他不可能有时间去检查一下里面装着何物。他脱掉身上的防水衣和呼吸器,只带着一把装在刀鞘内的短刀离开了减压舱并随手把舱门关好。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去弄清桑切斯是否在船上。
  邦德小心翼翼地顺着通往船尾主甲板的升降梯向上爬,他赤着脚,只穿一条便裤和一件T 恤。在这拂晓前的黑暗中,只能听到海水轻轻拍打船身的声音和从驾驶舱内传来的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一切都表明这艘停泊在海上的克雷斯特波浪号平安无事。邦德想,在这个暖洋洋的夜晚,所有的升降口无疑都会敞开着。船上红红绿绿的泊船灯闪闪烁烁,不多几只供船员在夜间行走的照明灯显得暗淡无光。
  邦德向左舷一个豪华船舱走过去,那就是他在鲨基的渔船上用望远镜看到的那个舱门。此时他的心底里正在为鲨基担心不已,因为他刚才化装成蝠鲼来这里的路上看到的四名潜水员正是奔鲨基的渔船而去的,不过他还是把这种担心强压了下去,鲨基应该能够照料好自己。
  邦德从他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只吊在支架上的小救生艇的轮廓,他估计这只小救生艇的位置差不多正对着卢佩出现的那个舱门,也就是昨天上午卢佩那修长、浅黑、足以令圣人迷路的身材出现的那个舱门。如果桑切斯也在船上的话,他无疑也应该在那个船舱里。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甲板来到了那只小艇的阴影里,这地方相对安全些。
  就在邦德穿过甲板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在望远镜中看到的那个舱门开着一条缝,从里面透出了很强的光线;不一会儿又传出了人的说话声,邦德可以听出来米尔顿·克雷斯特那模糊不清但却气势汹汹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卢佩·拉莫雷那气得走了调的英语。
  “姑娘,别忘了是你给我们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克雷斯特带着醉意的声音不但强硬而且充满恶意。
  “蠢猪,你听着,我要睡了,你不要再纠缠我好不好?滚回你自己床上去。”
  里面响起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像是克雷斯特正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知道吗,桑切斯听说你和那傻瓜私奔的消息差点没给气疯了,从没见他发过那么大脾气。”
  “这跟你没关系,克雷斯特,你给我出去,让我睡会儿。”
  “噢,跟我没关系,是吗?跟我没—关—系。你放明白点,孩子,桑切斯因为你的事被抓住后是我亲自策划了营救他的行动,那次行动使我的人都面临着极大的危险;而且还不止是人身危险,就连基韦斯特的养殖场都受到了药物管理局的搜查,我的损失无法估量。”
  “他会让你得到补偿的。”
  克雷斯特发出一阵令人讨厌的笑声,“他不会的,你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吗?你这个小婊子,我认识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呢。象你这样从他那儿进进出出的姑娘我见得多了……”
  接着传来卢佩的喝斥声,“滚出去,克雷斯特,你这酒鬼,简直烦死人了,你给我滚,马上就滚,不然我让桑切斯一个子儿也不给你。”
  门口出现了克雷斯特的身影,“我们在这儿有一次大的行动,卢佩,你最好呆在舱里不要出来。”现在邦德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了,克雷斯特身着一条旧便裤和一件衬衣。“你他妈神气什么?你那次选美比赛是他一手操纵的,还不知道吧?是他操纵的,他……”就在克雷斯特关门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门边的墙壁,克雷斯特发出一阵笑声,“小傻瓜,”克雷斯特嘴里咕哝着,“什么时候才能变聪明些。”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进了靠近主楼的一个船舱。
  就在克雷斯特舱里的灯光亮起的同时,卢佩舱内的灯光熄灭了。半个小时后,两个舱里都变得一团漆黑。
  邦德又等了半个小时,同时注意着两个船舱窗户,当东方透出第一道曙光时,他从藏身的救生艇下面悄悄地向卢佩住的船舱摸过去。此时他已经能够看清门边的铜牌,上面刻的是,船长室。他小心翼翼地拧了拧门把手,门被从里面紧紧地锁上了,于是他掏出了装在后裤袋内的拉链防水包。他正要做下一个动作时,克雷斯特舱内的灯亮了。
  邦德紧紧贴到金属舱壁上一点点地向克雷斯特住舱的第一个窗口方向挪动。他听到有按动电话键的“嗒嗒”声传出来,接着听到了克雷斯特讲话的声音。
  “克利夫有什么消息吗?”静了片刻后克雷斯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好吧,他差不多该回来了,天就要亮了,飞机随时会到,最好派几个人去把货装到“哨兵”上,此次交易不得出现任何差错,这种事风险很大,最好不要让那架该死的飞机停留时间过长,好了,去办吧。”
  这么说,他们是要把密封舱内那些蓝色的防水包裹装到“哨兵”上,邦德猜想那一定是毒品无疑,如果有人下到减压舱中的话,那么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船上来了不速之客。
  他从腰带上把短刀拔出来,然后又打开刚才那个包。他从包内取出一张信用卡并小心地插进卢佩住舱的门缝内,“希望它不要拒付,”邦德差点喊出声来,只听得门缝内响起了轻微的咔嗒声,门开了。邦德迅速把信用卡收回并打开防水包重新放好,然后把短刀换到右手里。
  他悄无声息地进到了舱内,把门关上并锁好后又原地站了一会儿;尽管外面的天空已经呈现出蓝灰色,但室内依然很暗,他要让眼睛适应一下。
  卢佩·拉莫雷四肢伸开,仰卧在床上,身上只穿着小小的带花边三点式内衣。无怪乎她能赢得选美大赛,邦德想,其实桑切斯根本用不着刻意安排,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看上去,她的身材也是无可挑剔的。
  他轻轻地走到床边跪下身来,然后迅速用手捂住她的嘴并把刀放到她的喉咙上。
  卢佩的美梦转瞬间变成了一场恶梦,这从她瞪大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惊恐眼神可以很容易看出来。
  “你要是敢叫唤我就一刀宰了你,听明白了吗?”邦德恶狠狠地说。
  她拼命地点头,于是邦德慢慢地把手移开,他从她的脸色中看出她认出了自己。当初桑切斯驾驶那架轻便飞机逃跑时,他们曾在那个简易机场见过面。
  “是你?”她小声说。
  邦德点点头,“克雷斯特还在他的舱里,你们好像不太融洽。老实说,桑切斯在哪儿?”
  “他没在这儿,”卢佩小声说,“不在船上,我估计他已经回到了伊斯莫斯城的家里,或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你是他的女友,应该知道他的准确位置。”
  “我只能说他可能是回家了,他什么都不跟我讲,只是说干这个、干那个或者说干别的。一般都是说干别的。”
  “好吧……”邦德正要说下去,却被隔壁克雷斯特舱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先是听到了一阵吵嚷声,接着甲板上传来走路声,随后卢佩住舱的外面便响起了擂鼓般的敲门声。
  邦德用刀向卢佩比划了一下,“去开门。”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床上抓起一件睡袍遮住身子向门口走过去。已做好应急准备的邦德手握利刃把身体紧贴在门边的墙壁上,“谁呀?”卢佩问。
  克雷斯特在外面大声喊叫着,“开门,小婊子,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听,我要睡觉。”
  “开门!”
  卢佩只好慢慢把门打开。邦德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克雷斯特,他脸上现出又急又怕的神情,身后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水手。
  “有人潜到了船上,有人闯到船上来了,可能是搭乘探测器上来的。”
  “你叫醒我是想……”
  “我只想提醒你一下,小婊子,你发现什么人没有?”
  “我一直在睡着。”
  “那好吧,把门锁好,不要出来。我们要干活了,我可不想让船员们为你分神。”
  “我要回床上去睡了,”她说完把门关上并落了锁,然后她望着邦德小声说,“我干的还不错,是不是?”
  邦德点点头冲她笑笑,看着她走过船舱,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在她的后背上,邦德吃惊地发现了她背上刚刚开始愈合的一条条横七竖八的鞭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邦德问。
  卢佩扭身把睡袍穿好,没有说话。就在这时,邦德从外面传进来的各种噪声中听到了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船的引擎声。
  “是谁打的?”他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桑切斯?”
  沉默了片刻卢佩才说,“是我自找的,我了解桑切斯,也知道他如何对付那些对他不恭的人。我做了对他不敬的事,能留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外面那熟悉的引擎声越来越响,她又回过身走到舷窗边,两人一同向外面望去。只听到外面什么地方有人大声嚷道,“克雷斯特先生,克利夫回来了。”
  接着他们便看到了那条船,那船正准备靠上克雷斯特波浪号,引擎声渐渐弱下去。
  只听卢佩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邦德也同样感到愤怒和恐怖,他扶住卢佩的肩头让她转过身子避开眼前的惨景。向克雷斯特波浪号靠上来的正是鲨基的那条渔船,邦德来的路上遇到的4 个潜水员中有3 个正站在船甲板上,挂在渔船外侧的鱼网里装着他们的“捕获物”,里面有两条小鲨鱼,夹在两条鲨鱼之间的是鲨基那被鲨鱼咬的残缺不全的身体,惨不忍睹。
  “干得漂亮,克利夫。”克雷斯特的声音传了进来,他一定是在驾驶舱里。
  站在渔船上3 个人中间的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矮胖子向这边挥着手喊道,“多谢啦,克雷斯特先生,你知道吗,这家伙的名字也带个鲨字,你说巧不巧?”
  四周响起一片笑声,随即被更远处传来的一阵引擎声打断。克雷斯特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你们最好快些回到船上来,克利夫,飞机到了,我们得去干活了。”
  邦德向卢佩转过身,他知道自己的面部一定因为气愤和伤心扭曲得很厉害,“我一定要抓到桑切斯,”他用力握住姑娘的肩头说。
  “你叫什么,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邦德,”他说,“詹姆斯·邦德。”
  “邦德先生,我真的想帮助你,请相信我,但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噢,我会的,我也要去干活了,你也听到了克雷斯特刚才说的话……”
  “……如果你不马上离开,我们两人都会被他们杀死。”
  “我这就走,不过,你要按那个人说的做,把门锁好。”邦德说完小心翼翼地打开舱门闪身来到外面的甲板上。此时,同可恶的克利夫在一起的那两个家伙已经下到舱里,而克雷斯特也已带着其他人顺着梯子回了驾驶台。
  邦德跑到救生艇边向克雷斯特波浪号的下面望去,只见鲨基的渔船连同它上面令人毛骨悚然的货物已经系泊在了克雷斯特波浪号一侧,在克雷斯特波浪号左舷正前方300 码处另外还泊着两艘汽艇。
  那个名叫克利夫的家伙正顺着舷梯向上爬,邦德看了看右侧,他想起了靠在船楼边木架上的那些猎鲨枪。那些枪还在,枪架的位置几乎正对着舷梯口,身上背着潜水用具的克利夫正笨重地沿着舷梯爬上来。
  邦德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枪架边,他迅速把那些枪浏览了一遍。其中有以二氧化碳气做推动力的普通海底猎鲨枪,另外还有三枝高能鱼叉式猎鲨枪,邦德伸手取下其中的一枝并把它对准了刚刚从舷梯口走上甲板的克利夫。
  这位脖子上挂着防水面具和呼吸器的克雷斯特的副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吃惊。他满脸堆笑着慢慢把手举了起来,一边还不时地向上面的驾驶台瞟去。就在他的笑容变得稍微有些放松些的刹那间,邦德明白驾驶台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出现的情况,于是他开口说道,“我代表鲨基向你致意,克利夫。”说时迟那时快手里也同时扣动了扳机,那枚小小的鱼叉直接飞向克利夫的胸口。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接着便听到鱼叉头上的火药包炸烈开来,鱼叉深深嵌进了克利夫胸前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中。
  克利夫只来得及喊了半声,身子便向后坠下船去。由于鱼叉后面带的绳子与猎鲨枪连在一起,而邦德又紧紧抓住猎鲨枪不放,所以邦德也被拖离了船舷掉入了海中。
  邦德往下落时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从他身边“营营”地飞过,随即他便面朝下横拍在了水面上。鱼叉上的线此时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臂,他身不由已地被向海底拖去,邦德感到肺部像是要炸列般的疼痛,克利夫秤砣般的尸体紧紧拽住他不放。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邦德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蝠鲼之旅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随后他的脑子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还有一线希望。他一边把身体伸直做潜水状,一边用两手拉着绳子往克利夫身边靠近,在他的拉力下,克利夫的尸体也在向他这边移动。
  克利夫胸前被鱼叉击中的部位炸出了一个大洞,里面仍在有血不停地往外冒。邦德来到克利夫那像鱼一样摆来摆去的尸体旁时自己的肺部也几乎快到了要爆炸的极点。他希望这一带不要有鲨鱼出没,否则它们闻到血腥味很快就会聚拢来。
  邦德一把抓过克利夫嘴边的呼吸器戴到了自己嘴上,这下他可以呼吸了。他耐心地从克利夫身上解下氧气瓶,又把克利夫的防水面具戴到自己脸部并接管了克利夫的全套潜水用具。
  邦德估计上面的人一定正在寻找他的下落,没准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要么是被刚才那阵乱枪打死,要么是被鱼线拖入海底溺死。
  他能够感觉到上面那两艘汽艇正在四下里寻找,另外他还感到有嗡嗡作响的引擎声,一定是那架飞机,他想。
  邦德拿不定主意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深深吸了几口气。思来想去,只有上去才是唯一的选择,于是,他开始慢慢向上浮,很快他就意外地发现自己正巧位于克雷斯特波浪号的边上,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哨兵”,它显然是刚刚从船坞里出来。邦德双脚用力一蹬,伸手抓住了“哨兵”的操纵电缆,然后便被“哨兵”拖走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克雷斯特波浪号与那架飞机之间有一笔买卖要做,那无疑是毒品和金钱的交易,邦德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则紧紧地抓牢在海面上掠水而过的探测器。在他的身下,一簇簇海草和水下植物随着探测器掠过的尾迹舞动不已,有那么一两次,他不得不探出水面以躲避突起的岩石和珊湖礁。
  接着他又听到了一阵嚓嘎嚓嘎的声音,不用说是刚才那艘汽艇发出的引擎声。邦德转过身,他看到那艘汽艇正在向他这边迎面驶来,他马上想到汽艇的四周一定有带着猎鲨枪的潜水员。
  邦德把抓着“哨兵”的手松开,潜到了一块突起的珊瑚礁上。他把身子紧紧地贴住礁石,一面祈祷不要被潜水员发现。
  那艘汽艇和潜水员正好从他的上方经过。邦德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取自克利夫的呼吸器进行检查,也许里面的氧气还能用一个小时,也许连5 分钟也维持不了。
  他从珊瑚礁后面闪出来并沿着汽艇驶过的路线向前游去。没准他还可以去伏击一下那名潜水员,以便搞到足够的氧气。为了防备万一,他把短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然后一面留心着四周的动静,一面缓缓地往前游。
  接着他又遇到了那个正在返航的“哨兵”,即然这样,他不妨搞它一下子。如果他估计的没错的话,这个“哨兵”的任务是往那架飞机——他认为肯定是水上飞机——上运毒品,然后再带回钞票,所以他至少可以把钞票分给海里的鱼虾。
  他顺着“哨兵”的操纵电缆来到了它的尾部,然后,他一面尽可能把身体藏在水下,一面俯身在密封舱上用力扭动上面的锁柄。他很清楚地知道,虽说这个密封舱处在水下,但由于离水面过于接近,所以,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会不可避免地暴露在水面上。
  邦德用力打开锁,舱门随之也啪地一声弹开,只见舱内堆满了他在养殖场内见过的那种很大的透明塑料袋。这下问题清楚了,上了飞机的是钞票,而“哨兵”带回的是毒品。不用问,这些毒品也将被送往那个养殖场,然后再运往四面八方。
  邦德觉得眼前这些毒品就如同吃人的猛兽,他立刻开始动手割破那些塑料袋并将一团团邪恶的白色粉末倾入大海。
  邦德象个圣斗士般地刀手并用撕扯着那些白色的塑料袋,眼看还剩3 袋就要大功告成时,只听得前舱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呼呼地转动,他抬头一看,那只潜望镜正象鬼眼一样盯着自己。邦德冲那只鬼眼笑了笑,然后用力一推便离开了“哨兵”,他知道这回自己只有躲到海底暂避一时了,而且还要冒着氧气用完的危险。
  遗憾的是,一艘汽艇已经向他扑了过来。先是听到一阵引擎声,眨眼之间它已经到了邦德跟前,4 个全副武装的蛙人也把邦德围在了中间。
  邦德想转身逃走,但那几个人精力充沛,远比他游得快。只见第一个蛙人从正面向他猛扑上来,邦德拔刀相迎,但那蛙人早有准备,只见他手起刀落,把邦德呼吸器上的输气管斩为两截。邦德并不示弱,他顺势用力抓住了对方的防水面罩一把扯了下来。就看那人挣扎了一会儿,便象箭一般地往水面窜去。
  但危险还远远没有过去,第一个蛙人还未到达水面,第二个蛙人又从背后向邦德袭来,并紧紧抱住了邦德的氧气瓶。此时的邦德正因为断了氧气来源被憋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一来更是只剩下挥舞着短刀在水中划来划去的份了。
  绝望之中,邦德来了个金蝉脱壳,他索性把呼吸器连同潜水衣一起脱了下来,终于摆脱了第二个蛙人。
  邦德用力踩了一下水,打算浮到海面上透透气,可他刚上升了没多远,另一个蛙人已经到了他身后并将一枝猎鲨枪卡住他的脖子用力向后勒,这一招差点没把个007 给憋死。他的眼前直冒金星,自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恍惚中他看到第四个蛙人迎面向他游过来,正准备给他致命的最后一击。
  情急之中邦德抓住了卡在脖子上的猎鲨枪,他摸到了上面的扳机并用力扣了一下。原本他只打算向第四个蛙人胡乱射一枪,也许能击中他,没想到那支箭头却在二氧化碳气体的作用下拖着后面的绳子向横刺里飞去。
  邦德感到浑身一颤,虽说他好像看到了那艘汽艇的浮筒就在自己头顶上,但觉得那汽艇还不致于有如此大的作用力。就在这时,手里仍紧紧抓着猎鲨枪的邦德就觉得自己被猛地从两名蛙人中间扯了出去。邦德给吓了一跳,他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一枪没准儿射中了一条鲨鱼。这当口他已经被拖到了水面上,而他前进的速度又是如此之快,以致于他的前面和两侧腾起了一道水墙。
  原来那一枪射中的不是汽艇的浮筒,而是一架“海狸”l 型水上飞机的浮筒,飞机那马力强劲的普拉特- 惠特尼AN-14B  星形发动机正在咆哮着准备驶离水面。
  詹姆斯·邦德像个可怜的布娃娃般地脊背朝下被绳子拖在飞机的后面,一会飞离水面,一会又噼噼啪啪地跌入水中。
  常识告诉他应该松开那支猎鲨枪,但他的脑海里却有某种力量不允许他那样做。他拼尽全力站起身来,风和水雾把他的双眼刺得生疼,可他到底还是把两只手并拢在猎鲨枪缆绳的两侧,接着他又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摆出了一副赤足滑水的理想姿势。
  那架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此时邦德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像一个专业的滑雪或滑水运动员那样把两只脚准确地平伸开,他甚至还能做一些回转动作,在脚下激起道道水雾,他希望可以借此迷惑一下正在船上向他开枪射击的那些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经受过无数次枪林弹雨考验的邦德对那些乒乒乓乓的枪声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眼前的主要问题还是如何对付这架飞机,此时飞机已经进入了飞离水面前的弹跳阶段。
  邦德这时候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噪声以及激情、水雾和迎面扑来的阵阵海风,再有就是足底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感觉走,此外再没有其它选择。
  邦德抓紧绳子做了个标准的大回转滑水动作,然后尽力向飞机靠近。他的第一次尝试滑到了距飞机浮筒数码远的地方,但显然还是不够近。
  他又重新做了一次大幅度摆动,这回他用了更大的力量收紧绳子。就在到达浮筒前的瞬间,他松开了猎鲨枪并奋不顾身地扑到了浮筒上,他感到自己的胸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但他毕竟抓牢了浮筒;然后他又伸出手去够浮筒的撑杆并紧紧地握住,开始他还感觉到水雾和海风迎面扑来,但很快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了。飞机此时已经离开了海面并正在缓缓爬升。邦德深深吸了口气,做好下一步准备;显然飞行员已经感觉到了下面所增加的重力,而且正在拼命地通过调整机翼的角度来控制飞机的爬升。
  邦德不得不拼尽仅有的一点力气坚持着。他看到前面机舱左侧的舱门正在打开,于是他顶着飞机的巨大向后气流低下身子去够飞机右侧的浮筒撑杆,这样一来从左侧舱口观察的人一定会以为危险已经解除。
  邦德顶着巨大的气流在浮筒间艰难地向前移动,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到达了右侧的浮筒上面。尽管飞机的舱门位于左舷,但在驾驶舱的右侧会有一个紧急出口,其位置就在驾驶舱稍后一点处,差不多与左侧的主机舱门相对。
  既然是紧急出口,那么肯定从里外两侧都可以开启,邦德顶着气流来到那个紧急出口前时不觉微微一笑,只见那个红色门把手是凹进去的,上面还带有警告标志,邦德伸手用力拉了一下。
  紧急舱门活像是从飞机内射出的子弹一样“砰”的一声便打开了,邦德用尽全身的力气纵身翻进了机舱。
  在最初的一瞬间邦德仿佛看到了一段长长的静止画面,只见坐在驾驶舱左手的那名飞行员一脸惊慌地转过身来,而那名副驾驶员则站在邦德正对面的主机舱门附近。主机舱门仍然半敞着,邦德断定那名副驾驶员刚刚报告过他们的不速之客已经消失的消息。就在那名副驾驶员把右手里的手枪举起来的一刹那,邦德向他扑了过去,主机舱门猛地一下全部敞开了。
  邦德抓住副驾驶员的手腕用力一拧并顺势一拽便下掉了他的手枪,只听见那人嘴里叫了一声便向后摔到了机舱外面,但他的手却抓住了舱门。只见那舱门在气流的作用下乒乒乓乓地摆来摆去,那名副驾驶员也像只鸟一样挂在舱门上一个劲地来回扑腾。
  驾驶舱内的驾驶员正在试图把飞机调到自动驾驶状态,以便能腾出手来帮助自己的伙伴。不过,那名副驾驶员此时已经用不着帮忙了,因为邦德已经抢上一步拉动了紧急释放扳手,于是,整个舱门连同那个大呼小叫的副驾驶员一同飞了出去。
  只是这样一来邦德本人也被带到了机舱门洞处,好在他及时停在了门内,他把两只脚紧紧卡住机舱门洞的两侧,两只手也用力撑住了门洞的顶部。
  那名飞行员无疑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因为他突然变换了机速,然后来了个俯冲,紧接着又稍稍向上拉起,随后飞机便进入螺旋飞行状态,邦德眼前的世界顿时一片混沌。
  邦德感觉到离心力越来越大,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力控制住自己不被甩出舱外,等飞机刚一恢复平衡他便马上扑进驾驶舱同那个飞行员厮打在一处。
  那名驾驶员并不示弱,不一会儿邦德便被压倒在机舱内的地板上,脖子也被对方死死卡住。就在这时,飞机的引擎声发生了变化,飞机开始向下俯冲,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控制,而且会坠入海中化为碎片。
  邦德用手在身后摸索着想找件武器,但他的手指仅仅触到了一个长方形的密封塑料包裹。那包裹显得很磁实,份量也不轻,于是他便铆足了劲朝对方头上砸了下去。他听到那人哼了一声,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随即便松开了,接着便看到机舱内有无数的百元钞票四处飞舞,原来是包裹被击破,那些钱都是从里面散落出来的。此时飞机开始旋转,时间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随着机身的进一步倾斜,那名飞行员惊叫一声便从敞开的门洞处窜了出去,他一边两手胡乱抓挠,一边连翻带滚地往下坠落。
  邦德坚持着坐到驾驶座上,飞机此时几乎已经与海面形成直角,邦德的眼前是一片大海,而地平线则跑到了头顶上。
  他把油门收小,又把舵杆稍微向右扳了扳,以便将飞机重新拉平,不再往下坠落;飞机还算是听话,随着他把舵杆轻轻向后收,机头乖乖地仰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邦德把机头拉起的瞬间,他发现克雷斯特波浪号已经与飞机近在咫尺,于是他猛加油门,同时继续向后拉舵杆,飞机呼啸着与克雷斯特波浪号擦边而过。下面的一幕邦德并没有看见,此时包括克雷斯特在内的所有人都已趴在了克雷斯特波浪号的甲板上,而且都以为自己的小命已经交待了。
  邦德一气向上爬升了差不多1000  英尺,他一边爬高一边考虑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他目前的处境是置身于一架塞满了钞票的水上飞机内——那些蓝色包裹里的钱恐怕数不胜数——而且他没有既定的飞行方案;桑切斯的人和药物管理局的人,甚至包括财政部国内收入署的人肯定都正在寻找他的下落,想到此他便掉转机头朝着与陆地相反的方向飞去。眼下他所需要的是一处不是机场的降落地点,而且要尽可能离开克雷斯特波浪号远一些,以免船上的人察觉。另外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因为他一方面要把这笔现金安顿好,另一方面还要悄无声息地返回基韦斯特。
  邦德把飞机的高度尽可能降低,以免被这一地区的雷达发现。同时他也放慢了机速并开始在心里琢磨。药物管理局的人为了打击走私活动对这一带水域进行着严密的监视,所以他决不能自投罗网去对那些人说,“瞧瞧我弄到的东西,这都是从毒品生意中赚的。”那些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因为做为证据的那些毒品已经被他给毁掉了。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无论他下一步做什么,这次蝠鲼之旅肯定是已经临近尾声了。
  “海狸”继续向前飞行,邦德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二十分钟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了一眼罗盘,然后把机头换了个方向。眼下他只有一条路好走了,而且还要看他的运气如何。
  7最后一次接头
  CNN 电视台正在播放发自伊斯莫斯城的现场报道。只见一位漂亮的女电视评论员正站在一家灯火辉煌、豪华气派的赌场前,她的身后不时有一辆辆加长高级轿车驶来,从里面下来的俊男靓女们旁若无人地走进赌场。
  詹姆斯·邦德此刻正饶有兴趣地在他下榻的饭店房间里看着这一切。方才服务员把晚饭送来时他一边进餐一边顺手打开了电视机,那位女评论员的开场白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今晚的伊斯莫斯城灯火辉煌,”她劲头十足地看着摄像机说,“弗朗兹·桑切斯的到来更为这次盛大宴会增添了喜庆气氛,据说此次宴会是专为庆祝他最近从美国成功脱险而特意举办的……”
  看到这里邦德停止了吃饭,叉子上的鲑鱼悬在了半空。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中,他看到屏幕上出现了桑切斯正从一辆加长豪华轿车上下来的特写镜头,挽着他胳膊的是卢佩,一大群保镖围在他们身边。
  女评论员走上前去,只见桑切斯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态。
  “桑切斯先生,”女评论员开始采访,此时屏幕下面出现了她的名字——安娜·莱克。“桑切斯先生,最近有一家美国主要报纸称你为毒枭……”
  桑切斯立刻向摄像机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顿然消失,他随即便打断了莱克小姐的问话,弄得她好不尴尬。“我对毒品的事一无所知,如果说美国存在毒品问题,那么责任并不在我,它应该从其它方面找找原因。我是一名商人,经营这家赌场,我热爱美国人民,也欢迎他们来我这里,而且是最最热烈地欢迎,因为他们应该来,至少我这里赌赢的概率要比美国的轮盘赌高得多……”正在这时,一辆挂着国旗的加长高级轿车停在了桑切斯身后,车的周围环绕着军警的摩托车卫队。
  “像是从鲁里坦尼亚王国①来的,”邦德咕哝道。
  “实在对不起,”桑切斯重又变得笑逐颜开,“我得去迎接客人了。”
  他说完便急匆匆转身上前去拥抱刚从那辆官方高级轿车中爬出来的矮胖男人,这时军警们已经拥上前来挡开了摄像机,从屏幕外面传来了莱克小姐的一声尖叫。过了一会,莱克小姐才重新出现的屏幕上,此时她已恢复了方才的风采——“大家已经看到,弗朗兹·桑切斯正陪同他的贵宾赫克托·洛佩兹总统前去参加在他的赌场举办的“欢乐之夜”晚宴。这条消息是CNN 新闻台的安娜·莱克从伊斯莫斯城宴会现场报道的。”
  邦德叹了口气心想,原来他在伊斯莫斯,桑切斯,你就是到了天边,我也不会放过你。只不过他动身前还需要做些准备工作,而且今天一天也真够他受的。
  他早些时候驾驶着那架海狸向海面上飞行了大约有四、五十英里,一边飞一边祈祷天气不要发生变化。好在大海上一直风平浪静,于是他把飞机降落到了海面上,同时希望不要被发现,以免再匆匆起飞逃避。他至少要在这儿等到晚上,并且需要这段时间把那些密封的钱包裹整理一番。
  那两名飞行员显然是有备而来,因为在飞机的机舱内放有两个大旅行箱,邦德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那些钱在箱子里装好,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离日落差不多还有一个钟头左右时,邦德已经是又饥又渴,不过他很明白,如果他想使自己和那些钱万无一失,那么就只有坚持下去。他发动了引擎,然后把飞机调转到上风头开始起飞,起飞后他没有爬高,而是按照调定的航向紧贴着海面飞去。
  他把飞机的高度表调在零的位置上,在他的印象里佛罗里达群岛周围的海域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在夜幕中仅凭着磁罗盘以及高度表和他在起飞时设定的时钟向前飞行。他关掉所有灯光,匀速飞行了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样子。
  终于,在遥远的天际间,他看到了闪闪的灯火,于是他把飞机降落到海面上并开始谨慎而缓慢地滑行,一直向前滑行了差不多十几英里。
  他又检查了一下航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刻。他此时正在驶向基韦斯特附近的一个特定小岛,关键是他必须准确无误地摸黑从西侧靠上这个名叫巴拉斯特基耶的小岛,因为在岛的东侧有一条供小型机动船只通航的很浅的航道,其吃水深度不过几英尺。现在只要稍一不慎他的海狸1 型水上飞机就有可能发生搁浅,而且不大可能再摆脱出来。
  飞机的引擎在缓缓地转动,邦德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的夜幕,不时地闪现一下着陆灯。大约两个小时后,巴拉斯特基耶岛隆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在岛的南侧有一个木制的码头,其吃水深度足以让这架水上飞机停泊。邦德慢慢地把飞机停靠在码头上,然后爬上岸把飞机拴好。
  岛上一片漆黑,他知道这个小岛的主人此刻要么是在基韦斯特的家里,要么是在纽约的公寓中。小岛的主人是邦德的一个老朋友,他在岛上建有一幢造型非常新颖别致的房子。
  同所有外勤特工一样,邦德在世界上绝大部分大城市里藏有自己的身份证件,而且他无论到了哪里都会非常谨慎地结识一些朋友和熟人。其中的一些人对他的内情略知一二,另外的一些则只是因为同他合得来,喜欢与他交往和谈话而已,戴维·沃尔科夫斯基就属于后面这一类人。邦德实在不愿意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利用这位通过恢复和改建使基韦斯特海湾面貌焕然一新的人,但他又实在别无选择。戴维是巴拉斯特基耶岛的主人,也是岛上那幢房屋的拥有者。
  邦德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把钱从飞机中取出来。他从飞机和木制码头间一共往返了三次,前两次是搬运沉甸甸的旅行箱,然后又拿着从驾驶舱内找到的一只手电筒把货舱和驾驶舱检查了一遍,这次检查的确很值得,他又发现了藏在副驾驶员座椅下面的两包钱。这笔钱是贩毒款,所以邦德对自己的所做所为一点也不感到歉疚,更何况这笔钱将用于除掉弗朗兹·桑切斯——或者是把他捉拿归案。
  邦德把钱如数运到码头上后又回到了飞机上。他把手电筒挂在脖子上,在货舱中翻找起来,他找到一套包括木槌和凿子在内的工具,然后又发动引擎把飞机开到了深水处。邦德把引擎关掉并下到了浮筒上,他先用了十五分钟时间把飞机右舷的金属浮筒凿破,飞机已经开始进水并侧倾,随后他又上了第二个浮筒如法炮制。飞机在缓缓地下沉,此时水已经没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在机身上的四个不同部位凿了四个洞,然后才用力一蹬离开了飞机,他一边仰泳,一边看着进水的飞机慢慢地下沉。也许明天会有人从空中发现这架飞机,不过他希望那是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他非常舒缓而迅速地用自由式向岛上游去,神经末梢感到有些紧张,因为这一带浅海经常有鲨鱼出没。好在幸运之神仍在保佑着他,他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岸上后又把钱箱检查了一遍,然后便向那幢无人居住的房屋走去。凭借手电筒的亮光他找到了大门,把门锁拨弄开后,邦德进了屋。他很快找到了电话机并拨了一个基韦斯特当地的号码。四声振铃过后话筒里传出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
  “戴维,我是詹姆斯。詹姆斯·邦德。”
  “噢,真高兴听到你的声音,詹姆斯。你在哪儿?”
  “在你的小岛上,我是破门而入的。”
  “嗬,你倒是很坦率,要不要我报告当地警察。”
  “我现在后悔不该告诉你。”
  “告诉什么?”
  “私闯民宅呀。”
  “私闯民宅?”戴维的声音显得一本正经。“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是不是又是因为女人的事?这个毛病你总是改不了。”
  “我需要你来接一下,并且在凯撒·玛丽娜饭店给我定个房间。”
  “为什么?我记得你通常住皮埃尔饭店。”
  “那位丈夫也住那儿,”邦德答道。
  “噢,照这么说还是凯撒好些。我这就让史蒂夫开船去接你。”戴维说的史蒂夫也是邦德的朋友,一个很帅气的高个子年轻人,也是个好水手。
  “能不能让他从航道上过来?”
  “史蒂夫的船能够开到任何地方,他对航道的了解不亚于自己的手背。
  还有别的要求吗?”
  “最好让他去皮埃尔饭店把我的几件行李取来……”
  “当然可以,詹姆斯,和你谈话真高兴。等你和那些丈夫们的事了结以后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吃顿午饭,再见。”
  史蒂夫到皮埃尔饭店取了邦德的两件行李后便驾驶一艘快艇赶了来,当他拎起钱箱时禁不住问了一句,“上帝,这里面装了什么?是不是金条?”
  “差不多吧。”邦德在黑暗中笑着回答。
  史蒂夫靠一只小聚光灯在两侧用红旗作标志的弯曲而狭窄的航道中摸索着前进,他们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走完了从巴拉斯特基耶到加里森湾的行程。加里森湾有一个小酒吧,时常光顾这个小酒吧的都是一些对巴拉斯特基耶岛的事不大关心的渔民。半个小时后,邦德已经住进了修葺一新的凯撒·玛丽娜大饭店,饭店的大厅恍若仙境,木地板平滑如水,顶上转动着巨大的风扇,墙壁上绘有很奇特的家谱图。这家饭店的创始人是亨利·弗拉格勒,他不但修建了海外铁路,而且在县城和南海滩之间的这块最美丽的地方建造了这家饭店;饭店四周棕闾环绕,后面是一片片优美的草地。同海外铁路一样,弗拉格勒对这一饭店的投资也并不成功。在一、二次大战之间它已开始衰败,二次大战中又被美国海军征用,战后才归还给所有者。在古巴危机中,它又一次被军方接管,从此便一厥不振,直到1977  年才重新进行了改建。
  眼下这座令人心旷神怡的饭店对邦德来说无异于天堂,而最令他满意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他的行李只有一部分被打开,那只是为了确认钱是不是完好地装在两只旅行箱内,同时也是为了检查一下特殊装备处为他去伊斯坦布尔执行任务而准备的旅行箱的特制秘密夹层。邦德把箱内足以挡住任何机场的X 射线照射的伪装底层揭去后,露出了一把自动手枪和枪套以及另外的一些物品。
  看到他们给他配备的是一把沃索尔PPK 而不是他一直最喜欢使用但前几年已经被淘汰的SIS 式手枪,邦德禁不住嘟哝了一句。等他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支手枪并非老式的PPK ,而是一支枪身更短、杀伤力更大的P38K  式。
  邦德换上一条黑色便裤、一件黑色圆领衫和一双很舒适的软皮皮鞋,然后把手枪插入后腰部的特制枪套内,再将一只带拉锁的钱包放进裤子后面左侧的裤兜内。现在该去莱特家——那个令人不堪回首的地方了。
  他徒步向莱特家走去,因为他不想让这次出行留下痕迹,他甚至不愿意让某一位出租汽车司机留下印象。房子仍然用白色的警戒线围着,更让人泄气的是大门前的车道上还守着两名坐在车子里的警察,不过邦德估计他们看不到自己想去的那个房间。
  邦德悄悄地穿过树丛,又爬上了围墙,同时还留心着不要触动报警装置或是电眼之类的装置。然后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房子后面通向厨房的那扇门前。他跪下身去,从后裤兜内把钱包掏出来,先从里面取出一支钢笔手电,然后又取出一把干他们这一行的人称之为钱耙子的万能钥匙。
  门上是一把用了多年的旧锁,所以开起来不应该很困难。他把钥匙插进锁孔内,一边很沉着地来回轻轻移动,一边仔细听着钥匙与锁芯内的弹子和弹簧啮合的情况。邦德逐渐加快了动作的节奏,不一会便听到了锁芯弹起和弹簧松开的声音。只听叭的一声锁头便打开了,门也缓缓地启开。
  邦德已经想好还要从原路返回,所以进屋后他又把门轻轻关上,门锁重又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被人打开过的痕迹。邦德进去后穿过厨房和起居室向楼上摸去,他不敢用手电筒,因为他怕被守在外面的两名警察发觉。
  邦德终于来到了莱特的书房。他早就打算来这儿,但M 的突然驾到使他没能成行。他进了书房后把手电筒打开,从外面的街上是看不到这个房间的,而且他还寄希望于房子的后面没有警察把守。
  他上次来时这屋里乱的不成样子,抽屉翻在地上,书籍扔的到处都是,一想起菲利克斯的躯干戳在沙发椅上的惨状,他脖子后面仍然一阵阵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一次,也就是在菲利克斯的婚礼上来这里时的情景,当他走进这个房间时看到那个肤色浅黑的帕姆正伏在菲利克斯的肩上,菲利克斯当时正往桌子上的这台计算机内输什么东西。菲利克斯当时的一举一动至今仍历历在目,他知道任何来这里翻箱倒柜的人都不可能发现他所要找的东西,因为菲利克斯把它藏在了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地方。
  邦德走到桌子边的书架旁伸手取下了黛拉的可爱照片。在这张照片的小像框后面藏着一张3.5 英寸计算机软盘,那是邦德在屋里等着菲利克斯下楼去切蛋糕时菲利克斯放在那里的。
  邦德走到桌子旁坐下并打开了计算机的电源开关。计算机的驱动器和风扇开始发出轻微的运转声,屏幕上出现了“欢迎使用”的字样并在一侧打出了一个小计算机图像。接下来是清屏,屏幕上只留下了右上角的硬盘驱动器菱形像标和位于顶部的一行菜单。
  邦德把那张3.5 英寸软盘插入到驱动器内,硬盘像标下面很快出现了软盘像标。邦德用鼠标点了两下那个像标,里面的程序开始运行,屏幕黑了一下后又变成了灰色,硬盘上的应用程序取代了软盘上的所有程序。
  紧接着,还没等邦德反应过来,屏幕上已经布满了数据,都是一些文件清单,每一个文件前面都带有一个活页夹子形状的小像标,所有像标都有一个文件名,例如:桑切斯:在美国的资产、桑切斯:在瑞士银行的帐户、桑切斯:在伊斯莫斯城的帐户,最后一个文件是桑切斯:情报员。
  邦德用鼠标击了一下最后那个文件,屏幕上出现了8 个滚动的名字,每个名字下面都有详细介绍,最后以“退出”两字结束了文件。邦德特地看了一下最后那个名字,上面写到:莱克星顿接头——美国中央情报局,P ·博维尔。最高级别支持与保护外加技术保障。下次会面:星期四晚21  时,比米尼西岛巴雷尔希德酒吧。
  邦德点了点头,似乎他已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其实他也的确知道巴雷尔希德酒吧位于比米尼西岛环境最恶劣的一个地区。明天就是星期四,所以这个P ·博维尔将要在那里等着见菲利克斯。对邦德来说也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冒名顶替菲利克斯去接头。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这个名叫博维尔的接头人会是谁,不过明天晚上就会见分晓的。眼下令他担心的是这张盘只是张备份盘,他打开硬盘驱动器把文件整个检查了一遍,里面同样存有那些数据。
  他差不多百分之百相信桑切斯的人也已看到了所有这些内容,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这张备份盘。这样一来,当那个接头人博维尔出现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回到饭店后经过检查他确认没有外人进过他的房间——他在屋里玩了个惯用的小把戏:东放一根火柴,西放一块棉花。的确没有人动过他的房间。
  他把手枪放到枕头底下,然后锁好门,脱了衣服,梳洗了一番后便上了床。在直到明天早晨以前的这段时间里他无事可做,而且眼下也没必要为以后的事伤脑筋,于是他排除了心里的一切念头,无忧无虑地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晚上8 点45  分,邦德驾驶的豪华汽艇停泊在了巴雷尔希德酒吧门前码头的其它快艇中间。
  当天上午买这艘汽艇时给邦德带来了不小的乐趣,邦德不由得想到,既然还有那么多的钱可供他开销,恐怕今后的乐趣还多着哪。吃过早餐后,邦德通知饭店他将要外出一至两天,并问店方能否把他的行李存进保险柜。店方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从其中一个旅行箱中取出了很大一笔款子后,把行李收拾停当便离开饭店去了基韦斯特船坞,他觉得那里应该有减价汽艇可买。
  谁知到了以后却发现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唯一可选的目标是一艘细长的豪华汽艇。
  他看到一个长相很不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正在摆弄那艘汽艇的引擎,于是他走上前去搭话。
  “请问你的汽艇是否出租?”他问。
  那年轻人却连头也不抬,“不租,”他嘴里咕哝了一句。
  “怎么,引擎有毛病吗?”
  “不可能,所有同类汽艇中,她是最好的。”
  “很好,”邦德笑笑说,“从你手里买下她要多少钱?”
  听他这么一问那年轻人到底把头抬了起来,他脸上挂着不屑的微笑把嘴撇了撇。“反正你买不起就是了,傻东西。”
  邦德又笑了笑,“说出来让我听听。”
  船主直楞楞地盯着他看,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我做了什么倒霉事,一大清早就碰上这么个神经病?”然后他哼了一下鼻子大声说,“你要买?二十万拿走。”
  “这个价钱是不是包括一整箱汽油在内?”邦德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一万元一沓的现金,他在对方的一脸惊讶中数了二十沓出来。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再有十分钟他就要见到博维尔——莱特的最后接头人了。
  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他从汽艇里爬出来向酒吧方向走了几步,心里想到那个人肯定不会是里茨·格雷尔。进了酒吧以后他发现里面的情形比他预计的还要糟,到处杂乱无章、破败不堪;来这儿的顾客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其中的一些显得面目非常可憎。远处的角落里有张台子,一个无精打采的脱衣舞女正在表演,看她那副样子还不如去看一幅画儿来得过瘾。屋子里烟雾腾腾,刺耳的噪声恐怕就连长年住在飞机跑道附近的人也难以忍受。
  两个身着过时而破旧晚宴礼服的男人正站在门的内侧,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是酒吧里的保安。邦德带着几分小心向他们走过去,“我想找一个名叫博维尔的人,”他说。
  两人中块头较大的一个顿了一下才做了个手势,向最黑暗的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指了指,不难看出那人的鼻梁骨至少给打断过不下六次。邦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的剪影正独自坐在这个狭长形酒吧另一端靠近那个脱衣舞女的地方。
  邦德像刚才一样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走去。酒吧内的女人寥寥无几,邦德觉得这里的女人都不完全可靠,而这里的所有男人肯定是完全不可靠,他们显然都不喜欢陌生人,而屋子里的桌椅又摆放的很拥挤,任何人想从他们中间穿过都会受到辱骂,所以邦德更是加倍的小心。
  最后,他好不容易挤到了那个形单影只的人身边。
  那人抬起头来看到邦德时吃了一惊,她正是菲利克斯不幸的婚礼开始前的那段时间里邦德在教堂外而见过的那个女人,后来在菲利克斯的书房里又见过她一次。她就是帕姆,那个穿着鲜艳的粉红色外衣、肤色浅黑、行踪不定的美女。
  “真是意想不到的幸会,”邦德开口道。他发现她今天完全变了样子,头发用一根皮筋束在脑后,身上穿一件带垫肩的外衣和一条很邋蹋的白色便裤。而且看到他她样子并不高兴。
  “莱特在哪儿?”他刚刚在她身边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急救室里,如果我们不快些离开这儿,恐怕就要去和他作伴了。我敢肯定桑切斯已经得到了莱特的所有文件,你的名字也在里面,你知道的。”
  “见鬼!”她咕哝了一句,“我就觉得不对劲,不要往四处看,在酒吧的那头有几个壮汉,他们都是桑切斯的人,已经来了多时。那些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有专长,但却不是盯梢的行家,也许他们在等着前来与我见面的人。”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一名女招待走到他们的桌前。
  “嗨,你们好,想来点什么?”女招待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而邦德脑子里只出现一个词:“丰满。”
  “给我来杯加橙汁的麦芽酒。”帕姆头也不抬地说。
  “我也一样。”邦德盯着女招待说,同时他瞥见比室内高出一块的门廊那边又出现了几个新面孔。“我觉得就要出事了,”他说。
  帕姆转过头去。“噢,见鬼!”她呻吟了一声说,“那是桑切斯的贴身保镖之一达里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原先是康特拉斯一伙的,可就连那些人都把他赶了出来,只有桑切斯才肯用他这种人。另外那人也是十足的恶棍,一个见了苍蝇都要拔根毛的家伙,你带着枪吗?”
  邦德咳了一声,同时把自己的风衣掀开刚好能让她看到里面那把沃索尔P38K  的枪柄。帕姆看到后却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轻轻向后仰了一下身子,只见她的腿上横着一枝.38 型20  口径双筒猎枪。
  这时,邦德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名女招待向屋子另一头的达里奥看了一眼并冲他们这边点了点头。
  “这儿有没有后门?”他问。
  “酒吧那头的两个壮汉身边又添了三个人。”眼观六路的帕姆似乎也正在筹划逃走的方案。“你看,”她说,“达里奥过来了,只要他们一开枪,你就马上趴到地板上。”
  “好吧……”邦德话音未落,达里奥已经挤出人群站到了帕姆的右侧,另一个打手也幽灵般地站到了邦德身边。
  达里奥面带微笑,但口气恶狠恶地问,“对不起,博维尔小姐,我们认识吗?”
  邦德站起身并使自己的位置刚好比达里奥那个同伴的位置稍后一点,这时就听帕姆很干脆地说了个“不”字。
  “我肯定认识你。”达里奥边说边走的更近些。“你过去经常为我的一些朋友驾驶包机。听着,我给你找了份工作,”他说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我们去外面单独谈谈好不好?”
  “这位女士是和我一起的,”邦德很客气地说,但他的口气却非常地强硬,是那种只有海军陆战队的教官才会喜欢用的口气。
  达里奥隔着桌子望着他。“没人跟你讲话,外国佬!”话没落音他却来了个大喘气,邦德的目光向下一扫,原来是帕姆用手中猎枪的枪筒戳进了达里奥的腿裆之间。达里奥痛得缩成一团,只听帕姆也来了一句。“这位男士是和我一起的。”
  这时那名女招待把饮料端了过来,“你们的饮料来了,3 块5 ,如果不再需要别的。”
  达里奥的同伴接口道,“我来付帐好了,”说着把手伸进口袋里,却没料到邦德暗中一掌砍在他的后脖梗子上,那人一个趔趄往前便倒,邦德伸手拉住了他。
  “他喝多了。”邦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10  元的票子顺手扔进女招待的托盘内。“不用找了。”
  “噢!真太谢谢了,”她扭了扭胸脯说,“随时听你吩咐,亲爱的。”
  “现在,咱们大家都坐下,不许出声。”邦德一边把手里那个家伙放进椅子里,一边看着达里奥说,“朋友,你会帮我们离开这里,对不对?”
  达里奥把目光抬起来望着邦德身后的方向,帕姆也同时把目光抬了起来。“手放到桌子上,”她厉声对达里奥说,一边用枪逼着他坐到了桌子边。
  然后她又问邦德,“你是怎么来的?”
  “汽艇。”
  “汽艇在哪儿?”
  邦德向她身后的墙壁方向点了点头。“就在墙那边。”此时酒吧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桑切斯的其他打手正往这边挤过来,而另外的人则对他们的横冲直撞十分不满。于是屋里响一阵阵物品破裂声和喊叫声,邦德向四下看了一眼,整个酒吧已经成了斗殴场。一个男人正在把另一个人当作沙袋猛击,另外两人正你一拳我一拳打的难解难分,唯一的欠缺的是没有钢琴伴奏。
  “咱们走。”帕姆已经站起身来,就在她起身的工夫,达里奥猛一转身抄起了一个酒瓶子,不想邦德却顺手用枪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晚安,达里奥,”邦德说完便紧随帕姆向墙边跑去。
  邦德正跑着突听到有人喊道,“站住,”他转身一看喊话的是另一个持枪的打手,邦德立刻举起手里的沃索尔,却不想半路上又杀出一个墨西哥人挡到了那名打手身前。
  趁着这个工夫,帕姆转身冲着墙扣动了扳击,整个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邦德看到墙上出现了一个足有四英尺的大洞。“多亏他们用的是廉价建材,”
  邦德说。
  “快,”只听帕姆喊道。“你去发动汽艇,我挡住他们,”说完便把那枝20  口径的猎枪对准了人群。邦德从墙洞中钻出去一边往汽艇方向跑,一边不由地想到,这种.38 型带柄猎枪的威力可真够大的。
  他只用了5 秒钟便跑到了码头边,又过了5 秒钟,汽艇的引擎便已发动起来。
  此时帕姆也从洞里出来了,她一边向空中放枪,一边用尽全力向码头这边跑过来。就在她刚刚到达码头边上时,达里奥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旁,手里的枪也随即响了起来。邦德急忙向对方还击,达里奥回身躲进屋内,但仍在不停地射击。
  邦德听到被子弹击中的帕姆气喘吁吁地一头栽进了船舱,于是他一边大声诅咒一边猛踩油门,汽艇象箭一般冲了出去。与此同时,桑切斯的另一名打手端着一枝尤奇牌步枪出现在码头上,随着雨点般的子弹射来,就觉得汽艇一阵乱颤,邦德立即向对方还击,可喜的是,他看到码头上那家伙手捂着腹部弯下身去,先是手里的步枪掉进了水中,接着自己喊叫了一声也跟着下去了。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越快越好,帕姆无疑需要帮助;可是,在高速行驶的颠簸中他看到帕姆的身子动了动,接着只见她一翻身坐了起来。邦德把速度减慢些,眼看着她拉开了身上穿的带衬外衣的拉锁并伸手进去在填料中摸索一番后取出了一颗子弹。
  “是.375  大口径手枪。”她说着把子弹扔到了甲板上。
  “你穿的是基夫莱尔?”邦德禁不住问道,他知道基夫莱尔是一种新型化合物,用于制作新型防弹衣。
  “我在做生意前一定要穿上它才会出门。”
  “你选的这门生意可不那么好做。”
  “你也一样,詹姆斯·邦德。菲利克斯把你的为人以及你所从事的工作统统都对我讲了,至于我吗?这样说吧,我是名飞行员,在美国空军干过两年。一个姑娘退役后还能干些什么呢?去当空姐吗?我还是经常飞行,我自己甚至还有一架“比奇男爵”轻型飞机,主要是用来经常练练手。
  在防弹衣的下面她只穿了一件粉红色的丝制短背心,这一来可让邦德饱了眼福,说话的口气也不免轻薄起来。“我有一件工作正好适合你干。”
  “噢,真的吗?”她问。
  “真的,千真万确,我想请你为我驾驶去伊斯莫斯城的包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离开了美国。”
  “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
  “为什么?”
  “为了抓桑切斯。我要你把他的活动情况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全部情况,我会出大价钱的。”
  “难道你在追踪他?”帕姆的脸上现出惊讶之色,看到邦德没有回答,她便又问邦德一共带了多少人。
  邦德笑着看了看她,“只有你我二人。”
  “你疯了,那家伙可是养着军队,别人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心里。”
  “那好吧,你把我搁那儿就回来,我出5 万元。”
  她走到邦德跟前把一只手放到他的手臂上,“这种活儿至少要10  万。”
  邦德放慢船速,他把手放到帕姆的肩头,两人互相望着对方。“7 万5 ,”
  他说。
  “你出汽油费。”
  “用你的飞机。”
  “成交。”她说话时显得很兴奋,这时汽艇的引擎发出一阵突突声,然后便空响起来,船速顿时慢了许多。
  “见鬼!”邦德走到船尾俯身去检查船的外侧,“有几发子弹把油箱打漏了。”
  现在他们已经慢得近乎要停下来,邦德转身向帕姆走过去。“真是活见鬼了……”
  “没油了是吗?自从高中毕业后还没人再跟我玩过这种花招。”
  “那时候这招儿还灵吗?”他说着向靠在舵轮上的帕姆走过去。“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能漂到迈阿密。”此时他离帕姆已经非常近了。
  “这段时间我们干什么好呢?这就是你的下一句台词吧,对不对?”她张开嘴迎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你干嘛不等到我请求你的时候呢?”
  “那你现在请求我好了。”帕姆说着已经被邦德搂进了怀里,两人双双倒在甲板上。汽艇缓慢而轻柔地在平静的海面上漂着。
  “多美好的海上之夜,”邦德说。
  8美元与美女
  伦敦,在俯瞰摄政公园的英国情报局大楼第5 层上,M 正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打雷。
  他那位富于传奇色彩的秘书莫尼彭尼小姐闻声从文字处理器上把头抬起来,显然她刚才正在想心事而不是在工作。M 的雷声挟着闪电在她那惯常很平静的工作台上兜头盖脸浇了一场暴雨。
  M 手里挥舞着一沓文件,说话的口气像是在十级台风中给站立在甲板上的水兵们下达命令。一看到他这副模样,谁都不会怀疑他在海军中享有极高的军衔。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这活儿是怎么干的?”他看到站在对面的莫尼彭尼露出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中这与她平日里的作派可是相差太远了。
  “出了什么问题吗,先生?”从那‘可怜巴巴’的声音中一点也听不出她是个非常干练的秘书。
  M 又把手里的文件挥动了一下。“5 处错误,一页纸竟出现了5 处拼写错误。真是见鬼了,女士,处理器的拼写校正功能完全可以避免此类错误嘛。”
  “是的,是的,对不起,一定是我忘了进行拼写检查。”尽管她的眼睛看着他,但M 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手正在桌子上搞小动作。他把目光向下方扫去,只见她正在用几张废纸遮盖一份电传。“给我看看。”他伸手把那份电传抄起并大声念了起来,只见他越念声音越大,越念火气越盛——“到今天下午15  时为止,美国移民局尚未接到关于007 离境的报告。上帝,这是谁干的?”
  “是我,先生,我想你一定会为詹姆斯担心,他失踪了。”
  M 的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我的苦衷,莫尼彭尼,你知道的很清楚。
  是你在为他担心,是不是?”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唉,算了吧,我想通了,你也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还不是去找那个恶棍桑切斯了。只是他做得有点过火了,我们必须阻止他——或者说是帮助他。”他对她淡淡一笑。“我已经给咱们在伊斯莫斯城的人打过招呼。”他说着从手里拿的文件下面抽出一张小纸片。“现在把心静一静,马上把这份备忘录给我打出来,今天下午,明白吗?”M 说完转身回他的办公室里去了。
  莫尼彭尼把文件读了一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她拿起电话机,“请给我接特殊装备处。”
  到达伊斯莫斯城国际机场前需要在海上完成进场飞行。飞机跃过港口后再前行一英里便是33  号左跑道的尽头。在这最后一英里的飞行过程中你从空中往下看到的情景同你在地面上看到的没什么两样:一幢幢丑陋不堪、年久失修的建筑物拥挤在一起,现代高层楼房和饭店几乎紧紧地贴在一快儿。如果不算过客和死人的话,伊斯莫斯城里住的人一共可分成4 大类。这里的居民要么极富,要么极穷;要么有工作,要么没工作,而最后一类人可以说比比皆是。
  帕姆驾驶的“比奇男爵”飞机稳稳地着陆后又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跑道尽头的白色标志线上,随后在塔台的指挥下她又将飞机滑行到了航管区,这里的其它一些小型飞机有的正在卸货,有的正在准备起飞。
  从驾驶舱右侧的座椅上望出去,邦德看到机场大楼的一侧挂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幅装饰性很强的总统画像,只见画像上那人穿着俗不可耐,正在呲牙咧嘴地傻笑,下面印着一行西班牙文:赫克托·洛佩兹总统——人民的福星。
  帕姆在一个地勤人员的指挥下进入机位,加好制动后停了机,两台“大陆”IO-470 -L 引擎越转越慢,只见两个转盘似的螺旋桨慢慢停了下来。
  “詹姆斯,欢迎光临以腐败、饥饿和世界上最大毒品走私犯著称的伊斯莫斯城。”
  这时,一名地勤人已经到了飞机前,他们两人那些式样相同的路易斯·维顿旅行箱也被搬上了一辆小行李车。“嗨,”他们走下舷梯时帕姆被什么事情引得叫出声来,她用头点了点停在旁边的一架墨西哥湾流Ⅱ型飞机,那架飞机的引擎正在轰鸣,盖住了所有其它一切声音。“有意思,”她接着说。
  邦德看到那架喷成了奶油色飞机的尾翼上带有一个金色徽标,上面的几个英文字正是这架飞机的拥有者——地峡赌场,其最后一个字母“O ”用的是一枚硬币的造型。“你快看那些来接机的人。”
  邦德看到正有六个东方人走下舷梯,机下有两个人在迎接他们,其中的一个头发呈亚麻色、穿着打扮俨然一副华尔街老板的派头;另一个则人高马大,活像半截铁塔。邦德曾经在欢迎桑切斯复归的赌场“欢乐之夜”电视报道中见到过那人。
  “长着亚麻色头发的家伙名叫威廉·杜鲁门·洛奇,是桑切斯的财务顾问。”
  “怎么长的象只壁虎。”邦德脸上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他希望这个取材于电影《华尔街》的小玩笑不至于让帕姆摸不着头脑。
  “噢,真的,跟电影上的一模一样。如果他回去一定会让大家惊喜万分,华尔街的内幕交易可不能少了他。”
  “没错。”这时一名海关官员和一个长的很迷人的女服务员也走了过去并带着那群人通过旁边的一个通道进了等在那里的几辆加长豪华轿车。“另外那个人呢?”邦德问道。
  “那个高个儿名叫赫勒,他曾经担任过绿色贝雷帽部队的队长,后来堕落了。他负责桑切斯的安全,有上校军衔。他也是中央情报局通辑的对象。”
  “这我相信。”邦德说。这时一名海关官员前来为他们办理海关手续,那人接过邦德塞给他的500 元美钞后便在他们的护照上盖了章。“租一台豪华轿车需要多少钱?”邦德问。
  “是你用吗,先生?再加100 元好了,给我就行。”邦德交了钱,车子也到了。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快速行驶在两边挤满了破旧建筑物的大街上。
  街上到处是正在玩耍的衣衫褴缕的孩子,马路边上坐着一些灰头土脸的成年人。
  不久他们便从贫民区进入了富人区,这里不再有破衣烂衫和绝望的表情。商店里灯火辉煌,奢侈品琳琅满目,有许多保安人员正在街上巡逻。只见那些派头十足的人都穿着蓝色的裤子和衬衫、套着短皮夹克、棒球帽上的金色徽标闪闪发光,而且都身带机头大张的猎枪。邦德发现,即使是在这些高级商业区里,洛佩兹总统的画像也是随处可见。
  他们已经打过电话,邦德预约了总统饭店所能提供的最高级套房,所以那些迎候他们的人又是搓手,又是微笑,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搬运他们的行李动用了三名侍者,一名殷勤倍至的助理经理一直陪着他们,不停地向他们致意,又问他们对套房是不是满意。
  尽管他们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但邦德还是皱着鼻子四下打量着,“还凑和吧,”他说,“不过,我要在所有房间里都插满鲜花……”
  “没有问题,先生。”
  “还有一件事需要马上就办,能不能给我租一辆劳斯莱斯?”
  “当然,先生。”那名助理经理把腰哈的更低了,“要不要配司机?”
  “暂时先配一个吧,以后再说。”
  “好的,先生。我请问,先生……”他显得有些犹豫。“您能否签一下登记卡,先生?”
  邦德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对方是刚从石缝里钻出来的。他掏出一沓钞票,一边大把大把地给侍者分发小费,一边说,“这事由我的高级秘书肯尼迪小姐来办。”他说完朝帕姆招招手,帕姆的眼光锥子般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才向那名助理经理甜甜地笑着签了登记卡。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称呼我肯尼迪女士,”门关上后帕姆才说。“不管怎么说,我已经跟你讲过,我不是那种肯听命于人的人,为什么不说你是我的高级秘书呢?”
  “入乡随俗嘛,帕姆,这个国家仍然是男人的世界。”他说着向行李架上的一个大箱子走过去。他摆弄了一会箱子上的密码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钞票,把个帕姆惊得几乎差了气。
  他从里面数出来几沓递给帕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亲爱的帕姆。
  你的工作完成了。”
  帕姆接过钱看了看,然后又看着邦德。“詹姆斯,反正你这儿也缺少人手,我愿意帮你把这件事做完。”
  “太危险了,帕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说着用两手扶在她的肩头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希望回去时你还等着我。”
  真是个可人的姑娘,邦德心想。又聪明,又漂亮,又勇敢,这都是很吸引他的地方。他弯下身子用力地吻着她的双唇,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积极地做出响应,这一点更能吸引他。不过他也注意到了她身上不太讨人喜欢的地方,太任性,而且脾气太大,点火就着。
  她从他怀里抽出身子,“詹姆斯,听着,那些人在迈阿密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也许他们会认为我已经被他们打死,不过他们很快就会弄清真相。
  一旦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可就无处藏身了。我的唯一机会是在桑切斯抓到我以前把他给抓到。”她说着投来了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微笑。“另外嘛,我喜欢你的薪水。”
  他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然后点点头,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沓钱。“好吧,这是你的活动经费,如果你打算当我高级秘书的话,那就要打扮得像那么回事。”他说着冲她挤了挤眼,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这样吧,你去做做头发,再买些时兴的衣服,别老是穿得像个假小子。”
  帕姆的火气又给拱了起来,露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劈手夺下邦德手里的钱,“你这混蛋。”她嘴里嘟囔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噢,肯尼迪小姐,”他冲着她的背影道,”
  “我需要把钱存起来,你知道桑切斯常去哪一家银行吗?”
  帕姆继续向外面走,“你以为会去哪一家?”她扭头说。”就是城里最大的那家,伊斯莫斯银行,他自己开的。”随后就听到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像是有人放了一枪。
  一小时后,邦德正懒洋洋地倚靠在一辆银白色劳斯莱斯车后座上,装钱的箱子就放在车子的行李箱内。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们穿过两个街区后,眼前赫然耸现出一幢很气派的仿古建筑,伊斯莫斯银行几个镏金大字横贯东西,煞是醒目。看起来桑切斯似乎偏爱金黄色,邦德想,这倒并不奇怪。
  实际上应当是黄白两色,因为白色象征毒品,黄色当然是毒品带来的黄金。
  不等车门打开,一名银行的服务员已经来到车前,四周有许多穿着皮夹克的警卫,身上都带有顶着火的自动手枪。邦德把两只钱箱从车子的行李箱中取出来放到服务员的手推车上。这次他也同样提前打电话通知了对方,服务员说经理正在等着见他。
  他们进了银行大门,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华丽大厅内有许多穿着入时的顾客,他们在人群中穿行着。当他们走进一间宽大敞亮的办公室时,邦德不由地想到,桑切斯真是个在门面上不惜花费血本的人。
  “嗨,老朋友!”邦德听到有人在冲他这个方向打招呼,当他看到那人正是桑切斯时,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桑切斯穿着一套无可挑剔的白色西装,皮肤呈古铜色,正在从主楼梯上走下来。
  起先邦德一直认为桑切斯是冲着他来的,可临了桑切斯却与他擦身而过,这时邦德才发现他是冲着那六个乘赌场专机来这里的东方人去的。同那六个人在一起的还有桑切斯的财务顾问,帕姆管他叫什么来着?对了,杜鲁门·洛奇,听起来像是一家汽车旅馆的名字。邦德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然后便走进了经理室,同时他注意到桑切斯正陪着那几个人顺着宽敞的大理石楼梯往楼上走去,那楼梯的气派程度绝不亚于第一帝国饭店。
  衣着与桑切斯同样讲究的经理是个身材很高大的人,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微笑着向邦德伸出手来,那张办公桌大得简直可以用做直升机停机坪。
  “您一定是邦德先生吧?您好,我叫蒙顿朗哥,我有幸负责本行的业务已经5 年了,很高兴见到您。”
  邦德已经打开了那两只盛钱的箱子。这时他指了指箱子里让人头晕目眩的一摞摞钞票。“我来存点钱,”他说。
  蒙顿朗哥向钱箱瞟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笑,似乎是在说这对本行算不了什么。原本想搞点戏剧效果的邦德多少有些失落。经理按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小按钮,有一扇门悄然打开,出现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与其说她是名银行职员,不如说她更像个时装模特。
  “这位迷人的小姐是我的助手,邦德先生。”说完他向那姑娘转过身去,那姑娘向邦德投来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康苏拉,请你把邦德先生的钱过一下数。”
  “好的。”那姑娘用一口流利纯正的美国英语回答道。
  “一共是五百万整。”邦德说完便抽身去欣赏墙上的壁画。
  “那就不用数了,亲爱的,给邦德先生开张存单。”
  康苏拉点点头向一名服务员示意,那服务员推了一辆手推车进来把钱箱装上推走了。邦德脸上流露出一种有私房话要讲的神态,蒙顿朗哥也向他投去了心领神会的眼神。
  “另外我还准备按月存入同等数额的钱,”邦德说着又去看那幅壁画,画上是一幅街景,时间是1920  年,画中的人物都显得很富有:女人们都乘坐加长的轿车,用加长的烟嘴吸烟;男人们有的正往银行里存入大把大把的钞票,有的正在购物,不购物的人则正在开董事会。
  蒙顿朗哥走到邦德身后。“这幅画还不错,是不是?它是本地一位天才画家的杰作,画的名字叫‘劳动致富’。”
  “非常贴切。”邦德扬了扬眉毛说,眼睛仍然没有离开那幅画。
  “邦德先生,”经理接着说,“我们伊斯莫斯银行非常理解像您这样的储户,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随时把您的钱打到我们在美国的银行,并进而划入美国联邦储备银行。我们这座楼里就有交易室,你可以随时进行交易。一旦您的资金进了联邦储备银行,我们就可以用它——怎么说呢……?”
  “进行合法投资?”邦德转身向那个正在冲他微笑的经理说。
  “一点不错,邦德先生,合法投资。我们的交易室与全世界的主要金融交易所连网,并为所有储户严格保密。也可以说我们银行运作的秘密投资基金堪称世界之最。”
  邦德心想,“还不如说是全世界洗钱公司之最。”不过他却大声回答说,“我会考虑的,你们的服务对我真的非常有用。”
  “我很高兴我们能够互相理解,很好。”
  外面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另外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邦德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那女人的发式、化妆无不令人赏心悦目,一身轻柔飘逸的白色套服一打眼就能看出是某位设计大师的杰作。
  “蒙顿朗哥先生,”她开口道,听到她的声音邦德才恍悟到此女乃是帕姆,只是她的外表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她一边冲邦德挤了挤眼,一边继续说道,“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姓肯尼迪,肯尼迪小姐,我是邦德先生的高级秘书。”
  邦德急忙上前一步,“稍等等,肯尼迪小姐。”但此时的蒙顿朗哥早已被帕姆的美貌弄得神魂颠倒。“邦德先生,您可从没跟我讲过您有如此迷人的下属。”
  “他一般不向人介绍自己的雇员。”帕姆马上接口说。
  “是这样,我说,”邦德顿了一下,“你是否可以为我在赌场里开一个帐户?先生,我总是改不了嗜赌的恶习。两百万美元怎么样?”
  “没问题,邦德先生,没有一点问题,您尽可以放心去赌,我们这家银行的董事长恰好也是赌场的老板。”
  帕姆迷人地笑了笑,“多么周到的安排。”
  蒙顿朗哥也谦逊地回报以微笑,“这是我们的一贯服务宗旨,小姐。”
  “我应该请求邦德先生带我一道去,他在赌桌上总是走背字。”
  “是吗,小姐,不过俗话说得好——赌场倒霉,情场走运。”经理说完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像真有过这么一句俗语似的,不过他的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邦德和“肯尼迪小姐”都在冷冰冰地望着他。
  “好吧,你在卧室已经走了桃花运,看看你在赌场上是不是该倒霉了。”
  帕姆挽着身着夜礼服的邦德柔声说道。他们乘坐的劳斯莱斯此时正好停在赌场门前。“你看起来很有派,詹姆斯。”
  邦德没有作声,他正在想别的事。
  “谢谢你,亲爱的,”帕姆只好自话自答。“承蒙夸奖,你看起来也同样光彩照人,我还从未见过象你这样迷人的姑娘。嗨,邦德?喂,该醒醒了。”
  “噢,对不起,亲爱的,我有很多心事。是的,你的确很迷人,服装只是一个方面,真正让我动心的是……”
  “是什么?”
  “你竟然能在十分钟内就把自己变成一个地道的时装模特,一般的女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她笑了笑,“逢场做戏罢了。”此时门童已经来到了车子跟前,帕姆继续说,“这句话对你也很合适,你一到床上就马上变成另外一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是逢场做戏。”邦德说着向她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然后便下了车并把手伸给帕姆。
  真的,很久以来他一直是在逢场做戏中过日子,而今天晚上他更是要演一出戏给桑切斯看,他还想干脆利落地上演一出“盗仙草”。
  赌场内装饰的非常华丽,同前来赌博的人们相映生辉。宽敞的大厅内一水的大理石地板,再往里面走便是厚厚的地毯。“像是到了蒙特卡洛①。”
  邦德小声说了一句,这时一名年轻经理迎上前来。
  “欢迎光临。”他鞠了一躬,“邦德先生,肯尼迪小姐。”
  “这里好像人人都知道了我们。”邦德竖着眉毛说。
  “在伊斯莫斯城,有一样东西可以敲开所有大门,先生。”
  “当然,我真不开窍,都是钱闹的。”
  “完全正确,先生。请赏光跟我来,贵宾赌室设在楼上。”
  他们沿着大理石楼梯拾级而上,穿过一段长长的拱廊又下了三级台阶后进到一个非常豪华的房间内。有许多人正在里面鏖战,这间赌场显然设有适合各种人口味的各种赌具。
  横贯房间的棕色扇状赌台旁边聚满了赌客,嗡嗡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那些喜欢清静的赌客们则围着牌桌玩各种赌牌游戏,也有的在玩轮盘赌。所有人玩得都很认真,从他们的专注神情中可以看的这一点。
  从那些赌徒中邦德一眼便认出了他最初在机场后来又在银行见过的那6 个东方人。尤其引起他注意的是那个身材高大、长相很帅的香港华人。他觉得那人很不同凡响,尤其是他的身边还挽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显然那姑娘是个日本人。“那边那位中国先生,”他向经理转过身去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是我们老板的至交,我是说桑切斯先生。”经理压低嗓门说。“是一位香港的要人,姓邝,你认识他吗?”
  “好像不认识,我说的那个人姓李名清。不过,也许我会有机会结交邝先生,他那个漂亮的……嗯……妻子?”
  “女友,”经理纠正道。“不过他们算是东方人找东方人,她是露蒂小姐,来自东京。”
  “她可真美,”邦德说。“太美了……”说到这儿他感觉到帕姆正在用指甲狠命掐他的胳膊。“我想,能否给我安排一张单独的牌桌?玩黑杰克牌①?”
  “当然,邦德先生,这是你的筹码,”经理说着递过一个密封的小包并让邦德看了一张印有号码的卡片。
  邦德点点头。“今晚上够用了。”
  “嗯,如果还需要筹码,尽管去出纳台换,先生。”经理说着带领他们穿过房间并向一个有着头金发的发牌女郎和一个趾高气扬活像刚在拉斯维加斯凯撒宫尽了兴的场内老板打了个响指。
  发牌女郎迎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她的牙齿和头发一样无可挑剔,但说话的口音却毫无疑问是得克萨斯人的,简直土得掉渣。“你们好,打哪儿来呀?”
  “我是美国人,”帕姆甜甜地说。“我的朋友来自英国。”
  “噢!我到伦敦逛过一遭,你们那地儿不赖。”
  “谢谢。”邦德说着在牌桌各处分别放上一个5000  元的筹码。“你不介意我们把每圈限额提高到5000  块吧?”
  发牌女郎脸上笑开了花,她随即向场内老板转过身去并冲他举起了5 个手指。那人向她点了一下头。
  “没事儿。”女郎说着开始发牌。
  二十分钟后,邦德跟前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他用力喘了口长气说,“我要把限额再翻一翻,每圈一万块。”
  发牌女郎又朝场内老板看,老板却把电话抄了起来。邦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的口型,他多年前曾经学过唇读,由于那人说话时口齿很清晰,所以邦德进行唇读时一点也不费劲。
  “给您逮着个活王八,头儿,”只见场内老板说。“一个英国佬输了50万,现在他想玩最大的。”
  对方说话时那人的嘴停了一会儿,然后又说,“就是那个英国佬,在一号台,整个儿一土鳖。”过了一会儿又说,“好的。”然后冲着发牌女郎点了点头。
  “很好。”邦德说着在牌桌上的每一个空位中放进一个10000 元筹码。
  那个得克萨斯发牌女郎很娴熟地发着牌。
  邦德得到了一张5 和一张6 ,都是黑桃。他又往桌上拍了个10000 元的筹码并说了声,“加倍。”
  接下来他得到一张10,正好21  点。
  下一圈发牌中邦德得到了一对8 便翻了牌,结果又一次获胜。就这样玩了一圈又一圈,邦德跟前的筹码眼看着见长,刚才还有50  万的亏空,现在已经进帐25  万。这时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看热闹,邦德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名场内老板又把电话拿了起来。
  发牌女郎要求换一副新牌,于是他们等了一会。身材高大的香港人邝先生也在人群外探身往里面看,而邦德却一直搭拉着眼皮。他意识到那个得克萨斯发牌女郎已经离开牌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正在将一副新牌拆封的纤纤玉手,一只晶莹剔透的绿宝石手镯在她的手腕上闪闪发光,上面镶嵌着卢佩两字。
  “我们换副新牌。”卢佩熟练地抽出王牌和记分卡扔掉,然后洗了洗牌后又递给邦德切牌。邦德两眼直盯着她的脸,而她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于是邦德悄悄地对帕姆说,“你能不能去帮我搞点伏特加马提尼酒来?你知道我喜欢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的那种,”她显得有点恶狠狠地朝他笑笑。“度数适中,只摇不搅。”
  “没错。”
  帕姆离开牌桌时卢佩已经发完了牌。
  “蛮专业的嘛。”
  “我过去一直在这儿干,”她小声说。
  “是吗?你看我是赢好呢还是输好?”
  卢佩没作声,于是他又问,“所以他才派你这位大将出马,是吗?”
  “是的,也为了更多地了解你。”
  邦德定下神来,同时玩着5 手牌,其中的两手打成了,而另外3 手却涨了出去。卢佩翻开了手里的牌:是一张10  和一张3 ,她又摸起第3 张牌翻开,是一张8 ,“21  点,”她说。“庄家赢。”然后又小声说,“看来你的风水要变。”
  “每逢这时我就该回去睡觉了,这是保持不败的唯一选择。”他笑着看了看卢佩便抽身离开了牌桌,同时能够感觉到卢佩也跟在他的身后。他放慢了脚步,卢佩刚一赶上他便急促而又焦虑地说“你得赶紧走,从这儿直接去机场,永远不要回来,明白吗?”
  “桑切斯在哪儿?”
  “就在楼上,在他办公室里。他来了几个东方客人,今天一整天他都在里面安排明天晚上的盛大宴会。”
  在她说话的当口,邦德注意到有两名侍者进了位于一个凹处的电梯。“关于克雷斯特波浪号上的事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他问。
  “什么都没说,只字未提,请你走吧。”
  “带我去见桑切斯,卢佩,现在就去。”
  “你疯了吗?他会杀了我们,把我们两个都杀掉,你愿意那样吗?”
  邦德用手抓住她的两只胳膊把她往电梯方向推去。“我们不会出事,带我去好了,放松些。”
  “听我说,我了解桑切斯,他眼下正在策划一个重大行动。明白晚上他将同那几个东方人进行一次重要的会谈,就在这儿,在他的私人会议室里。”
  邦德跟着卢佩往桑切斯的私人电梯方向走,他感觉到卢佩恐惧得直发抖。“别担心,”他说着向身后扫了一眼,正好看到又惊又恼的帕姆正端着给他拿来的马提尼酒站在那里。
  他看了看她,又冲她笑笑,心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他知道卢佩的担忧可能是对的。但是,为了给死去的黛拉和残废的菲利克斯报仇,为了不使桑切斯再在世上为非作歹,他一定要见到那个恶魔。
  他冲帕姆挤了挤眼,帕姆猛地把身子转过去,然后仰起脖子把那杯马提尼一饮而尽。
  9正面交锋
  当邦德和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的卢佩走出桑切斯的私人电梯时,发现一个两人接待小组正等在门厅里。
  他觉得上次去克雷凯抓桑切斯时好像见过这两个人,但那两位显然并没有认出邦德。其实他们正是桑切斯的心腹打手佩雷兹和布劳恩。只见佩雷兹手里拎着一把大号的.45 口径科尔特手枪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很让人不舒服,嘴里呼出的气息则更令人作呕。
  “不管你是谁,朋友,我都要让他们给你停几天大蒜。”邦德轻轻把对方的手连同他手里的科尔特拨拉到一边。“这玩艺儿可要当心点,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觉得那家伙马上就要发作,就在这时电梯对面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走到门厅里,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屋里的电视声,好像是有人在用很温柔悦耳的声音热切地讲着什么。从屋里出来的人是曾在绿色贝雷帽部队担任过队长的赫勒,他目前充任桑切斯的保安总管。
  “请把手放到头上。”赫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邦德乖乖照办了。
  “我想你一定是想见桑切斯先生吧?”赫勒说着向卢佩瞟了一眼。
  “我没办法,他说一定要马上见到弗朗兹。”卢佩惊恐地说。
  赫勒面带微笑开始搜邦德的身,“卢佩,亲爱的,你用不着那么害怕,弗朗兹的大门向所有赌场的来宾敞开,尤其是对那些能够审时度势的人。我们这位朋友会拿到他的本钱和赢到的钱。二十五万元的外快可不是打个嚏喷就能扔下不要的,是不是……?”他说着话把邦德的护照掏了出来。“你说呢,邦德先生?”
  “我又没得感冒,赫勒先生,也许我可以称呼你赫勒队长,或者赫勒上校?”
  “这么说我们已经认识了?”
  “在伊斯莫斯城里好消息是不会过夜的。”
  “坏消息也不会。”赫勒边说边从邦德斜挎在肩上的枪套里将那把沃索尔P38K 抽了出来。“这个消息就不怎么样。东西倒还可以,比过了时的PPK 强多了。”他说着皮笑肉不笑地冲桑切斯套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扇门装饰的非常华丽,但并不显得俗气。桑切斯正和他的财务顾问杜鲁门·洛奇全神贯注地看电视。在一幢像是印加神庙的建筑物前,一个模样很和善的人穿着件古怪的袍子正在请求人们继续向什么“OMI ”捐款。
  桑切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冲他们这边笑笑,摆了摆手。电视里那人自称乔教授,这时邦德已经看明白了,原来“OMI ”是指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该学院专门研究古老的奥林帕特克印地安人的生活方式及其宗教和哲学。
  “马上就完,”桑切斯说,“我想看看结尾。”
  在屋子尽头最显眼的墙上有一个很大的画框窗,窗外可以看到城市的景色。邦德向那扇窗户走过去,他注意到卢佩也跟了过来。屋里最惹人注目的是紧靠在桑切斯身边的一个枕头,枕头上卧着一只个头不大不小的蜥蜴,蜥蜴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钻石项圈,桑切斯不时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条爬虫。邦德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卢佩正望着那条蜥蜴微微发抖。
  邦德向窗外看了一会儿,他在仔细观察赌场对面的那些建筑和屋顶。在左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旧房子正在进行拆除,邦德突然想到完全可以利用这些房子对桑切斯进行袭击。只要有一支合适的步枪和一架望远镜,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致桑切斯于死地。
  但随后他便看到了刻在画框窗玻璃上那个小小的产品标志。标志上的字是3 型装甲玻璃。噢,原来是这样,尽管邦德并不情愿,可刚才的念头只好作罢,因为那玻璃的强度绝不亚于轻型装甲车上的钢板。
  他向卢佩转过身,“这儿的风景很美,是不是……我还不知你姓什么。”
  “拉莫雷,”她连看也没看他便说。“卢佩·拉莫雷。”话音未落便听到电视机里传来了音乐声,说明乔教授那半是集资、半是为挽救一种差不多已为人们所遗忘的古老文化而进行的努力行将结束。这时邦德只听身后的桑切斯对杜鲁门·洛奇说,“给乔教授一笔不记名捐款,一万元吧,他们干得很出色。下面……”
  邦德于是朝桑切斯走过去,卢佩却比他先到了一步。“弗朗兹,这位是……”
  “邦德,”007 接话说,“詹姆斯·邦德。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邦德说着伸手去和桑切斯握手,但赫勒却横插到了两人之间,桑切斯仍然在抚摸他的蜥蜴,那爬虫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邦德。
  “坐吧!”赫勒指着桑切斯跟前一张备用桌旁的椅子命令道,那个正在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里的科尔特.45 手枪的打手正站在那把椅子后面,赫勒则坐到了他们的一侧。
  卢佩怯声怯气地说,“他一定要见你,弗朗兹!”
  桑切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她,邦德注意到他的眼睛黑而明亮,流露着某种很痴迷的神情,但他的一举一动却都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没关系,宝贝。”他说着挥了挥手让杜鲁门·洛奇离开,此时赫勒把邦德的护照和那把沃索尔放到了桑切斯的桌子上。
  “你到过很多地方嘛。”桑切斯翻看着护照说了一句,然后他把护照放回到桌上。“我不能不说你今晚在牌桌上干得相当不错。”
  “我是见好就收,我的知觉告诉我风向要改变了。”
  桑切斯微微点点头。“是个明白人,只有优秀的赌博者才能把握自己的运气。”他说着伸手把面前的手枪拿了起来,象对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一样仔细打量着。“为什么带它来我这儿?”
  邦德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但嘴角仍透着平常惯有的坚定和刚毅。“干我们这行的总要提防不测。”
  桑切斯又把身体坐回到皮椅子里,他仍在打量那把手枪。“你指的是哪一行?”他问道。
  邦德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把手放到了系在腰间的皮带上。他的拇指和食指摸了摸那两个分装在两只小口袋中的小玩艺,接着他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了其中的一个,没人注意他的这个小动作。那个小东西是一种灵敏度极高的微型窃听器,体积只有火柴头大小,他用拇指捏着它拿在手里。
  “你问我是干什么的?噢,我专门帮助别人解决麻烦,桑切斯先生。”
  “替人排忧解难。”桑切斯点点头,表示他对那些所谓的忧难和解决方式非常了解。
  “不。”邦德又不紧不慢地说。“我还不仅仅是替人排忧解难。”
  桑切斯缓缓地从他的椅子里坐起身,他把沃索尔放回到桌子上,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卢佩。
  “卢佩,你去玩吧,好不好?我们有事要谈”
  卢佩无需更多的提醒,她甚至连头也顾不上点一下便径直向门外快步走去。卢佩出去后桑切斯又开口了,这回他像是换了个人,说话的语气很轻。
  “你是来做生意的吗?”
  邦德微微叹了口气。“我眼下暂时失业,实际上我是想来这儿找个活儿干,这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之一。”
  桑切斯慢慢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着屋顶,脸上显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在伊斯莫斯城找活儿干可没那么容易,首先得有过人的本领才行,你得具备这里的人所不具备的过人胆识。”
  邦德心里明白决不能跟这家伙玩这一类把戏,对方是个很出色的演员,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心不在焉,双方都在互相敷衍。他看了看赫勒,又慢慢扭过脸看了看椅子后面那个人。“这件事对我不成问题,”他说着把手放到椅子扶手的下面,很利索地把拇指和食指间的微型窃听器粘在了上面。这类窃听器带有一层薄薄的溶剂,这种溶剂对布料和皮肤不起反应,但只要一接触木头、塑料、玻璃以及其它任何物质便能象超级胶水一样牢牢粘在上面。
  桑切斯笑了笑,听起来他好像对邦德的话很感兴趣。“邦德先生,你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笑着说,“你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身上还带着家伙,又大把大把地花钱,可你知道吗?没有人见到你进来,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所以,也不一定非要有人看到你从这儿出去。”
  “桑切斯先生,我刚才提到自己从事的工作并非是在开玩笑,请相信我,我对你这样的人大有用处。你从不亏待那些为你做事和对你忠心耿耿的人,我对此早有耳闻。不错,我是带着枪,这个习惯谁都不大容易轻易改掉。至于说到钱嘛?是这样,我还算幸运,前主人对我出手很大方,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对钱看的不是很重,钱就像人的命一样,来得容易去得也快。”
  屋里静了大约有四十秒钟的样子,在这段时间里邦德的拇指和食指已经把第二个微型窃听器取了出来。“你这里的装演相当不错。”
  桑切斯还象刚才那样异常迟缓地站起身,“这算不了什么,你再看看这个怎么样?”说着按动了椅子旁的一个按钮,位于他们右侧的一堵墙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狭长房间,比他们现在的这个房间要大上一倍。那屋子里有一张铮光瓦亮的玻璃桌子,至少有20  英尺长,周围摆满了椅子。每把椅子前都摆好了会议用品,有黄色的拍纸簿、削好的钻笔还有钢笔以及吸墨用具。
  “我的私人会议室。”桑切斯笑着请邦德进去参观。邦德欣然从命,并顺手把那个微型窃听器安放到了桌子边沿上。
  “我想,”桑切斯说着把护照拿起来并坐回到椅子里,然后招手让邦德回到自己面前。“这本护照我想用几天。我刚才说了,你很有性格,我喜欢这样,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他冲房门点点头,他那懒洋洋的动作显然是在送客。
  邦德伸手去取那把沃索尔,但桑切斯像蛇吐芯般地抢先把枪拿到了手。
  “不,不,邦德先生,在伊斯莫斯城你用不到它,我们的城市非常安全。”
  “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邦德挤出一个笑脸。“如果有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将随时在总统饭店恭候。”
  房门半开着,邦德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桑切斯。
  “好吧,我知道你住那儿。”桑切斯说着淡然一笑。“同时也欢迎你随时来赌场输钱——或是赢钱,如果你愿意的话。”
  房门关上后,邦德听到桑切斯好像是冲着赫勒厉声说道,“去查明他的身份。”
  邦德走进桑切斯的私人电梯里时心里还在琢磨着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邦德一生中同数不清的坏人和恶棍打过交道,但他能够断定刚才那个人差不多是其中最凶残的一个。从表面上看,桑切斯是个很和气、很谨慎的人,而且还给人以乐施好善的错觉,可是在他那悠然和优雅的假相背后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对别人的苦难无动于衷的嘴脸。他不但对自己亲眼看到和由他亲手造成苦难无动于衷,而且对他那大笔大笔毒品交易间接造成的犯罪、欺诈、绝望和道德沦丧熟视无睹。
  现在他已经同那个魔王实打实地交过锋了,赫勒早晚会打电话或通过其它方式查到有关他的个人情况,到那时自己的身份定会暴露无疑。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邦德明白现在的问题已不再仅仅是为菲利克斯·莱特和他的新婚妻子去除掉桑切斯的问题,报仇雪恨只是一个方面。邦德要象碾死那些传播瘟疫的臭虫一样消灭桑切斯,他要把桑切斯和他的罪恶帝国彻底粉碎。
  电梯门开了,贵宾赌室的赌台边仍围着许多人。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仍在玩轮盘赌的那个姓邝的大块头中国人身上。
  他又看了看自己刚才玩黑杰克牌的那张牌桌,刚才的发牌人和场内老板踪影全无,只有帕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酒。邦德穿过房间往那边走过去时又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只见那张牌桌上除了帕姆用的那个饰有金属小圆片的手包之外已是空空如也,绿呢台布上不见了他那一摞摞堆得高高的筹码。
  “准备走人了是不是?”他问。帕姆抬头看了一眼方才那个领他们到这个牌桌上来的年轻经理,只见那人急匆匆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看起来很像是银行汇票。
  “这是你要的汇票,肯尼迪小姐,”那人说着把汇票递给帕姆,可没等帕姆伸手去接,邦德已经从那人手里把汇票劈手夺了下来。
  赌场经理一时间显得很尴尬,他欠了欠身子,差不多一直向后退着离开了。
  帕姆耸了耸肩,“只是刚才赢的那点钱,”她不自然地笑笑说。“我总该有点活动经费才是。”
  这回邦德没有表现出往日惯有的幽默。“你就是活动到天上也用不了25万美金。”
  “那就算了,我只不过想帮个忙罢了。”帕姆看到邦德把汇票装进自己兜里便摆了摆手说。当他们离开贵宾赌室向赌场大厅走去时帕姆又问了一句,“你刚才和那个不要脸的干什么勾当去了?”
  邦德此刻正在想着满腹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醋味。“她带我去见了桑切斯。”
  “噢,就这些吗?上帝呀,詹姆斯,我得提醒你,这是桑切斯为了尽快查明你的身份而使用的美人计,一旦露了馅你我都得完蛋。”
  他们这时已经到了大门外,邦德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来到外面的甬道上,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那扇画框窗。在他的头顶正上方有一尊裸体女人雕像,邦德想,造型还算优雅,只是显得神情有些倦怠,她一定特别适合桑切斯的口味。在雕像的上方有一面正在飘动的旗帜,那女人雕像的手臂向着旗子高高举起。
  劳斯莱斯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身边的路旁,司机给他们打开了车门。邦德又瞟了一眼路对面那些正在拆除中的建筑物。
  他们的车子开动后,邦德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那个姓邝的高大中国人和他那个娇小玲珑的日本女友露蒂。他们也正在等车,但两人的目光却都在注视着这辆劳斯莱斯。
  “有什么发现吗?”他们回到饭店下了车,两人一同往大门方向走时帕姆问道。
  “我发现他住在镶有两英寸厚装甲玻璃的房子里,他的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保镖跟随。”
  “难道你想……?”她的话还没说完,邦德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两人一起走进了宽阔的饭店大厅。
  “34  号房间,”邦德对值夜班的服务员说。
  “这是您的钥匙,邦德先生。”那个服务员有些色迷迷地看了看帕姆笑着说。“噢,邦德先生,我想你一定很高兴知道你的叔叔来看你了。”
  “真的吗?”邦德不动声色地答道。
  “真的,我已经安排他去你房间了,如果那没有什么不妥的话。”
  “当然,谢谢。”
  “什么叔叔?”他们向电梯走去时帕姆问。
  “你带枪了吗?”
  “是的。”
  “那就借我用一下,你呆在这儿别动,我一会儿叫你。我要安排一次真正的家人团聚。”
  “詹姆斯。”她说着闪身进到旁边的走廊里,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排电话机。“詹姆斯,出了什么事?”她说着撩起裙子差不多露出了整个大腿,然后她从挎在臀部的枪套中取出一把微型贝蕾塔手枪交给邦德。“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又追问了一句。
  “天知道,等会儿我再告诉你。”说完他便进了电梯,只留下帕姆满脸狐疑地站在电话机旁。
  三楼显得空荡荡的,邦德悄无声息地逼近了314 号房间。他把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一面小心翼翼地躲开窥视孔,然后按响了门铃。
  房门几乎在瞬间便打开了,说时迟那时快,邦德已经扑到了那个开门人的身上。他用一只手卡住那人的咽喉,另一只手将那把小手枪捅进了对方的耳朵内。
  “好了,叔叔,我们来看看你到底是谁家的亲戚吧,”邦德小声说着把那人向后推了推,然后用脚踢上了身后的房门。
  10亲爱的叔叔
  邦德成直角骑在那个四肢一个劲乱扑腾的人身上,他用左手卡住他的喉头,另一只手用那把贝蕾塔微型手枪死死顶住他的耳朵眼。
  “好啦,”邦德喘着粗气说,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听起来恶狠狠的。“是谁派你来的,?是赫勒?还是桑切斯本人?老实告诉我,不然敲粹你的脑壳。”
  对方仍在不停地挣扎,嘴里还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邦德把卡在那人喉头的手放松些,吭哧声终于变成了话音,邦德听着那声音好像很耳熟——“别这样,007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放开我!”
  “噢,活见鬼!”邦德刚才只注意到对方穿了双便鞋和一条宽松的方格裤子,上身穿件花里胡哨的衬衣。他一直以为那家伙打扮成游客的模样是为了便于冒充他的“叔叔”,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仔细看过对方的脸,但那嗓音是不会错的。“上帝呀,你来这儿干什么?”他说着放开了那个一直在地板上苦苦挣扎的人。邦德站起身,把对方也扶起来。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原来是情报局特殊装备处的处长布思罗伊德少校,他的内部正式代号是军械师,但是伦敦总部的人都喜欢直接称他为Q 。
  “对不起,可你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摸摸地来了?”
  “废话,我能跟前台的服务员说,‘请告诉邦德先生,Q 在他的房间里,’我能说吗?”
  “那当然不能,可你来这儿到底有何贵干?你请坐,喝点什么?”
  “白兰地,007 ,来点烈性的。”Q 清了清喉咙走到窗前的一张长桌旁。
  那桌子上本来只放着一盘水果,当邦德倒了满满一大杯人头马回转身时,他看到了Q 最得意的公文箱已放到了果盘旁。那只公文箱吸取了管风琴的制作原理,给人的感觉是没有它装不进去的东西,简直像是个无底洞。
  Q 又把那公文箱重重地放到一把椅子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你出手可真是又快又准,邦德。”Q 揉着脖子说。“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你问我来这儿干什么?”
  邦德点点头,把白兰地放到Q 够得着的地方。
  “我在休假,按美国人的说法是度假。我想趁这个机会来看看你。”Q 故作轻松地说。
  邦德往他身边靠了靠坐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Q 叹了口长气,好像知道自己的小把戏已被对方识破。“实说吧,邦德,是莫尼彭尼告诉我的,那女人一直很牵挂你。”
  这回轮到邦德叹气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别管了。”
  “Q ,听我说,你不是搞外勤的,这里非常危险,你最好赶快离开。趁着现在夜深人静马上就走,好不好?”
  听了邦德的话,Q 脸上显出很生气的神情。“别跟我来这套,邦德。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什么;坦白地讲,我确信你需要我的帮助……”
  “可……”
  “你得面对现实,伙计,如果没有特殊装备处的话,也许你几年前早就完蛋了。”
  邦德想了想,不得不承认Q 的话说得没错。他微微点点头,Q 马上便去开公文箱,只见那箱子像变魔术似地“砰”一声便打开了。
  “都是男人度假需要的东西,是不是?”Q 开心地笑着把两手搓来搓去。
  “我只带了不多几件,比如旅行用的闹钟之类。”他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香烟盒大小的数字式闹钟。“这里面装满炸药,如果用在谁身上,只能听到‘噗’的一声。”
  “噗!”邦德重复道。“可我并不需要这类恐怖分子才会使用的玩艺儿,Q 。”
  “是的,我想你也不需要,不过……”
  这时邦德看到箱子底层有本护照放在那里,他伸手拿了出来。护照上面写的是他自己对外使用的名字詹姆斯·鲍德曼。“你考虑的还真挺周全。我那本被他们收走了,正好需要一本新的。”这时就听到Q 惊叫一声,把护照劈手夺过去。
  “不要打开,你会触发它。”
  “什么?”
  “如果你用力按这个小钮的中部,它就会变成一件非常厉害的武器。你看这个数字窗下面的小圆点。”Q 边示范边说,“按动两次就可以解除触发状态。”
  “触发和解除触发是什么意思?”
  “里面装的是液态压缩毒气,如果你不想让对方检查你的护照,那么你就可以把它置于触发状态下递给对方,到时候它就会喷射出散布面很广的毒气,是不是很有用?”
  “我想是的。好吧,你给我来10  个这种玩艺儿。”
  “别那么沉不住气,邦德。这儿还有更好的呢,看这牙膏,”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两筒大号牙膏。
  “不用说,肯定又是某些恐怖分子惯用的物件,对不对?”
  “猜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C-4 ?”C-4 是一种白色油灰状化学合成物质,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成份是黑索金炸药RDX ,其余的是稳定剂和粘合剂一类的物质。除核武器之外,RDX 炸药是地球上爆炸威力最大的一种炸药,这种C-4 型RDX 是一种塑性炸药。
  “没错。”Q 兴奋地说。“是C-4 。”说着又拿出一只上面带有某电视台台标的钢笔。“这个笔筒里装有各种起爆装置,再装上两节电池就是一只遥控器。”
  “这个我也需要。”这时邦德的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行动计划。“这个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噢,还有呢。比如……”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Q 猛地打住话头,警觉地转过身去。
  与此同时邦德的手已伸向放在桌上的那把微型贝蕾塔手枪,当他发现是帕姆举着另一把自动手枪站在门口时又停了下来。“我还以为会遇到麻烦,想不到还真是你叔叔。”帕姆说。
  “把门关上,帕姆。叔叔,来认识一下肯尼迪小姐,我的……嗯……我的表妹。”
  “是吗?”Q 惊喜地看着帕姆,“这么说,咱们也是亲戚了?”
  “差不多吧,”邦德有些不悦。“肯尼迪小姐和你一样也会变魔术,我还真相信了你身上只带着一件武器。”他不信任地看着她说。
  “任何女人都不会只带一件武器,亲爱的詹姆斯。”她的声音就像用砂纸打磨伤口一般刺耳。“我把这只手枪藏在了身上更安全的部位。”
  “我想也是,叔叔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是吗?”她大惊小怪地说。“快给我看看。”边说边迷人地冲Q 一笑。
  “噢,没问题。”Q 说着又拿出一个粗细同望远镜差不多的深色金属筒状物,一边站起身来做示范。他把那金属筒拿开些并拉了一下筒端的小环。
  只听砰地一声响,从筒里冒出了四个小钢钩。“这是一种便携式抓钩,上面带有非常结实的弹簧负载尼龙绳,你们看。”他说着从筒里把尼龙绳拉了出来。“里面的弹簧可以使你升降自如,也可以停在自己所需要的任何高度。
  这玩艺儿是个人就会用,我还带了几个D 形环,只要把这种金属环拴到腰带前面并且与抓钩相连,你就可以随意上下。它可以承受双倍于你的重量,詹姆斯,而且万无一失。”
  邦德试了试绳子的拉力,心里面禁不住暗自称道。“我正在考虑一个行动计划,这东西对我非常有用。”他说着遛达到窗前,把抓钩挂到窗帘盒里的铜制横杆上,他用力拽了拽抓钩,然后又试了试尼龙绳。Q 又告诉他说,如果他只是吊在上面,那么尼龙绳会慢慢往外放,这时只要用力拉一下,绳子便会停下来,如果猛力拉动两次,绳子会继续往外放,要是拉动三次的话,里面的弹簧就会把你往上拉。“方便极了,一看就会用,”Q 洋洋得意地说。
  “这是什么?”帕姆说着又拿出了一个细长的东西,也是用深色金属制成的。
  “啊!”Q 不无骄傲地回答。“这东西你一定喜欢。”说着又从箱子里拿出其它几个金属部件。他把其中的一个扁平盒状物拧到金属管上,然后又把两个曲线形的筒状物分别连到那个盒子的顶部和底部,接着又将一个肩托骨架同那两个筒状物连接在一起;随后他又按按这儿,按按那儿,显然是在组装一枝简易步枪。
  “好像又看到了刺杀肯尼迪的一幕。”邦德不无讥讽地说。
  “你看好了,詹姆斯。”Q 说着把扳机组件拉出来进一步做着示范,“弹匣里可装5 发子弹,棒极了,当然是特氟隆9mm 的。这上面带有简易瞄准镜,有效距离可达一千码。”
  “这种东西几年前就有了,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有它独到的地方,秘密就在这个装有内部机关以及枪座和扳机的枪身里。”Q 用一种神秘兮兮的口吻说,“这里面带有一块微芯片,只要我用自己的手为它设定好程序,任何人都无法再使用它。它的程序是不可修改的,所以它永远归你个人使用。微芯片控制着一个光学皮肤阅读器,所以说这是一种指纹枪。我想,使用这种让别人无法掉转枪口打你自己的枪更有安全感,你们一定同意我的说法。”
  “好啦,叔叔,你赢了。我正在考虑一个行动方案,至少可以说是个方案设想,我需要在睡觉时再推敲一下。”
  “好吧,如果你想睡了那么最好先去看看你的杰贝沃凯,我刚进屋时它闹得正欢。”
  “什么杰贝沃凯?”帕姆皱着眉问。
  “我想你和桑切斯会面时一定安放了不少W9  型拾音器吧?”
  邦德点点头说只放了两个。
  “磁带上有你的声音,还有许多其它内容,都很有意思。”
  “杰贝沃凯……到底是……怎么回事?”帕姆大叫起来。
  “你应该先问什么是W9,不过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吧。”
  “詹姆斯,你真能把人气死。”
  “好吧。”邦德举起手把掌心冲着她,像是要抵挡她那恶狠狠的目光。
  “W9  是我叔叔最喜欢的一种窃听拾音器,体积很小,但具有智能性,可以随意藏在任何地方,我在桑切斯的房间里放了两个。这种拾音器可以避开扫描仪的搜索,而且可以像扰频仪一样对信号进行干扰。它们调谐在非常高的频段上,这种频率的信号只有狗能听到。杰贝沃凯是这种窃听装置的接收机,其体积同普通随身听差不多,并带有磁带录音功能。整套装置由声音进行触发,它对信号进行解扰后可以很清晰地记录到磁带上或利用小型扬声器进行收听,当然也可以用耳机。这就是杰贝沃凯,亲爱的帕姆。”
  “我想,你的自我感觉一定很好。”Q 啜饮着白兰地说。
  “是的,恐怕你听到的都是有关我的坏消息。”
  “实际上,那个叫桑切斯的家伙同你对他的态度差不多,你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他们似乎对你……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恨之入骨?”
  “是的,完全正确。不过桑切斯仍在对你进行调查,显然他是那种对任何人都存有戒心的偏执狂。噢,你还是自己去听录音带吧,电视节目也很精采。”
  “什么电视节目?”帕姆不解地问。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来杯白兰地?”Q 说着递过杯子。
  “我进去时他们正在看电视,一个叫什么乔教授的家伙正在絮絮不休地着请求人们对奥林帕特克印地安人文化研究。——主要是其宗教,某种冥想,提供捐助——不过我估计也涉及生活方式、建筑以及其它方面。”
  “是的,”Q 接过新斟满的酒杯说,“他们提到了奥林帕特克神庙,还有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
  “桑切斯甚至还给他捐了款。”邦德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说。帕姆摇了摇头,也走到电视机下方镶嵌在一块华丽面板后的冰箱里去拿香槟。
  Q 大声笑起来,“我就知道他会认捐的。”
  “为什么?”
  “你自己去听吧,你离开后一个名叫贝尔的人被他们召进屋里,詹姆斯……”
  “他真名叫杜鲁门·洛奇,是桑切斯的大掌柜。
  “我说呢,这下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这位乔教授是他们的人,显然他们是在用黑话进行毒品交易。捐款从世界各地汇到那儿,那人在讲话中用某些关键短语向桑切斯报告可卡因和海洛因的价格,其它捐款用来表明一些大买主的身份。他们很可能是通过那个乔教授的电视节目进行毒品拍卖活动。今天晚上他们很兴奋,因为海洛因的价格涨幅非常大,全美国至少有6 个大毒品贩子接受了他的价格,这都是磁带上讲的,詹姆斯,你自己去听吧,至于我吗,我可是要去睡了,我占了那间备用卧室,你不介意吧?”
  “是的,不介意。”邦德边说边往浴室走,帕姆跟在他后面。
  “怪不得刚才出门之前你在里面耽搁了那么久。”帕姆看着邦德从物品架上取下一个类似随身听的装置时说。
  邦德点点头,拿着那装置回到客厅里。他把磁带倒到头,然后按下了放音键。录音内容是从他在那个椅子扶手下面安放好第一个拾音器时开始的,而真正的谈话始于他离开那间屋子之后。正像Q 说的那样,杜鲁门·洛奇回到屋里后他们的话题便转到了乔教授的电视节目上。
  “啊,就连纽约方面都接受了我们每公斤2 万2 千美元的报价,”杜鲁门·罗奇非常兴奋地说。“2 万2 的价格,500 公斤的订货,上帝,老乔教授可真够滑稽的……”接下来他像是在模仿那个所谓教授的口吻,“我们收到了纽约市慷慨惠赠的捐款,500 美元。”
  这时候桑切斯突然插话了。“我看,乔总有一天会出岔子的,再接到此类订货时他没准会忘了纽约后面的“市”字,也许会忘了在波士顿前面加上“美丽的”或是在洛杉矶前面加上“可爱的”这类词,而我们却只能坐在这里干瞪眼,无可奈何。我很担心,威廉,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他会惹麻烦。”
  一点没错,邦德想,他们真的是在进行竞价和订货,在进行拍卖,这一切都是通过越洋电视进行的。“问题是,他们是如何进行毒品交割的?”邦德自言自语道。“这个我可不清楚,”帕姆耸耸肩说。
  他们继续听了一会儿,录音中提到了东方集团以及明晚将要举行的会谈。
  “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卢佩提到过明天那个会,”邦德说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实际上是今天,对吧?不过,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你准备干什么?”
  “除掉桑切斯。”
  “别傻了,詹姆斯,你怎么可能……?”
  “我睡下后要再好好合计一下。”
  “噢,詹姆斯,你必须告诉我。”帕姆说着说着便上了火,“你是不是打算通过那个墨西哥小婊子接近桑切斯?”
  “怎么会呢,帕姆。我要在最紧要的关头才会动用她。”
  “好吧,是什么最紧要的关头?”
  “等等,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就能把所有事情办妥。”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了,是不是?”
  “今晚不行。”他边说边跟在帕姆身后往卧室里走。
  帕姆刚进门便转过身,就在邦德准备迈步进去的同时,帕姆冲他微微一笑,“好吧,你跟你的方案去睡吧,詹姆斯,做个好梦。”说完便把门“砰”
  地一声关上,紧接着便传来那讨厌的落锁的声音。
  邦德慢慢向那间备用卧房走去。他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出一声愉快的“请进”,只见Q 正坐在自己那张双人床上看侦探小说。
  “希望你不要打呼,Q 。”詹姆斯·邦德神情沮丧地说。
  11水晶之夜
  第二天早晨起来,帕姆的火气似乎消了许多。通过对杰贝沃凯接收机进行持续监听,他们弄清了桑切斯为那几个东方人举行的接风宴会将于当晚8 :30  分在桑切斯的套房内进行,首先是鸡尾酒会,然后是会谈。邦德估计会谈将在那个秘密拉门另一侧的董事会议室进行。按Q 的说法,会谈结束后还要“大吃一顿”,他是根据录音带上记录的有关会议安排和吩咐做出这一推断的。
  不过邦德认为Q 并没有搞清楚最后一项活动的确切内容。
  帕姆被派到离饭店最近的一家服务公司去租礼服,动身前她先给Q 量了身材。邦德打电话通知服务台当晚8 点为他准备好劳斯莱斯车,但不要配司机。然后他便仰在床上把这次行动的细节又重新过了一遍。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他今晚就可以送桑切斯上路。这样他至少可以报心头之恨,并且可以初步动摇桑切斯帝国的基础。
  当晚8 :20  分,邦德一行乘坐的劳斯莱斯车驶到赌场门前停下。帕姆为今晚的行动添置了一套新装,而邦德仍旧穿他那身夜礼服,所有必需的硬件都巧妙地藏在身上的各个部位。一把锯短了枪柄和枪筒的高能FN9mm 手枪插在踝关节处的枪套内,那个酷似望远镜的抓钩装置缚在左侧小腿上,几个内衣兜内分别藏有“牙膏”和内装引信及遥控系统的钢笔。最后,他把杰贝沃凯接收机挂在腰带上并接好耳塞机,通过桑切斯套房内的W9  拾音器他至少可以听到一部分会议的情况。
  Q 坐在劳斯莱斯车司机的座位上,身上穿着由帕姆于当天上午给他租来的司机制服,透过车窗他们发现外面到处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大家都明白自己的任务吗?”邦德小声问道。帕姆回答“明白”,Q 只是简单点点头。
  赌场内的警戒显得比往日更加森严,陌生人都要受到检查,一些身着夜礼服的壮汉混迹于人群中,努力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上前来迎接帕姆和邦德的仍是头天晚上见过的那位经理,他告诉他们说可以随意支取筹码。
  邦德去了出纳台,等他回到帕姆身边时,手里拿着一摞万元的筹码。“把手伸出来,”他笑着对帕姆说,然后他将其中的10  个筹码放到帕姆的手心里,冷冰冰的蓝眼睛现出一丝柔情。“计划稍稍有些改变,”他们一起往贵宾赌室走过去时邦德说。
  “怎么?”帕姆有些不安地问。
  “亲爱的,那10  万元是送你的额外奖励,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分手后你马上去和Q 联系,然后立即飞走,就在今晚,我把事情办妥后自己回去。”
  她用手抓住他的胳膊,“詹姆斯,我要留下来,我想看到最后的结果。”
  “走!”这是一道严肃的命令,“无论怎么说还是我一个人干更好些。”
  说完他转身向酒吧走去。一些身着夜礼服、推着食品车的侍者川流不息地从食品室和厨房出来,各台电梯门前都站有持枪的警卫在对他们进行检查。食品室和厨房的门位于酒吧的另一头,就在那排电梯的右侧;那排电梯位于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门前有一些立柱。昨天晚上邦德和卢佩在那儿等电梯时就已经注意到厨房一带有个出口也藏在那处凹进去的地方,从贵宾赌室那里是看不到的。此时邦德正在酒吧里吸饮地道的可乐,今天晚上他可丝毫不敢大意,事成之后他有的是香槟可以喝。从他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对面另有一扇门通向厨房。
  酒吧里比昨天晚上更加热闹,所有桌旁都有客人。服务员们往来穿梭于酒吧和厨房之间。这时邦德看到有两个东方人向电梯那边走去,他决定再稍等片刻,等到大家都无暇他顾时再动手。
  邦德不动声色地来到那扇厨房门前走了进去,他很随意地从门旁的一个衣架上取了一件围裙,然后推起满满一车鸡尾酒会上用的小点心向通往电梯的那个门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进电梯之前,一名警卫对车上的食物进行了检查。根据头天晚上的经验,电梯到达桑切斯的套房要1 分50  秒,所以他完全可以很从容地行事。他用半分钟时间解下抓钩,又用15  秒钟把抓钩打开,把尼龙绳拽出来,再用15  秒钟把抓钩搭到电梯顶部的检修用活门上,在剩下的50  秒钟里邦德通过检修窗上到了电梯顶上,然后一切恢复如常。
  这时,站在电梯顶上的邦德看到有另外几个侍者进了电梯,他们的表情说明电梯内那车无人照看的食物很让他们费解。邦德系好夜礼服扣子,然后把抓钩收好。在他两侧的电梯井里各有一根粗大的电梯横粱,向上看去,有一个方形天窗,那一定会通向楼顶。当电梯开始向下运行时,邦德纵身跃到了电梯横梁上,然后开始慢慢向上爬,在快到电梯井顶部的地方有一架金属梯缘壁而设,邦德没用几分钟便来到了那个活动天窗前,果然不出他所料,天窗通向楼顶。
  邦德感到有微微的暖风吹来,并听到空调间传来的嗡嗡声。楼顶上有两面旗帜在干燥的空气中有气无力地飘动,一面旗子上带有赌场标志,另一面上带有总统像。邦德站在楼顶上俯瞰下面的街道,只见各种车辆川流不息,灯光熠熠,照亮了夜空。一架从伊斯莫斯城机场起飞的喷气式飞机正在徐徐升空。
  旗杆的正下方便是那尊侧卧的裸女雕像,她的手臂向上伸出,直指邦德。
  邦德知道,雕像下面便是那扇镶有装甲玻璃窗户,里面是桑切斯的套房和董事会议室,其它房间做什么用只有天知道了——也许还会有办公室或餐厅吧?他把杰贝沃凯接收机取出来挂到腰带上,然后接好耳机,按下工作键。
  耳机里传来自激声,于是他把音量再调小些。时间还来得及,他要等桑切斯以及他的众打手和那几个东方人全部到齐后再开始第一步行动计划。
  他把装有RDX 炸药的牙膏筒取出来放进此时已是油渍斑斑的夜礼服前胸口袋内,又把那只钢笔放到顺手的地方,然后再一次打开了抓钩并挂在腰带的D 形环上,那个D 形环是Q 为他穿在腰带上的。
  邦德暗暗笑了笑,那尼龙绳差不多有半英寸粗细,而且很长,他曾经问过Q ,“你是怎么把这么多尼龙绳连同抓钩塞进那么个小筒里的?”
  Q 当时轻松地笑着说,“完全靠魔力,007 ,你也知道我曾在马戏团干过很长时间。”
  眼下,身在赌场楼顶上的邦德正把抓钩固定在围栏上,他用力拽了拽尼龙绳,确认抓钩不会脱落,围栏也能够承受住他的体重。
  这时他听到耳机里的嘈杂声弱了下来,有人要求大家安静并进入董事会议室,邦德想那人一定是赫勒上校。这时耳机里又传来一片惊叹声,一定是桑切斯又在显摆他那个电动暗门,然后便是其它各种声音,有拉动椅子声、咳嗽声以及拉门关上的声音。
  是时候了,邦德轻轻地翻到了围栏外面。这时耳机里传来了桑切斯的说话声,他在要求人们安静。
  “欢迎大家光临,现在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得力助手。这位是杜鲁门·洛奇先生,我的财务经理;这位是赫勒上校,我们桑切斯企业的保安总管。”
  邦德控制着尼龙绳缓缓下降,不一会儿便稳稳地落到了雕像的手臂上。
  桑切斯仍在讲话——“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东西合璧,全球毒品经销商大联手。”
  底下响起一片笑声,桑切斯接着说下去,“亚洲是我们的新市场,杜鲁门·洛奇先生在这里要告诉大家一个简单方法,它能使在座各位都成为亿万富翁。不过我还要补充一句,我们所从事的是一个财源滚滚的行业,所以到处都会有人向我们伸手……”
  “说白了,就是索取赂贿。”一个像是东方人的口音插话说,随即又响起一阵笑声。
  “完全正确!”桑切斯继续说,“该花的钱一定要花!所有相关的人都应该得到自己应得的一份……”
  邦德从雕像手臂上下来,他继续放着尼龙绳,一直来到桑切斯套房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前。灯光从旁边的窗子里射出来,那就是桑切斯正在里面夸夸其谈的董事会议室。
  “……你可以买通市长、警察局长、将军、总统。这件事的乐趣就在于某个早晨当你醒来时,你会发现整个国家已经归你所有。很好,到那时候你愿意拿什么就拿什么:银行、赌场、机场专有权。为什么?听我解释,就因为政治家们的领导才能远远不及他们的贪婪程度。”听到这里,邦德禁不住想这倒的确是一个国家衰败的祸根。桑切斯套间的窗户很宽大,置身于窗户框上方的邦德一想到咫尺之遥的那个邪恶化身心里便怒火中烧,但他还是竭力压下自己的火气。
  邦德又拽了一下尼龙绳让绳子徐徐下降,他顺利到达了离下窗沿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在这个位置他伸手可以够到窗户的上沿和左边框。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牙膏筒,开始费力地沿窗户的左侧涂抹C-4 炸药。
  耳机里仍响着几英尺外的桑切斯的声音——“所以说,我们有一个无形的帝国,它的疆域从智利一直延伸到阿拉斯加。我要做的,朋友们,是使你们都成为这个帝国的组成部分,我要让太平洋成为我们的家用游泳池。你们都可以算得上是经营有方,但如果和我联手的话,你们所得到的不仅仅是安全,而且是真正的回报,一个月之内你们的利润就能翻两番。然后呢?好吧,我请杜鲁门·洛奇先生向大家介绍今后的远景。”
  把C-4 炸药挤出来并且象腻子一样沿着窗框四周涂抹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是涂抹顶部时更是耗时费力,不过杜鲁门·洛奇那绘声绘色的讲话倒能给人解解闷。
  “这是一个人口分类统计报告,按年龄和社会经济状况分成不同的区域。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商品有着巨大的潜在市场,只要我们能够执行这个雄心勃勃的市场营销计划……”
  邦德此时已经涂完了窗户上沿的四分之一,由于过份专心致志,他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一块碎石。这时他觉得脚底下一滑,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他不得不操纵着尼龙绳重新升高,心里暗暗祷告了一声,庆幸刚才绳子急剧下坠时他没有把牙膏筒失手扔掉。
  此时他感到上升的速度有些过快,于是便拉了一下绳子打算停住,没想到身体却向外摆动了一下,然后“嗵”地一声撞到了玻璃上。从耳机里他听到杜鲁门·洛奇的讲话声嘎然而止,接着响起了拉动椅子的声音和脚步声,有人走到窗户前查看究竟。邦德想那人一定是赫勒,随即他便用力一推,身体荡离了窗户,落到左侧的石柱上,然后他把绳子收紧,身体紧紧贴在离窗户不远的墙壁上。
  杜鲁门·洛奇的讲话声又传出来,“以美国为例,桑切斯先生就打算出售那里的专卖权,价格也已确定,而且是实价,每个区域售价为一亿美元;由我们负责向买方独家提供最上等的货,每月10  吨。目前香港的行情是每公斤大麻2 万美元,我说的没错吧,也就是说,每吨就是2 千万。所以说我们的报价很公道,大家一定也会有同感。”耳机里传来了一阵附和声。
  邦德屏住呼吸。虽说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桑切斯套房中那个人的存在。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终于他听到有脚步声回到了董事会议室,那只W9拾音器甚至连赫勒对桑切斯的耳语声都没有放过,“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邦德重新悠回到窗前,他用完第一管炸药后又打开第二管,他的活儿还远远没有干完。
  “我们在5 年内保证质量和价格不变,”杜鲁门·洛奇接着说,“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邦德已经涂完了窗户的上沿和左右两侧,他放松绳子到了窗户的下面,开始涂抹窗户的下沿。杜鲁门·洛奇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屋子里是一片嗡嗡的赞同声。接着话筒里响起了一个口音很重的东方人的声音——“桑切斯先生,我们来后受到了极好的招待,听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大家玩得非常尽兴。但听你刚才讲话的意思是要我们投入大笔资金购买你们的上等货。我很欣赏这种做法,可到目前为止,尚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你们可以守约。换句话说,我至少应该看一看你们的硬件。”
  邦德终于涂完了窗户的下沿。他把牙膏筒内剩余的炸药封好装进口袋,然后又去摸那只钢笔。
  这时耳机里清晰地响起了桑切斯的声音——“邝先生,你要的不是我的硬件,而是我提供的保证和保护。”
  原来刚才是大个子邝先生在发难。邦德边想边把钢笔拧开,然后把一只无线电遥控的雷管倒进自己的手心里。他把钢笔重新拧好后又将那只雷管插入窗户左侧的C-4 炸药里面,同时脑子里闪出了一幕玻璃横飞的景象,而且是那种厚重的装甲玻璃化作无数水晶般碎片飞舞的景象。
  邦德又拉了一下绳子,他开始向楼顶慢慢升上去。此时耳机里邝先生和桑切斯的唇枪舌战仍在继续。
  “我们怎么知道你有足够的货源呢,桑切斯先生?”
  桑切斯很长时间没说话,这时邦德已经上到了楼顶,他把抓钩收好,并且处理掉了剩余的C-4 炸药和雷管,这时邦德听到桑切斯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口吻又开口了。
  “好吧,朋友,你是对的。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请稍微再宽限我几天,只要你们取货的人一到,我就安排诸位去参观我的储运中心。到时候还要劳驾各位给我们准备第二天出手的货物打包。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好不好?很好,在这个房间的另一侧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大家,一场狂欢,有美食、美酒、美人,还有歌声,请大家尽情享乐。”接下来又是一阵大惊小怪的嘈杂声。
  此时邦德已经来到了楼顶的后侧,他估计那个董事会议室的一侧肯定还会有什么拉门一类的把戏通到另一个房间,天知道那个终日声色犬马的桑切斯还为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准备了些什么节目?
  邦德从楼顶后侧的矮墙向下面的街道望去,只见下面黢黑一片,他知道赌场的后边没有开门,出口位于楼的两侧。
  他又一次把抓钩在楼顶围栏上固定好,试了几下后便慢慢地放松绳子下到了地面。他两脚落地时耳机里又传来了说话声,他想,这回一定是在桑切斯的办公室里。只听杜鲁门·洛奇说,“我不喜欢这样,那姓邝的分明是在找麻烦,怎么能让他们参观我们的实验室呢?”
  邦德走到楼后的甬道上时才听到了桑切斯的回答,“亲爱的威廉,为了数亿美元,难道你连个许诺也不肯做吗?别担心,没有人能破坏我们的行动。”
  吹牛不上税,邦德一边想一边将绳子的另一端从楼顶上抖落下来,他又把绳子收进筒里,使整个抓钩恢复原样。
  他们的劳斯莱斯车停在那片正待拆除的房子附近,Q 很耐心地等在里面。这时他默默地看着邦德走过来把抓钩放回到车里,又拿起了那把手枪,到这时他才说了一句,“祝你好运,007 。”
  邦德看了Q 有好一会儿。确实,如果不是他和他的特殊装备处,自己几年前也许就已经完了。“我收回昨天说过的话,”邦德说完很严肃地笑了笑。
  “你是个合格的外勤特工,放心走吧,Q ,我们伦敦再见。”
  Q 没有作声,他默默地把车窗摇上,驶入了伊斯莫斯城的夜幕中,留下邦德独自去继续他那尚未完成的计划。
  邦德爬到那片废墟上寻找着最佳射击位置,即要能够清晰地看到那扇窗户,但又不能太高。从位于桑切斯套间坐椅扶手下的W9  拾音器里又传来了另外一段简短的对话。
  “洛佩兹总统来了,老板。”这是赫勒的声音。
  “是赫克托,”桑切斯说,“请他进来。”
  “我的钱数可不对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赫克托·洛佩兹总统,“你瞧,只有通常的一半。”
  接着是长长的静场,邦德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找到了理想的位置。这是一块空地,后面有半堵墙,前面是一堆碎砖石,当邦德持枪在地上卧好时桑切斯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亲爱的赫克托,前不久我在美国遇到麻烦时,你的反应可有点过于平静。别忘了你只有活在世上才能当这个总统,是不是?”听到这话邦德感到后脖梗一阵发凉。他在那堆碎砖石上调整好姿势,又把那只钢笔取出来,里面已经装进了两节电池,他把钢笔检查好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只要按下那个按钮,桑切斯的窗户玻璃就会化作碎片,然后他就来上一枪,桑切斯的帝国从此就会开始土崩瓦解。他又动了动身子,调整得更舒服些,然后眯起眼睛把夜视瞄准镜对准那扇窗户,他从瞄准镜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桑切斯和杜鲁门·洛奇。整幢赌场大楼的顶层灯火通明,每个窗户后面都能看到人影,那些东方人正在寻欢作乐。等着瞧吧,有你们高兴的时候。
  他把瞄准镜重新向桑切斯房间的窗户移动,突然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人,于是他第二次把瞄准镜对准最靠边上的一扇小窗户。
  邦德看到的景象令他心中一紧。屋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一边说还一边打着手势。其中的一个是赫勒,而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帕姆·博维尔。她可真是个好演员,左右逢源,两面讨好,干得天衣无缝,当邦德看到帕姆将一个信封交给赫勒后便起身离去时,心里别提有多沮丧了。
  邦德咬了咬牙又把瞄准镜对准桑切斯的房间,他的目光穿过准星的十字线落在桑切斯的背部,不过他心里明白,窗户炸裂时桑切斯的位置会有所变化。他用左手牢牢托住步枪,用另一只手把钢笔拿了起来,稍稍顿了一下,邦德按动了上面的按钮。
  并没有什么爆炸声,但发生的景象却更为壮观。只见整个窗户先是好像化作了一团火焰,随即便有无数宝石般的碎玻璃喷涌而出,天女散花般地撒落到下面的街道上。
  邦德调整了一下步枪,将准星的十字线牢牢套住桑切斯,然后,他扣动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邦德扣动扳机的同时,他的头部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邦德的身体随之歪向右侧,子弹也打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眨眼之间邦德已经站起身来,他看到有两个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两人都身着邦德很熟悉的灰色“隐者”服。邦德站稳身子,此时有许多警车和救火车已从各个方向一窝蜂似地朝这边涌来。
  同时,那两名“隐者”也向邦德逼了过来。
  12双面佳人
  邦德只觉得肋骨上挨了一脚,同时他的右肩也重重地挨了一拳,他一个趔趄便倒在地上,但随即又一翻身来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身,两只手平端着那枝简易步枪。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某个“隐者”的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不过邦德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策,因为对方的确是两个高手,他们中的一个向邦德的左侧佯扑过来,另一个纵身跃起,一脚踢飞了邦德手中的步枪。
  邦德一弓身抓住了右面的灰衣人,同时迅速出小腿踢向对方膝盖,紧接着又一次出脚正中那人裆部,只见那人弓着身子倒在地上。邦德迅即转向另一个对手,同时眼睛往四下梭巡,寻找着退路。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那名“隐者”已经翻身坐起,他一把抓过地上那枝步枪,然后猛地转身把枪口直指邦德并扣动了扳机。可枪却并没有打响,那人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于是干脆躺到地上把那枪好一通摆弄。
  正在面临生死考验的邦德看到这一幕却不由得想起了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通常情况下他是决不会示弱的,不过眼前这两个人着实危险,他们想要他的命。只见那个站着的“隐者”直扑邦德,打出了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拳;邦德闪到一旁,同时迅速出掌劈向对方肩头,然后一纵身跳到了刚才射击时呆过的那堆碎砖石上,那里的地形相对有利些。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他看到地上那个“隐者”手臂一挥,只听刷的一声,从那人袖中甩出的一张细眼鱼网整个罩住了邦德,邦德象一头野兽般地咆哮着倒在地上。
  在网中拼命挣扎的邦德看到另外一个“隐者”走到他的身前,只见那人把那枝步枪象一根棍子般地高高举起,接着他便感到头部受到重重一击,眼前一片金星闪耀,然后便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最先恢复了功能的是他的味觉,邦德感到一阵发了霉的潮气直冲他的鼻孔,接着便感到了浑身的疼痛。后脑勺上被步枪砸过的部位疼得钻心,他想动动身子,却感到身体像瘫痪了一般。当他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时,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浑身五花大绑。一只光秃秃的灯泡在抹着灰泥的粗糙天花板上荡来荡去,邦德想自己一定是在某个地下室里,那两个身穿灰衣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这时那两个人都把头上的面罩摘了下来,其中有一个身材瘦削的亚洲人,邦德从未见过面,而另一个却是邝先生的女友露蒂。不一会儿,邝先生便顺着水泥楼梯下来了,他手里拿着那枝步枪径直走到邦德跟前。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给他来个一言不发,邦德一面想一面清理着自己的思绪。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只杰贝沃凯接收机已被摔碎,碎片散了一地,那个抓钩也扔在地上。
  邦德紧张地思考着。如今很少有人能够捱过审讯这一关,因为审讯的手段日新月异,已非昔日可比;利用药物还是最简单的,更令人生畏的是各种以扰乱神经为基础的科学试验审讯法,足以使人灵魂出窍,本性迷失。不过眼前这些人还不一定能够掌握那些技术,他们的方式恐怕还是肉体摧残。邦德知道,很少有人能经受的住无休无止的肉体折磨。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那个日本女子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邦德一个大嘴巴,只打得邦德一时弄不清脑袋是不是还在肩头上。
  “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答这位先生的问话,”她尖声叫着又把胳膊抡了起来,不想邝先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邝先生说。然后他看看手里那枝枪并把弹匣卸了下来,确信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他的右手!”随着邝的命令,露蒂的搭挡上前一步拧住了邦德的手腕,邝先生顺势把步枪塞进邦德手里,又把他的手指压在扳机上。邝先生用力按了一下邦德的手指,只听枪内的撞针发出了撞击声。
  “这枪很有意思,可什么人才会得到这种枪呢?”
  “詹姆斯·邦德!”楼梯上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回答声。邦德不知道那人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但他马上觉得那声音听起来耳熟,他极力回忆着那人的名字和面孔。那人走下楼梯,来到屋里的灯光下站到邝先生身边。邦德立刻认出了他,原来是曾和自己同时受过训的一个同学。英国情报机关为了使自己的外勤特工保持良好的战斗力曾组织过无数次实战演练,他们两人在演练中一直是搭挡。
  “尼克·法龙。”邦德低声说,“我想你就是我们派驻伊斯莫斯城的特工,而且你一定已经变节。”
  “变节的不是我!”法龙厉声说道,一边从邝先生手中拿过那枝步枪。
  “就我所知,这种枪还处于试验阶段,并没有装备到个人手中。你从哪儿搞到的,邦德?”
  邦德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得够多了,也可以说太多了。他已经泄露了自己的英国特工身份,就象法龙。
  邝先生此时已经变得和颜悦色,“詹姆斯·邦德,是谁让你来杀桑切斯的?”
  邦德顿了一下才说,“没有谁派我来。”
  “我就知道这不是有组织的行动!”法龙大声喊叫起来,“你这个开小差的家伙,M 命令我立刻把你弄回伦敦,不得延误。”
  邝先生很激动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那些目无组织纪律的人我们必须这样。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邦德?”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不过他倒并没有希望得到邦德的回答。“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对不对?”
  “你们跟毒品贩子沆瀣一气,还会是什么人?”
  “主观!十足的主观!”邝先生叫起来,“我们是香港缉毒署的,你这糊涂虫。”说完他气得一脚把邦德的座椅踢翻在地,仍被绑在椅子上的邦德只得躺在地上忍痛看着邝先生大喊大叫。
  “我为这一天整整耗废了四年的心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充当卧底的角色,你懂什么是卧底吗,邦德?整日与罪恶相伴?与毒品打交道,而那些毒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到自己孩子手中,使他们从此沉沦?我熬了整整四年,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不是你的愚蠢行为,过几天桑切斯就会带我去他的制毒中心,只要到了那儿我就会把他一锅端。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捣毁,使正义得到伸张。”邝先生咬牙切齿地说着。
  这时法龙接过了话头,他声音不高,但透着气愤,“除掉桑切斯一个人于事无补,邦德,不会起任何作用。他的帝国还在,他干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依然不能被揭露,而且他的某个副手会接手继续他们的罪恶活动。比如说赫勒,或者是那个叫布劳恩的德国人,可能性最大的是他的销售代理人克雷斯特。”他说着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
  “上帝,我希望你玩的小把戏没有把他吓得缩回去,也希望不要出现更糟糕的情况。”邝先生叹了口气说。
  邦德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可怕后果。他只想到要报仇了,不错,他也想到过铲除桑切斯的整个帝国,但实际上他真正的目标只是桑切斯本人。M 接受他的辞呈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如今干下了这样的蠢事,他怎么有脸面再去见自己的老上司。“你们给我解开绳子,”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和你们一起干,咱们携起手来……”
  “噢,不行。”法龙的声音大得让人感到意外。“绝对不行,邦德中校,你是一匹脱缰野马,我要马上送你回伦敦。”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接着便听到楼梯上响起了很轻但很急促的脚步声。来的人是那个身材瘦削的亚洲“隐者”。邦德刚才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从地下室出去的。只见那人一脸的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桑切斯的……保安部队……”
  “见鬼!”法龙话音未落便拎着手枪冲向楼梯口,与此同时,从外面很远的地方响起了重机枪的射击声,但给人的感觉那枪声好像就在头顶上。
  那个瘦削的亚洲人仍在结结巴巴地说着,“他们有装甲……坦克……!”
  一把手枪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邝先生把枪抓在手里尾随法龙冲了出去,可还没等他们上到楼梯口便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邦德的耳鼓被震得嗡嗡作响,整个地下室里尘烟四起。这是一颗中型炮弹直接命中的结果,邦德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第二颗炸弹又爆炸了,地下室的屋顶被炸开。邦德看到法龙的身子已经被弹片从中间切开,几乎位于邦德正上方的一根房梁也断成两截,其中的半截落了下来,正好砸在那个日本女人露蒂的身上,露蒂被压在下面苦苦地挣扎呻吟着。
  邝先生也在楼梯上受了重伤,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浑身血污。
  这时另一半房梁也落了下来,险些砸中邦德。接着整个屋顶便坍塌下来,碎石烂瓦轰然落下,邦德被整个笼罩在尘土中难以呼吸,他被呛得晕头转向,感觉就好像刚刚同拳王布鲁诺打了三个回合。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露蒂从房梁下面挣扎出来向奄奄一息的邝先生爬过去,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邝先生对她说的话。“决不能被他们活捉,”他似乎在说。
  接着地下室便进来了很多人。桑切斯声嘶力竭地冲邝先生叫喊着,“谁派你来的?你是什么人?”又见赫勒摇摇头说“是氰化钾。”
  随后有许多不知是那一路的士兵涌入了邦德的视线。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又看到桑切斯和赫勒站在自己身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过几个小时时间,邦德第二次被黑暗所笼罩,重新回到了那个妖魔鬼怪横行的可怖恶梦中。
  明媚的阳光映着邦德紧闭的眼睑,不过他这一回闻到的却是芬芳的花香,同时他还感觉到有微风吹拂着他的脸庞。从远处有音乐声飘过来,但并非他所喜欢和衷情那种,不是爵士乐,而是别的什么,是不是莫扎特?
  一开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阴间,即便那样他也无可抱怨,也可以说是咎由自取。最后,他鼓足勇气睁开了双眼,一个又大又敞亮的房间呈现在眼前。他看到自己那件显得很旧很脏的夜礼服挂在一个衣架上,裤子压在一个电动熨衣器下面,已经洗好熨平的衬衣和其它衣服放在一把椅子上。
  他轻轻触了触自己的身体,又用手从上到下抚摸了一遍。他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但全身完好无损。他又动了动胳膊和腿,然后慢慢地坐起身来。
  床上铺的和身上盖的无一例外都是丝织品,千真万确有阵阵微风从海上吹来。两扇法国式落地窗敞开着,薄薄的窗帘随着微风翩翩起舞。
  他把脚放到地板上,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站起身时头有点晕,过去一天发生的事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桑切斯寓所破碎的窗玻璃、流产的刺杀、邝先生、露蒂以及法龙。不错,他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仿佛又听到炮弹落到地下室顶上的声音,看到了那一具具尸体和斑斑血迹。
  床脚处放着一件睡衣,邦德拿起来披上,他看到睡衣的口袋部位绣着FS两个大写字母。邦德深深吸了口气想让脑子清醒起来,然后他从法式落地窗走到了外面的平台上,他停下脚步,满心疑惑地向四下打量。
  这个平台顺着一堵墙延伸开去,几乎和远处的大海溶为了一体。放眼所见,差不多所有的物体都泛着白色的光泽:白色的骆驼石膏雕塑跪卧在一棵棵用白色水泥制成的棕榈树旁;隔不远便有一张白色大理石桌子,桌旁都摆放着宽大的躺椅。只有远处的大海是深蓝色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闪烁。
  邦德的眼前有一条铺着石阶的小路通向绿树丛中,仍在五里梦中的邦德缓缓地顺着台阶往下面走去。
  路两旁的石墙上开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都是一些鲜为人知的品种。石阶和石墙绵延了很长一段后出现了一片园林,只见葱绿茂密的灌木丛中曲径纵横。
  园林中的景色十分怡人,弯弯曲曲的小径两旁长满了蕨类植物,再往前便可见到一块块青松翠柏环绕的空地,每块空地上都有形状各异的水池,池旁的花圃中百合花盛开,憨态可掬的小乌龟见到有人过来便纷纷逃入池中,在淡淡的药草异香中,还能嗅到阵阵茉莉花的清香。
  邦德最终来到一条夹在紫蕨和玫瑰花之间的小路上,宽大的拱廊上方鲜花盛开,四周可闻水声潺潺。出了这片玫瑰园,邦德发现自己站在了布满青苔的岸边,抬头望去,只见一处人造瀑布从岩石上飞泄而下,注入到下面水花四浅的小溪中。岩石上更是百花争艳,邦德禁不住想到建造如此美景的人该会有怎样的心境,那些跪卧在棕榈树旁的骆驼无疑也出自同一人之手。
  向右一转,邦德看到了另一处宽大低矮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灰白色的建筑座落在高高的半山坡上。上到石阶的尽头,邦德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四壁洞开的大房子,一根根鲜花缠绕的立柱将房顶高高托起,用以使房间闭合的一道道拉门精美绝伦,只有好莱坞影城可与之媲美。一个宽阔的泳池蜿蜒在房子的周围,上面架设有一座座供人出入的小桥。
  屋子中央,只见卢佩·拉莫雷正懒洋洋地靠在一只白色躺椅上,她的身旁摆放着一张餐桌。当她看到邦德时眼中一亮,随即向他勾勾手示意他过去。
  邦德跨过一座小桥来到她的身边。
  “有一个紧急情况,”她一把抓住邦德的胳膊说,“我必须告诉你,克雷斯特波浪号今晚就抵达这座桑切斯宫,克雷斯特本人也同船到达。”
  “是这样,”邦德若有所思地说,“我就觉得像桑切斯这种人所拥有的不可能只是一所房子,它应当是一座宫殿。”
  卢佩刚要回话,就看到桑切斯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一座小桥来到邦德跟前,只见他满面笑容地伸开双臂与邦德拥抱。
  “朋友,你没出事真是谢天谢地,不过你还不能起来到处走动。是我的卫队在最后关头把你从那些人手中解救了出来,快坐吧。”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躺椅。“想喝点什么?”
  “我的感觉就像已经喝醉了。”邦德笑着说,“不过,我还是可以来杯香槟。”
  “去给我的朋友拿杯香槟,”桑切斯像吆喝一条狗作表演一样地对卢佩说。卢佩缓缓起身向那个如同小型航空母舰般的酒吧走过去。“这里应有尽有,”邦德心里想,“就是没有格调。”这也难怪,这座桑切斯的宫殿原本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谁知道有多少人死于他的毒品。
  “看来我们两个昨晚都够悬的。”
  “幸亏你的人及时赶到,否则就惨了。只要再晚几分钟……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昨晚有些事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搞明白。”
  “这并不奇怪。我们把你从废墟中拉出来时,你的情况很糟糕。”这时卢佩拿来了两杯香槟和盛在冰桶内的酒瓶,然后很温顺地在一旁坐下,默不作声。
  “现在就请告诉我,”桑切斯接着往下说,“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把你捆得像只火鸡。”
  邦德笑了笑,“我只是想帮帮你,希望能得到那天晚上向你请求过的那份工作。姓邝的香港人是那伙人的头儿,他们是一个专门搞暗杀的团伙,好像是跟什么人签了合同才来杀你。”
  “那么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朋友?”
  “首先,那天晚上我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个,就是那个名叫露蒂的日本女人。我一直在盯着他们,设法不让他们伤害你,但他们人多势众,占了上风。
  他们的目的是让我保持沉默,我知道他们心里没底,同时他们也担心我向你通风报信,使他们的其它计划也不能得逞。”
  “其它计划?你知道哪些计划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我想找一份工作,我最近刚从英国政府的情报部门退下来,英国情报部门有露蒂她们那些人的档案,她曾在欧洲干过一两件不得人心的事。”
  “你最近从英国情报部门退下来?”桑切斯显然有些不安地问。
  “是的,”邦德看着地面说,“姑且那么说吧,我一向做事比较任性,不太讨人喜欢。虽说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可是……算了,这种事你不会不清楚吧?”
  桑切斯笑了笑,露出了满嘴金牙。“是这样?不可思议,一个英国特工。
  朋友,那你可不是一般的人,只要你肯跟我,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要求过。”
  “我一直在调查你,调查到此结束。”他说着点上一支烟,一边啜饮着香槟。“你说那个杀人团伙还签了合同,谁会跟他们签这种合同呢?”
  邦德并不急于回答,为了加强效果,他的话几乎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是某个同你非常亲密的人。”
  “他们提到那人的名字吗?”一听他问话的口气就知道桑切斯对背叛他的人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没有。不过他们对你的情况很了解,可以说了如指掌,比如说赌场内的格局以及你窗户上的装甲玻璃。他们甚至还提到了现在这处地方,管这儿叫桑切斯宫,这些事只有你的亲信才了解。”
  桑切斯这时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他就像是一条看到了目标准备发起进攻的毒蛇。“他们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吗?”他问。
  “没有,一个也没提,不过还是有些线索,他们原准备今晚以前完成此次行动,而且他们只能在今天晚上以前把事情干完。”
  “今天晚上?”
  邦德点点头,“他们说好今晚付款,你的某个很亲近的人今晚会抵达伊斯莫斯城并给他们带一大笔钱来。”
  桑切斯的脸绷得紧紧的,然后他硬挤出一点笑容,接着又大笑起来。可是,不管是小笑还是大笑连同他下面说的这番话显然都是言不由衷的,“我手下所有人都对我百分之百忠诚。”
  这时,伴随着外面园林中的流水声传来了远处直升机的轰鸣。
  “既然大家都对你忠心耿耿,那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但我却不以为然,桑切斯先生,根据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桑切斯咬了咬嘴唇,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子。“这样吧,我要去见一个人,事情很重要,以后我们找时间细谈。在这段时间里,你要好好休息。”
  “我想马上回饭店去,我还有东西在……”
  “再说吧,你必须在这里休息!至少要一、两天,请你保重。”说完他又冲卢佩打了个响指。“亲爱的,你从高速路送我们的朋友回房间好吗?”
  卢佩顺从地点点头,三个人一起来到外面的园林里。他们这次没有沿来路向瀑布和玫瑰园方向走,而是转向了右面。在树丛的后头有一个小小的缆索铁道停车点,卢佩按动了一个按钮,设备开始运转,只见一节车厢从下面向这里驶来。
  “有车何苦步行,是不是?”桑切斯显得很轻松,说话的口气多少还带些幽默。
  车厢停到他们面前时,卢佩向邦德仔细讲了缆索铁路的情况。“一共有四站,”她说,“这儿有一站,山顶上的招待所有一站,再往下是始发站,主要供园丁们使用;在山脚下还有一站,你可以乘车直达海边的码头上。”
  “一路顺风,”桑切斯把他们两人送上车后说。车门刚关好便启动了,这时邦德看到赫勒走到桑切斯身边,他真想听听他们都会说些什么,就是花再多的钱他也在所不惜。
  赫勒此时实际上正在跟桑切斯汇报关于邦德的事,“你永远想不到他是什么人,信不信?”他满脸堆笑着说。
  “噢,是吗?可是我的确知道,他是个名誉欠佳的前英国特工。”
  “你是怎么……?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你真有超人的魔力,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我说出来准会吓你一跳,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吗?听好了,上校,克雷斯特的船今天晚间到达,我准备亲自去迎接,你挑选十几个可靠的人跟我一起去,当然要带上家伙。”
  “克雷斯特出问题了吗?”
  “今晚就会弄清楚,把卢佩也带上,克雷斯特波浪号出事时她也在船上,米尔顿·克雷斯特在她面前不敢撒谎,我们走吧。”他边说边拍了拍赫勒的肩膀,两人一起顺着绿树掩映的石阶小道向直升机方向走去。
  邦德带卢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他便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抓起熨衣器下面和椅子上面的衣服进了洗澡间。几分钟后邦德出来了,夜礼服裤子已经穿好并正在系衬衣的钮扣。
  卢佩盯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你的桑切斯真让我受够了,我要马上回饭店去。”
  “你疯了。没听见他说的话吗?他让你呆在这儿休息,桑切斯的话不是要求,而是命令。如果他回来时你不在的话,他会……那句话怎么说?
  “发疯?”
  “对,发疯,他会狠狠地处罚你。”
  “不用担心。”邦德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离开5 分钟后你就拼命喊叫,我不想让你受到牵连。”
  “不行,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她说话时眼里闪着光,“我跟你一起乘缆索车去山下的船码头。按我说的做,把衣服换掉好不好,我知道怎么让你离开这儿,但你必须保证天黑前赶回来,行吗?这很重要,你一定要赶在桑切斯之前回来。只要你答应,我就放你走。”
  “既然你坚持,我尽量照办就是,但我不敢打保票。”
  她考虑了片刻,“好吧,我就为你冒一次险,把衣服脱了。”
  “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还这么开放。”
  卢佩用力跺着脚,佯装嗔怒,“你胡说些什么,上面的顶柜里有游泳衣,是我给你放在里面的。”
  “你要我去游泳?”
  “明白了?算你聪明,现在快去换衣服吧。”
  在桑切斯宫山脚下码头那里值班的警卫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当卢佩和邦德两人乘坐的缆索车下来时他正在抽烟。他站在那里看着,以为车内是桑切斯或其他的警卫,因为眼下码头上只有桑切斯的游艇停靠在岸边,那是一艘长22  英尺的快艇。
  那名警卫又用力吸了口烟后把烟头扔到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脚踩灭。当他再度抬起头时,只见卢佩肩上搭着个提兜一边冲他微笑一边跳上了那艘快艇并发动了马达。那名警卫吓了一跳,他连忙向船那边走,却没注意到身后另外有一个人悄悄地潜到了水中。
  “小姐……!”警卫在快艇的轰鸣声中大声喊叫着。
  卢佩一边把手放在耳边作出用力听的样子,一边踩下了油门,快艇徐徐驶离码头。
  警卫仍企图作最后努力,“拉莫雷小姐,桑切斯先生吩咐任何人都不得……”
  “我去买东西!半小时就回来!”为了使那名警卫不再阻拦,她把整个脸笑成了一朵花。
  警卫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半小时后她真的能回来,不然的话,自己的饭碗可就悬了。
  在桑切斯宫与伊斯莫斯城码头旁的高级游艇船坞之间有一道山崖把两者分隔开,快艇绕过山崖后便驶离了那名警卫的视线,卢佩把速度放慢下来。
  一直攀附在快艇右舷保险杠上的邦德顶着船头溅起的阵阵水花爬上了游艇。等他安全上船后,卢佩加大了油门,快艇箭一般地向船坞方向驶去。
  他们只用了12  分钟便到达了船坞,此时邦德已经穿戴完毕。卢佩娴熟地把快艇靠上泊位,邦德一边系领带,一边纵身跳上岸,“来吧,快点!”他回身叫道。
  “你自己快点吧,我得回去了,”卢佩对他大声说。
  “回去找桑切斯?你还爱着他?”
  “不!我恨他。不过你最好也早点回来。”
  “既然你不爱他,那为什么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因为你比他更疯狂!”她笑着回答。然后便打开油门,调转船头重又向桑切斯宫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詹姆斯·邦德已经来到总统饭店大厅内正跟值班的服务员要自己套房的钥匙。
  “可是,先生,你叔叔和肯尼迪小姐已经在里面了。”那服务员有些疑惑地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先生?不应该让他们……?”
  “不,不,没关系。”邦德嘴上说着,人已经向电梯走去。
  邦德来到314 房用力敲门,很快便有人猛地将门打开,开门的人是帕姆,房间里面坐着Q 。
  帕姆刚要开口讲话,邦德已经将她的胳膊一把拧到身后,然后把她往卧室里面推。
  “这么说,你还没走。”听那口气不像是询问,而是在谴责。
  Q 吃惊地抬起头来,帕姆则疼得直叫。邦德继续把她往卧室里推,到了门口他才对Q 说。“快准备东西,我们得马上离开,”他一边用命令的口吻说着,一边把帕姆推进卧室并用脚把门踢上。
  “詹姆斯……?怎么……?”帕姆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邦德已经把她的身子扭转过来,然后从她裙子底下把手枪掏了出来。
  “怎么回事,詹姆斯?”
  邦德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同时把枪口顶在她的头上。“邝先生和他的人是香港缉毒署的,他们中间还有我的一个同事,可他们都被害死了。你这个双面佳人,我看到你和赫勒在一起了,帕姆·博维尔——如果这是你的真名。
  你对我们双方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这是我所不能容许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半分钟内你必须把这一切都跟我讲清楚,只有半分钟,我现在开始计数,快讲!”
  13血肉横飞
  帕姆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邦德越逼越紧,毫不放松,他一面数着时间,一面更加用力地把枪顶住帕姆的太阳穴。
  “詹姆斯!看在上帝份上,快住手!我不是什么双面佳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赫勒的事,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邦德稍稍缓和一些。“我警告你,帕姆,”他从牙缝里恶狠狠地说,“你听好了,如果你不讲实话,如果你撒一点谎,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发誓,你会吃尽苦头,现在你说吧。”
  帕姆用力喘了口气,“以前我真的不能跟你讲这些事,你还记得婚礼那天吗?就是菲利克斯和黛拉的婚礼?”
  “我能忘得了吗?”
  “那天你走进菲利克斯的书房,当时他正好交给我一封信。”
  邦德点点头,“听着,你别想用过去的事糊弄我。没错,我是看到他把一封信交给了你,但我同样也看到了你和赫勒在一起,瞧你们那亲热劲,一点不亚于你和菲利克斯。”
  眼泪顺着帕姆的脸颊流下来,“詹姆斯,我跟你说实话,以前我说过赫勒是前绿色贝雷帽部队的成员……”
  “而且是美国政府的通缉对象,没错。”
  “他一直想做一笔交易。我从前认识赫勒,他也知道我是菲利克斯的朋友,所以他找到我,要我做中间人帮他与菲利克斯接头。”
  “做什么交易?”一切迹象都表明她讲的是实情,不过邦德需要进一步确认。
  “桑切斯一直想从康特拉斯公司购买4 枚便携式导弹,为此他不惜花费重金。”
  “是什么类型的导弹?毒刺式?吹管式?SA-6s ?SA-8s ?还是查帕拉尔式?”
  “我只知道不是毒刺式。我听他们说过毒刺式不理想,比较笨重,运载不方便,还有电子控制装置如何如何。他们选的是一种刚刚完成原型设计的新型导弹,不知道设计方案是否已经最后定型。目前康特拉斯公司正在根据他们的要求对这种导弹进行实弹试验。这种导弹既可以用于地对空,也可以用于地对地。”
  “原来如此,”邦德对这种高度机动的小型独立式新型导弹试验的事已有所耳闻,情况同帕姆说得差不多。相比之下,毒刺式导弹的电子控制装置、制导装置以及询问装置的结构都过于复杂,自然不合桑切斯之流的口味。美国一直在致力于研制这种小巧经济、便于携带的小型导弹。
  “问题是,”帕姆又缓了口气,“桑切斯早就威胁说如果药物管理局再抓住他不放,他就要袭击民航客机。菲利克斯交给我的是总检察长的亲笔信,华盛顿方面向赫勒保证如果他能把那些导弹完好无损地弄回来就豁免他。”
  邦德此时差不多已经断定帕姆所讲确是实情,“赫勒同意了吗?”他问。
  “一开始同意。不过桑切斯逃走后,他害怕了,回话说要中断这笔交易,而且扬言如果再看到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这里邦德对帕姆几乎已是深信不疑,“你已经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渠道搞到这些导弹的?”
  帕姆很颓丧地用双拳捶了一下大腿,“现在一切都完了,我们失去了机会,詹姆斯,再动他就不容易了。”
  邦德把枪扔到床上,“不会的,我们还有机会。”接着他把头天晚上直到今天早晨的事向帕姆简单讲了一遍。“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帕姆,咱们下一步要做的事就是继续完成邝先生未能完成的工作。邝先生跟我说桑切斯准备让一些东方人参观他的实验室,我通过杰贝沃凯接收机也已掌握了这一情况。我打算亲自去那里看一看,不过还有个小问题,我那个老朋友克雷斯特今晚乘克雷斯特波浪号抵达这里。桑切斯会跟他要那笔贩毒款,正好我们还剩了一些,咱们就用这些钱做做文章。估计桑切斯差不多已经相信克雷斯特背叛了他,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再加把火,让他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一点。”
  邦德说着把房门打开,Q 正深深地埋在一把椅子中,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身司机制服还在不在,Q ?”
  “在。”Q 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怎么?”
  “我对刚才的粗鲁举动非常抱歉,不过我必须弄清楚咱们是不是在同一个战壕里。”
  “弄清楚了吗?”
  邦德看了一眼帕姆,她的脸上依然挂满泪痕,眼睛又红又肿。邦德冲她灿烂地一笑,“是的,你们都过来,我跟你们说说我对下一步的打算。”
  他们像是在进行密谋似地围成一团,邦德开口道,“帕姆,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飞行员,但不知你驾船的本领如何?”
  “不让须眉。”
  “噢,那好,可我希望你表现得尽可能糟糕透顶。你们看,尽管桑切斯可以很有效地控制他的帝国,控制他的组织,但他控制不了海浪。任何船只想要进到他的码头里都必须有官方领航员领航。”
  “你的意思是……?”
  “我先把我的意思讲一下,一会儿我还要和叔叔去银行办点事。”邦德用15  分钟时间把自己的想法叙说了一遍,然后众人又花了一个小时进行仔细推敲。
  克雷斯特波浪号的灯光已经在数英里外清晰可见,Q 、邦德和帕姆眼见得它越驶越近。他们三人此时正站在一艘小引航船的驾驶室里谈论着买通政府官员是何等地容易。“只花几千美元就能让领航员睁只眼闭只眼,真没想到竟有如此简单!”Q 到目前为止仍不能完全适应伊斯莫斯城的生活方式。刚才银行里的那位蒙顿朗哥先生很达观地耸耸肩看着邦德把剩下的钱全部作为现金提取出来时,Q 的眼球差点没从眼框子里弹出来。
  那些钱现在已经打成捆并伪装成护舷防碰垫放在这条引航船的右舷处。
  当克雷斯特波浪号来到能够听得见喊话的距离时,邦德轻声说道该帕姆登场了,“做好准备,把船开得越糟糕越好。”邦德在黑暗中很恶毒地笑着说。
  “开得越糟,水平越高。”帕姆在和煦的晚风中耸了耸肩。
  “哟嗬,克雷斯特波浪号!”邦德开始用话筒喊话,“停船等候领航员。”
  对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回答声。等他们靠近克雷斯特波浪号时,一条绳梯从船上放了下来。帕姆顺着梯子爬上去,一名水手看到是个女人上了船显得异常惊讶,帕姆用西班牙语要求对方领她去驾驶台。
  “你就是海港领航员吗?”水手的声音同样显得异常惊讶。
  “不。”帕姆对他笑笑。“不,我是他的秘书。”
  水手这才释然。
  Q 和邦德一直在紧挨着克雷斯特波浪号的引航船上注视着那艘船的进港情况。
  “她干得不错,真不错,”Q 说。
  这时候只见克雷斯特波浪号冲到了一片沙洲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吱嗄嗄的声音,邦德和Q 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干得漂亮。”邦德说着脱光了膀子,“她现在该莫名奇妙地把船往主码头那边开了,一定会有好戏看。你瞧,桑切斯带着赫勒和手下人正在等着克雷斯特。”
  “听了你讲的那些事情以后,我真恨不能变成一只苍蝇去听听他们见面后说些什么。”Q 此时正充任驾驶员,他的驾驶技术显然比克雷斯特波浪号上的帕姆强得多了。
  “我正打算那样做哪,快看,”只见克雷斯特波浪号划了个半圆弧,将一只毫无防范的小平底船撞了个粉碎。“我想她一定还会把船撞到码头的防护堤上。”
  克雷斯特波浪号驾驶室里的那些人对这一点看得更明白,“小姐,我们的速度有些过快,而且角度也不……”船长开了口。
  帕姆带搭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她耸了耸肩,“我是这条船的领航员,不过,如果你们想要自己驾驶,那就请便。”
  帕姆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她说完后便抽身离开,把船的指挥权交给了船长和驾驶员。船长急忙下令倒船,但为时已晚,只听一声巨响,克雷斯特波浪号便撞到了防护堤上,岸上的桑切斯见此情景脸上露出狞笑。
  船上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帕姆的离开,但所有人都听到了克雷斯特歇斯底里的喊叫,就连邦德也听得清清楚楚。此时邦德已从领航船的船尾下了水,他从Q 手里接过那几捆经过伪装的现钞在脖子上挂好,然后离开引航船直奔克雷斯特波浪号的船尾,帕姆这时已经打开了艉舱门正在接应他。
  她伸手帮邦德浮上水面,两人绕过“哨兵”来到了减压舱的附近。
  “你真是好样的。”邦德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来吧,我们时间不多了,打开减压舱门。”他们把钱袋放到带玻璃面板和锁柄的舱门上,然后把口袋打开,把那些百元钞票统统倒进了舱内。把这件事做完后他们便四下里寻找理想的藏身之处。
  这时候从他们上方的甲板上已经传来了克雷斯特和桑切斯的寒喧声——“真没想到您会亲自上船来接我们。”
  “你当然不会想到,不过,我喜欢出其不意。你最近也有许多惊人之举嘛,米尔顿。”
  “刚才港方给我们派来的女领航员简直是个疯子……”
  “咱们还是先谈谈货款的事吧,好吗?”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他有保险柜吗?”最后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卢佩,因为紧接着便听到了卢佩的声音——“在船长室里。我带你去。”
  谈话声渐渐远去。
  “该克雷斯特挠头了,”邦德小声说,“比我们预想的情况还要好。”
  这时他们俩已经在一排船舱后面找到了藏身之处,这里光线很暗,而且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此时已经浮满了钞票的减压舱。
  他们等了有15  分钟的样子,接着便传来了摔门声,还伴随着脚步声和气势汹汹的说话声,只听桑切斯喊叫道,“给我彻底搜查这条船,他不可能藏到别的什么地方。要么钱在船上,要么就是包在塑料袋内藏到了海底,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又听克雷斯特尖叫着,“我发誓,弗朗兹,我说的全是实情……”
  “噢,是吗,连煮熟的鸭子也会飞。”甲板上的脚步声离升降口越来越近,对话声也听得越来越清楚。“好吧,你再说一遍,免得我听错了。”桑切斯的声音透着杀机,“你说他在飞机后面滑水,后来又跳上了飞机。他是什么人?杂技演员吗?”
  “不是,可是,是的,他被飞机拖到了空中。后来,就像我说的那样,他把飞行员扔了出来,然后就飞走了……”
  “像鸟一样,还扇着翅膀吧。”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弗朗兹,他把所有的钱都卷走了。难道我会编造这些情节吗?你应该相信我……”
  “我要我的钱,米尔顿,我用不着相信任何人。这下面是什么?”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升降口的梯子旁。
  “是探测器的船坞,就是‘哨兵’停靠的船坞和减压舱。”
  “咱们下去看一下,赫勒上校,你负责继续搜查。”
  下来的一共有四个人:桑切斯、克雷斯特以及两名打手——佩雷兹和布劳恩。结果,桑切斯毫不费力地便发现了减压舱里的钱。邦德和帕姆紧紧地贴在暗处的金属舱壁上。
  “那么,这儿是干什么用的,收费站吗?”
  只听克雷斯特发出一声惨叫,就象火鸡被捆住送进烤炉前或者是一个人被什么东西噎住时发出的那种声音,“弗朗兹!我发誓!那不是我的钱,我从未见过那些钱。我……”
  “那他妈的当然不是你的钱,伙计,那是我的钱。”桑切斯说着把手伸向减压舱的门柄。舱门被哗啦一声打开,船坞里响起了阵阵回声,“那是我的钱,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克雷斯特?我什么都知道。那个滑水兼飞行专家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偷了我的钱,又用我的钱去雇佣杀手,你竟敢签合同让他们来杀我?”
  邦德和帕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下面这一幕:桑切斯站在打开的减压舱门前嚎叫着抓住克雷斯特的脖领把他拖到了舱口。
  “你这么喜欢钱?好吧,克雷斯特,那你去拿吧!”说着他一脚把克雷斯特踢进舱内,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并落了锁,然后便四下里寻摸。
  帕姆紧紧偎依着邦德,邦德连忙抬起手挡住她的眼睛,他已经清楚地知道桑切斯想要干什么了。
  他们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克雷斯特的脸,他在哭喊,但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用双拳拼命捶打着舱门,但外面的人都无动于衷。这时桑切斯正在把压力阀往最大里开,那个很大的圆形深度规的指针此刻指向50  英尺。
  桑切斯摇了摇头,就像一名拳击手正准备置对方于死地,然后他用力砸开消火栓的玻璃门,从里面抓起一把消防用的斧头。
  深度规的指针此时已经指向海下500 英尺深度,只见克雷斯特趴在钱堆上正在拼命地喘气。
  “现在咱们让他浮上海面,来个快的!”桑切斯一边喊叫,一边举起斧头向那根由减压舱通向控制柜的标有送气管的管子砍去。接着便传来了瘆人的咝咝声!随着气管的破裂,气压顿时下降到了零点。
  这时,就只见克雷斯特的眼球突起,面部扭曲,脑袋象一只充满血的气球一样炸裂开来,红红白白的污物溅了一舱门。邦德赶忙转过身去并用手紧紧捂住了帕姆的脸。
  “好啦,”桑切斯面无表情地说,“可怜的米尔顿·克雷斯特这下踏实了。”说完转身向梯子走去。
  这时佩雷兹怯怯地问怎么处理那些钱。
  “你说呢?”桑切斯厉声说,“用洗衣机洗干净。”
  邦德和帕姆听到桑切斯顺着梯子爬了上去,这时就听到布劳恩有气无力地说,“走吧,我们去找人把这儿打扫一下。”
  “听着,”邦德小声说,“什么也不要看,跟紧了我。”
  很快他们便下到船坞里并打开舱门到了外面。两人一起悄无声息地向领航船游去,他们上船后便慢慢地驶离了克雷斯特波浪号。
  邦德急忙脱下衬衣跳到床上,然后用床单蒙住了头。根据外面走廊的声音来判断,邦德知道自己回来得恰到好处。
  他们从克雷斯特波浪号出来后便径直游向那条领航船,帕姆用尽全身解数才能跟上邦德的速度。Q 帮他们上了船,邦德知道他现在得抓紧时间。到岸边后他匆匆下了船,同时叮嘱Q 把橡皮艇和他的用品准备好。5 分钟后他又回到甲板上,已经穿上了便裤、衬衣和一双他最喜欢的印地安软皮鞋。
  “都准备好了,詹姆斯。”饱经风霜的Q 有些动情地说。
  “你们给我的帮助真是太大了。”邦德在夜风中深深吸了口气说,“好了,我们就此分手吧。帕姆,马上带我的老叔上飞机,我办完这件事后去迈阿密找你们。”
  “我们在一起不行吗?”尽管帕姆很坚强,而且久经沙场,但显然克雷斯特的死还是让她受惊不小。
  “不行。他们很快就会找我麻烦,如果他们回去后见不到我事情会更糟。
  我一个人干会更安全些。”
  帕姆还想表示异议,但邦德用热吻阻止了她,然后他笑着转过身顺着舷梯下了橡皮艇,他的手提箱和日用品都在上面。他最后挥了挥手便发动了橡皮艇的低噪音马达。
  邦德在桑切斯的码头附近上了沙滩后便开始爬那段长长的山路,他全凭自己良好的方向感辨认着方位,时不时地看一眼有灯光照明的缆索铁路。终于,他筋疲力竭地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招待所,室外那白色的平台连同那些白色的石膏骆驼和水泥棕榈树以及坐椅都显得阴森森的。他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桑切斯还没有发现他的失踪。他没敢走那扇法国式落地窗,而是绕到前面进到了明亮的走廊里,走廊两侧的客房门排列得井然有序。
  他把行李放到门外,灯也没开便走进屋里。他刚要关门便听到了说话声,原来是桑切斯和卢佩正顺着走廊向这边走来。邦德站在门边竖起耳朵从门缝里倾听。
  “晚上好,弗朗兹,”只听卢佩说道,接着是一段静场,邦德想他们一定是在接吻。
  “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亲爱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停了一下又听到他说,“那是什么?”显然他看到了那些行李,邦德听到卢佩的咳嗽声,她在争取时间考虑。
  “是邦德的衣物,今天下午他让人从饭店给他送来的,他睡了整整一天。”
  “佩雷兹!”桑切斯叫道,接着便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邦德听到的已经足够了,于是他飞快地脱下衬衣跳到了床上。
  过了片刻,房门被猛地推开,灯也同时亮了。
  “嗯……噢!……这是哪儿……”邦德光着膀子坐起身,装出一副睡眼惺松的样子揉着眼睛。
  桑切斯走到床前冲他微笑着,嘴里的金牙闪闪发光,“朋友!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你需要多睡会儿。不过我想让你知道那件事已经解决了,我找到了那个胆敢花钱买我人头的家伙。”
  “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这你是知道的。”
  “很好。”桑切斯点点头,“不知道你明天能否有精神跟我出去转一转?”
  “当然。”邦德心头一阵窃喜,但他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哪儿?”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你不会失望,现在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早晨见,好不好?”
  “好的。”
  一直拎着邦德的箱子跟在主子身后的佩雷兹这时候点了点头,把箱子放到了地板上。
  桑切斯主仆二人离开后,邦德脱掉短裤准备冲个澡。
  邦德正往浴室走的当儿就听到身后的房门有响动,他迅速转过身,一边抬起双手准备应付不测,仔细一看却是卢佩悄悄溜了进来。卢佩把一个手指放到唇部,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袍,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衣。
  她慢慢走到他跟前,“我想,我知道那杂种会跟你说些什么。”
  “他好像已经信任我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你真难对付。”
  “他说明天要带我出去转转,会去哪儿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经常去一个地方,但从来没让我去过。那是他的一个大秘密,不过这儿的人都知道,除了我。”她说着拉住他的手往床边走去,然后两人并肩坐到了床上。
  “你一定听到过什么,”邦德仍继续追问。
  “嗯,我倒是知道他要带一些东方人到那里去。今天又来了另外几个东方人,邝先生和他的朋友好像已经离开,不过新来的人更多。”她说着说着眼里便噙满了泪水。“真的,詹姆斯,我发誓不知道他要带你去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他对我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我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她紧紧搂住他的胳膊。“詹姆斯,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邦德心里不禁想到。桑切斯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只要他打个响指,这个可爱的姑娘就会跟他走到天涯海角,即使她恨他。“你不会有事的,等这一切都过去后,我就送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
  邦德的话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只见卢佩的十指在不停地抽搐,长长的指甲象是利爪,眼睛里充满了憎恶,“不!我在那个家里生活了15  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象你们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住在这个国家随处可见的那些贫民窟里是怎样一种情形。我家里有十个孩子,十个,没有吃的,没有希望,没有爱!”卢佩尽情地发泄着她的怨恨,连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尽管桑切斯是个恶魔,但是他把我从那儿解救了出来。”她扭过头看着他,眼神又变得温顺起来,一种渴望代替了刚才的怨恨,“詹姆斯,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我不能肯定我们是不是合适,卢佩。”邦德知道自己的回答很不坚决,为什么他对漂亮的姑娘总是无法抗拒呢?
  卢佩用手臂揽住他的脖颈。“那怎么办?”她轻声说,“可如果不试试……
  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邦德感到她那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接着是她的舌头和她的身体,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
  等他们终于缓过一口气时,卢佩说道,“我觉得我们一定非常合适。”
  14冥修神庙
  7 点半钟,帕姆和Q 已经做好了离去的准备,晚餐用过了,行李也打点好了,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帕姆以为是服务员,她走过去开门,当她看到妩媚动人的卢佩正气喘吁吁、心神不定地站在门外时,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卢佩一张口就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是肯尼迪小姐吧?我在赌场见到过你和詹姆斯在一起。”她说着瞟了一眼刚从自己卧室出来的Q ,“我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人单独谈。”
  帕姆看了看Q ,“没关系,”说着她把房门关上,“这儿就我和詹姆斯的叔叔两个人,你用不着回避他。”
  “我想说的是詹姆斯……”
  “出了什么事?”帕姆的脸上顿时露出警觉的神情。
  “他非常危险,桑切斯不是白痴,他很可能装做和詹姆斯是朋友,但我知道他仍在四处调查他的身份。”
  尽管此时帕姆心中的妒意越来越浓,但她仍然做出一副很坦然的样子,“没事,詹姆斯早已安全离开了这个国家,”她顺口扯了个谎。
  卢佩的眼睛睁大了,“可他并没有离开,难道你还不知道?他昨晚在桑切斯那儿,事实上他是和我在一起。”
  帕姆把身子转到Q 那边,Q 看到她的脸色煞白,嘴巴紧紧绷成一条线。
  “你的意思是说他住在桑切斯那里?”Q 问了一句,他试图把卢佩捅出的窟窿补一补,免得漏水,可此时水已经涌到了帕姆的眼眶里。
  “嗯!是的。弗朗兹准备带他和一些东方人去什么地方,他们十点钟出发,求求你们了,可一定要帮帮他。”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也湿了,“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上帝可怜可怜我吧,我是多么爱詹姆斯啊。”
  Q 看到帕姆的后背越挺越直,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于是他赶紧走过去拉住卢佩的胳膊往门外拽,“亲爱的,趁着你还健全赶快回桑切斯那儿吧。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说完连哄带劝把她弄出了门。
  等他回过头来再看帕姆时,情况比他刚才想象得还要糟糕。帕姆的脸色已经由于极度气恼而由白转红,“这个卑鄙下流、两面三刀、撒谎成性,狂妄自大的狗杂种!”她咆哮道,“噢,我是多么爱詹姆斯啊。”她维妙维肖地模仿着卢佩刚才说话时的腔调,“好吧,谁要是帮他一个手指头就不是人。
  那个自私自利、厚颜无耻、忘恩负义、偷鸡摸狗、不可救药的小爬虫,我真想把他给碎尸万段,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我想,应该赶紧去弄个交通工具,最好是能搞到一台破车,那样不会太引人注目。”他说着慈祥地用手臂揽住帕姆的肩头,“帕姆,亲爱的,别把他想得太坏。他们干外勤特工的人在执行任务时会不惜利用任何手段……”
  “胡说!”她喊道。“我知道那些外勤特工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曾经……
  我知道……”说着说着她突然把头靠到Q 的肩上痛哭起来。“噢,那个挨千刀的,Q 叔叔,他真的必须那么做吗?”
  “恐怕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得赶快去找车了。没办法,帕姆,他很危险。”
  等他出去后,帕姆·博维尔坐下来静心想了想。实际上,她对邦德多少还感到有些歉疚,因为她把邦德那张汇票又给偷了回来,就是在赌场里赢的那张25  万元汇票。反正那张汇票也是以她的名义开的,可是自从她把汇票换成现金后,心里总觉得有愧。
  当天上午十点,帕姆来到了伊斯莫斯城国际机场外面的停车场,她手里拿着一只小型对讲机,正坐在一辆用各种部件拼凑成的破车里等候Q 的指示。
  此时,Q 正打扮成一个园丁的模样在机场候机大厅门前东一下西一下地修剪花坛的草圃,他自己弄的那辆引擎只有2 马力的小车就藏在离这儿一里地以外的地方,手里拿的锄头是在来的路上“借”的。
  桑切斯的人十点钟准时到达。先是一辆小货车,由那个名叫布劳恩的驾驶,上面坐着三个荷枪实弹的警卫;跟在后面的是一辆加长轿车,里面坐的是四个东方人;其余的人都乘坐桑切斯的那辆专用加长轿车,由桑切斯的司机驾驶;走在最后面的是一辆敞蓬吉普,Q 看到那辆车由佩雷兹驾驶,邦德坐在他的身边,后面座位上是两名挎着枪的警卫。可疑的是桑切斯没在这些人当中,这使Q 感到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车队消失后,Q 立刻冲着对讲机小声说,“目标刚刚离开,一辆货车、两辆加长轿车,还有一辆吉普,他们向北上了高速公路,桑切斯不在其中。
  重复一遍,桑切斯不在其中。请稍等……”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轰鸣声,很快就见一架直升机由机场正中腾空而起。“请你起飞,桑切斯可能在直升机里。”
  帕姆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明白,Q ,我马上起飞。”说完她一把抓起放在身边座位上的公文箱——她可不想把25  万块钱放在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她锁好车门,穿过机场大楼,直奔自己前几天停放在特别停机坪上的那架“比奇”而去。
  一个小时前桑切斯在他的直升机停机坪上对他的手下说自己要单独乘直升机前往。9 点钟的时候,那架直升机到了,当时Q 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他和帕姆当然不会知道那些事。
  当时桑切斯和赫勒正等在停机坪上,坐在直升机驾驶员身边的是桑切斯的另一名打手达里奥,他从飞机里爬出来,肩上还扛着一个掷弹筒。
  “很好。”桑切斯开心地笑着接过那具掷弹筒,掷弹筒上有一个长约两英尺的T 型控制面板,桑切斯把上面的塑料盖打开。从外表谁也不会看出来这是一种小型手持式导弹,“好极了,”他又一次说道,“你把我的保险单也带来了。”
  “按你的吩咐我把四个全拿来了,老板。”达里奥一脸媚笑地说。
  “我们把这些东西存放到机场的保险柜里,”赫勒提议说。
  桑切斯缓缓地摇摇头,“噢,不,上校。它们一起上直升机,从现在起直到这件事结束,我要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
  帕姆来到特别停机坪后看到那架“比奇”仍停在原地,但当她再走近些时却发现飞机的周围有几名机械师正在忙活着,飞机的几只引擎都被拆了下来。
  “你们要把我的飞机怎么样?”她一把抓住其中一名机械师的肩头问道,那人把她的手挣脱开,又顺手拿起一个文件夹,“检修。”他指着一份文件下面的签名说,“是桑切斯先生昨天吩咐的。”
  “可我马上要用……”她打住话头,向加油泵方向望去。那里正停着一架小型塞纳·艾格瓦冈飞机,它的单座机舱高高凸起,紧靠机身的机翼根部有一排农药喷撒器。这架飞机一看就知道机动性很好,失速速度较低,视野开阔,完全满足从空中喷撒杀虫剂或是杀桑切斯剂的所有要求。那架飞机的周围没有人,帕姆顺机翼爬了上去,她向驾驶舱内望了望,钥匙就挂在机舱内的右侧。如果要干,最好还是及早下手,她打开机器,扫了一眼仪表盘,油箱是满的,喷药器也是满的。
  她把飞机滑向跑道,一面系上安全带。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因为没看到有谁冲着她这边乱蹦乱跳,不过她心里明白,机场控制台一定正在诅咒她。她很从容地摘下机舱内的耳机并把头顶上那高高的有机玻璃罩放下锁好,机舱内的噪声顿时小了许多。
  她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架小小的塞纳开起来好舒服,非常听话。她一面四下瞧一面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同时密切注视着地面和空中飞机的情况,这时她的飞机眼看就要从滑道拐上主跑道了。她拐过弯后轻轻踩了一下刹车,最后一次确认没有飞机正在起降,然后她猛地冲上跑道,打开了油门。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用力把握住方向舵控制柄,使飞机保持直行。她看到前方有一辆机场方面的卡车正向她开来,一个身穿制服的人挥手示意让她停下。飞机的机速指示器已经指向60,她不知道这种农用喷药机的起飞速度是多少,但她也只能起飞了,否则她马上就会撞上那辆卡车。帕姆在心里捏着一把汗,她轻轻拉了一下操纵杆,飞机轻松地升上了天空。
  上升到700 英尺时,帕姆收小了油门向北面飞去。她心里想,卡车上的那个人此刻一定正在换裤子,想到这儿她笑了笑,一面继续把飞机升到1000英尺高空。
  15  分钟后她便看到那个车队正在驶离距伊斯莫斯城不远的一条高等级4 车道高速公路。她看到前面的下方有许多树木,这是很不寻常的,因为这一带农村都是一望无际的红土地。车队仍然保持着恒定的速度沿着一条尘土飞场的大路行驶。
  帕姆整个感觉像是在驾驶战斗机,这种感觉她曾多次在书中看到过,她不断地把头转来转去,眼睛在仪表盘、反光镜和地面之间往来巡梭,那片树林越来越清晰,看的出那都是些针叶树,密密麻麻地形成一道环形屏障。车队显然是正往那里驶去,这时她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一架直升机,也在朝那边飞。
  该撒药了,帕姆心里想。在她的右侧有一片农舍,周围的片片农田里生长着不知是哪一种作物好吧,她想,恐怕哪一位农夫都不会拒绝接受一点免费的杀虫剂。
  帕姆把机身轻轻一抖接着便一头向下扎去,在那架直升机下方100 英尺的高度又把飞机拉平。她把飞机又向下降了降,然后用手按动了仪表盘上的一排按钮。那排按钮一共有4 个,其中的2 个用于控制飞机右舷的喷药器,另外2 个控制左舷的。她认为那架直升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一个撒农药的飞行员的,不管是谁在直升机里。
  她把手从铵键上拿开,然后又爬高并转身向回飞,她要仔细看一下那个车队和直升机以及那片树林。但她看到的景象却着实令她大吃一惊,只见那片树林的中间矗立的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
  那幢建筑物似乎是用巨大的红色石料砌成的,不少地方镶嵌着马赛克,其高度差不多与树顶平齐。它似乎带有某种魔力,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表的宁静之中,帕姆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虽然那幢建筑物是采用巨大的石料建成的,但却设计成了浑然一体的环形,院内的地表铺满了马赛克,房顶上有规则地排布着用相同石料凿成的锥形直刺青天,上面像涂了金粉似地闪闪发光。
  帕姆把飞机拉平,接着又绕了个圈,她不想让下面车里的人或是那架直升机里的人感觉到她在偷看那座不可思议的建筑物。当飞机又一次侧过身时,帕姆似乎感到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她又仔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座神庙,它每个星期都会在电视里出现。
  没错,就是它,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还有这座完全仿照奥林帕特克印地安人神庙重造的建筑,这座冥修神庙。乔教授就是在这儿演出他的节目,而且据她所知,还不仅仅是演演节目而已。怪不得桑切斯要奔这儿来,原来这里是一个外人所不知的毒品交易地点,他们每星期都要在这里通过电视进行讨价还价,买卖毒品。
  下面的车队此时停在一个检查站前,警卫人员正把横在路上的栏杆升起来,同时那架直升机正缓缓地朝那座环形建筑物中间那一大片用马赛克铺就的地面降落下去,当直升机的高度与树梢平齐时,帕姆惊讶地看到那块地面好像裂成了两半,下面露出一个像火山口般的深洞。
  直升机很快便从那个洞中消失了,地面重又恢复如初。帕姆把塞纳侧过来,然后全速向附近那片农舍飞去。她无论如何也要拜访一下那个迷人的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
  帕姆在那用土坯砌成的农舍附近选了一块坑洼不平的地面着了陆,飞机一落地她便将阻力板和刹车都开到最大,那样阻力板在地面会被拖着直至飞机再度起动,她想。她打开机舱盖跳下飞机,一个满脸迷惑不解的农夫走上前来用西班牙语跟她打招呼,“我可支付不起这笔费用!”他说。当帕姆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免费提供时,对方差点没欢呼起来。帕姆又跟那个农夫说她唯一的要求是请他用停在农舍旁边的那辆破货车送她一程。
  “我要去那座神庙,”她说,“就是那个印地安人的地方,奥林帕特克……
  你懂我意思吗?”
  那个农民当然懂她的意思,但却显得很不情愿,“那里住着很多精灵,到那儿去是要倒霉的。”
  她告诉那人只要把她送到那儿就行,到时候她自己想办法回来。如果他不答应就要收他一大笔喷药费,她老板有办法把别人的钱榨出来,不管对方有多穷。“他比那些管税务的还厉害,”帕姆说。
  帕姆的话音未落,那个农民已经满脸堆笑着往卡车那边走了。
  在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门前,车队已经通过了那个检查站并沿着一条碎石路继续前行,眨眼间便来到了那幢巍峨矗立的建筑物跟前,只见那高大的墙壁和塔状尖顶以及四周的马赛克气派非凡,就连见多不怪的邦德都不觉为之震惊。
  车队沿着那幢建筑绕行一周来到一个巨大的门前,门上布满了钉饰。邦德不记得乔教授电视节目中的神庙或者说冥修学院中出现过这样一处地方。
  他们被招呼着下了车并集合在一起,就像是等着参观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或议会大厦的游客,邦德甚至想象着杜鲁门·洛奇会打上一面旗子在前面导游,这时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参观团的成员,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个朝鲜人,很可能还有一个缅甸人,其他一律是香港人。所有那些东方人都带着公文箱。
  这里的警卫似乎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但是又不动声色地看着杜鲁门·洛奇召集参观者。
  “我们最早只是利用这个地方掩人耳目,”杜鲁门·洛奇说,“不过,你们在电视上已经非常熟悉的乔教授工作的非常出色,他把这儿变成了一个聚宝盆。这边的门通往我们的主实验区,大家进去之前,请先戴好面罩,里面的空气中悬浮有很多粉尘,我可不想让诸位染上坏毛病。现在请大家跟我来。”
  一个布满钉饰的大门上开有一扇小门,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头戴面罩的实验室助理,他把一种很薄的面罩分发给大家,那种面罩可以护住嘴巴和鼻子。邦德唯恐面罩上带有什么异物会被吸进嘴巴或鼻子里,所以他仔细闻了闻面罩,确信没有什么危险后才戴上并跟在众人后面鱼贯进入实验室。
  一进门眼前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里面的照明灯都是蓝色的,装在墙上的金属格栅后面。邦德能够感觉到他们实际上是走在一条很缓的坡道上,走了一会儿坡道开始变得平坦起来,前面有非常明亮的光线射进了隧道中。就像变戏法儿一样,他们眨眼之间便走进了主实验区,而且正站在一个大厅内环墙而建的桥形台上,下面是用坚固的墙壁隔成的不同工作区。从桥形台上可以看到每一堵墙的顶部以及下面的各个工作区。邦德心里想,还说什么实验室,这分明是个毒品加工厂嘛。
  正象杜鲁门·洛奇刚才提醒的那样,空气中充满了白色粉尘,从房顶天花板上射下的灯光形成了一道道光柱。
  在他们的正下方,一些身穿白大褂、头戴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正在把大块的固态可卡因送上传送带,传送带经过一道墙通到另一个房间。从桥形台上可以看到那些呈灰白色的块状可卡因被传送带送进一个巨大的粉碎机中。
  杜鲁门·洛奇带着大家缓缓地往前挪了挪,正好到了那台粉碎机的上方。
  研粉机中有一个自动过滤器可以保证进到机器中的可卡因全部成为粉状,然后再通过一条巨大的真空管道把可卡因粉吸出去,邦德想,那管道里面一定还会带有其它的过滤器以便在气压的作用下对可卡因粉进一步细加工。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了桥形台上的一个门,下一道工序是将真空管道中出来的可卡因粉末倒入一个搅拌池,只见池子里面盛满了黄色的液体,桥形台的这一部分用玻璃罩着。这间加工厂的最后一个部分看起来很像一个车库,里面放着一排排个头很大的汽油筒,汽油被依次倒入盛有可卡因粉和黄色液体混合物的池子中。
  “我们的产品,”杜鲁门·洛奇又开始介绍,由于带着面罩,他的声音显得瓮声瓮气,“完全溶解在普通汽油中,经过这种处理后的可卡因是无法检测出来的。请看,先生们,我们就是通过把这种产品装在我们冥修学院自己飞机的副油箱中运到美国的,我们一共有6 架飞机,这些满载的油罐车将于今天下午开往国际机场去为来自四面八方的飞机加油。”
  邦德向前探出身子,刚才的介绍过于简单,他想听得更详细些。当他移动身子的时候,对面的几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桑切斯和赫勒以及达里奥正远远地站在桥形台的另一侧,邦德上次在比米尼西岛与帕姆接头时与那个达里奥打过交道。也就在同一时刻桑切斯正在对那两个人说要去见见参观团的成员,他刚要转身,达里奥拉住了他的胳膊。
  “那个向前探出身子的人是谁,老板?”他问,“就是那个身穿白风衣的人。”
  “噢,他呀,他是一个对我们非常有用的人。”
  “但愿如此。”达里奥用目光死死盯着邦德,然后他向桑切斯转过身,“我真的希望如此。”
  “为什么?”桑切斯马上感觉到事情不妙。
  “因为我上次在比米尼见过他,就是我们跟踪博维尔的那天晚上。”“他和博维尔在一起?”
  “没错。你当时要我们查出那个接头人并把他们干掉,他正是那个接头人。”
  “可你们并没有干掉他们,达里奥。你最好不要暴露,先把他同众人隔开,然后我们再热热闹闹地给他送行,好吗?”
  桑切斯说完带着那两个人沿着桥形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向左转横穿过厂房,达里奥故作镇静地把手插进衣袋内紧紧握住了那把HK4 型自动手枪的手柄。
  帕姆在冥修学院大门外从那个农夫的车上下来,她走了不多几步来到岗楼前,那个公文箱依然拎在手里,而且还放在身前。
  警卫是个穿蓝制服的中年男子,他很礼貌地微笑着管帕姆叫了一声夫人。
  “我给乔教授带来了一个惊喜,”帕姆迷人地笑着说。
  “对不起,夫人,本周谢绝参观。教授和他的崇拜者们正在进行闭门冥想。”
  “噢,上帝,”她倒吸一口凉气,那副神态活脱脱像个村姑,“我是一路搭车从爱达荷赶来的。是这样,先生,我们村的人非常喜欢乔教授,大家进行了一次募捐……你看。”她说着打开公文箱,把邦德在赌场里为她赢的那25  万活动费展示给那名警卫。“大家一定会非常失望的,他们一致推荐由我把这笔钱送来,而且还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亲爱的乔教授,他们一定会责怪我的……”她突然打住了话头,因为那名警卫已经把电话拿起来开始小声讲话了。
  三分钟后,另外两名警卫走过来说他们接到了“紧急命令要带夫人直接去见乔教授。”
  “噢,上帝。”帕姆赶紧把裙子抻了抻,然后跟着两名警卫直奔那座巍峨的神庙而去。他们进了一个小门,里面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接待室,只见一股仿佛是来自半空中的瀑布泄入一个碧波荡漾的室内水池。就连见多识广的帕姆也不得不承认那种景象十分奇特。她以后一定要让Q 来猜猜到底用什么方法使瀑布从半空中冒出来。
  “非常漂亮,对不对?这是我们根据一千年前的设计一砖一石重新建成的,我们已经使它重新恢复了昔日的辉煌。”
  帕姆听出了乔教授那油腔滑调的声音,她转过身,差点与张开双臂迎接她的乔教授撞个满怀。乔教授本人也做了一番精心修饰,头上还蛮像那么回事地顶着一块很精致的毛毯。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很像时装礼服的长袍,黄白相间,十分华丽,腰间还有一条系带。帕姆想如果自己穿上那件袍子一定会很迷人,而且要是穿着它去参加什么聚会的话,一定会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
  “噢,”她吸了口气,“噢,乔教授,真的是你。噢,我的上帝。”帕姆边说边像个孩子般地跳着脚。
  “那就是你给我们带来的礼物吗,孩子?”乔教授那双锐利的小眼睛已经盯住了那个公文箱。
  “噢,上帝,是的。我从爱达荷的博伊斯一路搭便车把它给您送来……”
  帕姆一边说心里一边想,除了钱你还认识什么?
  “从爱达荷的博伊斯,是吗?很有意思,我也曾经认识一个来自爱达荷的人。来吧,孩子,带上钱跟我走,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神庙,同时你也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那些无比慷慨大方的乡亲们。”乔教授拉着帕姆快步穿过两个富丽堂皇的房间来到一扇门前,他拿出拴在长袍腰带上的钥匙链并选了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开门。
  他把那扇房门推开,“这里是鄙人的内室,你在里面听不到世上的任何喧嚣。”
  “噢,天啊!你本人的默祷室!”她说着走进那个装饰得非常豪华的房间,屋里放着一张大床,整个天花板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是的,孩子,”乔教授得意地说,“是用原来神庙的神圣石料建造的,我还做了全隔音处理,所以,当我们单独进行闭门默祷时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她看到他的手在身后动来动去,随后便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15虎口拔牙
  Q 是奉M 之命来伊斯莫斯城的,但从表面上看却是由莫尼彭尼小姐向他提出的恳求。离开伦敦之前Q 作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临去希思罗机场上飞机前,Q 在总部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阅读了全部与桑切斯有关的档案材料。这些资料中最具权威性的是由尼克·法龙提供的定期报告。法龙已经在伊斯莫斯城做了差不多四年的秘密情报员,他在伊斯莫斯城的头衔是英国领事,因为英国尚未在伊斯莫斯城设立大使馆。领事这一职务遍布世界各地,特别是在一些大国的某些特殊地区,担任领事的人通常是一些普通公民,做的也都是一些不是很要紧的工作。
  比如多年来一直在尼斯担任英国领事的人就是一位退了休的女商人,她没有办公室,平常就在自己的寓所内办公。英国情报局一般不使用这类人,但在伊斯莫斯城他们别无选择,而且尼克·法龙干得也非常出色,他通常每周汇报一次情况,有时是每天。
  由他提供的有关桑切斯的文件有厚厚的一摞,其中涉及到与桑切斯有染并接受桑切斯贿赂的所有伊斯莫斯城知名政治家以及警方和安全、情报等部门的人。法龙日以继夜地进行着他的秘密工作,前不久他发现有一批曾在美国受过训的警官正在试图打破桑切斯设下的那张密不透风的关系网。在那张网里不仅有洛佩兹总统,而且还有许多地位很高的政治家。
  这批警官为数不多,他们的头领是西蒙·洛加斯警长,Q 想设法与他家里取得联系。一个半小时前他通过对讲机告知帕姆车队和直升机向高速公路方向开去后就再也没听到那姑娘的任何消息,通过几天来与她共事,Q 越来越有了做叔叔的感觉,他眼下真的开始为那姑娘担心起来了。
  他刚才停车的地方有一个公共电话亭设在路边,不过天知道还能不能用。不管怎么着Q 还是一路向那个电话亭走过去,一边在心里祈祷着那个电话亭不要被损坏,线路也不要中断,他知道,在这个中美洲小国使用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通讯设备。
  总算他幸运,电话机还能用,不过,他把印在脑子里的那个电话号码整整播了6 次才找到了洛加斯本人。警长在电话里滴水不露,直到Q 说出了法龙与他联络时使用的暗号“克勃特”后才有所缓和,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克勃特已于两天前的晚上被保安部队打死了。”警长说。
  “我看过伦敦的档案,”Q 还是不死心,他又说出了一些只有接触过伦敦“宇宙”档案的人才会知道的情况后才赢得了对方的信任。他们又简单明了地交谈了几句,Q 对那个人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找几个可靠的人马上出发,”洛加斯说,“把你的确切位置告诉我,我带人去接你,在警方的直升机到达之前千万不要暴露。”
  就在洛加斯向Q 下达指示的同时,乔教授刚好把他的私人默祷室上了锁。
  帕姆把公文箱放下,她慢慢地走到床前并且很富于挑逗性地把两腿交叠坐到了床沿上,这时她心里想起了当初Q 建议她穿裙子时的情景,“想找麻烦的男人一般都不会怀疑穿裙子的女人会有什么强烈的反抗行为,”他当时对她说,“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不过这是情报总局的心理专家告诉我的。”
  当时帕姆对Q 的话很不以为然,“这里面的原因谁都知道,让人作呕的大男子主义作怪呗。在男人眼里,女人就是女人,穿裙子理所当然,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Q 叔叔。无论变换什么花样,男人总是会把女性当作小女人看待。”现在她才明白Q 提的建议是对的,但她并没有因为明白了这一点而改变自己的看法,不过她还是很愿意利用一下自己的性感。
  “你瞧这个?”她冲那个令人厌恶的教授微笑着说,一边缓缓地把裙子撩到大腿根部。乔教授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撞上了如此美妙的桃花运。
  “我眼前的景色是多么地迷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发直,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还能多看一眼吗?”教授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不堪。
  “当然可以,亲爱的教授。”帕姆把裙子又往上拉了拉,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手枪,“好啦,教授,把钥匙交给我!马上!请你不要出声,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教授看着帕姆手里那把显得不那么友好的自动手枪,顿时泄了气。
  “我只要钥匙,”帕姆说,“请你不要玩电影里那套把戏,不要把它扔过来,只要从链子上解下来,然后放在地板上轻轻踢给我就行。你要是动作过大可别怪我不客气,教授,我刚才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明白吗?”
  教授点点头,乖乖地照办。“现在咱们换一下位置。”她说着侧身站到一旁,“你到这边来坐坐,把手放到头上。”
  乔教授战战兢兢地向床边走去。帕姆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懦夫,没有丝毫勇气可言。她背对着房门把钥匙插入锁孔开了锁,然后她把钥匙取下来,又用门把手把门打开,在这期间她一直把枪口对着教授的那个要害部位。帕姆迅速向门外望了一眼,她吃惊地看到有许多穿着白袍子的男男女女正在外面铺着马赛克的圆形场地上走来走去。她在飞机上看到过那片圆形场地。
  “那些身穿白袍的是什么人?”她把枪口点了点向教授问道。
  “他们都是自愿来这儿的,不怕你见笑,都是我的信徒。”他说话的嗓音依然嘶哑。“请相信我。”他显得有些绝望地说,“请相信我,姑娘,这里同样有恶有善,我发誓他们都是来这里学习和研究奥林帕特克古文化的,也许你很难相信,不过他们的确通过古老的印地安人默祷获益非浅。”
  “我相信你。”这时帕姆看到门边挂着一件同样的白袍,于是她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件白袍子从挂衣钩上取下穿到身上,但手里的枪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你的样子很像……”教授开口说道。
  “像白袍仙姑……”帕姆打断他的话。
  “我想说,你很像白衣天使。”
  “噢,别来这套,教授,你真是个马屁精。”她眨了眨眼睛又厉声说,“如果你胆敢离开那张床,或是砸门叫人,或是做什么别的事情,我发誓会兑现刚才说过的话。”
  教授耸耸肩,“我那样做能起什么作用?这个房间是完全隔音的,没人能听到。”
  “那就好。祝你好运,教授。”帕姆说着闪身出了门并把房门反锁上。
  她把枪掖进袍子里,低着头走开了。
  这时在那个所谓的实验室里也有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杜鲁门·洛奇刚刚向那些来自东方的毒品贩子们介绍完自己产品的情况,包括如何生产加工、如何与汽油混合、如何装入冥修学院飞机的副油箱中。他说外面那些油罐车已经准备好去机场了。
  这时那名朝鲜人咳嗽一声,把手举了起来,“嗯,请问,”他说,“你们是如何从汽油中把那种货重新分离出来的?”
  “嗨,咱们还没有达成交易,难道你想在这之前就掌握我们所有的秘密吗?”这时桑切斯从人群中走到了众人面前,他脸上带着轻松诙谐的表情,“好吧,威廉,带大家去3 号室。”他说着指了指离桥形台不远处的一个门。
  邦德已经发现了达里奥,但桑切斯的众打手对他们这些人看管得非常严,他只好把自己的面罩拉到鼻子上面,尽量躲着达里奥以及桑切斯和赫勒,那三个人此时已经与他们会合。
  “那是我们总化学师的实验室,”桑切斯说,“他在吗,威廉?”
  “他在里面,老板,”杜鲁门·洛奇在屋内应声回答。
  “那就请进吧,朋友们,请大家仔细看好。”桑切斯说着把众人让进了屋里,这是一个同常规实验室差不多的房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脸部同样戴着面罩的小个子男人正在一大排玻璃器皿后面忙活着,那些玻璃器皿包括曲颈瓶、烧杯、长颈瓶、漏斗以及试管,可以说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邦德从那个总化学师的眼神和姿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很专注的人。在那人身后较远的地方有一张台子,台子上有一些形状很奇特的高大曲颈瓶正在咕咕地冒着气泡把里面的液体送入试管和过滤器。瓶子底下用来加热的是一些本生灯。显然这里正在进行着某种极不寻常的试验。
  “我们已经向大家介绍了我们的作法,”桑切斯大声说道,“我们还将向大家具体演示在交易完成后应该怎样去做,准备好了吗?”
  杜鲁门·洛奇提高了嗓门以便让大家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必须再一次提醒大家,先生们,我们的交易额为一亿美元,要以持票人可转让债券的形式支付。”
  那些东方人开始小声议论并互相观望。但邦德却顾不上这些,因为他发现达里奥好像不见了。这时,那个朝鲜人终于下了决心,他把公文箱啪地一声放到一张桌子上,把他的债券从里面拿出来交给了杜鲁门,于是其他人也马上纷纷效仿。
  “好吧,现在可以讲了吧?”朝鲜人很客气地问道。
  杜鲁门·洛奇向那个总化学师点了点头,于是那人像是发现了宇宙真谛似地讲了起来,“这非常简单,也非常神奇。”他说着举起一个玻璃烧杯,里面盛着大半杯从下面的搅拌池里打来的混合液。“最理想的混合比例是将18%的可卡因或纯净海洛因溶入82%的汽油中。”他说着又拿起第二个烧杯,里面盛着半杯液体。“这是氢氧化锰液。”然后他把第二个烧杯中的液体倒入第一个烧杯中。人们马上看到可卡因在汽油上方又重新成凝结成形。
  接着总化学师又用一个过滤网把重新成形的可卡因倒入一个准备好的漏斗中。
  人群中响起一阵掌声,接着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就在这时,邦德感到有一只枪口硬邦邦地顶住了他身体的一侧。“不许出声,按我说的做,朋友。”
  原来正是桑切斯那个浑身大蒜味和汽油味的打手达里奥。他拍了拍邦德的肩膀让他免开尊口,然后一边搜身看邦德是否带有武器,一边小声说道,“一会再收拾你,现在你最好别找麻烦。”
  杜鲁门·洛奇这时又开始讲话,“大家在加油站旁边看到的那5 辆油罐车里就是准备给你们发运的第一批货,总共是二十吨。”
  邦德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确信实验室的介绍还没有完,他还是有机会的。
  杜鲁门·洛奇仍在喋喋不休,“以后的货每月用油轮发运一次。但有时也会空运,特别是在你们急需的情况下,就像这第一批货。我以个人的名义保证,当你们在提取的工作中遇到困难时我们的总化学师会随叫随到。”
  这时桑切斯上前一步走到总化学师的身边,邦德离他们也就是几步之遥。
  桑切斯面带微笑看着大家,邦德注意到他是个极其自信的人。只见他像个颇受欢迎的名演员一样把大家逐个扫视了一遍,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片刻,使每一个人都觉得他是在同自己讲话。“至于汽油嘛,就算是给大家的奖赏,”他说完大笑起来。然后他又像是警告似地举起一个手指。
  “还有一件事,如果在海关遇到麻烦的话……”桑切斯说着从总化学师手中接过那个盛有汽油混合液的烧杯放到台子中央,然后他点燃一根火柴扔进烧杯里,只听噗的一声烧杯中的汽油便燃烧起来。桑切斯的脸上又一次漾起了笑容,“查不出任何证据!”
  这种结束演示的方式很富于戏剧性,在场人都感到欢心鼓舞,一时间掌声四起,笑声不断,烧杯中的火焰也越烧越欢。
  邦德觉得时机已到,他抬起右腿用里脚背猛地踢向达里奥的小腿,又顺势在他的脚上用力跺了一下。接着邦德上臂抬起,照着达里奥的鼻梁重重一击,同时又用手掌猛劈对方手腕,把他的手枪打落在地。
  邦德随即迅速转身一把抓起燃烧着汽油的烧杯向远处台子上那些正在沸腾的曲颈瓶扔过去。只见那个最大的曲颈瓶被击碎,然后就象有人投掷了颗炸弹一样燃烧起来。
  邦德心想,只要不出意外,一场冲天大火恐怕势在难免,没准能把这里烧个精光。
  那些东方人都被吓得惊惶失措,你推我挤地向着门口跑去。邦德看到杜鲁门·洛奇把那些债券一鼓脑地装进自己那个空着的公文箱内,然后也和大家一起向外跑,此时屋里的火势越来越大。
  桑切斯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邦德马上觉得自己的两只胳膊又被人架住了。那个大块头的德国人布劳恩和达里奥一边一个把邦德拖出了烈焰腾腾的实验室,这时邦德看到那个总化学师倒在了地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已经着了火。
  邦德被那两个人架到外面桥形台上后又被推搡着向右边走。
  “把他弄到一号室去!”桑切斯大声喊叫道。这时就见赫勒正带着一帮手持灭火器具的人嗵嗵嗵地往桥形台上面跑去。
  “好啦,你给我老实点,”鼻子仍在淌血的达里奥对邦德说,“还没有谁敢这样对我,我们老板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看起来反抗是无济于事的,邦德虽然把火点着了,但并没能使自己摆脱困境,他知道桑切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饶了他的。
  邦德被那两个打手从桥形台上拖下来时他心里很清楚,一号区就是有传送带直通粉碎机的那个区。从下面看起来整个生产区与刚才在上面看时感觉有所不同,好像要更大些,而且出入口也比他刚才想象得要多。
  桑切斯已经比他们先到一步,这时他正站在传送带的旁边,传送带上的一包包可卡因仍在被不停地输送给那个长有钢牙利齿的粉碎机中。粉碎机先是将块状的可卡因嚼碎,再用锋利无比的旋转刀具把颗粒粉碎成末,其工作原理同家用搅肉机类似,只是个头要大得多。
  桑切斯看着那两个人把邦德拖到离他一步开外的地方,“噢,你真令人失望,我的英国特工,”他的眼里像冰山一样冒着寒气,“可不可以告诉是谁派你来的。”
  邦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桥形台上赫勒正在声嘶力竭地指挥灭火——“这边,快点,别让火蔓延过去!”他的声音很快被实验室里的巨大爆炸声所淹没,就连邦德他们所在的一号区都能够感觉到那巨大的火球向四处幅射的热量。随着几声嚎叫,两名正在救火的人被从桥形台上掀翻下来,他们的衣服也已被燃着,只见他们一头便栽进了下面的混合池里,随即便从池中腾起两股蘑菇状的浓烟并响起更加剧烈的爆炸声。
  桑切斯对这一切似乎根本就无动于衷,他抬起手臂在邦德脸上重重地扇了一掌,“你不想说可不行,邦德先生。”然后他冲达里奥点点头,达里奥便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并把门旁那个铡刀式开关拉了下来,传送带马上停住了。
  接着邦德被抬到了传送带上,他往前面看了看,传送机一旦重新开动,他马上就会被用来固定可卡因的夹板固定住,然后送入带有钢牙利齿和旋转刀具的粉碎机中。长长的输送道在邦德眼里很像是雪撬的滑道,他突然想起有一部书名叫《死亡之旅》,与他眼下的境况很贴切。
  赫勒气喘吁吁地从桥形台上跑下来大声对桑切斯说,“油罐车已被及时疏散,现正停在外面的公路旁,弗朗兹,我看这儿没指望了!”
  桑切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让它烧吧,”口气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别管这儿了,把其他车也停到外面路上去,我们和油罐车一起走。”接着又像突然想起似地补充道,“如果来得及,去给乔教授他们弄几辆大轿车,但一定要首先保证我们的安全。”赫勒点点头立刻转身走了。
  那两名打手仍然把邦德按在传送带上,没有桑切斯的命令他们是不会往下进行的。
  “这个地方耗费了数千万美元,决不能说扔就扔了。”其中一个打手说。
  桑切斯猛地转身吼道,“按我说的去做!这个秘密据点已用了很长时间,效果也不错,现在我们用不着它了。”他说着指了指杜鲁门·洛奇的公文箱,“那里面有我们挣到手的5 亿美元,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外面的油罐车里还有20  吨与汽油混合好的纯净哥伦比亚可卡因,谁还会需要这么个地方?”
  “那批货不是给那些东方人的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文明经商,威廉?我们已经拿到了他们的钱,是不是?你们去帮赫勒备车,咱们马上就走。”
  躺在传送带上的邦德这时又看到了赫勒,不过这次离得较远,而且是在桑切斯的背后。乱哄哄的人群中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位上校正驾驶着一台铲车,铲车上面放着那4 枚导弹,型号正是邦德估计到的那种,既不是“毒刺”
  式,也不是“吹”管式,而是那种“红眼”式。虽说那些导弹的体积同那种性能极不稳定并且已被淘汰的老式“红眼”导弹差不多,但外形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更富于流线型,更便于携带,很像是一种全新的型号。在现代电子战中,体积小是最大的优点,而且这种导弹毫无疑问会采用计算机技术进行触发和制导。不过邦德现在还顾不上考虑什么大和小的问题,那四枚躺在铲车上的导弹就像铲车前面伸出的锋利钢齿一样预示着危险的临近。
  邦德察觉到了达里奥和布劳恩脸上流露出的焦灼神情,那两个人仍在用力按着他,似乎对浓烟烈火和惊慌逃窜的人群熟视无睹。这时桑切斯向邦德弯下身子。“你是想来硬的还是来软的,邦德?我将来还有大笔生意要做,所以我还是想知道你在为谁工作,明白吗?”
  邦德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对那个毒枭说自己是他所面临问题当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个。“如果你的老搭挡克雷斯特都不能让你信任,那么还能信任谁呢,弗朗兹?杜鲁门·洛奇已经走了,所有那些钱都在他的箱子里,你以为他会还给你吗?那些导弹呢,由谁负责管理?是你所信任的赫勒上校吗?他随时都有可能把导弹对准你,你还不知道他差点就把你出卖给那位博维尔姑娘的事吧?”
  “你怎么知道导弹的事?”桑切斯的脸上开始显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时一号区已是烟雾弥漫,那个名叫佩雷兹的打手一路咳嗽着冲进门来。
  “老板,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很快就会发生大爆炸。”只见烟雾越来越浓,他被呛得眼泪直流。
  “赫勒在哪儿?”桑切斯厉声问。
  “我看见他去取导弹了,老板,那东西可不能见火。”
  “但愿你不是最后一次见到勇敢的上校,”邦德大声说。
  “去给我找到赫勒,你要寸步不离跟着他。快去,听见没有?”其实还没等桑切斯下达完命令,佩雷兹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谢谢你的提醒,邦德先生。”桑切斯说着挥起胳膊冲邦德的下颌猛击一拳,然后便向外面走去。
  邦德看到那拳头举了起来,接着便感到一阵疼痛,眼前顿时一片混沌,脑子也不听使唤了。他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身体开始动起来,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要快想办法,要站起来,可四肢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心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终于,邦德拼尽全力使两条腿恢复了知觉,脑子也比刚才清醒了些。他往前面看去,传送带正一如既往地载着他沿输送道向粉粹机逼近,他的前头还有三包可卡因。邦德用脚死死抵住离他最近的那包以便能借助到一些力量,然后用手抓住了传送带右侧的金属护壁。他拼命想拽住护壁,但他的手在一点点地往前滑,手被磨得钻心地疼。他努力想使传送带停下来,但他手的力量不够,身子仍在往前挪动,眼见得自己面前那包可卡因离粉碎机的铁嘴钢牙一英寸一英寸地靠近。
  邦德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站了起来,他把整个身子都扑在了护壁上,但他还是在一点点地往前滑。这时他看到屋门的旁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身影,就离那个控制传送机的铡刀式开关不远。浓烟和烈火越逼越近,只见那个笼罩在烟火中有些弯曲变形的身影向他这边走过来了,等邦德反应过来时,达里奥已经站在了传送带护壁的一侧。
  “我来检查一下,幸亏还不算晚,”达里奥咬牙切齿地说着便扑了上来,他的大肚皮压住了邦德的双手,另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只见一把长长的尖刀在他的手里闪闪发亮,映射着火焰的光芒。
  “你死定了,邦德!”随着喊声尖刀落下,邦德整个身子都绷紧了,他静待着那阵即将到来的疼痛把他送进虚无,送进脚下那个正在不停地吞噬可卡因的血盆大口。
  16再见了,邦德
  “你死定了,邦德!”达里奥的喊声未落,就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响声,像是给达里奥的叫喊加了个惊叹号,达里奥的手臂也同时停在了半空中,只见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
  过了一会儿邦德才明白过来那个惊叹号原来是一声枪响,接着有人说话了,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这正是我想要说的话,”邦德听到那个声音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达里奥的手一松,那把尖刀便叮叮当当一路响着落进了输送道,接着又掉到了粉碎机里面。除了右肩之外,达里奥的身上看不到多少血迹,他中弹后身子向前一挺,虽说神智还算清醒,但显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吓人地尖叫着,似乎想求得帮助,接着便一头栽进了粉碎机中。
  达里奥的尖叫声像是一股邪恶的气味在空气中经久不散。邦德依然用两手紧紧抓着护壁,他往下面看了看,只见里面的可卡因粉末已经由白变红。
  他再把头抬起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他真的不相信自己在那门边看到的景象,一个身穿白色长袍、拎着手枪的女人。他也弄不清自己现在是死是活。
  只见那个穿白袍的女人向右侧紧走两步把那个铡刀式开关拉了下来,传送带“吱”地一声停住了。
  “你是天使,帕姆,”邦德喃喃道,他爬上护壁,摇摇晃晃地向她走过去。“你真是个天使。”
  “已经有人跟我说过了,就在刚才。”她冲他笑着,然后又向传送机点了点头问道,“我是不是……?”
  “是的,可以说是你吃掉了他。”邦德重又回到那铁家伙旁边往里看了看,他刚才一直把这个传送道看作是雪撬滑道,真是一次《死亡之旅》啊,一定要让桑切斯知道这一切,想到此他急忙回身走向帕姆并问道,“桑切斯呢?”
  “你自己怎么样,詹姆斯?”
  “我一会就好,桑切斯呢?”
  “是这样,你叔叔刚刚带着当地的警察赶来了。”
  “他们抓到他了吗?”
  “恐怕还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有。他们正在停车场那边处理乔教授的那些信徒。”
  “也没有截住那个车队吗?那些油罐车?”
  “什么油罐车?”
  邦德转身向房门那边走,“桑切斯带着他的人和5 辆油罐车从这儿跑掉了,我估计他们要去机场,你是说警察没有……?”他看了看帕姆脸上的表情,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
  “只有一架农用飞机。”
  “咱们快走……”
  “詹姆斯,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事让警察们去干吧。”
  “噢,那可不行!”他边说边小跑起来。“我要亲手抓住桑切斯,快点。”
  他拽着帕姆出了门,但帕姆穿的袍子有些碍手碍脚。他们刚刚出去,里面便响起爆炸声,屋顶随之坍塌下来。
  他们顺着帕姆来的路急奔而去,像是在迷宫里似的穿过一个又一个夹在高墙之间的宽大走廊。他们身后的热浪和浓烟愈演愈烈,四周不时可见一些穿着白色奥林帕特克长袍的人在没命地逃窜。在离最后一个出口不远处有一个向右的急转弯,他们转过弯后帕姆停突然停下了脚步并用双手捂住了嘴,两眼也由于惊恐而睁得老大。只见他们的眼前有一台铲车面墙在立,铲车前部锋利的钢齿将一个人钉在了墙上,那人正是赫勒。
  “天哪,这是……?”帕姆脱口说道。
  “看来他到底没能逃过一死。”邦德马上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他糊弄桑切斯的那些话起了作用;第二,那四枚导弹已经到了桑切斯手里,一旦遇到麻烦,他无疑会铤而走险。这样一来,阻截油罐车的活儿就更加危险了,“飞机在哪儿?”邦德问。
  “离这儿差不多有一英里或一英里半的路程。”
  “我们一定要尽快上飞机。”邦德说。周围的人这时仍在四下奔逃,惊恐的哭叫声随处可闻,身穿白袍子的身影到处可见,熊熊大火的燃烧声越来越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拧大了音量控制钮,声音非常可怖。
  他们又拐过一个墙角后出了神庙,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座拱廊,高大的红色石头墙巍然耸立,邦德觉得这儿一定是个边门,因为周围只能看到覆满灰尘的枯黄草地,再往前面400 码开外处有一些树木。拱廊的旁边停着一辆电动高尔夫球车,“快上车,”邦德喊道,可是帕姆已经先他一步坐到了驾驶座上并发动了马达。“我只希望蓄电池刚充过电,因为我经常……”正在开车的帕姆突然打住了话头,接着便向斜刺里冲去,干枯的草地上腾起一溜尘土。
  邦德看到一个身着黄白相间长袍的人正在气喘吁吁地向外面跑,“你会撞上那个人,当心,帕姆……”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被撞翻在地,邦德看到帕姆伸手把一个公文箱拎上了车。“祝你好运,乔教授!”帕姆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又把车开走,她的脚猛踩油门,车子的速度差不多能有20  迈的样子。
  “那是什么?”邦德大声说着抓起箱子。
  “还会是什么?当然是钱,是我借给乔教授的钱。”
  “什么钱?”
  “就是你在赌场给我挣的那笔活动费,汇票是以我的名义开的,还记得吗?”
  邦德笑了。“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快踩油门。”
  “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油门都快让我踩断了。”
  “这车还不错!”邦德大声说,脸上一副得胜还朝的样子,不过他知道现在谈胜利还为时过早。
  洛加斯警长是个非常干练的人,接到Q 的电话20  分钟后他便带着两架直升机赶到了。“我的人也在跟踪桑切斯和他的同伙,他和一些东方人在一起,对不对,其中有几个香港人?”
  Q 点点头,“有香港人、朝鲜人,乌七八糟的哪儿都有,总之都是些亚洲的大毒品贩子。”
  “这么说,他们肯定是去了那个所谓的奥林帕特克冥修学院,当地人称其为神庙。我们的人对那里一直有怀疑,但从来没去过。当家的不争气,我们也很难有所做为,你说呢?”
  “可以理解。”Q 恨不能马上就动身,因为他对詹姆斯和帕姆实在是非常非常地放心不下。
  “我们最好采用迂回战术。”洛加斯显得胸有成竹。Q 知道自己很难让他改变决定,“也就是说,我们上了飞机后,先去突袭桑切斯的庄园,如果大人物不在的话,那么庄园里是不会有多少人把守的。”
  直升机起飞后Q 大声对洛加斯警长说完事后应该带走桑切斯的女友。
  “就是那个名叫卢佩的女人?”洛加斯不屑地说,“没必要跟她费事,那种女人一文钱不值。”
  “我可不这样看,”Q 冲着洛加斯警长的耳朵大声告诉他卢佩是怎样帮助邦德摆脱了嫌疑,而且今天早上还不顾个人危险赶到饭店来通风报信。
  洛加斯听后态度有些转变,“到时候再说吧,你知道这很可能是我和桑切斯及其同伙最后一次打交道。即使把他们全部抓获,我也不敢肯定会有公正的审判,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审判之类的事发生,可能把他们干掉是最好的方式,我们走着瞧吧。”
  桑切斯的庄园里只剩了7 个人,其中有两个园丁、三个厨子、一名警卫,再有就是卢佩。那警卫没进行任何抵抗,其他人看到警察把活儿干得如此利落反而显得很兴奋。卢佩坚持要跟他们一道离开,她是那样的执拗,以至于洛加斯都不好意思再违背她的意愿。奇怪的是她一定要带上桑切斯的那只蜥蜴,“我?我可不喜欢那爬虫。”她边说边做了个芭蕾舞演员的动作,嗓音和身段都属上乘。“可我想让它一起去看看桑切斯的下场。”
  两架直升机到达神庙上空时,只见下面的骚乱正在不断升级。他们在大门附近降落后,洛加斯警长立即带人封锁了通道和出口,只见神庙的后半部分浓烟滚滚,烈焰熊熊,但警察们只顾得上检查那些身穿白袍子的信徒,冥修学院的大轿车排成一排等在外面,警察对那些人进行检查后把他们分门别类地送上车。
  “看起来像个大型唱诗班,是不是?”洛加斯说,“我们回头再审问他们。”
  Q 最担心的是邦德和帕姆,“我敢说只要找到他们两人就能找到桑切斯,”他说着突然用手指了指一辆大轿车,“那伙人要查一查,”他指的是几个东方人,全部穿着长的拖地的袍子。
  洛加斯向那辆大轿车走过去,边走边把手枪拔了出来,“你们几个给我下车。”那些人本来还想逃跑,可想了想又无路可逃,只好乖乖举起双手。
  “孩子们,你们也是来唱歌的吗?”洛加斯哈哈大笑着说。
  那几名来自东方的毒品贩子被带上手铐从车上拖下来,洛加斯转身对Q 说,“我已指示手下人到神庙里面寻找你的人和桑切斯。不过,朋友,我跟他们说了不要太冒险。看起来这座建筑物是没指望了,消防队赶到这儿至少需要一小时,到那时候……你看。”
  这时,桑切斯带着他残余的人马和那5 辆油罐车早已离开多时,当然邦德和帕姆也是一样。
  他们用了20  分钟的时间赶到了那架农用飞机前,升空15  分钟后便发现了桑切斯一行。邦德在飞机的单人驾驶舱内挤在帕姆身后,他把两条腿搭在帕姆的肩上,弓着身子,连头也抬不起来。
  飞机起飞后一直由邦德领航,他估计桑切斯一伙不会走大路。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在近2000  英尺的空中清清楚楚地看到桑切斯一伙的车队正在开始向一座山上爬。
  只见那条路依着山势蜿蜒而上,像条蛇似地在山上盘旋,越往上路越窄,十分险要。车队前面由那辆吉普车打头,整个车队拖拖拉拉差不多拉开了有两英里。吉普车距第一辆油罐车的距离大概是一英里,桑切斯的车和那辆卡车跟在最后面。
  “超过桑切斯的车,”邦德喊道,“我一会儿打开座舱罩到外面去,你把我放到最后一辆油罐车的顶上。”
  帕姆点点头,她专心致志地驾驶着飞机。他们超过桑切斯的加长轿车后,邦德打开了座舱盖,并奋力爬到了座舱外面。外面的风势很大,再加上他自身的重量使飞机改变了方向。帕姆只好不停地踩着方向舵杆进行调整,而邦德则全力以赴地在机翼上保持住平衡。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抓住机舱下面的脚蹬子一点一点地挪到了起落架上。
  风一直在猛烈地往后吹动他的身体,只要稍一不慎,或是做错一个动作,他就会像一片撕碎的纸一样被风卷走。
  帕姆这时已经开始下降,邦德看到了在他前面的那辆庞大的油罐车,那车离得越来越近。他用两条腿紧紧夹住位于起落架之间的机翼撑杆,耐心等待着,一旦帕姆把飞机拉平并与下面的车等速后他便跳到那呈抛物线形的油罐车顶上去。
  飞机的轰鸣声再加上下面那辆油罐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剧烈的颠簸声简直令人难以忍受。扑天盖地的尘土打到邦德的脸上,使他难以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间,情况似乎有了些变化,飞机像是静止不动地悬在了汽车的上方,风力也感觉小多了。邦德看到那辆油罐车的车顶距他不过几英尺的距离,于是他纵身跳了上去。
  在滑腻腻的车顶上一阵手忙脚乱之后,邦德终于在那辆猛烈震颤的油罐车顶上安顿下来。
  帕姆把飞机拉起来飞走了,只留下邦德一个人在油罐车顶上摇来摆去。
  他趴在钢板上冒着极大的危险一寸一寸地向前面的拖车慢慢移动,他要进到驾驶室里去。虽说那四轮的可分离式拖车后面拖着很沉重的负荷,但却丝毫不显得吃力,反而非常地轻松自如。
  邦德爬到油罐车的尽头向下看了看,只见拖车和油罐车之间的连接部位有挂钩和液压管线相连,邦德正要下去,就听到四周响起了子弹的啸声。
  他向后一望,只见桑切斯的加长轿车正在飞快地赶上来,他似乎能够看到驾车的司机和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杜鲁布·洛奇;他当然可以看到桑切斯,因为那家伙正把身子探出车窗外并正在用一把尤奇牌手枪向这边射击。
  时间不允许邦德有丝毫的犹豫,他纵身向前跳进了拖车和油罐车的结合部,随着一阵刺耳的撞击声,邦德紧紧地抓住了拖车,他的两腿吊在空中,双脚几乎擦到了地面。
  邦德定了定神,缓过一口气,然后开始顺着车挂钩和液压管线向上面爬。
  拖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邦德有好几次差点失手掉下去葬身车轮。
  邦德用了不知多长时间一点点往拖车的副驾驶座一侧挪动。他已是筋疲力尽,脑子也不听使唤了,他想把车门打开,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时间已是刻不容缓,桑切斯的车说话间就会赶上来。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冒着被子弹击中的危险一连串做了4 个准确无误的动作:他瞅准车门来了个前扑,他抓到了车门把手,他把车门拉开,然后他一闪身进到了驾驶室内。
  正在开车的司机气势汹汹地向邦德扑了过来,就像一头野兽想要保护自己的地盘,在邦德关车门的瞬间,那司机一探身用右手从车仪表盘下面的刀鞘中抽出一把砍刀,然后顺势把刀举起用力向邦德头部砍下来。
  邦德本能地抬起胳膊把那人的手臂架开。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驾驶室内挂着一个灭火器,于是,没等司机的刀第二次砍下来,邦德像蛇吐芯般地把灭火器摘了下来,他用力打开上面的活塞,把泡沫向那人脸上喷射过去。
  那司机大叫一声丢下砍刀,也松开了方向盘,扑头盖脸的泡沫使他难辨东西。邦德随即把那个由于惊恐和恼怒仍在大叫不止的人压到自己的身下并把方向盘接了过来。就在他接过方向盘的同时,邦德从反光镜里看到桑切斯的车已经从左侧追了上来,这时已经差不多和自己并驾齐驱。他下意识地把手越过那个司机并把车门打开,然后又摘下司机身上的安全带,接着便用力把他向车外推出去。
  那司机的身子一半悬在车外,一半留在车里。邦德最后又踹了一脚,于是那名司机在一阵人喊车鸣声中飞了出去,接着便传来了重重的撞击声,那司机不偏不倚落到了桑切斯车子的前车身上。
  邦德刚刚在驾驶座上坐好并将这庞然大物重新开上正道,桑切斯的车已经超到了他的前面。只见桑切斯的车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把刚才那名司机甩了下去,与此同时,桑切斯又把一梭子子弹向油罐车迎面射来,好在没有击中要害部位,车子仍在继续前进。邦德这时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另外一辆油罐车,只见桑切斯的轿车加足马力向那辆油罐车赶了上去。
  桑切斯的车里此时忙乱得不可开交,杜鲁布·洛奇正在看着地图上气不接下气地向桑切斯报告着方位,桑切斯则把身子探出车窗外面冲着前面那辆油罐车的驾驶室大喊大叫,同时让自己的司机狠命鸣笛以引起油罐车司机的注意。
  只听桑切斯大声喊道,“那个狗娘养的劫持了你后面的油罐车,不要让他超过去,如果你……”他说着用手在自己的喉咙部位比划了一下,以便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油罐车司机点了点头并把桑切斯的车让了过去。
  原来,桑切斯正在策划着对邦德的最后打击。只见他抓起一个对讲机,调到与前面吉普车里佩雷兹对讲机相应的频道,然后开始下达命令,“佩雷兹,听到没有,回答,完毕。”
  前面的吉普车在这之前还对后面的事一无所知,车子一直像没事似地稳速行进,这时佩雷兹按了一下手中对讲机的按键,“听到了,很清楚,完毕。”
  “邦德已经逃脱,”桑切斯边说边打手势让自己的司机加速,“你在前面的魔鬼路口等我,由你负责把他送进地狱。”
  吉普车中的佩雷兹笑了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同车的3 个彪形大汉。
  7 分钟后,桑切斯的车到达了魔鬼路口,再往上便是最险要的一段山路,有一连串的环形道和蛇形弯道。佩雷兹正在那里等着他,另外的几个人也都拿着尤奇手枪做好了准备。
  桑切斯马上冲他的司机打了个手势,那司机转到车身后部打开了后备箱,里面放着四枚导弹,正是达里奥把赫勒钉到墙上后抢到手的那4 枚。
  “如果连这个也不能阻止他的话,恐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桑切斯一边说着一边告诉佩雷兹如何瞄准,如何发射,“容易得就像是在水桶内捕鱼。”
  桑切斯说。
  “这条鱼再也不会逃掉了,老板,我向你发誓。”佩雷兹对导弹很有信心,因为这种导弹打开开关后只要瞄瞄准再扣一下扳机就完事大吉了。不过他也多少还是有些顾虑,“这一车可是价值4 千万哪,老板……”佩雷兹说。
  “只要能除掉那个杂种,4 千万不算什么,最让我头疼的就是他了,他可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死心的人。”
  “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死心了,老板。”佩雷兹说着把导弹发射器架到了吉普车的机器罩上并对准了公路。桑切斯和杜鲁布·洛奇则回到自己的车上,司机猛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去,后面腾起一股尘烟。
  邦德此时正在与另一辆油罐车斗法,他第一次准备超车时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一辆客车撞个满怀,那辆车里坐满了旅客,车顶上的笼子里还装满了各类鸡鸭牲畜。第二次尝试时,只见那辆油罐车猛打方向盘,阻住了邦德的路,他只好来了个紧急刹车。直到第三次邦德才得以与那辆车并行,只见他朝一侧猛打方向盘,两个庞然大物“砰”地一声撞在一起,火花直冒。邦德接着又连撞了几次,每撞一次,他就得以超出一点。那辆车最后终于被挤到了路外边,眼巴巴看着邦德的车隆隆驶过。
  车里的司机立刻抓起对讲机报告这一不幸消息,“他超过我了,那狗娘养的超到前面去了。”
  一英里外的佩雷兹听到这一消息后打开了导弹发射器的开关,“别担心,”他轻声说,“你不会再有这种麻烦了。”
  可那名司机仍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有赛车瘾的家伙再一次把车开上公路,紧紧尾随在邦德后面伺机超车,两辆车离前面的一个急转弯越来越近。
  正在这时,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只见帕姆驾驶的农用飞机飞了过来,她先是使飞机与后面的油罐车并行,然后又加速赶到邦德的一侧,就在邦德的注意力被分散的一刹那间,后面那辆油罐车猛一提速,冲到了前面。
  邦德猛吸一口气,准备再度超车。前面的急转弯已近在咫尺,路的左侧便是悬崖峭壁,那辆车的司机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而邦德却在同时踩了一下油门,他的车又一次超了过去,当他拐过弯后抬起头时,就见300 码以外的前方有一辆吉普车正停在公路中间。
  佩雷兹的瞄准镜里开始时还有两个目标,邦德的车超出后,目标只剩了一个。在驾驶室里,邦德瞟了一下侧面,只见帕姆正在机舱里拼命冲他打着手势。他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便往前面看去。这回他看到了那个伏在吉普车机器罩上的人,他的脑海里猛地出现了小型导弹的影子。
  瞄准镜此时已牢牢地套住了邦德的车,“再见了,詹姆斯·邦德。”佩雷兹嘟哝了一句便扣动了扳机。
  17火人
  邦德的脑海里一时间浮想连翩,他想到了帕姆曾经跟他说过要同赫勒就导弹的事做一笔交易,想到上校最终出尔反尔;他又想到赫勒,想到赫勒铲车上的那几枚导弹,想到赫勒被铲车钉在了墙上,想到那几枚导弹不翼而飞……
  导弹不见了……!导弹不见了……!就在他的心里被恐惧笼罩的刹那间,就见眼前火光一闪。
  邦德猛打方向盘,他只觉得油罐车从路边的一个大土堆上呼啸而过,随即车子便向一侧倾斜过去,虽然他还保持了车子的直线行驶,但拖车只剩下两个轮子着地,另外两个轮子则高高地悬到了空中,后面的整个油罐车也随之侧倾过来。
  事过之后他一口咬定自己确实听到了导弹从拖车和油罐车下方呼啸而过的声音,但心里也明白这未免有些夸大其辞,其实他只是觉得听到了那声音。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因为当时的情形确实如此。不知是为了什么,这种便携式导弹没有安装目标锁定装置或热寻的装置,而五角大楼也绝对不会就这一情况作出解释。总之,那弹头按照佩雷兹瞄准时设定路线径直飞了过去,一路上留下一道青烟,最后击中了紧跟在邦德后面的那辆油罐车。
  邦德感到自己驾驶室里的温度骤然间热了许多,因此他对自己刚才的说法更加深信不疑。只见那辆车一瞬间便化做了一堆废铁,一团巨大的火球随着导弹和满满一车可卡因汽油的爆炸声腾空而起,就连帕姆的飞机也被一股热浪向上托去。
  对邦德来说事情还并没有结束,他拼尽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那辆车保持着侧身行驶,眼见得那辆停在路当中的吉普车越来越近,邦德轻轻打了一下方向盘又点了一下刹车。此时佩雷兹已跃到了路旁,另外3 人也都慌忙躲避,只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擦击声,油罐车整个扑到了吉普车上面。
  油罐车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这样一来佩雷兹和另外3 个人便有了最后的可乘之机,几只尤奇手枪一通乱响,仿佛在为那辆爆炸了的油罐车唱挽歌。
  邦德感觉到了子弹与金属的撞击声,接着油罐车的3 只轮胎被击中,一个接一个炸裂开来,油罐车完全失去了控制。
  邦德的车此时仍像喝醉了酒似地在公路上摆来摆去,车里的邦德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一样,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歪歪扭扭,耳朵里是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五赃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邦德知道他必须让车停下来,这个巨大的油罐车是绝对不能在坏了3 个轮子的情况再继续行驶的,因为拖车和油罐车随时会折叠在一起,再加上前面都是些弯路并开始下坡,事情马上就会变得不可收拾。
  邦德踩下刹车,同时看了一眼反光镜,只见那几个人仍在向他这边追过来。他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极没有把握的机会了,那就是在他们追上来时把这辆油罐车引爆。他又踩了一脚刹车并把车驶向路边,再往外便是陡峭的山崖。
  当他把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时又从反光镜里看到了一个新情况,那架农用飞机正从那几个人后面赶上来,只见那飞机头朝下越飞越低,完全是一副战斗机准备俯冲扫射的架势,实际上这也正是帕姆想要做的。
  帕姆把飞机飞到那几个人正上方时不失时机地把满满一箱令人作呕的杀虫剂兜头盖脸地撒了下去。那几个人即刻便扔了手里的枪倒在地上乱成一团,只见他们用手紧紧捂着脸,疼得满地打滚,就像是刚刚被人喷了一脸伤眼化学毒剂一般。
  邦德默默地对帕姆的善解人意表示了谢意,这时他已出了驾驶室,他走到拖车后面把挂钩摘掉,然后走到路边向下面望去,下面是弯弯曲曲的蛇形盘山公路,一直通到山脚。
  可以说前面的几辆油罐车实际上离他并不很远,他看到第一辆车已经接近了山底下的公路,于是他快步回到驾驶室内把车打着了火并挂上倒挡向后退去,后面的油罐车被缓缓地推到了悬崖边上;他又踩了一下油门,那节油罐车便轰轰隆隆翻下山去,邦德把挡位重新换好后熄了火,又一次走到悬崖边上看个究竟。
  只见最前面的两辆油罐车仍在不管不顾地往前赶路,刚刚被推下山崖的那节油罐车这时如同一颗脱离了轨道的卫星一样裹携着大量的山石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第三辆油罐车上。
  两个庞然大物的撞击引发了比刚才那枚导弹更剧烈的后果,装满汽油的两个巨大金属罐倾刻间便化作一个向四面八方发散的冲天大火球,其能量之大就连站在山顶悬崖边上的邦德也差点被火撩着。
  “报销了3 辆,”邦德喃喃道,“还有2 辆。”说完便匆匆跑回拖车的驾驶室去追赶剩下的两辆油罐车,他要继续完成最后的复仇计划。
  刚才那两辆油罐车相撞的路段依然烈焰熊熊,像是战场一般。桑切斯的加长轿车幸好及时刹住了车,但他心里仍有余悸。他看到在大火另一边的那两辆油罐车已经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候他的进一步指示。
  “好吧,我们都上油罐车,避开这堆火。”心神不定的桑切斯此时此刻似乎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恐惧。
  杜鲁布·洛奇一直把那只公文箱紧紧抓着不放,那名持枪的司机按桑切斯的命令去取剩余的3 枚导弹,司机走到车后面时,杜鲁布·洛奇多了一句嘴,“这一切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弗朗兹,又报销了一个8 千万。”
  杜鲁布·洛奇只不过是想来点幽默,不料却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桑切斯,他猛地向他的财务顾问转过身,只见他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寒光闪闪,“这么说我得想办法节省开支了,”话音未落杜鲁布·洛奇的胸部便连中两弹。
  司机对这一幕显然已经见多不怪,因为在这个中美洲国家的黑帮帮派火拼中比这更惨的他也见过,“导弹准备好了,老板。”他说。
  桑切斯走到杜鲁布·洛奇的尸体前去拿那个公文箱,尽管杜鲁布·洛奇已经断了气,但还是把公文箱抓得紧紧的。桑切斯拿过箱子后用地上的土擦抹着上面的血迹,嘴里一边仍在骂骂咧咧。
  他向那个司机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同绕过火堆向油罐车走去。
  桑切斯朝第一辆车的司机点了下头,“导弹放你车上,”然后又朝自己的司机说,”你上第二辆,带上枪。”
  他的司机乖乖照办,一边检查他的尤奇手枪一边爬上了第二辆油罐车;桑切斯则抱着公文箱进了第一辆车的驾驶室。
  两辆车开始缓缓起动。
  这时,由布劳恩驾驶的担任整个车队后卫的那辆小型卡车停了下来。他们刚才经过了被导弹击中燃烧起火的油罐车残骸,这时又看到佩雷兹一伙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团团乱转,又是揉眼睛,又是打喷嚏。
  卡车停在佩雷兹身边,两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但仇恨之心溢于言表,另外3 个佩雷兹的手下则凡人不理。布劳恩发动了马达,然后一阵风似地上了路,他们离邦德并不算太远。这时邦德已经接近了前面路上由两车相撞引发的那堆大火,同时他也在反光镜里看到了后面追上来的卡车;再停车恐怕是来不及了,于是邦德故技重演,他把一侧的车轮翘起躲过了桑切斯的那辆加长轿车,然后猛一加速从两车之间的大火中穿了过去。最后那两辆油罐车已经快要到达山下笔直的公路,也许邦德还有可能追上。
  那两辆油罐车仍以65  迈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行驶,再往前去便会出现一些村镇,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到伊斯莫斯城并到达机场。邦德更加用力地踩着油门,一面注意着后面那辆卡车。此时卡车上已不见了佩雷兹手下的那3 个人,因为他们没胆量乘那辆速度较慢的敞蓬车穿越火海。这种顾虑实际上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因为邦德在反光镜中看到那辆卡车的车轮已经起火。他的眼睛正看反光镜,冷不防桑切斯的司机从前面的油罐车中向他射来一梭子子弹。
  接下来,当邦德想要超越那辆油罐车时,又有几发子弹打在了拖车的挡风玻璃上,邦德干脆一拳把挡风玻璃打了个窟窿,同时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他把拖车的速度调整到70  迈,然后把剩余的前挡风玻璃全部击碎并把自己的车紧紧贴到前面那辆车的尾部。
  此时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邦德从打碎的挡风玻璃框中爬到前车箱盖上,在前面那辆车的尾部有一段观察用的梯蹬,在梯蹬的最下面便是主排油阀。邦德试了两次都没有抓到那个排油阀,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抓住了最下面的一级梯蹬,也就在同时,前面那辆车突然拐了弯并加快了速度。
  邦德马上有了一种身搭两条船的感觉,但最后还是前面的油罐车把他从后面的车上给拽了下去。前面的车拐过弯后变换了方向,后面的拖车仍一味直行,终于冲到了公路外面的田野里。
  佩雷兹和布劳恩的卡车仍在后面穷追不舍,两粒子弹击中了油罐车的后部,邦德的头部险些给打着。邦德顾不上这些,他伸出手去,终于够到了那个阀门,阀门很容易便打开了,里面的汽油喷涌而出泼撒到了路面上。
  后面的卡车顿时便被大火包围,它继续向前走了大约有半分钟的样子,车上的那两个人一边嚎叫一边想下车逃生,但大火很快将卡车吞噬,车箱里面也被烧着。随即卡车变成了一个大火球冲出了公路。
  这时邦德已经上到了油罐车的车顶上,他刚才的这一招也使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汽油继续从主阀门里向外冒,那辆卡车引燃的大火迅速向油罐车扑来。
  一直在空中飞来飞去寻找邦德的帕姆眼见得那辆卡车冲下了公路,接着自己的机身又被卡车化做的火球弄得一个劲摇晃,她立刻向事发路段飞过去并马上明白了邦德所处的危险境地。
  帕姆知道自己来不得半点犹豫,她果断地放下阻力板紧贴着公路上的火龙追了上去,眨眼间她便来到了油罐车上方,她关掉飞机的引擎,在距车身大约有4 英尺的高度随车滑行,直至感觉到邦德的身体攀上了飞机的起落架。随即她把机头翘起,猛加油门,并立即来了个急转弯。就在机身侧倾的同时,那辆油罐车轰地一声爆炸了。
  “还剩1 辆。”帕姆大喊了一声,她凭知觉便知道邦德心里在想什么。
  她毕竟不是来此度周末寻开心的,她也有仇要报。帕姆打开油门,沿着公路向最后那辆油罐车追了上去。她又一次把阻力板放下,从后面逼近了那辆车,然后她把飞机拉平,慢慢地下降高度。
  邦德一直攀在飞机的起落架上四下观察等待时机。这时他发现油罐车的驾驶室里有人在蠢蠢欲动,接着便出现了桑切斯的身影。此时飞机距油罐车的距离为50  码,飞行高度为100 英尺。
  说话间距离和高度已分别到了40  码和50  英尺。邦德的心紧张得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现在清清楚楚地看到桑切斯正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并用扛在肩上的导弹发射器向飞机瞄准。快往下降啊,快点帕姆,邦德在心里默祷着。
  距离和高度已经到了10  码和15  英尺了,桑切斯又把身子向外探了探,把目标死死套牢,此时飞机正在油罐车的正上方;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邦德纵身跳下了飞机,帕姆把机头扬起,桑切斯扣动了扳机。
  邦德的脚先落到了车顶上,随即便滑了一跤,差点从车上掉下去。他用手紧紧扒住车顶,几乎全凭意志力才使自己稳稳地留在了车上。
  桑切斯扣动扳机时帕姆已经开始向上爬升,所以导弹并没有击中飞机的机身,但却削掉了尾舵,使飞机再也无法控制方向。邦德这时根本顾不上再看飞机一眼,有些事情他必须马上着手处理。他爬到油罐车的尾部,一翻身到了观察梯上,他的当务之急是打开主阀门,放掉里面的汽油,然后再去为桑切斯寻找归宿。
  当他够到阀门时感觉到车速慢了下来,显然是要停车,他马上把阀门打开,让汽油咕咕地流出来。就在这时他听到帕姆的飞机在一英里开外一头扎到了地上。
  油罐车刹车后向前滑了一段才停下来,邦德已经又回到了车顶上,他听到驾驶室的门“砰”地一声打开。邦德在泛着光泽的车顶上尽可能悄无声息地向前面摸过去,只听得桑切斯正在车下拼命喊叫,“快把阀门关上,不,不用了,看我的。”邦德这时已来到拖车和油罐车的接合部位,他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种地方,不过这次的情形可大不相同了。
  他轻轻跳了下去并动手去摘拖车的挂钩,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只要挂钩一摘,油罐车就会往下面出溜,因为此时这辆车正停在一个斜坡上。
  他把挂钩摘下后刚要伸手去弄断仍将拖车与油罐车连在一起的液压管线时,就听到平地响起一声嚎叫,他抬头一看,桑切斯就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砍刀。
  “够了,詹姆斯·邦德。”桑切斯喘着粗气说,“我要你的脑袋!”话音未落,只见他身体向前一纵,手起刀落,不想却正好砍在液压管线上,油罐车失去了与拖车的最后一点维系,立即载着邦德和桑切斯顺着山坡急速滑了下去。
  只见油罐车越滑速度越快,车上的两个人只能勉强站稳身子,无法再向对方出招。就在这时,油罐车滑出了公路并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随即便向桑切斯所在的一侧倾覆过去。
  邦德不失时机地从车上飞身跃下,只见油罐车一连翻了几个筋斗,四周干裂的田野里也到处撒满了汽油。
  一阵骚乱过后紧接着是一段吓人的平静,邦德心想,桑切斯这回恐怕是小命难保了。他走到油罐车附近,小心翼翼地避开淌了一地的汽油;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还是从头到尾查看了一圈。
  邦德没有看到那名司机,而这正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如果桑切斯完蛋了,那么……,还没容他想完,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一只手用力地揪住,接着又被人一脚踹倒,跪到了地上。那人正是桑切斯,他的衣服浸满了汽油,浑身散发着呛人的气味。他一只手狠命把邦德的头发向后揪,另一只手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你这回真的完了,邦德,我也不在乎你是出于什么动机要跟我作对了。”只见那把砍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邦德悄悄地把一只手伸进衣袋内,他希望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不妨告诉你。”邦德说着已经把兜里的打火机抓在了手中,那是黛拉在婚礼上送他的礼物,在他的印象中,那次婚礼已经恍若隔世了。
  “那就快说……,”桑切斯晃了晃手中的砍刀。
  “这一切都是为了菲利克斯·莱特,”说时迟那时快,邦德话音未落已经用打火机点着了桑切斯的衣服。
  桑切斯本能地松开了抓着邦德头发的那只手。邦德趁机在桑切斯的嚎叫声中闪到了一旁并迅速向远处跑去,以便尽可能远离正像火人一般拼命挣扎的桑切斯。
  其实邦德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此时桑切斯已经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完全失去了方向感。看到他尖声嚎叫着乱扑乱打的样子,就连邦德也感到有点于心不忍了。这时那名司机正从那辆油罐车后面爬出来,他看到酷似一把火炬的桑切斯正径直向他那边冲过去,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桑切斯已经到了;就在这同时,邦德迅速扑倒在地并把脸埋进土里,就感到一股冲天大火平地而起,等他再抬起头去看那片油煎火燎的土地时,他好像仍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嘶喊声。
  又等了几分钟,邦德才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顺原路往回返,心里却丝毫也没有得胜或是复仇的快感,他只希望能够找到一辆交通工具。恰在此时传来了一辆拖车的引擎声,又看到那辆拖车的后面有两架警方的直升机正在朝这边飞过来。
  拖车正是他刚才用过的那辆,上面的挡风玻璃已经荡然无存,不知是谁开着它缓缓地行进,像是一路寻找着什么。空中的那两架直升机这时也飞了过来并开始下降。
  邦德伸出手去把拖车的门打开。“瞧瞧我找到了什么?”只见脸色惨白但精神依然很好的帕姆正在车上望着他。
  “想搭车吗,先生?”帕姆说。
  18特殊朋友
  他们等直升机的时候,帕姆跟邦德讲了自己那架飞机的事。“导弹削掉了飞机的尾舵,”她余悸未消地笑着说,“再也无法控制方向,我本想把机头拉起来,可那架飞机就是不听使唤,而且失去尾舵连降落都成了问题,詹姆斯。”
  “知道,我会开飞机。”邦德这时正在为帕姆能够摆脱刚才的困境而庆幸。
  “事情还真是很有意思,”她继续叨唠着,“我开始滑行并找到了一块平地,可等我着陆时才发现那块地并不那么平整,而是一处小峡谷,结果机翼被刮了下来。但机身仍然完好无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买下那架没了翅膀的飞机?桑切斯的导弹其实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你说呢?”
  “我倒觉得,”邦德说,“那几枚导弹是些廉价货,当然我们不知道其中的真相,但我猜想那几枚导弹一定是供训练用的,只是用于让部队熟悉这种导弹的性能。”
  “谢天谢地他买的不是毒刺式或吹管式,”帕姆扬了扬眉毛说,“要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邦德撇嘴笑了笑,“那对桑切斯也同样不利,因为毒刺式导弹虽说机动性好但很难掌握。早期的毒刺式导弹带有红外制导装置,可性能并不理想;而最新型的又存在着技术过于复杂的毛病,只能由专业人员使用。总而言之,如果他真的买了毒刺式导弹的话,你的飞机尾舵就不会被削掉了,那种导弹到了他们那种人手里只能是一堆废铁。”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洛加斯和Q 往这边走过来。他们刚才在飞机上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国刚刚经历了一场不流血政变。”洛加斯满面笑容地向他们宣布。
  “这儿的血可流了不少。”邦德小声说。
  “洛佩兹总统已宣布下野,他的大部分政府成员也同时辞职。我们的4 名军队高级将领控制了政权并公开了我们的组织。依我看,腐败也许会就此不复存在了。”
  “你们准备怎样处置赫克托·洛佩兹总统呢?”邦德问。
  “可能不会触动他。”洛加斯似乎并不希望对曾经接受过桑切斯黑钱的那些政界要人实施制裁。“你们也知道,赫克托·洛佩兹已年老体衰,近年来又患了心脏病,这就足够了。他从政前曾是个很正派的律师,但后来变成了一个贪得无厌的人,热衷于权力,不知道满足,这都是贪婪造成的……”
  说到这儿洛加斯停下了,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开始一次冗长乏味的说教,“我希望各位等我们处理完桑切斯的不动产以后再离开伊斯莫斯城。”
  他说完把邦德、Q 和帕姆逐个看了一遍。
  “当然。”邦德代表大家回答,“大概要多长时间?”
  “24  小时吧,也许是48  小时,我们不会把这件事搞得过于复杂。”
  众人都笑了起来。在伊斯莫斯城以外的任何地方处理这类事至少要几个月才有可能完结,甚至需要数年。
  两天后的晚上,桑切斯豪华庄园的新主人卢佩在她的新领地设宴款待她的不多几个“特殊朋友”。此时客人们大都已经到齐,给当局的致敬信也已宣读完毕。
  到场的宾客有200 多人,大家开怀畅饮,其乐融融。“这还叫不多几个特别朋友哪?”帕姆扬了扬眉毛不无讥讽他说,“我看卢佩这姑娘没什么是非观念,跟什么人都一团和气。”
  “嗯,我倒是情愿把她看作是特殊朋友。”邦德知道这话会让帕姆吃醋,果然,帕姆气冲冲地扭身走掉了。
  当天晚上早些时候邦德曾给基韦斯特的医院挂了个找人的电话,直到半夜时分伊斯莫斯城电话局才把电话给他挂通;当时邦德正坐在卢佩庄园的酒吧里有一搭无一搭地喂着桑切斯的那条蜥蜴。
  “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詹姆斯。”菲利克斯的声音虽不高但听起来情绪还不错,“他们为我做了很好的治疗。”
  “时间会抚平你的伤口,菲利克斯。”邦德指的不是身体的伤口,他知道黛拉的死给他的老友带来了多大的精神痛苦。
  “我的事办完了,老伙计,办得还算顺利,再过一两个星期我就去看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莱特说,“很好,到那时我没准就能用假肢走路了。对了,M 正在到处打听你,说是想在伦敦总部见你。”
  “我会见他的。”
  “我说,除了我们的疯狂工作之处,生活还有许多其它的内容。”
  “你说的不错,老朋友,我现在正好想做其中的一件,再见吧。”他说完挂断了电话,等他抬起头来时看到卢佩正在逗弄那只蜥蜴。
  “你好像说过不喜欢那爬虫。”
  卢佩抬起一只纤纤玉手,只见那蜥蜴的项圈已经到了她的手腕上,“对一个姑娘来说,蜥蜴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想也是。”
  “一起去花园走走好吗,詹姆斯?我想跟你说件事,听听你的意见。”
  两人出了酒吧来到瀑布旁。
  “赫克托·洛佩兹,也就是那个前总统已经向我求婚,”她眼睛看着其它地方语气急促地说。
  “怎么了?”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你爱他吗?”
  “不,但并非不可能。他有很多钱,我的生活会有保障,有安全感,但回答他之前我想知道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更安全。”
  “我不能给任何人带来安全。”邦德真诚地说,“我想你们会成为一对好夫妻,生活会很幸福美满。卢佩,不要坐失良机。”
  卢佩点点头,然后用双臂揽住邦德的脖颈用力亲吻他。终于,她抽出身子轻轻跟邦德说了声“再见”便回身向屋里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夜幕和音乐之中。邦德也从瀑布前转过身子,却正巧看到帕姆站在不远的地方,眼中浸满了泪水。“我祝你们幸福,詹姆斯。”
  邦德朝她走过去,“你误会了,卢佩就要同洛佩兹结婚,我们只不过是在道别。我正要去问候你,”他有些生硬地把帕姆拉过来揽到怀中,忘情地吻着她。
  几分钟后,帕姆把他推开,“怎么也不等我提出要求就吻我?”她说话时眼里闪着晶莹的亮光。
  “那就快点要求吧。”邦德说着又把她拉进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