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灰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00:22:22
记得巴黎一个下雨的冬日,我从圣米歇尔的大街的书店逛出来,经过先贤祠的时候忽然想进去看看,不为什么,仿佛只是一时兴起,要去看望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
……
如此从一个过道穿到另一个过道,急急地走,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心不自觉跳得厉害,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出口还是在继续参观。不知怎的就拐到一条尚未有“先贤”入住的过道,灯光暗暗的。拐角处堆放着十几幅招贴牌,落了淡淡的灰尘,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次撤下来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关于圣·埃克苏佩里的展览。我站在那里,心忽然平静了,仿佛终于看到了那个我四处寻找却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个倚在角落沾满岁月的灰尘,一直等着我走进的人。
金发小男孩坐在自己的星球上看日落,寂寞地想象着幸福的颜色……
……

或许因为学了法语,或许因为自己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法国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也常围着小王子打转,于是几年里我便有了小王子的书,小王子的钥匙串,小王子的挂历,小王子的邮票,小王子的铅笔盒,小王子的签字笔,圆珠笔,橡皮……我也画过很多张小王子的插图送给朋友和自己,偶尔炫耀起来甚至会说自己画的插图比圣·埃克苏佩里画得美,骄傲的神情俨然就是那株有四根刺就叫嚷着让老虎尽管来的玫瑰。
其实《小王子》并不是1942年圣·埃克苏佩里住在美国那所带花园的白色房子里才萌发的创作灵感,构建全书故事轮廓的素材和人物已经零星散见于作者的生活点滴,不计其数的画稿和其他文学作品的字里行间。飞行岁月,沙漠,故障,星星,夜和孤独,这时圣·埃克苏佩里熟稔的风景和经历;《南线邮航》中贝尔尼驾驶的飞机编号就是小王子居住的星球名称B612;《人类的大地》中大清早出来找蜗牛吃的沙狐让我们联想到《小王子》那只长耳朵的狐狸,而那个笑声像沙漠里的清泉流淌在干渴路人心灵深处的儿童,那个靠着墙默默流泪,无法慰藉的漂亮孩子很快就成了那个插图里满头金发,目光迷离的小王子了;玫瑰的咳嗽让人想到龚苏萝因不习惯纽约的空气而患的哮喘;而商人的形象让人想到1917年建立公司开创商业飞行事业的拉泰科雷;达喀尔给了作者猴面包树;巴塔哥尼亚为他提供了小火山……

所以说《小王子》是自传,是童话,是哲理散文。它没有复杂的故事,没有崇高的理想,也没有深远的智慧,它强调的只是一些本质的,显而易见的道理,唯其平常,才能让全世界人接受,也因其平常,这些道理都容易在生活的琐屑里被忽视,被湮灭,被视而不见。《小王子》的好处在于它简单而隽永,很少有谁可以用那么少的文字说出自己那么多的心事,其实人生就那么简单,简单得让你觉得可怕,读一本书就仿佛看到了路的尽头,你站在紧闭的门前,没有人听到你敲门,或许你只是站在那里,举着手,犹豫着,就这样站了很久……

忽然涌起“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惆怅。
我一直认为《小王子》是一本很朴素的书,所以自己画的一摞插图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其中几幅用铅笔画的素描勾勒,因为小王子的故事说到底是一个灰色的故事,是对人人身上都曾有过的那个“被扼杀了的莫扎特”的缅怀。那样的人生是一段灰色的感悟,是对成长过程中失去纯真的一份痛惜,尽管梦中的玫瑰在枝头既艳丽又哀伤地眺望了很久很久……
只是我已经不再眺望,这样的翻译是一种学习,学会整理,学会珍惜,也学会放弃;它也是一种告别,和过去,和一个作家,和一个自以为已经忘却了的诺言……
就像有时候忍不住哭,但哭过后,或许明天可以更加坚强。
一位编辑朋友对我说:“读书是不能太沉浸其中的。”
或许他竟然是对的。
或许,或许我只是在为难自己。

(注:此篇文章为转载,段落之间的省略号为本人自行省略内容。谨以此篇文章献给喜欢《小王子》或圣·埃克苏佩里的朋友们,并特别献给我在高四时的右同桌:尹丽双){更多图片在我的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