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生宿舍》(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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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女人的绣金屏风背后所掩饰的零乱和窘境
孙东坡一定看出了孟繁的恼。
他是搞理论的男人,最擅长阐释文本的深层意思。而孟繁这个文本,还是搁在他案头十几年的文本,他早就抽丝剥茧由表及里熟读过了的,所有的言外之言象外之象他都了然于心。所以,孟繁的轻声细语,以及笑吟吟的脸,在孙东坡那儿,都不过是女人的绣金屏风。那屏风背后所掩饰的零乱和窘境,别人看不见,孙东坡一定是看见了的。于是他就帮她了。这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一贯作风——外侮当前,他们的枪口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
这样一来,剩下的,只有齐鲁了。饭桌上的清冷,是齐鲁一个人的清冷。饭桌上的难堪,也是齐鲁一个人的难堪。这让孟繁,愈加同情齐鲁了。
但齐鲁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需要同情。齐鲁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是故作矜持,亦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呈现出一种沉迷的喜悦。对老季的冷落,以及吕蓓卡的风头,齐鲁似乎视而不见。齐鲁的状态,完全是刀枪不入的闭关者的状态。安静是心不在焉的安静,微笑亦是魂不守舍的微笑。
那时候的齐鲁,正耽溺于自己的秘密之中。
确切地说,是和墨的秘密。博士公寓的人,没有谁知道,书痴齐鲁正过着黑白迥异的双重生活。白天她是一本正经的女博齐鲁,上课,写论文,形单影只地行走在繁华又凄凉的校园。晚上她摇身一变,成了白天不懂夜的黑,和墨缱缱绻绻双宿双栖。
他们的约会,总是在晚上12点之后。这时整个博士楼都安静下来了,孟繁房间的灯,熄了,吕蓓卡那边的杜丽娘,也出了她的后花园,不再咿咿哦哦。齐鲁这才开始她的绮靡声色之夜——真是绮靡声色,因为一见面,墨就说,来,抱一个。
自那次半推半就的拥抱之后,墨的言语,就是这样轻薄和放纵的。
齐鲁从来不喜欢轻薄,轻薄是事物最坏的品质,东西一轻薄,就容易破碎,文章一轻薄,就容易低俗,男女一轻薄,就容易堕落。
齐鲁也不喜欢放纵。放纵亦是事物最坏的品质。花朵一放纵,就凋零了,果实一放纵,就腐朽了。女人一放纵,就成破鞋了。
放纵是可耻的,可是比放纵更可耻的,是孤独。这是歌手张楚说的。
恋爱是耻辱的救赎。没有选择我们都必须恋爱。用不着吕蓓卡含沙射影,齐鲁也知道。可和谁恋爱呢?这是齐鲁最隐密的疼。30年来,没有哪个男人——哪怕是系里最声名狼藉的男人,女人们最不齿的男人——对她表示过异性的好感,男人们对她的态度,就如对学术书一样,总是很认真很严肃。再轻佻的男人,一面对她,就变端庄了。再暧昧的男人,一面对她,就变磊落了。即使在最孟浪的五月,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种雄性的气息,同宿舍的室友个个被追逐得面若桃花眼若流波,她也一直无人问津。她十分羞愧,且不明所以。按说,她不丑,至少不是最丑的。隔壁房间的阿婵也丑,可丑女阿婵却是研究生楼里最桃花的人物。齐鲁十分迷惑,但室友们却一点儿也不迷惑。女人丑怕什么?怕就怕不风骚。尤其是读书女人,一风骚,那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古龙老先生不也说过,良家妇女一风尘,或风尘女人一良家,都难得。所以,阿婵当红,齐鲁的感情生活只能波澜不惊。
只有虚构了。在网络上,齐鲁轻而易举地就在墨面前把自己虚构成了阿婵。
或许她的身体里本来就有一个阿婵的,齐鲁偶尔有些羞愧地想。
明日请看:孟繁凭什么要做吕蓓卡的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