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预期或是一场空

崔宇
近日，中美两国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针锋相对。3月14日，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高调表示人民币的币值没有被低估。15日，130多位美国众议院议员便联名上书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和商务部长骆家辉，敦促其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以及对中国商品征收反补贴税。随即，中国央行和商务部相关负责人均表示，不应将汇率问题“政治化”，人民币升值无助于解决美国的贸易逆差问题。
尽管像以往一样中国政府一再表示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不会屈从于外部压力，但人民币的升值预期似乎并没有消弭，只是何时升值和如何升值尚且存在争议。中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两会期间就曾表示，金融危机期间实行的包括汇率在内的非常规政策迟早要面临退出，但“时机的选择需要非常慎重”。这种表态或许强化了外界对于人民币终将升值的预期，目前按兵不动只是时候未到。
但是，人民币汇率问题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也是一场复杂的政治博弈，不能单独将周小川的表态过分夸大。目前看来，人民币升值预期或许是一场空，这次中国政府可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选择让人民币升值，至少比市场预期的升值时间要晚一些，升值幅度要小一些。
从美国内部来看，一部分美国国会议员总想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但美国政府一直对这个建议若即若离。因为通过人民币升值来缓解美国的贸易赤字确实是作用甚微。2005年汇改以来，2005-2008年人民币兑美元分别升值了2.34%、3.35%、6.9%和6.88%，但中美之间的贸易赤字依然在逐年增加，从2005年的1140亿美元扩大到2008年的1700多亿美元，相反在人民币盯住美元的2009年，贸易赤字却缩小到1434亿美元左右，这主要缘于中美两国各自的经济再平衡过程，同时也从侧面反映了人民币汇率并不是中美两国贸易失衡的决定性因素。
因此，美国政府为了弥补贸易赤字来逼迫人民币升值是师出无名的，而且人民币升值虽然会有利于某些制造业工人，却会加重美国普通消费者的生活成本。这也是美国政府必须考虑到的潜在压力。也难怪美国总统和财政部长只是在口头上谴责中国低估人民币汇率，而没有真正将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目前美国政府对于人民币汇率的指责更多的是出于对制造业工人失业的担忧，是一种短期迎合选民的政治姿态，而不是为了长期缓解贸易赤字的经济姿态。
从中国内部来看，中国商务部目前旗帜鲜明地反对人民币升值。一方面，商务部对中国出口复苏的看法比较悲观。商务部长陈德铭就认为至少还要两三年时间出口才能达到危机前的水平（尽管今年前两个月出口已经达到了2008年的水平）；另一方面，商务部认为贸易顺差不是人民币升值的理由。换句话说人民币升值不会缓解贸易顺差。虽然中国商务部此番表态有些本位主义，但对于人民币升值不会缓解贸易顺差的表态有其合理性。
理论上，对于贸易顺差国，在本币升值时，只要进出口价格弹性足够高，就可以降低贸易顺差。但是，在中国却出现了人民币升值和贸易顺差高增长并存的反常现象。2005年-2008年，人民币累计升值了约20%，而中国的贸易顺差却恰好从2005年开始爆发，2004年中国贸易顺差仅为320亿美元，2005年一跃升至1019亿美元，到2008年甚至达到了2955亿美元。
这可能与中国出口产品的价格弹性较低有关，即人民币升值后虽然价格上涨，但销量下降幅度并不大，导致出口总量依然增长。但更主要的因素或许在于中国的贸易顺差90%左右都来自于加工贸易顺差。加工贸易出口企业只是利用中国的廉价劳动力，其原材料靠进口，产成品也全部用于出口。这样，在人民币升值时，以美元计价的原材料成本并不变，只是以美元计价的劳动力成本增加了，但如果劳动力成本占比相对较低，人民币升值对加工贸易出口企业的影响也相对较小。
因此，中国的巨额贸易顺差可能更多的是由于国际产业分工的因素，人民币升值对此或许无能为力，只有中国国内的劳动力成本大幅上升时，人民币升值才会有助于缓解贸易顺差。目前来看，“民工荒”的蔓延是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明显信号，这或许意味着人民币升值对于缓解贸易顺差的作用会逐步加强。
但是，从国内不同地区和行业的博弈来看，中国或许仍然会选择对人民币汇率按兵不动。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沿海地区的出口企业遭受了严重的打击，虽然中国政府通过上调出口退税等手段给予了支持，但目前中国政府更加注重区域发展平衡，把优惠政策更多地给了中西部内陆省份，2009年中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已经超过沿海地区。此时，为了取得平衡，想必中国政府不会过早选择人民币升值，以给沿海地区一个喘息的空间。
同时，从行业来看，人民币升值最大的受益行业应该是房地产行业。如果中国政府要下决心调控房地产，2010年就不会贸然选择人民币升值。否则，一旦人民币升值，境外资本将涌向中国房地产市场，这无疑会让中国政府调控房地产的承诺陷入尴尬。
最后，令人困惑的是，2009年中国投放出的天量货币带来的通货膨胀压力，本应让人民币面临贬值预期，又何来升值预期呢？
（本文作者崔宇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网专栏撰稿人。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您可以写信至yu.cui#dowjones.com与作者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