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不要歧视那些遭受不公的人(2005-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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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歧视那些遭受不公的人
www.thebeijingnews.com ·2005年9月20日0:15· 来源:
墨西哥总统表态引起舆论大哗
最近一些年,美国的墨西哥移民数量剧增,公共场所的标志和商标说明增加西班牙语,已是司空见惯。全美国已经有四个州,欧洲裔白人不再过半数。有些保守派民众和民间组织,认为说西班牙语的移民造成了诸多社会问题,要求联邦政府管住美墨边境,限制墨西哥移民。
墨西哥总统福克斯为移民鸣不平,说墨西哥移民在美国从事的是“连黑人都不愿做的工作”。此言一出,舆论大哗。
墨西哥总统显然不像美国政治家那样,对言词中怎样小心避免种族歧视,达到训练有素的地步。
不管这话是不是有事实根据,美国的政治人物现在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因为这话明的意思是美国社会视墨西哥人比黑人地位还低,而言下之意是,黑人本来就低人一等。所以,这话首先就得罪了美国的黑人。美国黑人组织立即提出抗议,著名黑人民权领袖杰西·杰克逊要福克斯总统为说错话而向美国黑人道歉。
可是黑人中也有看问题视角不同的人。美国有一个黑人组织,名字叫“伊斯兰国”,自称信奉黑人伊斯兰教。这个组织多年来诉求的是,在美国西部给他们划出一块地,建立一个纯黑人的国家,而且美国政府必须在财政上资助这个国家,因为美国在历史上曾经令黑人为奴隶,整个国家对黑人有亏欠。“伊斯兰国”的领袖叫法拉肯,此人能说会道,曾经在1995年领导了著名的百万人大游行。现在,他出来为福克斯总统辩护,他说,福克斯总统讲得不错,黑人确实是不愿意从事农业劳动,不愿意到农场去摘水果,因为“我们黑人已经摘够了棉花”。
避免歧视是相当复杂的事情
法拉肯的话,是他再一次对逼迫黑人为奴,强迫黑奴种棉花的那段历史的抗议。可见,同样是反对歧视黑人,强调黑人的权益,却可以有两种相反的说法。杰克逊说,福克斯总统错了,歧视黑人,应该道歉;法拉肯却说,福克斯总统讲得不错,事情本来就是这样,而且应该是这样。
可见,在一个有差别的多元社会里,避免歧视和追求平等,牵涉观念、制度和利益,是相当复杂的事情。谁都会说,平等是好事情,歧视别人是不好的。
可实际上,歧视在我们生活中天天发生,甚至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而不自觉。就像福克斯总统那样,本来是一句为墨西哥移民鸣不平的话,换一个角度看就是在歧视黑人。
平等的理想有三个具体尺度
自有人类社会,平等就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但是任何社会都是有差别的,所以理想化的平等社会从来也没有实现过。上世纪的一百年,是各国为实现平等作出最多尝试的一百年,也是因此而酿成的灾难最沉重的一百年。现在我们至少明白,用强行消灭差别来实现绝对的平等是不可取的。但是,一个没有平等理想,放弃追求平等的社会,是丑恶的。走向平等的理想,必须和差别社会多元化的现实并存。换言之,平等的理想,有三个具体的尺度。一是观念的尺度,那就是人格上的平等,所有人不论贫富,不论强弱,不论智愚,不论素质高低,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二是制度的尺度,那就是身份的平等,没有高人一等的人群,没有贵族,可以昂着头,优先占有资源,也不可以把另外一些人打成低人一等,是天生有罪的罪人,只能低头过日子;三是社会生活的尺度,那就是机会的平等,具体来说,最主要的是教育的平等,地域的平等,从事职业的平等。
如今,中国这个人口众多的大国,正在迅速转型之中,人口在纵横两个方向上加速流动,社会必然趋于多元。当我们面对这一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时,我们得提醒自己,不要歧视那些本来就受到不公平待遇而处于弱势的人。因为,如果今天你歧视别人而不在乎,不去努力造就一个人格平等、身份平等、机会平等的社会,明天可能就会轮到你被别人歧视。
□林达(旅美知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