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人 poirot's early stories(1974)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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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疑案 
 
    
花园疑案   赫尔克里。波洛在他面前将信整齐地放成一摞。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琢磨了一会儿上面的地址,然后用放在早餐桌上的专用裁纸刀将信封背面纵向裁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里面还有一个信封,用紫色的蜡仔细地封好,上面有“亲启保密”的字样。
  赫尔充里。波洛那鸡蛋形的脸上的眉毛向上扬了扬。
  他喃喃道;“耐心点,这就来了!”又一次用上了那把裁纸刀。
  这一次信封里出来了一封信—字迹颤巍巍的,又长又尖。
  好些字重重地画上了线。
  赫尔克里。波洛打开信读起来。信的上端又写了“亲启保密”。右边是地址和日期。地址—玫瑰岸,查曼草地,巴克斯;日期一三月二十一日。   亲爱的波洛先生:   我的一位尊敬的老朋友知道我最近的担心和痛苦。他向我推荐了您。这位朋友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一我谁也没有告诉—这件事要严格保密。
  我的朋友向我保证说你特别谨慎—这样的话我就不必担心卷入警察插手的事务当中。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我会感到特别恶心的。值当然也有可能我完全错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感觉自己脑子有些糊涂-这是因为我失眠,加上去年冬天患了重病的结果。我想调查这个案子力不从心,我既没有手段也没有能力。另一方面,我得再次重申这是一个银微妙的家庭事务。并且由于很多原因希望此事不要张扬。一旦我对事实很有把握时,我自己会处理这事的。我希望在这点上我已经说清楚了。加果您同意调查此事的话,也许您会按以上的地址通知我的。         谨此
                        阿米莉亚。巴罗比   波浴将这封信读了两遍。他的眉毛又一次向上扬了扬。
  然后他将它放在一边又拿起那堆信当中的下一封。
  整十点的时候,他走进了他的机要秘书莱蒙小姐的房间,她正坐在那儿等着今天的指示。莱蒙小姐四十八岁,外表不吸引人。她给人的总体感觉是好多骨头被随意地扔到了一块儿。她爱好整洁,这点几乎可以和波洛相提并论;虽然她有能力思考,但她从不这样做,除非让她这样去做。
  波浴将上午的邮件递给她时说:“小姐,请用合适的词句回绝所有这些请求。”
  莱蒙小姐浏览了一下这些各种各样的信,依次在上面草草写上难解的符号。这些符号只有她一个人懂,而且有她自己的一套体系:“劝诱”、“耳光”、“呼噜呼噜”、“简明扼要”等等。做完了这些,她点点头,然后抬起头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好了,波洛先生?”她的铅笔准备好了,在她的速记簿上悬着。
  “你对那封信怎么看,莱蒙小姐?”
  对莱蒙小姐来说,信的内容除了可以用于正确复信之外没有别的用途。她的雇主很少会求助于她的情感魅力,而通常只是求助于她的办事能力。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她会有些温怒—她几乎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对所有世间人事漠不关心。她生活中真正的兴趣是完善一种文件归档方法,而别的文件归档方法则应该销声匿迹。她晚上做梦都在想这样的方法。然而,正如赫尔克里。波浴所知道的那样。莱蒙小姐对纯粹的人间事务还是相当有悟性的。
  “怎么样?”他问道。
  “老夫人,”莱蒙小姐说道,“很是紧张。”
  “还有呢?”
  “很保密,”她说道,“什么也没说。”
  “是的,”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注意到了。”
  莱蒙小姐的手又一次放在速记簿上等着。这一次赫尔克里。波洛说话了:“告诉她,如果她不到这儿来咨询我,那么,能在她提出的任何时间去拜访她,我会感到很荣幸的。不要用打字机,用手写。”
  “好的,波洛先生。”
  波洛又拿出一些邮件:“这些是账单。”
  莱蒙小姐的手很快将它们整理出来,效率很高。她说。
  “除了这两份之外都可以付。”
  “为什么这两份呢?它们没错啊。”
  “它们是你刚开始打交道的公司。当你刚开账户就很快付钱是不好的。好像是你打算日后从他们那儿贷款似的。”
  “啊!”波洛喃喃道。“对于你对英国商人深刻的认识,我深表折服。”
  “对他们我没什么不清楚的。”莱蒙小姐板着脸说道。
  给阿米莉亚。巴罗比小姐的信如期写好并寄出了,但却没有回音。赫尔克里。波洛想,也许这位老夫人她自己解了谜。但那样的话,她竟然没写一句客气话说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对此他感到有一丝惊讶。
  五天之后,当莱蒙小姐接受完早间指示后说道:“我们去信的那位巴罗比小姐—难怪没有回信。她死了。”
  赫尔克里。波洛很轻声地说道:“蔼死了。”听起来不像个问题,倒像个答案。
  莱蒙小姐打开手包,拿出一张剪报广我在地铁里看见的,就把它撕了下来。”
  波洛在心里暗自表示赞许,虽然莱蒙小姐用了“撕”这个词,但她是用剪刀将它整齐地剪下来的。波洛读着从《早间邮报》的“出生、死亡、婚姻”栏里剪下来的那个通告写着,三月二十六曰,阿米莉亚。简。巴罗比在查曼草地玫瑰岸突然死亡,享年七十三岁。根据她的要求,要有鲜花敬辞。
  波洛读完之后,轻声喃喃道:“突然死亡。”然后他轻快地说道:“请你记下一份口授信稿,莱蒙小姐,好吗?”
  铅笔还悬着。莱蒙小姐的心思还在文件归档方法那错综复杂的细节上面,她听到吩咐后,却能用速记的方法迅速而准确地记下了波洛口授的内容——   亲爱的巴罗比小姐:   我没有从您那儿收到回信,但因我星期五要去查曼草地附近,我将于那天拜访您并与您详细讨论您在信申提到的事情。         谨此
                        赫尔克里。波洛   “请把这封停打出来。如果立刻寄出的话,今晚可以到查曼草地。”
  第二天早上一封黑边信封的来信随第二班邮件来了。   亲爱的先生:
  来信收悉,我的姑妈巴罗比小妞,二十六日去世了,因此您所提到的事情不再重要了。
        谨此
                        玛丽。德拉方丹   波洛暗自笑道。“不再重要了……蔼我们倒要看看。出发—去查曼草地。”
  玫瑰岸是一幢别墅,好像名副其实,而别的类似的别墅叫这名字则有些不妥。
  当他沿着小径走向前门的时候,赫尔克里。波洛停下来,赞许地看着两边规划整齐的花坛。玫瑰预示着今年晚些时候会有一个好收成,正在盛开的有黄水仙、早郁金香、蓝色的风信子—最后一个花坛用贝壳镶边,但没镶全。
  波洛喃喃自语道:“孩子们唱的那个英语歌曲,怎么说来着?”
  玛丽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园种什么?
  种鸟蛤壳。种四翅银钟花,
  还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也许不是一行,”他考虑,“但至少有一个漂亮的女仆能让这个歌谣说得过去。”
  前门开了,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围裙的整洁的小个子女仆疑惑地看着一个大胡子外国人在前花园大声地自言自语。正像波洛注意到的那样,她是个很漂亮的人,有着圆圆的蓝眼睛和红润的脸庞。
  波洛礼貌地举起帽子。对她说:“对不起,是不是有一个阿米莉亚。巴罗比小姐住在这里?”
  小个子女仆倒吸了口气,她的眼睛变得更圆了:“噢,先生。您不知道吗?她死了。很突然。星期二晚上。”
  她犹豫着。在两种本能之间犹豫不决,第一种,是对外国人的不信任;第二种,她这一阶层的人在谈论疾病和死亡时的那种快感。
  “你吓我一跳,”赫尔克里。波洛不是很坦诚地说道,“我与夫人今天有个约会。不管怎样,也许我可以见见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位夫人。”
  这个小个子女仆还是有些不相信。“是太太吗?嘿,也许你可以见她,但不我知道她会不会见任何人。”
  “她会见的。”波洛说道,并递给了她一张名片。
  他威严的语气起了作用。这位脸红扑扑的女仆退后两步井将波洛引进了大厅右边的一个起居室。然后。她靠着名片去找她的太太去了。
  赫尔克里四下看看。这间目屋子是个很传统的起居室—米灰色的墙纸上面是起绒粗呢,模糊的大花型印花装饰布,攻瑰色的座垫和窗帘,很多瓷器小玩意儿和装饰品。
  屋里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也不能确切说明主人的品咪。
  突然,很是敏感的波洛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他急转过身来。一个女孩站在落地窗的进口处—一个个子不大,脸色灰黄的女孩,长着晨黑的头发,还有一双怀疑的眼睛。
  她走了进来,正当波洛微微鞠躬时,她突然喊道;“你为什么来?”
  波洛没有回答。他只是扬了扬眉毛。
  “你不是一个律师—不是吗?”她的英语不错,但别人绝不会把她当作英国人的。
  “我为什么得是一个律师呢,小姐?”
  女孩愠怒地瞪着他。“我以为你是呢。我以为你来这里也许是要说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正当影响;他们这样叫,不是吗?但那不对。她想让我拥有那笔钱,我也会拥有那笔钱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要请自己的律师。钱是我的。她这么写的,也就应该是这样。”她看上去很丑。下巴突出。两眼闪光。
  门开了,一个高个子女人走了进来并喊道。“卡特里娜。”
  女孩退缩了。脸红了起来。嘟囔了些什么然后从落地门出去了。
  波洛转身面对着这个新来的人,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卓有成效地将这个情况处理了。她的声音中很有威严,还有轻蔑和一丝很有修养的讥讽。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屋子的主人,玛丽。德拉方丹。
  “波洛先生吗?我给你写信了。你不可能没有收到我的信。”
  “哎呀,我一直不在伦敦。”
  “噢,我明白了,那就对了。我得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德拉方丹。这是我的丈夫。巴罗比小姐是我的姑妈。”
  德拉方丹先生进屋的时候步履很轻,所以他的到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个子很高。头发花白,举止没有个性。他用手指摸下巴的样子很是紧张。他时常看着他的妻子,可以很明显看出他希望她在所有的谈话中都带头。
  “很遗憾在你们悲痛的时候我不请而来。”赫尔克里。
  波洛说道。
  “我很清楚这不是您的错,”德拉方丹夫人说道,“我姑妈星期二晚上去世了。这非常意外。”
  “非常意外,”德拉方丹先生说道,“很大的打击。”他的眼睛看着那个外国女孩刚刚从那儿离去的落地门。
  “我向你们道歉,”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告辞了。”
  他向门移了一步。
  “等一会儿,”德拉方丹先生说道,“你说,你—呃—和阿米莉亚姑妈有个约会。是吗?”
  “当然。”
  “也许你可以跟我们谈一谈,”他的妻子说道,“有没有什么我们可做的—”“这是保密的。”波洛说道。“我是个侦探。”他又简单加了一句。
  德拉方丹先生打翻了他正拿着的一个小瓷人。他的妻子看上去有些迷惑。
  “一个侦探?你和姑妈有个约会?但多奇怪啊!”她盯着他,“能不能多说一点,波洛先生?这—这好像很荒诞。”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夫人,很难让我知道该怎么做。”
  “听着,”德拉方丹先生说道,“她没有提俄国人,是吗?”
  “俄国人?”
  “是的,你知道—布尔什维克,红军什么的。”
  “别这么荒唐,亨利。”他的妻子说。
  德拉方丹先生立刻泄劲了。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玛丽。德拉方丹不加掩饰地看着波洛。她的眼睛很蓝—勿忘我的颜色。“如果您把什么都跟我们讲的话,波洛先生,如果您这样做我会很高兴的。我向您保证我有一个—一个理由这样问。”她说。
  德拉方丹先生看上去很惊愕。那含意无疑是:“小心,老婆,你知道也许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的妻子又一次用目光将他压了回去:“怎么样。波洛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慢慢地。严肃地摇摇头。看得出他很遗憾,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目前,夫人,”他说道,“我想我什么也不能说。”
  他鞠了一躬。拿起帽子,向门口走去。玛丽。德拉方丹和他一起走进厅里。在门阶上他停下来看着她。
  “我想您很喜欢您的花园。夫人?”
  “我?是的,我花很多时间弄园子。”
  “我向您表示我的赞美。”
  他又鞠了一躬。走向大门。当他穿过门,向右转去的时候,他往后扫了一眼,有两个印象—一个脸色灰黄的人从一层的窗户看着他,还有一个腰板很直,像战士一样的男子在街的那一边来回踱步。
  赫尔克里。波洛暗自点头。“毫无疑问,”他说道,“这洞里有一只老鼠!猫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的决定使他走进了最近的邮局。在这儿他打了几个电话,结果好像很满意。他折身去了查曼草地警察局。在那儿他要找西姆斯警督。
  西姆斯警督高大魁梧。很是热忱。“波洛先生吗?”他说,“我想是的,警察局长刚打电话来谈起你。他说你会来的。进我的办公室吧!”
  关上了门,警督挥手让波洛在椅子上落座。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注视着来访者,露出急切探问的神色。
  “你找到目标真快啊,波洛先生。在我们知道这是个案子之前,就来查这个玫瑰岸的案子了。是什么惊动了你的大驾?”
  波洛掏出他收到的那封信,把它递给了警督。警督饶有兴趣地读起来。
  “有意思,”他说道。“问题是,它可能意味着很多事情。
  很遗憾,她没有再明确一点。那样的话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
  “要不然的话就没有必要请求帮助了。”
  “你是说?”
  “她还会活着。”
  “你这么认为,是吗?嗯—我不能说你错了。”
  “警督,我请你将情况给我再说一下。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很容易。星期二晚上老夫人病了,很是吓人。惊厥—痉挛—等等。他们叫了医生。等医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医生认为她是因痉挛而死。嘿,他不太喜欢事情的经过。他说话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终他拒绝出具死亡证书。而对这家人来说,问题就在这儿。他们在等着验尸结果。我们知道得多一点。医生立刻将内部情况告诉了我们—他和法医一起作了尸体解剖—结果没有疑问,老夫人死于大剂量士的宁。”
  “啊哈!”
  “是的。很难弄。问题在于,谁把这个给她的?下毒一定是在她死前不久。我们首先想到是晚饭时放进了她的食物里—但坦率地说。那好像是不对的。他们吃了鱼排,苹果馅饼,还有洋蓟汤一那是用砂锅端上桌的。
  “巴罗比小姐,德拉方丹先生和德拉方丹夫人。巴罗比小姐有一个保姆—一个有一半俄国血统的女孩—但她不和这家人一起吃饭。当他们从餐厅出来后,她吃剩下的饭菜。有一个女仆。但那晚上她不当班。她将汤放在炉子上,鱼排放在烤箱里,苹果馅饼是凉的。他们三人吃了一样的东西—除此之外,我想你不能把士的宁送进任何人的嗓子里。那东西咪道跟胆汁一样苦。医生告诉我在千分之一的溶液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里,你都可以尝出来。”
  “咖啡?”
  “咖啡更有可能,但老夫人从不喝咖啡。”
  “我明白了。是的,这像是一个没法解决的问题。她晚饭喝了什么?”
  “水。”
  “更不可能了。”
  “有些棘手,是不是?”
  “老夫人她有钱吗?”
  “很富裕,我想。当然我们还没准确的数目。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德拉方丹一家经济很窘迫。老夫人帮他们维持这个家。”
  波洛笑了笑说道:“所以你怀疑德拉方丹一家。他们当中谁呢?”
  “我还不能说我怀疑他们当中确切的哪一个。但事实是,他们是她惟一的近亲,而她的死会给他们带来一笔可观的钱。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知道人的本性是什么样的!”
  “人有时候是没有人性的—是的,那是真的。那老夫人没有吃喝别的东西吗?”
  “嘿,事实上—”
  “啊,哦!就像你所说的,我感到你自有锦囊妙计—汤、鱼排、苹果馅饼—无聊!现在我们谈谈重要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但事实上,吃饭之前她总要吃一个扁形‘胶囊’。你知道,不是真的胶囊也不是药片;是那种米纸作包装的东西,里面有一些药粉—一种助消化的无害的东西。”
  “妙极了。没有什么事情比在一个扁形胶囊里放进士的宁然后将一个替换掉。喝口水,就顺着喉咙送下去了,不会尝它的昧道的。”
  “是这样的。问题是女仆把这个给她的。”
  “那个俄国女孩?”
  “是的。卡特里娜。对巴罗比小姐来说她是一个女帮手,一个保姆。我想她经常被巴洛比小姐使来唤去。给我拿这个,给我拿那个,给我拿另一个,给我捏捏背,把药给我倒出来,去一趟药房如此等等。你知道跟这些老妇人在一块儿会是什么样的—她们没有恶意,但她们需要的是一个黑奴!”
  波洛笑了。
  “你知道,你是对的。”西姆斯警督继续说道,“这不是很合乎情理。为什么这个女孩要毒死她呢?巴罗比小姐死了,这个女孩就会失去一份工作。而工作是不容易找到的—她没有受过训练或是其他教育。”
  “还有,”波洛建议道,“如果扁形‘胶囊’盒到处放的话,屋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有机会。”
  “自然我们也在调查—悄悄地进行。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话。例如,上次配药方是在什么时候,它一般放在什么地方等等。这需要耐心和进行很多艰巨的准备工作—最后才能行。还有巴罗比小姐的律师。我明天要和他见面。还有银行经理。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波洛站起身,“请帮我一个小忙,西姆斯警督。事情怎么进展请告诉我一声。我会不胜感激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噢,当然。波洛先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嘛,此外,你有了那封信也应该参与进来。”
  “你真好,警督。”波洛礼貌地和他握手告辞了。
  第二天下午有电话找他。“是波洛先生吗?我是西姆斯警督。事情开始变得引人关注了。”
  “真的?请告诉我。”
  “嗯,第一项—很大的一项。巴罗比小姐给她的侄女留了一小笔遗产而其他的都留给了卡特里娜。遗赠动机是:考虑到她的善意和周到—是这样说的。这就使事情发生了变化。”
  波洛的心中立刻浮现了一幅图画。一张灰黄的脸和一个情绪激昂的声音在说:“钱是我的。她这么写的,也就应该是这样。”遗产对卡特里娜来说不是一个意外—她在此前就知道了。
  “第二项,”警督的声音在继续,“除了卡特里娜之外。谁也没有动过扁形胶囊。”
  “你肯定吗?”
  “女孩自己没有否认这点。你怎么看?”
  “非常有意思。”
  “我们只需要再知道一件事—士的宁怎么到她手的证据。那不会太困难的。”
  “但到目前还没有找到。是吗?”
  “我还没开始呢。今天早上才审问的。”
  “审问中发生了什么事?”
  “延期一周再继续。”
  “那位年轻女士—卡特里娜呢?”
  “她已涉嫌,被我拘留了。我不想冒什么风险。她在这个国家里可能会有一些不轨朋友将她弄出去的。”
  “不,”波洛说逍,“我想她没有朋友。”
  “真的吗?你怎么会这样说呢,波洛先生?”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没有你所说的别的‘项目’了吗?”
  “没有特别相关的。巴罗比小姐最近好像一直在鼓捣她的股票—一定是损失了不小一笔钱。这是些相当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看不出它会和主要问题有什么关系—目前没有。”
  “不,也许你是对的。嗯,非常感谢。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我是说话算数的人。我可以看出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天知道。在结束之前你也许能帮助我。”
  “那我会很荣幸的。也许会对你有帮助,比如说,如果我能抓住那个女孩卡特里娜的一个朋友的话。”
  “我想你刚说过她没有朋友的,不是吗?”警督西姆斯很诧异地说。
  “我错了,”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她有一个朋友。”
  在警督追问之前,波洛挂了电话。
  他一脸严肃地走进了莱蒙小姐的屋子,她正坐在打字机旁打字。看到她的雇主进来了,她从键盘上抬起手来,看着他,露出探问的神色。
  “我想让你,”波洛说道,“自己推断一下一点历史。”
  莱蒙小姐的手垂到了膝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很喜欢打字,付账,将文件归档,还有登记约会。让她设想自己在一个假设的情景当中让她感到乏味透了,但她还是把它当作分内的事去做。
  “你是一个俄国女孩?”波洛开始道。
  “是的。”莱蒙小姐虽然这样答应着。但从神态到口音仍是个地道的英国人。
  “在这个国家你很孤单,也没有朋友。你有理由不想回俄国去。你的工作是为一位老太太做苦工,做伴,当保姆。然而你温顺,从不抱怨。”
  “是的。”莱蒙小姐顺从地说道,但怎么也看不出她会对天底下哪个老太太温顺的。
  “老太太喜欢你。她决定将她的钱留给你。她这么对你说的。”波洛停了下来。
  莱蒙小姐又说了一个“是的”。
  “后来老太太发现了什么事情;也许是钱的问题—她也许发现你对她不诚实。或者还会更严重—药吃起来味道不一样,食物吃起来也不合胃口。不管怎样说,她开始怀疑你什么并且给一个很著名的侦探写了一封信—好吧,给最著名的侦探写了一封信—那就是我!我不久就要去拜访她。然后,就像你所说的,油滴掉进了火里。重要的是要赶快行动。于是—在大侦探到来之前—老夫人就死了。钱就到了你手里…告诉我,这些对你来说合情合理吗?”
  “很合理,”莱蒙小姐说道,“就是说,对一个俄国人来说是很合情合理的。我个人是绝不会做为别人做伴这样的工作的。我喜欢将我的职责说得明明白白。当然我做梦也想不到要去杀人。”
  波洛叹息道:“我多想念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埃他想象力丰富,他多浪漫啊!虽然他总是推断错了—但那本身就是一个导向。”
  莱蒙小姐没有说话。她渴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张文字打了一半的纸。
  “那么对你来说这都很合情合理。”波洛沉吟道。
  “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想是合情合理的。”波洛叹息道。
  电话响了,莱蒙小姐走出房间去接电话了。她回来说。
  “又是西姆斯。”波洛匆匆跑到电话前:“你好,你好。你说什么?,,西姆斯重复道。“我们在女仆的卧室发现了一包士的宁—藏在床垫下面。警佐刚刚回来通报了这一消息。我想那差不多就可结案了。”
  “是的,”波洛说道,“我想可以结案了。”他的语调变了,突然充满了信心。
  他挂了电话,坐在写字台边,机械地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他自己喃喃道。“有什么东西不对。我感觉到了,不是感觉到了,一定是我看见的什么东西。向前,我的脑子。想想—再想想。是不是所有的东西合乎逻辑,都理所当然?那个女孩—她对钱的焦虑,德拉方丹夫人,她的丈夫—他提到了俄国人—笨蛋,他是一个笨蛋;那个房间;那个花园—啊!是的,那个花园。”
  他坐站身,但身子僵直;他的眼里闪着绿光。他眺起来,走进相邻的房间。
  “莱蒙小姐,请停一停你手上做的事情,替我做一个调查好吗?”
  “一个调查,波洛先生?我担心我不是很擅长—”波洛打断了她:“你说过你对商人很熟悉的。”
  “我的确说过。”莱蒙小姐自信地说。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你去一趟查曼草地,找一个鱼贩子。”
  “一个鱼贩子?”莱蒙小姐问道,十分惊讶。
  “正是。给玫瑰岸提供鱼的鱼贩子。你找到他时问他一个问题。”
  他递给她一张纸条。莱蒙小姐接过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将打字机的盖子盖上了。
  “我们一块儿去查曼草地,”,波洛说道,“你去找鱼贩子,我去警察局。从贝克街去只要半小时。”
  到目的地,西姆斯警督惊讶地迎上来:“真快啊,波洛先生。一小时之前我还在跟你通电话呢!”
  “我有个请求:请你让我见一见这个女孩卡特里娜。”
  “嗯,我不反对。”
  这个叫卡特里娜的女孩看上去脸色黄极了,而且一脸怒气。
  波洛轻声对她说:“小姐,我想让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想让你告诉我事实。”
  她的眼里露出轻蔑的神色:“我把事实告诉了你们,我把事实告诉了所有的人!如果老人是被毒死的,不是我下的毒。这全是个错误。你们不想让我得到那笔钱。”她的声音很刺耳。在他看来,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的小老鼠。
  “那些药除了你没人动过吗?”
  “我已经说过,不是吗?那是那天下午在药店配的。我用包把它们装着带了回来—那是晚饭之前。我打开盒子。
  和一杯水一起交给了巴罗比小姐。”
  “除了你没人碰过吗?”
  “没有!”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老鼠吱吱叫着—很有勇气。
  “巴罗比小姐晚饭只吃了我们听说的汤、鱼排以及馅饼吗?”
  “是的。”说这话时,她很是绝望—黑黑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满和无望。
  波洛拍拍她的肩膀:“勇敢点,小姐。也许还有自由—是的,还有钱—一个悠闲自在的生活。”
  她怀疑地看着他。
  她走出去的时候,西姆斯对他说:“电话里你说的我不太明白—你说这女孩有一个朋友。”
  “她有一个朋友。我!”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在警督恢复神智之前他离开了警察局。
  在绿猫茶屋,莱蒙小姐没有让她的雇主等的时间过长。
  她直截了当地把情况说了出来:
  “那男子的名字叫拉奇,住在海伊街。你非常正确,确实是十八个。他说的我都记了下来。”她递给他一份记录。
  “啊。”这声音低沉、圆润,像猫的呼噜声。
  赫尔克里。波洛向玫瑰岸走去。当他站在前面的花园时,夕阳正在他的身后落下,玛丽。德拉方丹走出来迎他。
  “波洛先生?”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诧异,“您又回来啦?”
  “是的,我又回来了。”他停了停说道,“当我第一次来这儿时,夫人,我就想起了孩子们的童谣。
  “玛丽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园种什么?
  种乌蛤壳,种四翘银钟花,
  还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只不过不是鸟蛤壳,是不是,夫人。?它们门是牡蛎壳。”他用手指着。
  他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然后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
  他点点头:“可是,是这样的,我知道!女仆将晚饭淮备好了—她会发誓,卡特里娜也会发誓你们吃的就是这些。
  只有你和你的丈夫知道你带回了十八只牡蛎—稍稍款待一下姑妈。将士的宁放进一个牡蛎当中是如此容易。它是吞下去的—像这样!但还有壳—它们不能放在桶里,女仆会看见的。因此你就想到用它们来围一个花坛。但不够—因此没有围完整。效果很差—这破坏了本来很迷人的花园的对称。那几个牡蛎壳让我觉得很怪—我第一次来,它们就使我感到很别扭。”
  玛丽。德拉方丹说道:“我想你是从信上猜出来的。我知道她写了—但我不知道她说了多少。”
  波洛含糊其辞地说道:“我至少知道这是一个家庭事务。如果是卡特里娜的问题,就没必要保密了。我想你或者你的丈夫为了自己获利而摆弄巴罗比小姐的股票,而她发现了—”玛丽。德拉方丹点点头:“很多年来我们一直这样做—这儿弄点,那儿弄点。我从没想到她还那么机敏,会发觉。后来我得知她找了一个侦探;我也发觉她把她的钱留给了卡特里娜—那个卑劣的小东西!”
  “于是就将士的宁放到了卡特里娜的房里?如果没让我发现,那你和你丈夫就躲脱了,却将谋杀之罪强加给一个无辜的孩子。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夫人?”
  玛丽。德拉方丹耸耸肩—她那勿忘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波洛的眼睛。他记起了第一天他来的时候她的完美的演技和他丈夫那拙劣的表演。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但却没有人性。
  她说:“怜悯?为了那个卑劣的迷惑人的小老鼠?”她的轻蔑溢于言表。
  赫尔克里慢慢说道:“我想,夫人。生活中你只在乎两件东西。一个是你的丈夫。”
  他看见她的嘴唇在颤抖。
  “而另一个—是你的花园。”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好像是为他所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情向花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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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谜案   “克拉珀顿上校!”福布斯将军说道。
  他说此话时既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吸气声。
  埃利。亨德森小姐俯身向前,一缕柔软的灰白头发被风吹散在额前。她的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掩不住顽皮的快意。
  “真是一个有军人风度的男人!”她带着恶意,一边将额前的头发理顺,一边等着结果。
  “军人风度!”福布斯将军勃然大怒。他拽着他那很有军人风度的八字胡,脸变得通红。
  “他曾在近卫团干过。是不是?”这回亨德森小姐只是随口喃喃地说,因为她的任务完成了。
  “近卫团?近卫团?全是废话。这家伙曾是个戏子!这是事实!后来参了军,去法国捞油水去了。德国佬胡乱扔了一颗炸弹,他就带着手臂上的伤回家了。不知怎的,就钻进了卡林顿夫人的医院。”
  “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这是事实!这家伙装成受伤的英雄。卡林顿夫人什么也不懂,却有花不完的钱。老卡林顿一直在卖军火。她守寡才六个月,这家伙很快就和她勾搭上了。她为他在国防部谋到一份差事。克拉珀顿上校!哼!”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战争之前。他曾干过歌舞表演,”亨德森小姐若有所思地说道,想将尊贵的满头灰白头发的克拉珀顿上校和涂着一个红鼻子、唱着歌逗人笑的喜剧演员联系起来。
  “这是事实!,,福布斯将军说道,“我是从老巴辛顿弗伦奇那儿听说的。他是从老巴杰尔。科特里尔那儿听来的。而老巴杰尔又是从斯努克思。帕克那儿听说的。”
  亨德森小姐快活地点点头:“这的确能说明问题。”
  坐在他们附近的一个小个子男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亨德森小姐注意到了。她总是很敏锐。那微笑表明对她最后那句话后面的嘲讽的欣赏—而将军永远也不会对这种嘲讽有所察觉。
  将军本人没有注意到这丝微笑。他看了看表,站起身说;“锻炼。在船上也得保持健康。”说完他就出了门上了甲板。
  亨德森小姐扫了一眼那个露出笑意的男子。这一眼是很有教养的,衷明她愿惫和这位同行的旅伴交谈。
  “他精力很充沛。是不是?”那小个子男人说道。
  “他绕着甲板定整整四十八圈。”亨德森小姐说道,“真是些闲言碎语,他们说我们女人就是喜欢丑闻。”
  “多不礼貌啊!”
  “法国人倒是非常彬彬有礼。”亨德森小姐说道一她的话音里有一丝疑问。
  小个子男人很快回答说:“比利时人,小姐。”
  “噢!是比利时人。”
  “赫尔克里。波洛。请您吩咐。”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以前一定听说过的。她问道:“您很喜欢这次旅行吗,波洛先生?”
  “说实话。我不喜欢。我很蠢,别人劝我来我就来了。我讨厌大海。它从不安静,不。不。一会儿也不安静。”
  “哼,你得承认它现在很安静。”
  波洛先生很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会儿。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又活了。我再次对身边的事产生了兴趣—比如,您很擅长对付福布斯将军。”
  “您是说—”亨德森小姐停了一下。
  赫尔克里。波洛鞠了一躬:“您获取丑闻的方法,真是令人景仰!”
  亨德森小姐放声大笑起来:“是指近卫团的事吗?我知道那会使那个老家伙气急败坏的。”她俯身向前,以信任的口吻说道:“我承认我喜欢丑闻—越是恶毒的,越好。”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那保养得很好的苗条身材,她那黑黑的敏锐的眼睛,她那灰白的头发;一位四十五岁的女人对她青春逝去并不感到难过。
  埃利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您不就是大侦探吗?”
  波洛鞠了一躬:“您太客气了,小姐。”但他没有否认。
  “真让人激动。”亨德森小姐说,“就像书里所说的,您是在穷追不舍吗?我们当中有一个罪犯吗?还是我太轻率了?”
  “不,不。让您失望我很难过。但我和其他人一样。到这儿来是让自己开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不高。这使得亨德森小姐笑了起来。
  “噢!明天您就可以在亚历山大市上岸了。您以前去过埃及吗?”
  “没有。小姐。”
  亨德森小姐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突然。
  “我想我得和将军一起去做一些保健运动了。”她说道。
  波洛礼貌地站起身来。
  她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就走上了甲板。
  波洛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一会儿,他的嘴唇上露出了笑意,他站起身,探出头去,朝甲板上望去。亨德森小姐正倚着栏杆和一位个子高高、军人模样的人说话。
  波洛笑得更开心了。他小心地回到了吸烟室,那份小心很是夸张,就好像一只乌龟缩回到它的壳里一样。这会儿,吸烟室里就他一个人,虽然他觉得这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果真,克拉珀顿夫人从酒吧过来了。她那仔细烫成波浪的银灰色头发由一个网保护着,她那按摩过的、按规定进食的身体穿着一套运动服。她故意做出那么一种样子,让人感觉她总能为她所需要的任何东西付最高的价钱。
  她说道:“约翰—噢!早上好。波洛先生—您有没有看见约翰?”
  “他在右舷甲板上,夫人。要不要我—”她用手势制止了他:“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款款坐下。从远处看,她看上去像二十八岁。而现在,尽管她的脸精心化妆过,她的眉毛仔细修过。她看上去不像她实际四十九岁的年龄,倒像是有五十五岁了。她的眼睛是淡蓝色的,很亮,瞳孔很小。
  “很抱歉,昨天晚饭没见到您,”她说道,“波浪有些大,当然—”“的确是这样的。”波洛很同意。
  “幸运的是,我是一个很棒的水手……克拉珀顿夫人说道,“我说幸运是因为,我的心脏很不好,晕船可能会要我的命。”
  “您的心脏不好吗,夫人?”
  “是的,我得非常小心。我不能太累自己!所有的专家都这么说!”克拉珀顿夫人又谈起了对她来说永远迷人的话题—她的健康。“约翰,我可怜的,为了让我少做点而累坏了。我活得真是紧张。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波洛先生?”
  “明白,明白。”
  “他总是对我说,再懒散一点,艾德琳。但我做不来。
  我感觉生活就是干活。事实上,战争期间,我还是个女孩,那时我累坏了。我的医院—您听说过我的医院吗?当然我有护士,有护士长,什么都有—但事实上还是我进行管理。”她叹了口气。
  “您的精力过人。亲爱的夫人。”波洛说道。话有些机械,好像是在暗示之下说的。
  克拉珀顿夫人笑了起来。像个女孩似的。
  “大家都说我有多年轻!这很荒唐。我从不假装我不到四十三岁。”她继续撒谎道,“但很多人都很难相信。.你这么有活力。艾德琳!,他们总这么对我说。但真的,波洛先生,如果人没有活力的话。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死了。”波洛说。
  克拉珀顿夫人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个回答。她觉得。这个男人是想逗乐。她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得去找约翰。”
  她迈出门去的时候,手提包掉下来并且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波洛殷勤地跑上前去帮忙。忙活了好几分钟。才将唇膏、小梳妆盒、烟盒、打火机以及其他一些零碎东西全收拾起来。克拉珀顿夫人礼貌地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就跑上甲板并喊道:“约翰—”克拉珀顿上校和亨德森小姐正谈得起劲。他迅速转过身来到他妻子的跟前。他弯下腰。很是关切爱护。她的甲板椅放得是不是地方?是不是更好?他的态度很礼貌—充满了温柔的呵护。很明显,她是一个被体贴人的丈夫深爱着并被宠坏了的妻子。
  埃利。亨德森小姐望着远处的水平线,仿佛什么东西使她感到很恶心。
  波洛站在吸烟室的门边,冷眼瞧着。
  一个沙哑的、战抖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我要是她的丈夫。我就会带把斧子给她。”船上稍稍年轻一些的人都不客气地称这位老先生为“所有茶叶种植园主的祖父,”他刚刚拖着脚走了进来。“孩子!”他喊道,“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波洛俯身拣起一张撕下来的便条纸,它是克拉珀顿夫人手提包里的东西,刚才没有拣起来。他注意到那是一个处方的一部分,上面有洋地黄。他将它放进口袋,想以后把它还给克拉珀顿夫人。
  “是的,”这位年长的乘客继续道。“讨厌的女人。我记得在浦那那个地方有个女人像她。那是一八八七年。”
  “有没有人给她带去一把斧子?”波洛问道。
  老先生很是悲伤地摇了摇头。
  “那年就把她丈夫给愁死了。克拉珀顿应该坚持自己的权利。他在他妻子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
  “她掌握着钱袋。”波洛严肃地说。
  “哈哈!”老先生笑道,“言之有理。掌握着钱袋。哈哈!”
  两个女孩冲进了吸烟室。其中一个圆脸,脸上有雀斑。
  黑黑的头发像是被风吹乱了。另一个也有雀斑。和一头栗色卷发。
  “援救—援救!”基蒂。穆尼喊道。“帕姆和我要去援救克拉珀顿上校。”
  “从他妻子那里。”帕梅拉。克里根喘着气说道。
  “我们觉得他是个宝贝……”
  “而她真是太糟了→她什么也不让他做。”两个女孩大声喊道。
  “如果他不和她在一起的话,他总是被亨德森那个女人霸占着……”“她挺不错的,但太老了……”她们跑了出去,一边笑着一边喘着气嚷道:“援救—援救……”当天晚上。十八岁的帕姆。克里根走到赫尔克里。波洛跟前,说明了援救克拉珀顿上校不是一次突然行动,而是一个制定下来的计划。她低声道:“听着,波洛先生,我们会在她的鼻子底下将他弄出来,带他上甲板在月色里散步。”
  就在这时听见克拉珀顿上校在说:“我给你一辆罗尔斯—罗伊斯汽车的钱。但这几乎一辈子都有用。现在我的车“我想是我的车。约翰。”克拉珀顿夫人的话音很尖利。
  对她的粗鲁他没有生气,或许是他对此已经很习惯了,抑或是—“抑或是?”波洛陷入了沉思。
  “当然,亲爱的,是你的车。”克拉珀顿向他妻子鞠了一躬,不再说了,很是平静。
  “他真是一位绅士啊,”波洛想到,“但福布斯将军说克拉珀顿根本就不是一个绅士。我现在有些怀疑了。”
  有人建议打桥牌。克拉珀顿夫人,福布斯将军和一对目光锐利如鹰的夫妇坐了下来。亨德森小姐说了声“请原谅”就出去上了甲板。
  “您丈夫呢?”福布斯将军问道,有些犹豫。
  “约翰不打桥牌,”克拉珀顿夫人说道,“他很没劲。”
  四个人开始洗牌了。
  帕姆和基蒂走到克拉珀顿上校跟前,一人抓住他的一个胳膊。
  “你得和我们一起去!”帕姆说道,“去甲板,天上有月亮。”
  “约翰,别胡来,”克拉珀顿夫人说道,“你会冻着的。”
  “跟我们一起去,不会的,”基蒂说道,“我们很热的。”
  他和她们一同走了。一路笑声。
  波洛注意到了克拉珀顿夫人在开始叫了两草花之后。
  没再叫牌。
  他踱步出去上了上层甲板。亨德森小姐正站在栏杆边。
  她四下看着。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他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他看得出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
  他们聊了一会儿。不久当他沉默的时候,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波洛答道:“我正在琢磨我的英语。克拉珀顿夫人说。
  约翰不打桥牌。,通常不是说不会打吗?”
  “我想。他不打桥牌是对她的侮辱。”埃利干巴巴地说道,“他跟她结婚真是傻透了。”
  黑暗中,波洛笑了:“你不觉得这个婚姻可能会很成功吗?”他问道。并不自信。
  “和那样一个女人?”
  波洛耸耸肩:“很多令人作呕的妻子都有很忠实的丈夫。这是大自然令人费解的事情。你得承认她说的话、做的事好像都不会使他恼火。”亨德森小姐正在考虑该如何回答,这时候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从吸烟室的窗户传了出来。
  “不—我不想再打一局了。很闷。我想我得上甲板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晚安。”亨德森小姐对波洛说。“我得睡觉了。”她很快就消失了。
  波洛踱步来到娱乐室—里面除了克拉珀顿上校和那两个女孩之外,没有别的人。他正在为她们表演牌的魔术。
  看到他在灵巧地洗牌、弄牌,波洛想起了将军讲过他曾经干过歌舞杂耍。
  “看得出你虽然不打桥牌,但你很喜欢玩牌。”波洛道。
  “我不打桥脾是有原因的,”克拉珀顿说道,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这就让你看。我们来打一盘牌。”
  他飞快地发了牌:“把你们的牌拿起来。哼,怎么样?”看到基蒂脸上迷惑不解的神情,他笑了。他将手中的那手牌摊出来,大伙也跟着做了。基蒂是整个草花套,波洛先生一手红心,帕姆方块。而克拉珀顿上校则是一手黑桃。
  “看到了吗?”他说道,“一个能够随心所欲地给他的同伴和对方任何一手牌的人最好不要参与一场友好的比赛!
  他的运气要是太好了,别人就会说些很恶毒的话。”
  “噢!”基蒂喘着气说道。“你怎么做的?看上去很寻常埃”“敏捷的手能够欺骗眼睛。”波洛一针见血地说道,并且注意到了他表情的突然变化。
  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他一时放松了警惕。
  波洛徽微一笑。绅士形象后面那魔术师的一面露了出来。
  第二天拂晓。船抵达亚历山大城。
  吃完早饭,波洛上到甲板,他发现那两个女孩正准备上岸。此时她们正在和克拉珀顿上校说话。
  “我们现在就该走了,”基蒂催促道。“管护照的人一会儿就会下船了。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你不会让我们自己上岸的。是吗?会发生可怕的事情的。”
  “我当然觉得得有人和你们一起上岸,”克拉珀顿微笑着说道,“但我不知道我妻子能不能行。”
  “那太槽了,”帕姆说道。“但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克拉珀顿上校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很明显他非常想玩忽职守。他看到了波洛。
  “您好,波洛先生—您上岸吗?”
  “不。不。”波洛先生答道。
  “我,我,去跟艾德琳说一声。”克拉珀顿上校拿定了主意。
  “我们和你一起去。”帕姆冲波洛眨了一下眼睛。“也许我们能劝她一块来。”她又严肃地加了一句。
  克拉珀顿上校似乎很欢迎这个建议,他好像松了一口气。
  “那就一块儿来吧,你们两个一起来。”他愉快地说道。
  他们三个一起沿着第二层甲板的通道走着。
  波洛的船舱就在克拉珀顿的对面,出于好奇他也跟着走。
  克拉珀顿上校敲船舱门的时候,有些紧张。
  “艾德琳,亲爱的,你起床了吗?”
  里面传出克拉珀顿夫人睡意朦胧的声音:“噢,讨厌—什么事?”
  “是我,约翰。上岸去玩玩怎么样?”
  “绝不。”声音很尖利也很坚决。“我昨晚睡得很糟。我今天得睡足。”
  帕姆很快插进去:“噢,克拉珀顿夫人。太遗憾了。我们真的很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去。您真的不行吗?”
  “我很肯定。”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尖利了。
  上校转转门把手。却是徒劳。
  “怎么啦。约翰?门关着呢!我不想让乘务员打扰我。”
  “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我只是想拿我的旅游指南。”
  “哼。你休想。”克拉珀顿夫人厉声说道。“我不会起床的。走开,约翰,让我安静一会。”
  “当然。当然。亲爱的。”上校从门口退了回去。帕姆和基蒂紧紧跟着他。
  “我们现在就走吧。感谢上帝,你的帽子在头上。噢。天啦—你的护照不会在船舱里吧?”
  “事实上,它在我的口袋里—”上校说道。
  基蒂掐了掐他的胳膊。“太妙了,”她喊道。“好了,走吧!”
  波洛俯身靠着栏杆,看着他们三个离去。他听见身边一个轻轻的吸气的声音。他转身看见了亨德森小姐。她的眼睛正盯着那三个离去的身影。
  “他们上岸了。”她毫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你去吗?”
  他注意到她戴着遮阳帽,包和鞋都很漂亮,一副要上岸的样子。然而,极短暂的犹豫之后,她摇了摇头。
  “不,”她说道,“我想我还是呆在船上吧。我有好多信要写。”
  她转身离开了。
  福布斯将军在做完甲板上的四十八圈早锻炼之后,喘着粗气,走了过来。“啊哈!”当他注意到上校和那两个女孩离去的身影时,喊道。“原来如此!夫人在什么地方?”
  波洛解释说克拉珀顿夫人想在床上静静地躺一天。
  “您别信!”这位老战士闭上-只眼睛,“她会起来吃午饭的—如果那个可伶的家伙没请假就离开的话,他们会吵架的。”
  但将军的话没有应验。克拉珀顿夫人午饭没有出现,等到上校和那两个女孩四点钟回到船上的时候,她也没有出现。
  波洛呆在他的船舱里,听见这位丈夫有些歉意地敲着他们的舱房门。他听见他敲了好长一会儿,也试着将门打开,最后听见他喊乘务员。
  “这边。我听不见回音。你有钥匙吗?”
  波洛立刻从他的床上起来,出来到了过道里。
  消息很快就在船上传遍了。人们惊愕地听说克拉珀顿夫人死在了她的床上—一把当地的匕首穿透了她的心脏。在她船舱的地上发现了一串琥珀珠子。
  流言不断。那天所有被允许上船卖珠子的人都被逮起来接受盘问!船舱抽屉里一大笔钱不见了!钱已经找到了!
  钱还没有找到!价值连城的珠宝丢了!根本没有丢什么珠宝!一个乘务员被逮了起来,承认了谋杀罪行……“真相究竟是什么?”埃利。亨德森小姐拦住波洛问道。
  她的脸很苍白。显得很不安。
  “亲爱的夫人,我怎么会知道?”
  “你当然知道。”亨德森小姐说道。
  夜已经很深了。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了他们的舱房。亨德森小姐领着波洛走到船上有顶盖的那边的几把甲板椅子边。“现在告诉我。”她要求道。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这案子很有趣。”
  “她的一些价值昂贵的珠宝被偷了,是不是真的?”
  波洛摇摇头:“不,没有珠宝被偷。但抽屉里不多的现金不见了。”
  “在船上我再也不会感到安全了,”亨德森小姐战抖了一下,“有没有线索,是哪个咖啡色的野人干的?”
  “没有,”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整个事情非常奇怪。”
  “你什么意思?”埃利尖声问道。
  波洛摊开手:“好了—接受事实吧。克拉珀顿夫人被发现时至少已经死掉五个小时了。一些钱丢了、一串珠子在她床边的地上。门是锁着的,钥匙不见了。对着甲板的窗户—是窗户,不是舷窗,是开着的。”
  “怎么样?”这个女人有些不耐烦了。
  “你不觉得谋杀发生在这些特定的情况下有点奇怪吗?
  记住,警察对那些被允许上船卖明信片的人,换钱的人,卖珠子的人都是了如指掌的。”
  “尽管这样。通常还是乘务员关舱房的门。”埃利指出来。
  “是的。那是为了防止小偷小摸,但这是谋杀。”
  “你究竟在想什么,波洛先生?”她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在想那扇关着的门。”
  亨德森小姐也想了想广我没看出什么。那个人从门出去,锁上了,并且把钥匙带走了,这样谋杀案就会太快被发现。他很聪明,这件谋杀案直到下午两点才被发现。”
  “不,不,小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担心他是怎么出去的,而是他怎么进去的。”
  “当然是窗户了。”
  “这是可能的。但太难了—总是有人在甲板来来往往,这一点不能忘记。”
  “那就是门了。”亨德森小姐不耐烦地说道。
  “但你忘了,小姐。克拉珀顿夫人把门从里面锁了起来。
  在宽拉珀顿上校早晨离船之前,她就这样做了。他还试了试—所以我们知道是这样的。”
  “废话。门也许卡住了—或者他把手转得不对。”
  “但不是他说这样就这样。事实上我们门听见克拉珀顿夫人她自已这么说的。”
  “我们?”
  “穆尼小姐,克里根小姐,克拉珀顿上校,还有我自己。”
  埃利。亨德森小姐轻轻跺着脚,脚上的鞋很漂亮。有一阵儿她没有说话。然后,她有些愠怒地说道。“好了—你究竟推断出什么了?我想如果克拉珀顿夫人可以关门,她也可以开门。”
  “正是,正是。”波洛望着她,满面笑容,“你看不出来我们没注意的。克拉珀顿夫人打开门,放进了杀人者。她可能会给一个卖珠子的人打开门吗?”
  埃利反对道:“她也许不知道是谁。他也许敲门了一她起来开了门—他硬挤进来然后杀了她。”
  波洛摇摇头:“正相反。她被杀的时候,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亨德森小姐盯着他。“你的意思是?”她突然问道。
  波洛微笑道,“哼,好像她是认识那个进来的人的,难道不是吗?”
  “你是说,”亨德森小姐说道,她的声音有些刺耳,“凶手是船上的一个乘客?”
  波洛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丢在地上的珠子只是一个烟幕弹?”
  “正是。”
  “钱的失窃也是?”
  “正是。”
  稍稍停了一下,亨德森小姐慢慢说道,“我认为克拉珀顿夫人是一个非常令人不愉快的人,而且我觉得这个船上没有人真正喜欢她ˉ但没有人会有什么原因要杀了她。”
  “也许,除了她的丈夫,没有别人。”波洛说道。
  “你不是真的以为—”她停了下来。
  “这个船上每个人都认为克拉珀顿上校很有理由给她带把斧子。我想,那是他们的说法。”
  埃利。亨德森看着他一等着。
  “但我得说,”波洛继续道,“我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位好上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整天和那两个女孩在一起,直到四点钟才回到船上。那时候,克拉珀顿夫人已经死了好多小时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埃利。亨德森轻声说;“但你还是认为—是船上的一个乘客?”
  波洛点了点头。
  埃利。亨德森突然笑了—一种肆无忌惮、目空一切的笑:“你的理论也许很难证明,波洛先生,船上有好多乘客。”
  波洛鞠了一躬;“我得用一个贵国侦探小说中的说法: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华生。”
  第二天晚饭时,每一个乘客都在碟子边发现一张打印的纸条,要求他们在八点半时到主休息室去。当人们到齐了之后,船长站到通常是乐队表演的突出的台子上向大家讲话:“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听说了昨天发生的悲剧。我相信你们都愿意合作将那个惨案的作案者绳之以法。”他停下来,清清嗓子,“在船上和我们门在一起的有赫尔克里。波洛,你们大家很可能都知道了在—哦—这些事情上很有经验。我希望你们仔细呀他讲讲。”
  就在这时,克拉珀顿上校进来了坐在福布斯将军的身边,他没有去吃晚饭。看起来,他很悲伤茫然,根本不像感到很是解脱的样子。要不然就是他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要不然就是他真的很喜欢他那很难相处的妻子。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船长说着。从台上下来了。波浴走上去,他冲大家笑着。一副妄自尊大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笑。
  “先生们,女士”他开始道,“你们能如此宽容听我说话,我不胜感激。船长先生告诉你们,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
  事实上,我的确在如何将这个案子刨根问底上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他做了个手势,一个乘务员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包在床单里的很大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我要做的事也许会使你们吃一惊,”波洛提醒道,“也许你们会觉得我很古怪,或许,很疯狂。然而我向你们保证在我的疯狂之后有—正像你们英国人所说的—一个方法。”
  他和亨德森小姐对视了一会儿。他开始打开那很大的包。
  “这儿,先生们,女士们,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证人,证明谁杀了克拉珀顿夫人。”他灵巧的手将蒙着的最后一块布迅速拿开,现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几乎和真人一样大的木玩偶,穿着一件丝绒套服,上有花边的领子。
  “好了,阿瑟,”波洛说道,他的声音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外国味的—相反是一口很自信的英语,声调带着伦教佬的抑扬顿挫,“你能告诉我—我重复一遍一你能告诉我—任何有关克拉珀顿夫人死亡的事吗?”
  玩偶的脖子摆动了一下。它的木头下巴动了动,晃了晃,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在说,“怎么啦,约翰?门关着呢!我不想让乘务员打扰我……”只听得一声尖叫,一张椅子倒了,一个男人站在那里,身子歪向一边,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努力着想说话—努力着……突然,他的身子瘫成一团。一头栽倒在地。
  是克拉珀顿上校。
  波洛和船上的医生从俯伏在地上的人身边站起身来。
  “我想是完了。心脏玻”,医生的话很短。
  波洛点点头:“把戏被人戳穿了,给吓的。”
  他转身对福布斯将军说道:“是您,将军,给了我一个很有用的暗示,您提到了音乐歌舞舞台。我一直不解。后来我想起了这个。假设战前克拉珀顿是个口技艺人,那样的话,三个人在克拉珀顿夫人已经死了的时侯,还能够听到她从船舱里面说话,是完全有可能的……”埃利。亨德森站在他身边。她的眼睛很黑,充满了痛苦。“你知道他心脏不好吗?”她问道。
  “我猜到了……克拉珀顿夫人说到她自己的心脏不好,但给我的感觉她是喜欢让人觉得她有病的那种女人。后来,我拣到了一张撕碎了的处方,上面开了很大剂量的洋地黄.洋地黄是一种治心脏病的药,但不可能是克拉珀顿夫人的,因为这种药会使瞳孔放大。我从没有发现她有这种情况—但当我看他的眼睛时,立刻就看出了这种迹象。”
  埃利喃喃道:“所以你认为—事情可能会—这样结束?”
  “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小姐?”他轻声说道。
  他看见她眼里涌出泪水。她说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但他不爱我……是那些女孩—是她们的年轻—使他感到他受到奴役。他想获得自由,要不然就太晚了……是的,我想是那样的……你什么时候猜到是他的?”
  “他的自制力太强了,”波洛三言两语地说道,“不管他妻子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让人恼火,好像他都无动于衷。这表明要不就是他对此习惯了,这不会刺痛他。要不就是—好了—我决定是后者……我对了……“然后,他坚持要表演他变戏法的能力—案发前一天他假装露出真相。但像克拉珀顿这样的人是不会露出真相的,那必然有原因。只要人们认为他是个魔术师,他们就不会认为他曾经是个口技艺人。”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是克拉珀顿夫人的声音吗?”
  “有一个乘务员的声音和她的很像。我让她躺在台后,教她说这些话。”
  “这是个诡计,一个残酷的诡计。”埃利喊出声来。
  “我不赞成谋杀。”赫尔克里。波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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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面女人   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发现波洛变得越来越对世事不满,越来越烦躁不安。近来我们没有什么有趣的案件。没有可以让我们的小个子朋友运用他智慧和非凡的推断力的案件。今天早晨他不厌烦地氨一声,把报纸丢到一旁。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感叹词,听起来就像是一只猫在打喷嚏。
  “他们害怕我,黑斯廷斯;你们英格兰的罪犯们,他们害怕我!猫在这儿的时候,小老鼠们,他们就不再靠近奶酪了!”
  “我认为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在这儿呢。”我边说边笑。
  波洛责备地望着我。他总是想象整个世界都在想着、谈论着赫尔克里。波洛。他确实已在伦敦出了名。但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的存在会给犯罪世界带去恐怖。
  “那么那天在邦德大街发生的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珠宝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那是一次干净利落的行动。”波洛赞许地说,“但不是我喜欢处理的案件。但是手段有些过于鲁莽!一个拿着铅头拐杖的男人击碎了一家珠宝店的平板玻璃窗,抓走了一些宝石,一些值得尊敬的市民立刻抓住他,一位警察赶到现场,罪犯被逮着时是人赃俱获,身上带着那些宝石,他被押送到警察局。后来发现那些宝石是人造的,真宝石已被他转给了一位同伙—是前面提到的值得尊敬的市民中的一位。他会入狱的—这是真的,但当他出狱后,就会有一笔不错的小财产等着他。是的,一切都设想得不错,但我会做得比那更好。有时,黑斯廷斯,我后悔我是一位如此有道德的人。与法律作对,只是换换口味,将令人高兴。”
  “高兴起来吧,波洛,你知道在你这一行当中你是最出色的。”
  “但我这一行手头正处理什么呢?”
  我拿起报纸。
  “这儿!有一位英国人,他在荷兰被神秘地杀害了。”我说。
  “他们总是那样说—后来他们又发现他吃了鱼罐头,他的死亡完全是自然的。”
  “好吧。如果你决意抱怨的话!”
  “看这儿!”波洛边说边溜达到窗口,“街上有一位在小说中被称为‘面纱裹得很严实的女士’。她上了台阶,她按了门铃—她是来向我们咨询的。可能是些有趣的事情。
  个像她那样又年轻又漂亮的人是不带面纱的,除非有大事发生了。”
  一分钟后,我们的来访者被领进来。正如波洛所说,她确实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她揭开那饰有黑色西班牙花边的面纱前是不可能辨清她的五官的。然而我发现波洛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位女士十分漂亮,金黄色的头发,蓝眼睛。从她那简洁却很贵重的服饰来看。我立刻推断出她属于上流社会。
  “波洛先生,”女士用轻柔的、音乐般的声音说,“我遇到大麻烦了。我几乎不能相倍您是否能帮助我。但是我听说过关于你的了不起的事迹。所以我来找你,不夸张地说。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求你办这件不可能办到的事。”
  “不可能办到的事,这总是让我感到高兴!”波洛说,“我请你继续说。小姐。”
  我们的这位有教养的客人迟疑了一下。
  “但是你必须坦诚,”波洛补充道,“在任何一点上,你不能让我蒙在鼓里。”
  “我会相信你。”这女孩又突然说。“你听说过沃恩城堡、米利森特女士吗?”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抬起头来。几天前宣布了米利森特女士和年轻的绍斯夏尔公爵订婚的消息。我知道米利森特女士是一个一贫如洗的爱尔兰贵族,而绍斯夏尔公爵是英国最好的婚姻对象之一。
  “我就是米利森特女士,”那女孩继续道。……你们可能读到了我订婚的消息。我理应是活着的最幸福的女孩之一。但是。噢,波洛先生。我遇上大麻烦了!有个人,一个可怕的人,他的名字是拉文顿。他—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我曾经写过一封信—那时我才十六岁。他,他……”“是你写给这位拉文顿先生的吗?”
  “噢。不。不是给他的。是写给一位年轻的士兵的。我很喜欢他。可他阵亡了。”
  “我明白了。”波洛和蔼地说。
  “那是一封愚蠢的信,不慎重的信。但确实,波洛先生。
  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但信中有些词句,可能会引起误解。”
  “我明白了,这封信落到了拉文顿先生手里了?”
  “是的。他威胁说,除非我付给他一笔巨款。这笔钱对我来说是完全不能筹到的,那么他会把信交给公爵。”
  “这个下流坯!”我脱口而出,“对不起。米利森特女士。”
  “那向你的未婚夫坦白一切不是更聪明吗?”
  “我不敢,波洛先生。公爵是一个相当古怪的人,嫉妒心强,好猜疑,容易相信最坏的事情。那样的话,我还不如立刻解除婚约呢。”
  “亲爱的,亲爱的。”波洛扮了一个极富表情的鬼脸说,“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的女士?”
  “我想也许我可以让拉文顿先生拜访你。我会告诉他我雇用你来商榷此事。也许你能压压价。”
  “他的要价是多少?”
  “两万英镑。这根本不可能。我甚至怀疑我能否筹集到一干英镑。”
  “也许你可以依据你这即将到来的婚姻的前景去借钱。
  但我怀疑你是否能借到一半的数目。另外,好吧,我反对你支付这笔钱!不。足智多谋的赫尔克里。波洛会击败你的敌人们!叫这位拉文顿先生来我这儿吧。他会不会带着信来呢?”
  女孩摇摇头
  “我想不会的。他十分谨慎。”
  “我想不该怀疑他真的有那封信吧?”
  “我去他家时,他把那封信给我看了。”
  “你去过他家了?这太轻率了,我的女士。”
  “是吗?我太绝望了。我曾希望我的乞求会感动他的。”
  “噢。好啦。好啦。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门是不会为恳求所动的。他会欢迎你的乞求,因为那表明你对那封信是多么重视。他住在哪儿呢。这位好绅士?”
  “在温布尔登的波那威斯达。我是在天黑之后去那儿的。”波洛哼了一声。“我说最终我会告诉警察的。但是他只是以一种恐怖的讥讽的方式大笑。“当然了,我亲爱的米利森特女士,你想这样做尽管做好了。”他说。”
  “是的,这确实不是警察可以处理的事。”波洛低声说。
  “但是我想你很聪明,不会那样做的。”他接着说,“看。
  这就是你的那封信—放在这个小小的中国魔术盒里!,他拿起那封信以便我看得清楚些。我试图抓住它,但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他狞笑着把信拆起来又放回到那个小木头盒子里……它放在这儿会很安全的,我向你保证。”他说,“这个盒子将放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我的眼睛转向那个小保险箱。他摇了摇头,大笑起来。“我有个比那更好的地方。”他说。噢,他真可恶!波洛先生,你认为你可以帮助我吗?”
  “对老波洛要有信心。我会找到一个好办法的。”
  在我看来这些保证说得不错。但是当波洛殷勤地引导我们这位皮肤白皙、满头金发的委托人下褛时,我认为我们遇到难题了。波洛回来时,我尽可能地向他表明我的看法,他懊悔地点点头。
  “是的,解决办法并不明显。这位拉文顿先生控制了局面。目前我还不知道我们该如何以智取胜。”
  那天下午拉文顿先生如期拜访了我们。米利森特女士把他描绘成一位可恶的人。她真是说对了。我感到我的靴子尖端有一种冲动—极想把他踢下楼去。他气势汹汹,态度傲慢,对于波浴的委婉建议,他开始大笑,继而又露出鄙夷的神情。看来他把自己当成是这一形势的主宰。我不禁感到波洛简直无法表现出应有的状态。他看来已经泄气甚至是垂头丧气。
  “好吧,先生,”他边拿起帽子边说,“我们似乎没有任何进展。情况是这样的,我可以放过她,便宜些吧,因为她是一位如此迷人的年轻女士。”他令人作呕地斜眼看着我们。
  “我们说定了,-万八干英镑。今天我动身去巴黎,那有件小事要处理。周二我回来,除非周二晚上付钱,否则就把信交给公爵。别告诉我米利森特小姐不能筹到这笔钱。如果她走对了路的话,她的一些绅士朋友会十分愿意帮助这样一个漂亮女人而借钱给她的。”
  我的脸红了,向前走了-步,可是这句话一说完,拉文顿就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我的上帝!”我叫道。“得做些事情。你似乎有些屈从于他了。”
  “你的心真好,我的朋友。但是你的脑子好像不怎么灵。
  我-点都不想让我的能力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越认为我怯懦越好。”
  “为什么?”
  “很奇怪。”波洛怀旧地低语道,“我会在米利森特小姐到来之前说出我要对着法律干这一愿望。”
  “你会在他离开期间破门盗窃吗?”我倒吸一口气。
  “有时,黑斯廷斯。你的脑子活动得倒是惊人的快。”
  “如果他把信带走了呢?”
  波洛摇摇头。
  “那不太可能。很明显他的房间里有—隐藏地是他认为绝对安全的。”
  “我们什么时候—嘿—做那件事呢?”
  “明天晚上。我们大约十一点钟从这儿出发。”
  到了约定时候我已准备好出发了。我穿上一套深色衣服,戴一顶柔软的深色帽子。波洛和蔼地冲我微笑着。
  “我看出来了。你的衣着和你的角色很配。”他对我说,“来,让我们乘地铁去。温布尔登。”
  “我们什么东西也不带吗?比如破门而人的工具?”
  “我亲爱的黑斯廷斯。赫尔克里。波洛是不使用这样野蛮的方法的。”
  我闭住嘴,不再吱声。但我的好奇心一直保持着的。
  当我们进人位于郊区的小花园波那威斯达时正好是午夜时分。整幢房子又黑又安静。波洛径直走到房子后面的一扇窗户前。很轻地抬起框格窗。叫我进去。
  “你怎么知道这扇窗户会是开着的呢?”我轻声问,因为这真是离奇。
  “因为今天早晨我用锯把窗钩锯开了。”
  “什么?”
  “是的,这十分简单。我来这儿。出示了一张伪造的证件和一张警督贾普的官方证件。我说我是由苏格兰场推荐来的。任务是负责安装在拉文顿先生离开期间新装的防盗扣拴。管家很热情地欢迎我。好像是最近他们发生过两起盗窃未遂案—很显然,我们这个小小的主意拉文顿先生的其他客户也想到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被偷。我检查了所有窗户,做了我小小的安排,禁止仆人在明天之前碰这些窗户。因为这些窗户全通了电,然后很优雅地告辞。”
  “真的。波洛,你太棒了。”
  “我的朋友,这极为简单,现在,开始工作:仆人们睡在顶层,所以我们打扰他们的机会是很小的!”
  “我认为保险柜安置在墙上的什么地方。”
  “保险柜?胡扯!根本没有保险柜。拉文顿先生是个聪明人。,你就会看到,他将设计一个比保险柜聪明得多的藏东西的地方。保险柜是每个贼要找的第一件东西。”
  于是我们开始对整个地方进行系统的搜寻。但在对房子进行了七个小时的仔细搜索后。我们一无所获。我看到波洛的脸上开始显露出气愤的征兆。
  “啊,见鬼!赫尔克里。波洛会被击败吗?永远不会的!
  我们平静一下,让我们想一想。让我们—好吧—用用我们的小小的灰色脑细胞吧!”
  他稍停片刻,皱着眉头集中精神,然后他的眼中偷偷闪烁起我十分熟悉的光。
  “我是个笨蛋!去厨房!”
  “厨房?”我叫道。“但那不可能的,那是仆人干活的地方呀!”
  “正是。这正是一百个人中有九十九个人都会这么说的!正因为如此。厨房是个理想的藏东西的地方。那全是些家用物品。走。去厨房!”
  我跟在他身后。完全不解。看着他把手伸进面包箱。又拍拍炖锅,把头伸进煤气灶,最后,我不再想看他了。又溜回书房。我确信在这儿,只有在这儿我们才会找到藏匿处。我又进一步做了一次小小的搜寻。发现已经是四点十五分了,天就快亮了。于是又回到厨房。
  使我十分惊讶的是,波洛正站在煤箱里,他那套整洁的衣服已全毁了。他扮了个鬼脸说。
  “但是,是的,我的朋友。毁坏我的外表是完全违背我的天性的。但是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但拉文顿不可能把信埋在煤底下。”
  “如果你用用你的眼睛。你就会发现我检查的不是煤。”
  此后我看到在箱后面的一个架子上撂着一些木柴。波洛敏提地把木柴一根根地拿下来。突然。他低声惊呼了一严°“你的刀子,黑斯廷斯!”
  我把刀子递给了他,他似乎是要把刀子插到手中的那根木柴里去似的。突然。那根木柴裂成两半。这根木柴被很均匀地竖着锯成了两半,露出中间的一个被掏空的坑。波洛从坑中取出一只小小的中国制造的木盒子。
  “做得好!”我大叫道。
  “轻声点,黑斯廷斯!声调不要太高了。来。在日光照到我们身上之前。我们离开这里。”
  他把盒子偷偷塞进口袋,然后轻轻地跳出煤箱。尽可能把身上弄干净,然后按我们来的路线离开这幢房子,急速朝伦敦方向走去。
  “但那是一个多么不寻常的地方啊!”我说,“任何人都可能用那些木柴的。”“在七月份吗,黑斯廷斯?而且它在一撂的最底层—是个十分巧妙的藏匿处。啊,出租车!现在回家。洗个澡,睡个解乏的好觉。”
  经过那样一个令人激动的夜晚。我很晚才起床。就在一点钟之前。当我溜达到我们的起居室时,我很吃惊地看到波洛靠在一张扶手椅里。他的旁边放着那个打开的中国盒子,他正平静地阅读着从那盒子里取出的信。
  他亲切地冲我微笑,拍了拍他手中的那张纸。
  “她是对的,那位米利森特小姐。公爵是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些的!这封信中写着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十分过分的甜言蜜语。”
  “真的吗,波洛?”我感到十分厌恶,“我认为你不应该读那封信。这是不该做的事。”
  “另外一件事,”我说,“我认为昨天用贾普的官方证件也不能算是做事讲道理。”
  “但我并不是在做游戏。而是在办案。”
  我耸耸肩。一个人是无法与一个观点争论的。
  “有人在上楼,”波洛说。“是米利森特女士。”
  我们那位金发碧眼的委托人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走进来,而当她看到波洛手中的那封信时。神情又转为愉悦。
  “噢。波洛先生,你真是太棒了!你是怎么做的?”
  “通过相当受谴责的方法,我的女士。但是,拉文顿先生不会指控的。你的信。是吗?”
  她很快地扫了一遍。
  “是的,噢,我该怎么感谢你呢?你是个很棒很棒的人。
  它藏在哪儿了。”
  波洛告诉了她。
  “你真聪明!”她从桌上拿起了那个小盒子。“我将把它作为纪念品。”
  “我原希望,我的女士,你会允许我留下它作为纪念品的。”
  “我想送你一个比这更好的纪念品—在我的婚礼那天—我会感激不尽的。波洛先生。”
  “对我来说,为你服务的愉快胜过一张支票—所以请你允许我留下这个盒子。”
  “噢。不。波洛先生。我简直必须拥有它。”她大笑着叫道。
  她伸出手,可是,波洛比她还快。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面。
  “我不这样认为。”他的声音变了。
  “你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似乎变得尖利起来。
  “无论如何。请允许我取出它的其他内容,你了解到除了那封信。还有—”他敏捷地做了个手势。然后张开手。手掌中有四颗闪闪发光的大宝石,两颗奶白色的珍珠。
  “这是那天在邦德大街被偷的宝石,我想。”波洛低声道,“贾普会告诉我们的!”
  使我十分惊讶的是,贾普这时从波洛的卧室走了出来。
  “我想。是你的一个老朋友。”波洛礼貌地对米利森特女士说。
  “被上帝逮住了!”米利森特女士的态度完全变了,“你这个老吝啬鬼!”她几乎是带着敬畏望着波洛。
  “好了,格蒂小姐。我亲爱的,”贾普说,“我想这会儿游戏该结束了。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我们也已经逮捕了你的同伙。那天来这儿的自称是拉文顿先生的人。至于拉文顿先生本人,绰号叫克罗克,还叫里德。我不知道那天在荷兰用刀子杀死他的人是属于哪一帮的。你认为他身上带着货呢,是吧?他没带。他巧妙地欺骗了你,他把宝石藏在了自己家里。你让两个家伙找宝石。然后你与这儿的波洛先生交涉。通过让人吃惊的运气,他找到了。”
  “你确实喜欢多嘴多舌。是吗?”原来自称是米利森特小姐的人说,“现在一切很容易了。我会安静地走。你们不能说我不是位完美的女士。再见,所有的人!”
  “是她的鞋穿错了。”波洛睡意朦胧地说。而我仍然是糊里糊涂。“我对你们英国做了小小的观察。一位女士,尤其是一位出生有地位的女士,总是特别关心她的鞋子。她的衣服可以褴褛,但是她的鞋会很讲究。你或我都不太可能见到真正的米利森特女士,她很少在伦敦。而这个小女子与她在外表上有些相似。这一点倒是可以蒙混过关。正如我所说,她穿的那双鞋子首先让我疑惑,然后是她的故事—还有她的面纱一有些夸张。啊?所有那帮人都知道那个中国盒子的顶部有一封损害名誉的伪造的信,但是木块是死去的拉文顿先生的主意。嗯。例如。黑斯廷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像昨天那样伤害我的感情,说那些罪犯竟然不知道我是谁。而事实上。甚至当他们自己失败时他们也还想利用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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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窝谜案   约翰·哈里森走出屋子.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朝花园望去.他块头很大,脸却很瘦削憔悴。他的脸色平常有些阴沉.但.就像现在.布满皱纹的面容温和地笑起来,他这人还是有一些很迷人的地方。
  约翰·哈里森很爱他的花园.在这个八月的夜晚,花园显得比什么时候都美,一派夏季的景色,让人懒洋洋的。蔓生的蔷薇还很美;空气里弥漫着豌豆花的香味。
  一个很熟悉的吱嘎声使得哈里森迅速转过身来。是谁从花园的门进来了呢?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沿小径走来的那个衣冠楚楚的人是他在这个地方怎么也想不到会见到的人。
  “太棒了,”哈里森喊道,“波洛先生!”
  的确是著名的赫尔克里·波洛。他作为侦探早已扬名全世界。
  “是的,”波洛说道,“是我。你曾跟我说过‘如果你到这地方来的话,来看看我.’于是我就来了。”
  “非常感激,”哈里森热诚地说道,“请坐,喝点什么?”
  他很热情地指着阳台上一个放满各色瓶子的桌子。
  “谢谢你,”波洛一边在一个柳条椅上坐下来,一边说,
  “我想,你没有糖浆吧?不,不,我想是没有的.那就来点纯苏打水—不要威士忌。”然后在晗里森将杯子放到他身边时.他又动情地加上……句,“哎呀,我的胡子都松沓了,太热了,这鬼天气!”
  “是什么让你来到这个僻静的地方的?”哈里森一边坐下来一边问道,“消遣吗?”
  “不,我的朋友,是公事。”
  “公事?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波洛严肃地点点头:“可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犯罪是不会在众目暌暌之下进行的。”
  哈里森笑起来:“我想我说的话很蠢。但你在这里调查什么案子呢?是不是我不该问?”
  “你可以问,”侦探说道,“事实上,我希望你问。”
  哈里森奇怪地看着他。他感到对方态度有些不寻常。
  “你说.你是来调查一个案子?”哈里森十分犹豫地继续道。
  “很严重的一个案子吗?”
  “有一桩特别严重的案子。”
  “你是说……”
  “谋杀。”
  赫尔克里说话的时候相当严肃,哈里森十分吃惊。侦探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仍然有些不寻常.哈里森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最后.他说道,“但我没听说过谋杀啊。”
  “不。”波洛说道,“你不会听说的。”
  “谁被杀了?”
  “还没有人被杀。”赫尔克里·波洛说道。
  “什么?”
  “那就是我为什么说你不会听说的.我正在调查一起还没有发生的案子。”
  “可.那是废话。”
  “绝不是废话。如果在谋杀发生之前调查的话,那肯定比发生之后调查更好.那样就可以—用一个小办法—阻止它的发生。”
  哈里森盯着他:“你在开玩笑,波洛先生。”
  “可我是严肃的。”
  “你真的相信谋杀会发生吗?噢,这很荒谬!”
  赫尔克里·波洛没有注意他的叫嚷,说完了他要说的那句话的后半句。
  “除非我们可以阻止它的发生。是的.我的朋友.这就是我的意思。”
  “我们?”
  “我是说我们。我需要你的合作。”
  “那就是你到这儿来的原因吗?”
  波洛又一次看着他,一种莫名的东西使哈里森很不安。
  “我来这儿.哈里森先生.是因为我—嗯—喜欢你。”
  然后他用完全不同的口吻加上一句:“我明白了,哈里森先生.你那儿有一个黄蜂窝.你应该毁了它。”
  话题的转变使得哈里森皱起眉头.很是不解.他顺着波洛的目光.疑惑地说道:“事实上.我就要把它毁了.或者不如说,年轻的兰顿要把它毁了.你记得克劳德·兰顿吗?那次我吃饭碰见你的时候他也在.他今天晚上来把蜂窝弄掉.他认为他自己很在行。”
  “啊,”波洛说道,“他怎么做?”
  “汽油和园林喷射器.他会把他自己的喷射器带过来的;他的比我的使用起来更方便一些。”
  “还有另一种方法,是不是?”波洛问道,“用氰化钾?”
  哈里森看上去有些惊讶:“是的.但那东西很危险,周围有它总是一个危险的事情。”
  波洛严肃地点点头广是的.它是致命的毒药。”他等了一会儿,然后又严肃地重复道:“致命的毒药。”
  “如果你想除掉你的丈母娘的话.那是有用的.是不是?”哈里森笑着说。
  但赫尔克里·波洛仍很严肃:“你很肯定,哈里森先生,兰顿先生会用汽油来毁掉你的蜂窝吗?”
  “很肯定。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搞不懂.今天下午我在巴切斯特的药店。因为我买了一种东西得在毒品记录簿上签名;我签名时发现最后一栏是氰化钾,签名的是克劳德·兰顿。”
  哈里森眼睛瞪得很大。“那就奇怪了。”他说道,“兰顿前几天告诉我他做梦也不会用那玩意儿的.事实上,他说那玩意儿不应该出售用来毁掉蜂窝。”
  波洛望着花园.他问了一个问题,声音很轻:“你喜欢兰顿吗?”
  哈里森很是吃惊,对这个问题他好像没有准备。“我—我—嗯,我是说—当然,我喜欢他。为什么不呢?”
  “我只是想知道,”波洛平静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哈里森没有回答,波洛继续道:“我也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你想知道什么.波洛先生?你心里有些东西我搞不懂。”
  “我会很坦率的.你订了婚.就要结婚了.哈里森先生.我认识莫利.迪恩.她很迷人.很漂亮.在她和你订婚之前,她曾和克劳德·兰顿订婚.她为了你甩了他。”
  哈里森点点头。
  “我不问她的原因是什么.她说她很有理由这样做.但我跟你说,兰顿没有忘掉这事儿.也没有原谅你—这些并不过分。”
  “你错了,波洛先生,我发誓你错了。兰顿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对待事情像个男子汉.他对我是惊人的宽容—他主动向我表示友好。”
  “那不使你觉得有些奇怪吗?你用了‘惊人的’这个字眼.但你好像没有感到吃惊啊。”
  “你是什么意思,波洛先生?”
  “我的意思是,”波洛的口气变了.“一个人可以将他的仇恨隐藏起来,等待合适时机的到来。”
  “仇恨?”哈里森摇摇头,笑起来。
  “英国人很笨,”波洛说道,“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欺骗任何人.而别人骗不了他们.这个光明磊落的人—这个好人—他们绝不会把人往坏处想,因为他们自认为很勇敢。其实他们很愚蠢.有时候他们死得很不必要。”
  “你是在警告我。”哈里森低声说.“我现在明白了—这一直让我迷惑不解,你在告诫我让我小心克劳德·兰顿。你今天来这里是告诫我……”
  波洛点点头。哈里森突然跳起来:“但你疯了,波洛先生.这是英格兰.在这儿事情不会那样发生的.失恋的人不会在人背后刺上一刀或者给他们下毒.你这样对特兰顿错了.他不会伤害一只飞虫的。”
  “飞虫的命我不管,”波洛平静地说道,“虽然你说兰顿先生不会伤害一只飞虫,但你忘了他现在甚至在准备杀死好几千只黄蜂。”
  哈里森没有立刻回答.这位小个子侦探也站了起来.他走到他朋友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是如此不安,以至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几乎将这个大个子男人摇动.他低声冲着他的耳朵说道.“振作起来.我的朋友,振作起来。看-看我指的方向。在河岸上,在树根边。你看见了吗?黄蜂回家来了.一天结束了,很是平静;一小时之后.就会都毁掉了。它们不知道,没人会告诉它们。好像它们没有一个赫尔克里·波洛.我跟你说,哈里森先生,我来这儿是为了公事。谋杀案就是我的公事。在它发生之前和发生之后都是我的公事。兰顿先生什么时候来弄掉蜂窝?”
  “兰顿绝不会……”
  “什么时候?”
  “九点.但我告诉你,你全错了.兰顿绝不会……”
  “这些英国人!”波洛生气地嚷起来。他抓起他的帽子和手杖并且沿着小径走着.停下来扭头说道:“我不呆在这儿跟你吵.这样我会让自己生气。但你明白吗?我九点会回来的!”
  哈里森张开嘴想说话.但波洛没有给他机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兰顿绝不会,等等之类的话.啊.兰顿绝不会!但不管怎样.我九点会回来的。是的,这会让我感到很有趣的—那样的话--看见怎么弄蜂窝会让我感到很有趣的。你们英国人的另一项体育运动!”
  他没等回答就很快穿过小径并走出了吱嘎吱嘎作响的门。走到大路上的时候,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也没有那么活泼轻快了.他的脸变得很严肃.很不安.有一次他从口袋里拿出表看时间.指针指向了八点十分。“三刻钟之后”,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等着。”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几乎就要转身回去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不祥之兆好像在困扰着他.然而他下了决心将它摆脱.继续朝着村子的方向定去.但他仍旧很不安.有一两次他像一个不满意的人那样摇摇头。
  当他再一次回到花园的门口时离九点还差几分。夜晚很晴朗.很宁静.一点微风也没有。在这万赖俱寂的夜空也许有点什么不祥的东西隐藏着.这种宁静.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一样。
  波洛的脚步加快了,很轻,他突然警觉起来—一副心中无数的样子.他不知怎的害怕起来。就在那时,花园的门打开了.克劳德·兰顿快步走上大路。他看见波洛时.有些惊讶。
  “噢—呃—晚上好。”
  “晚上好,兰顿先生。你挺早。”
  兰顿瞪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把蜂窝弄了吗?”
  “事实上,我没有。”
  “噢,”波洛轻声说道,“那么说你没弄蜂窝.那你干了什么?”
  “噢,只是坐着和老哈里森侃了侃.我现在真的得快点了。波洛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这儿。”
  “我在这儿有公事。”
  “噢!好了,你会在露台上看到哈里森的。很抱歉我得走了。”
  他匆匆走了.波洛望着他.这个小伙子很紧张,他长得不错.只是嘴巴显得很无力。
  “那么说我会在露台上看到哈里森。”波洛喃喃道.“我怀疑。”他穿过花园的门,穿过小径.哈里森正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他坐着一动不动,当波浴走上前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转一下头。
  “啊!我的朋友,”波洛说道.“你还好吗?”
  停了好长时间,然后哈里森用一种奇怪的茫然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的一你还好吗?”
  “还好?是的.我挺好.为什么不呢?”
  “你没感觉到副作用吗?那挺好。”
  “副作用?什么的副作用?”
  “苏打。”
  哈里森突然振奋起来:“苏打?你什么意思?”
  波洛做了个手势表示抱歉:“我非常后悔有此必要,但我在你的口袋里放了一些。”
  “你在我的口袋里放了一些?你究竟要干什么?”
  哈里森盯着他。波洛轻声地毫无表情地讲起来.就像一名老师对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知道,做侦探的一个好处.或者坏处就是它可以使你接触罪犯。而犯罪的人,他们可以教你一些很有趣、很奇怪的事情.有一个小偷有一次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没有做他们说他做的事情.我对他从轻发落了.因此他很感谢我,他以一种他能够想象出来的惟一方式来报答我—那就是把他那行当的技巧展示给我看。
  “因此如果我想掏人兜的话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我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我让我兴奋起来.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但我还是设法将他口袋里的东西转移到我的口袋里来.将苏打放在原来的地方。”
  “你知道。”波洛出神地继续说道,“如果某人想把毒药尽快地放进他人的杯子里而不被注意的话.毫无疑问,他一定将它放在自己右手的外衣口袋里,不会在别的地方。找知道肯定会在那儿。”
  他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些白色的块状晶体.“很危险。”他喃喃道.“将它那样带着—散着。”他不慌不忙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广口瓶。他将晶体塞进去,走到桌边在瓶子里倒满水,然后小心盖上,他摇着瓶子直至晶体溶解了。哈里森好像着了魔似地看着他。
  对他的溶液很满意,波洛走到蜂窝边。他打开瓶塞,将头扭向一边,将溶液倒进蜂窝.然后退后一两步看着。一些回窝的黄蜂落在了上面,颤动了一下,然后就躺着不动了。另一些黄蜂从洞里爬出来,结果也死了。波洛看了一两分钟,然后点点头回到了阳台上。
  “死得很快。”他说道,“死得真快。”
  哈里森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知道多少?”
  波洛眼睛看着前方:“就像我所告诉你的,我在那个本子上看见克劳德·兰顿的名字.我没告诉你的是,就在之后不久.我碰巧遇见了他.他告诉我,他应你的要求买了一些氰化钾—为的是将一个蜂窝弄掉.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的朋友,因为我记得在你说过的那顿饭上,你大谈特谈汽油的好处,并且谴责购买氰化物,认为这玩意儿危险井且没有必要。”
  “继续说。”
  “我还知道一些事情.我看见克劳德·兰顿和莫莉.迪恩在一起.他们觉得没人会看见他们.我不知道情人之间什么样的吵架让他们分开并且使她投入了你的怀抱,但我意识到误会已经消除,而奠莉小姐又回到了她的情人那里。”
  “继续说。”
  “我还知道另外一些事情.我的朋友。几天前我在哈利街,我看见你从一个诊所出来.我知道这个医生.也知道人们找他看什么病.并且我明白你脸上的表情.我一生中只有一两次见过这样的表情,但那是不容易错的.那是一个要死的人的脸.我是对的.不是吗?”
  “很对。他说我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你没看见我,我的朋友.因为你在想别的事情。在你脸上我还看出了别的东西—我今天下午告诉你人们想隐藏的东西.我看见了仇恨,我的朋友。你没有努力去隐藏它.因为你认为没人会看见的。”
  “继续说。”哈里森说道。
  “没什么可说了。我来到这里,如我所说.碰巧在毒品登记本里看见了兰顿的名字,并碰到了他,又来这儿找你.我为你设了陷阶.你否认曾让兰顿去买氰化物.不如说你听说他买氰化物时表示很惊讶.一开始对我的出现你很惊讶,但很快你就明白我来得正好.你这样的情绪加深了我的怀疑。我从兰顿本人那儿得知他会八点半来。而你告诉我是九点钟,心想我来的时候一切都己结束了.于是我明白了一切。”
  “你为什么要来?”哈里森喊道,“你要是不来多好啊!”
  波洛直起身:“我跟你说过。”他说道,“谋杀案是我的公事。”
  “谋杀?你是说我想自杀吧?”
  “不。”波洛的声音很响亮也很清晰.“我是说谋杀—你希望通过你的自杀来使兰顿获罪而致死—这就是谋杀.你的死会很快并且很容易,但你为兰顿设计的死却是最糟糕的.他买了毒药;他来看你;他和你单独在一块儿。你突然死去;在你的杯子中发现了氰化物;杯子上有他的指纹.于是克劳德·兰顿被吊死。那就是你的计划。”
  哈里森又一次呻吟起来。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
  “我告诉过你.但还有一个原因,我喜欢你。听着.我的朋友,你是个垂死的人.你失去了你爱恋的女孩.但有一种人你不是.你不是一个杀人犯。如果你要死,也是作为一个善良的人而死去,作为一个没有负罪感的人而平静地死去。现在你告诉我.我来了你高兴还是遗憾?”
  沉默了一会儿,哈里森直起身来.他脸上又有了一种新的尊严—那是征服了卑劣自我的人的表情.他将手伸过桌子。
  “感谢上帝你来了,”他喊道,“噢,感谢上帝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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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重线索   “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公开。”马库斯·哈德曼先生可能已经说了第十四次了。
  在他的谈话中“公开”这个词就像主题一样贯穿始终。
  哈德曼先生个子不高,小巧而又敦实,指甲修得很精致。他的声音是哀怨的男高音。他别具风格,有些名人的意味。时髦的生活就是他的职业。他富有,但却不是富豪,在寻欢作乐方面他花钱无度。他的爱好是收藏,他有收藏家的魄力。
  古老的网眼织品,古老的风扇,古代的珠宝——对马库斯·哈德曼来说,没有什么粗陋的或现代的东西是适合他的口味的。
  波洛和我紧急应召来到这里,看见这个小个子男人正在痛苦的煎熬中而犹豫不决。在这种情况下,报警是他所憎恶的,而不报警这就意味着只有默认他的收藏品中的精华丢失。作为妥协,他想到了波洛。
  “我的红宝石,波洛先生,还有据说曾经是卡特琳的翡翠项链。噢,翡翠项链!”“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它们丢失的情况?”波洛轻声建议道。
  “我正努力这么做。昨天下午。我开了一个小茶会——很不正式的那种,大概有六七人。这段时期我已经开了一两个小茶会了,虽然也许我可以这么说,这些茶会都很成功。有一些很好的音乐——纳科拉,钢琴家;凯瑟琳·伯德,那位澳大利亚女低音歌唱家——就在大工作室里。嗯,下午刚过不久,我正给我的客人看我收藏的中世纪珠宝。我将它们保存在那边的墙上的小保险箱里。为了展示这些宝石,里面弄得就像一个小陈列柜一样,背景是彩色的天鹅绒。随后我们又看了风扇——它们放在壁柜里。然后我们一起去工作室听音乐。直到大家都走了我才发现保险箱被盗!我一定是没有关好,然后有人就利用了这个机会将它洗劫一空。红宝石,波洛先生,翡翠项链——它们是我一生的主要收藏!要是能找回来,我什么都愿意给!但是不能公开!你是完全明白这一点的,是不是,波洛先生?我自己的客人,我的私人朋友!那将是一个可怕的丑闻!”
  “当你们去工作室的时候,谁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间屋子的?”“约翰斯顿先生。你也许认识他?他是南非的百万富翁。他刚刚租了艾博特伯里在帕克街的住宅。我记得他在后面逗留了一会儿。但,肯定,噢,肯定不会是他!”“下午你的客人当中有没有人用任何借口回到这间屋?”“我想到了这个问题,波洛先生。有三个人回去过。薇拉·罗萨科娃伯爵夫人,伯纳德·帕克先生,和朗科恩女勋爵。”
  “请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
  “罗萨科娃伯爵夫人是一位很迷人的俄国女士,她是前政权的一个成员,最近来到这个国家。她已经跟我说了再见,因此在我发现她在这问屋里很着迷地看着装着风扇的柜壁时,我有些吃惊。波洛先生,你知道,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你同意吗?”“非常可疑。再说说别的人。”
  “嗯,帕克只是来取一个装微型画的盒子,我很想把这些微型画给朗科思女勋爵看。”“那朗科思女勋爵呢?”“我敢说你知道她,朗科恩女勋爵是一位中年妇女,很有勇气,把她大部分时间致力于各种各样的慈善活动。她回来是为了取她放在什么地方的手提包。”
  “好,先生,我们有四个可能的嫌疑犯。那位俄罗斯伯爵夫人,那位英国贵夫人,那位南非百万富翁,和伯纳德·帕克。顺便问一下,帕克先生是谁?”这个问题好像让哈德曼先生很尴尬。
  “他是——呢——他是一个年轻人。喂,事实上,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年轻人。”
  “这我已经推断出来了,”波洛严肃地回答说,“这个帕克先生,他是干什么的?”“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也许,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不是很合潮流。”
  “我可以问吗?他怎么成了你的朋友?”“嗯——呃——我托他做过一两回事情。”
  “继续说,先生。”波洛说。
  哈德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很明显他很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但波洛还是沉默着,无动于衷,他只得让步。
  “你知道,波洛先生——谁都知道我对古代珠宝感兴趣。有时候,需要卖掉祖传遗物——请记住——这些祖传遗物是不会公开出售的,也不会卖给一个商人的。但要是私下卖给我就不是一回事了。帕克安排这种事的细节,他和双方联系,这样就会避免尴尬。他把所有这样的事情都告诉我。比如,罗萨科娃伯爵夫人从俄国带来了一些家传珠宝,她急于想卖掉这些珠宝。这个交易就由伯纳德·帕克来安排。”
  “我明白了,”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那你绝对相信他吗?”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哈德曼先生,这四个人当中,你自己怀疑谁?”“噢,波洛先生,这是什么问题!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谁都不怀疑——要么就是谁都怀疑,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不同意。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你怀疑。不是罗萨科娃伯爵夫人。不是帕克先生。那是不是朗科恩女勋爵或者约翰斯顿先生?”“你让我犯难了,波洛先生,你的确让我犯难了。我非常不想爆出丑闻。朗科恩女勋爵属于英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但这是真的,很不幸这是真的,她的姑妈,凯瑟琳女勋爵,有一个很令人苦恼的毛病——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这一点。于是,她的女佣就将茶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尽快给失主送回去。你这就明白我的难处了!”“这就是说朗科恩女勋爵有一个姑妈是个偷盗狂?很有意思。请允许我检查一下保险箱,好吗?”哈德曼先生同意了,波洛将保险箱的门拉开,检查它的内部。里面只有铺着天鹅绒的架子。
  “就是现在门也不好关,”当他把门拉来拉去的时候,波洛喃喃道,“这是为什么?啊,这儿有什么?一只手套,卡在合叶里。一只男人的手套。”
  他将它举起来给哈德曼看。
  “那不是我的手套。”后者宣称。
  “啊哈!还有别的东西!”波洛机敏地弯下腰去,从保险箱底拣起了一个小东西。这是个黑色云纹绸做的扁香烟盒。
  “我的香烟盒!”哈德曼先生喊道。
  “你的?肯定不是,先生。这不是你的名字的首字母。”
  他指着交织在一起的两个银灰色字母。
  哈德曼将它拿在手里。
  “你是对的,”他说道,“这很像我的,但首字母不同。一个‘B’和一个‘P’。我的天哪!是帕克!”
  “看上去像,”波洛说道,“一个有些粗心的年轻人——尤其是手套也是他的话。那会是双重线索,不是吗?”“伯纳德·帕克!”哈德曼喃喃道,“真让我松了口气!嗯,波洛先生,追回珠宝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你就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如果你确信他就是罪犯的话。”
  “你看到了吗,我的朋友。”在我们一起离开屋子的时候,波洛对我说,“这个哈德曼先生,他对有爵位的人有一套法律,对普通人又有另一套法律。我,还没有被封贵族,因此也就站在普通人这边了。我同情这位年轻人。整个事情有点蹊跷,是不是?哈德曼怀疑朗科恩女勋爵;而我怀疑那位伯爵夫人和约翰斯顿;而一文不名的帕克先生却是我们的目标。”“你为什么怀疑那两个人呢?”“当然!做一个俄罗斯难民或者一位南非百万富翁是很简单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称自己是俄罗斯伯爵夫人;任何人都可以在帕克街买一幢房子然后称自己是一个南非百万富翁。谁会说他们不是呢?但我注意到我们现在正经过伯里街。我们粗心的年轻朋友住在这里。就像你所说的,让我们趁热打铁吧。”
  伯纳德。帕克先生在家。我们看见他躺在一些靠垫上,穿着让人吃惊的紫色和梧黄色晨衣。他长着女人气十足的小白脸,说话装腔作势,口齿不清。我特别不喜欢他。
  “早上好,先生,”波洛轻快地说,“我从哈德曼先生那儿来。昨天茶会的时候,有人将他的珠宝全偷走了。请允许我问你,先生——这是你的手套吗?”帕克先生的反应好像不是很快。他盯着手套看着,好像是使劲在想。
  “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他最后问。
  “这是不是你的手套,先生?”帕克先生好像是在下决心。
  “不,不是的。”他宣称。
  “还有这只香烟盒,是你的吗?”“当然不是,我总是带着一个银色的。”
  “很好,先生。我把这事交给警察。”
  “噢,我说,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不这么做。”帕克先生有些担心地喊道,“警察,那帮人非常没有同情心。等会儿,我会过去看看老哈德曼。看这儿——噢,等会儿。”
  但波洛主意已定,退了出去。
  “我们给了他一些东西让他去想,是不是?”他格格笑道,“明天我们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命里注定,那个下午就有人提醒我们哈德曼的案子了。一点预告也没有,门突然开了,一股人的旋风打破了我们的清静,她带着一撮螺旋形的紫貂皮(只有英国六月的天才会那样冷)和一个满是羽毛的帽子。薇拉。罗萨科娃伯爵夫人是一个有些令人不安的人。
  “你是波洛先生吗?你都做了什么?你指控那个可怜的男孩?这很无耻,很令人气愤。我了解他。他是一个懦夫,一个傻瓜——他绝不会偷东西的。他替我做了一切。我会站在一边看着他受折磨、受宰杀吗?”“夫人,告诉我,这是他的香烟盒吗?”波洛举起那个黑色云纹绸烟盒。
  伯爵夫人停了下来,她细看了一下。
  “是的,是他的,我很清楚。那又怎么样?你是在屋里找到的吗?我们都在那儿。我想他是那时候丢的。啊,你们警察比苏联的赤卫队还坏——”“那这是他的手套吗?”“我怎么会知道?手套都一样。别想阻止我——我一定得设法放了他。得替他恢复名誉。你得这么做——我会卖了我的珠宝,给你很多钱的。”
  “夫人———”“那就这样定下来吧?不,不,不要争了。这个可怜的男孩:他来找我,满眼是泪。‘我会救你的,’我说,‘我会去找这个人的——这个妖魔,这个怪物:把这事交给薇拉吧。’现在就这样定了,我走了。”
  就像她来时没有礼节一样,她从这间屋子飞速离开了,在她身后留下外国香水呛人的味道。
  “什么女人啊!”我大声说道,“还有那是什么毛皮衣服啊!”“啊,是的,那是真的。一个假的伯爵夫人会有真的毛皮衣服吗?我的一个小玩笑,黑斯廷斯.....。不,我想,她是真正的俄罗斯人。嗯,嗯,这么说伯纳德少爷去向她诉苦了。”
  “那个香烟盒是他的,我想知道那只手套是不是也”波洛笑着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手套,并把它放在第一只手套旁边。毫无疑问,它们是一副。
  “你从哪儿得到第二只的,波洛?”“在伯里街的那个大厅里的桌子上,它和一根手杖放在一起的。帕克先生的确是一个很粗心的小伙子。好了,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得彻底一点。仅仅为了形式,我得去拜访一下帕克街。”
  不用说,我陪着我的朋友去了。约翰斯顿不在家,但我们见到了他的私人秘书,并得知约翰斯顿不久前从南非来。以前从没来过英国。
  “他对宝石很感兴趣,是不是?”波洛斗胆问了一句。
  “金矿开采更接近一点。”秘书笑道。
  见面之后,波洛离开时若有所思。那天晚上已很晚了,让我感到特别惊讶的是,我发现他在认真地研究一本俄语语法书。
  “天哪!波洛!”我叫道,“你学俄语是为了用伯爵夫人的语言和她交谈吗?”“她肯定不会听我的英语的,我的朋友!”“但毫无疑问,波洛,出身很好的俄国人肯定都会说法语的,不是吗?”“你知识真丰富,黑斯廷斯!我这就停止对俄语字母的玄妙之处而大伤脑筋的工作了。”
  他戏剧化地将书扔掉。我不是很满意。他的眼里有一种我很熟悉的光芒。毋庸置疑,那说明他对自己很是满意。
  “也许,”我机灵地说,“你怀疑她是否是真的俄国人。你要考考她?”“啊,不,不,她确实是个俄国人。”
  “嗯,那——”“如果你真想在这个案子上有所表现的话,黑斯廷斯,我推荐你读《俄语入门》,它非常有用。”
  接着他笑了,没再说什么。我从地上拣起那本书,好奇地翻阅着,但对波洛讲的话还是一点也不明白。
  第二天早晨没有给我们带采任何消息,但我的朋友好像并不为此发愁。吃早饭时,他宣布他想在那天早一点去拜访哈德曼先生。我们在他家里找到了这个老交际场中的老手,他看上去比前一天要镇静一些。
  “噢,波洛先生,有什么消息吗?”他急切地问道。
  波洛递给他一张纸。
  “这就是偷珠宝的人,先生。我把这些事交给警察吗?还是你更愿意由我来追回珠宝而不要警察参与其中?”哈德曼先生盯着那张纸。最后他恢复了说话能力。
  “太吃惊了。我当然不想这事爆出丑闻。我全权委托你了,波洛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谨慎的。”
  我们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波洛让出租车开到卡尔顿饭店。在那儿我们要求见罗萨科娃伯爵夫人。一会儿之后,我们被领到了楼上的伯爵夫人的套房。她穿着带有粗俗图案的长晨衣,张开手臂迎接我们。
  “波洛先生!”她喊道,“你成功了,是吗?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洗清罪名了,是不是?”“伯爵夫人,你的朋友帕克先生绝不会被捕的。”
  “啊,你是一个聪明的小个子男人!太棒了!而且这么快就办成功了。”
  “另一方面,我答应哈德曼先生我会今天把他的珠宝送回去。”
  “是这样吗?”“因此,夫人,如果你能立刻把它们交给我,我会不胜感激的。催你很不好意思,但我让出租车等着呢——以防万一我得去苏格兰场跑一趟;而我们比利时人,夫人,是很节俭的。”
  伯爵夫人点燃了一根烟。好一阵,她坐着一动不动,吹着烟圈,并一直盯着波洛。然后她大笑起来,并且站起身。她走到写字台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黑色丝质手包。她轻轻地将它扔给了波洛。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语调非常轻快而且很平静。
  “相反,我们俄国人是挥霍无度的,”她说道,“不幸的是,要那样的话,得有钱。你不用看里面了,它们都在里面。”
  波洛站起身来。
  “我祝贺你,夫人,你思维敏捷,而且动作很快。”
  “啊!但因为你的出租车在等着你,我还能做什么呢?”“你真和蔼可亲,夫人。你在伦敦要呆很长时间吗?”“我想不了——因为你。”
  “请原谅。”
  “也许,我们还会在别的地方见面的。”
  “我希望是这样的。”
  “但我——不希望这样:”伯爵夫人笑着喊道,“我向你表示敬意。在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是我害怕的。再见,波洛先生。”
  “再见,伯爵夫人。啊—请原谅,我忘了,请允许我归还您的香烟盒。”
  他鞠了一躬,把我们在保险箱里发现的那只小的黑色云纹绸烟盒递给了她。她脸不变色地接了过去,只是抬了一下眉头,低声说了声:“我知道了!”“这女人真厉害!”在我们下楼的时候,波洛满怀热情地喊道,“我的天哪!这女人真厉害!一句争辩也没说,一句抗议也没有,也没有一点虚张声势!只是很快地扫了一眼,她就正确地估计了形势。我告诉你,黑斯廷斯,一个女人接受失败能像那样——只是很随便地笑一下——会大有作为的:她很危险,她很有胆量;她——”他被重重地绊了一跤。
  “如果你能减慢速度,看着你在往哪儿走,那就不会错。”我做上述建议之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伯爵夫人的?”“我的朋友,那是因为手套和香烟盒——双重线索,我们可不可以这么说——让我犯愁。伯纳德·帕克很有可能会丢掉一样或者另一样——但丢两样是不太可能的。啊,不,那就会太不小心了:同样的,如果有人要把它们放在那儿陷害帕克的话,一个就足够了。所以这迫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两个当中有一个不是帕克的。一开始我以为香烟盒是他的,而那只手套不是他的。但当我发现手套的另外一只,我就明白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么香烟盒又是谁的呢?很明显,它不会是朗科恩女勋爵的,首字母不对。那会不会是约翰斯顿的?惟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这儿是用的假名。我和他的秘书见了面,于是一切显然就很清楚明了了。对约翰斯顿的过去他直言不讳。那么就是伯爵夫人了?她应该从俄罗斯带一些珠宝来的;她只要把偷来的宝石从底板上拿下来,失主是不是还能认出来那是非常值得怀疑的。还有什么比从大厅里拿来一只帕克的手套然后把它塞进保险箱更简单呢?但,当然,她不想把她自己的香烟盒丢在那里。”
  “但要是香烟盒是她的,那上面为什么有‘BP’?伯爵夫人的首字母是VR。”
  波洛温柔地冲着我微笑。
  “正是,我的朋友;但在俄文字母表里,B是V而P是R。”
  “喂,你不能指望我能猜到那个。我不懂俄语。”
  “我也不借,黑斯廷斯。那就是我为什么买了那本小书——并且敦促你去注意它。”
  他叹了口气。
  “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有一种感觉,我的朋友——一种非常肯定的感觉——我还会碰上她的。但我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碰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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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辛市场奇案   “毕竟,这儿一点儿都不像乡村,是不是?”警督贾普一边说一边十分赞许地深深地从鼻子吸进空气,然后再从嘴里呼出去。
  波洛和我对这种情绪都表示由衷的赞成。是苏格兰场这位警督的主意。我们来到这座名叫贝辛市场的小镇度周末。不当班的时候,贾普是一位投入的植物学家。他会兴趣盎然地讲述那些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长长的拉丁名字的花,热情远远高于他处理那些案件。
  “这儿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谁也不认识,”贾普解释说。“这主意真棒!”
  然而。结果证明事实并非如此。当地警察由十五英里以外的一个小村子来—由于一桩砒霜下毒案—和这位苏格兰场的人联系。但是这位警察很高兴地认出了这位大人物而更令他感到心旷神怡。
  这是一个周日的早晨,我们来到村里的小酒馆坐下来吃早点时。阳光明媚,忍冬的卷须从窗户仲进来,我们的情绪都非常好。熏咸肉和煎蛋也很美味,咖啡不是很好,但还过得去,而且是滚烫的。
  “就是这样的生活,”贾普说,“我退休后,将在乡村找一个小地方安顿下来,远离犯罪。就像这样!”
  “犯罪,到处都有,”波洛边说边拿了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面包,皱着眉盯着平衡于窗栏上的一只傲慢的麻雀。
  我轻轻地吟诵。
  那只小鬼脸儿俊,
  他的私生活让人弃。
  我真的不愿告诉你,
  免子所做的可怖事。
  “大人,”贾普边说边向后靠直身子,“我想我还可以再来个煎蛋。也许再来一两片熏肉。你呢?上尉?”
  “我和你要一样的。”我高兴地回答,“那你呢,波洛?”
  波洛摇摇头说
  “一个人不能把胃口填得太满。这样大脑就拒绝工作了。”
  “我将冒险把胃口再填满一些,”贾普大笑道,“我胃口大。顺便说一句,波洛先生,你正在变胖。这儿,小姐,熏咸肉加煎蛋。两份。”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仪表堂堂的人挡在门口,是警士波拉德。
  “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打扰警督。先生们。但是能听听他的建议我将十分高兴。”
  “我在休假,”贾普很快地说,“不要给我安排工作。案件是怎样的?”
  “住在利宅院的那位先生—开枪自杀了—子弹击中头部”“行了。他们会处理的。”贾普颇感无聊地说,“我想是因为欠债。或是由于女人。对不起。波拉德,我无法帮助你。”
  “关键是。”这位警察说。“他不可能是开枪自杀的,无论如何,至少贾尔斯大夫是这么说的。”
  贾普放下杯子。
  “不可能开枪自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尔斯大夫是这么说的。”波拉德重复道,“他说这绝对不可能。他感到特别不解。门是从里边锁上的。窗户也是插好插销的;但是他坚持认为那人不可能自杀。”
  这就决定了一切。后叫的熏咸肉和煎蛋被推到了一边。几分钟后。我们全都以最快的速度朝利宅院的方向走去。贾普还一边热切地向警察提问。死者名叫沃尔特。普罗瑟罗。中年人。是位隐士。八年前他来到贝辛市场并租了利宅院,那是一座杂草丛生、很快就会坍塌的破旧老房子。他住在宅院的一角,由他带来的一位管家照顾他。管家名叫克莱格小姐。她是一位在村中口碑很好的出色的女子。最近,从巴黎来的帕克先生和太太造访普罗瑟罗先生。今天早晨。克莱格小姐叫她主人时没有人应。发现门是锁着的。克莱格小姐很吃惊。打电话叫来了警察和医生。波拉德警察和贾尔斯医生同时抵达。他们合力撞开了普罗瑟罗先生卧室的橡木门。普罗瑟罗先生横卧在地上。头部中弹,他的右手紧握着手枪。看上去这是一宗明显的自杀案件。
  然而。贾尔斯医生在检查了尸体后显然变得有些迷惑不解。最后。他把警察拉到一边,告诉他自己的困惑。此刻。波拉德立即想到了贾普。他让医生负责现场,然后自己急急忙忙赶往小酒馆。
  当警察讲述完这一切时。我们已经抵达了利宅院。这是一所由杂乱无章、杂草丛生的花园所围绕的荒凉的大房子,前门开着,我们立即由此进入门厅。然后又进到传来人声的小晨室。屋里一共有四个人:一个衣着有些浮华、表情狡猾的人,一眼望上去。我立刻不喜欢他;一位女子,也属于同一类人。举止粗鲁。但是人挺漂亮;另一位女子身着整洁的黑衣,站在离其他人较远的地方,我觉得她就是那位管家;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套运动式花呢衣服。脸上流露出聪明、能干。很清楚他就是医生。
  “贾尔斯医生。”警察说。“这是苏格兰场的警督—侦探贾普,还有他的两位朋友。”
  医生向我们打过招呼后又把我们介绍给帕克先生和太太。然后他们陪同我们一起到楼上。波拉德遵从贾普的示意。留在楼下。因为他要留下来看守整座房子。医生领我们上楼,又走过一个走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开着,门的铰链上吊着些碎片。门已被撞毁。倒在房内的地板上。
  我们走进去,尸体还躺在地上。普罗瑟罗先生是位中年人,留着络腮胡子。鬓角的头发已变得灰白了。贾普走过去,跪在尸体旁。
  “你为什么不能让尸体保持你看到它时的样子呢?”他嘟囔道。
  医生耸耸肩说
  “我们认为这是一桩明显的自杀案。”
  “哼。”贾普说,“子弹是从左耳后边打入头部的。”
  “确实如此。”医生说。“很明显,他自己不可能击中自己,除非他把右手从头后边绕过去。那是做不到的。”
  “但是你发现手枪是紧紧握在他右手中的?顺便问一句。手枪在哪儿放着呢?”
  医生点头示意桌子。
  “但枪不是紧握在他手中的。”他说,“是在他手中,但是他的手指并不是紧抓着它的。”
  “死了之后才把枪放在那儿的,”贾普说。“这己足够明显了。”他检查了一下这个武器。“只发射了一颗子弹。我们将查查指纹。但是除了你的指纹外,我怀疑是否能找到其他的指纹。贾尔斯大夫。他死了有多长时间了?”
  “昨天晚上的某个时间死去的。我得花一两个小时才能给你确切的时间。侦探小说里那些出色的医生就是这么做的。大体说,他死了有十二个小时了。”
  到目前为止。波洛还一动也没动。他一直站在我身旁,一边看着贾普工作,一边听着他的提问。只是,时不时地,他机敏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好像有些迷惑不解。我也闻一闻。但是闻不到可以引起兴趣的东西。空气似乎十分新鲜。
  没有任何味道。然而。时不时地,波洛继续将信将疑地嗅着。好像他那只更为敏锐的鼻子察觉到了我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现在当贾普从尸体旁离开的时候。波洛在它旁边跪下来。他对伤口并不感兴趣。一开始我认为他是在检查那只握着手枪的手的手指。但是很快我看到他感兴趣的是衣袖里的一条手帕。普罗瑟罗先生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普通西装。最终,波洛站起来,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条手帕上。好像迷惑不解。
  贾普叫他帮忙把门扶起来。我抓住这个机会跪下来,从袖子里抽出手帕。仔细地审视着。这是一条很普通的白色细薄布手帕,手帕上没有任何的斑点或污迹。我把它放回原处。摇摇头,承认我自己如坠五里雾中。
  其他的人己经把门竖起来了。我意识到他们在找钥匙。但是找不到。
  “这就说明了一切,”贾普说,“窗子是关着的,并且插了插销。凶手是从门离开的,锁了门,又带走了钥匙。他认为人们可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普罗瑟罗先生把自己锁起来,然后开枪自杀—人们不会注意到钥匙不见了。你同意吗,波洛先生?”
  “是的。我同意。但是如果把钥匙从门底下再塞回房里,那不更加简单,也更好吗?这样看起来就像是钥匙从锁上掉下来的。”
  “啊。好吧,你不能期望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聪明的主意。谈到犯罪,你简直是神圣的恐怖之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波洛先生?”
  在我看来。波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环顾一下房子,然后温和但又近乎是抱歉地说:“他吸烟很凶,这位先生。”
  确实如此。壁炉里全是烟蒂,放在一把大椅子旁的茶几上的一只烟灰缸里也是如此。
  “昨天晚上他一定吸了有20支烟。”贾普说,一边弯下腰察看壁炉里的东西。然后又把他的注意力转向烟灰缸。
  “全是一个牌子的烟,”他宣布说,“而且是同一个人吸的。此外什么东西也没有,波洛先生。”
  “我并没有说有什么东西。”我的朋友低语道。
  “啊,”贾普叫道。“这是什么?”他猛扑向死者身旁地板上放着的一个闪闪发光的亮东西。“是断裂的衬衫袖口的链扣。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贾尔斯大夫。请你下楼叫管家上来。不胜感激。”
  “那帕克夫妇呢?他们迫切想离开这幢房子—说他在伦敦有要紧的事。”
  “我想。他们在伦敦的那件事也只好在没有他们的情况下进行了。照事情现在的发展看。很可能这儿有些更紧急的事务要他们处理。叫管家上来。别让帕克夫妇中的任何一人甩掉你和波拉德。今天早晨这家人中有没有人进来过?”
  医生想了一下说:
  “没有,我和波拉德进来时他们站在外边的走廊里。”
  “能肯定吗?”
  “绝对肯定。”
  医生下楼去完成任务去了。
  “那是位好人。”贾普赞许地说。“有些爱好运动的医生是很好的人。唉,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住在这房中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人干的。我简直不能怀疑管家。如果她想杀他的话,她已经有八年的时间了。我不知道这两位帕克是什么人。他们可不是一对给人好感的夫妇。”
  在这个当口,克莱格小姐出现了。她是一位瘦削的女人,整齐的灰发从中间分开,举止十分端庄、沉着,她那种有效率的样子实在让人尊重。在回答贾普的问题时。她解释说她和死者在一起有十四年了。他是一位慷慨大肃、考虑周到的主人。三年前,她才第一次见到帕克夫妇。他们是不期而至住下来的。她同意他们曾经问的那个问题,那就是她的主人见到他们时确实显得不高兴。贾普拿给她看的链扣不是普罗瑟罗先生的,这一点她能肯定。当被问及那支手枪时,她说她认为她的主人是有这样一件武器,他一直把它锁起来的。几年前,她曾见到过一次。但并不能肯定那是否是同一把枪。她昨天晚上没有听见枪声,但这一点并不奇怪,因为这是一幢大而杂乱无章的宅院,她的房间以及那些为帕克夫妇准备的房间都在这幢建筑的另一端。她不知道普罗瑟罗先生是何时入睡的—她九点半离开时他还没睡。他的习惯并不是到房间就立即上床的。通常他会半宿地坐着。边看书边吸烟。他是个吸烟很多的人。
  然后波洛插问了一个问题。
  “通常来说你的主人是开窗还是关窗人睡的呢?”
  “通常是开着的,不管怎么说,那只是顶部的一个窗户。”
  “但现在它是关着的。你能解释这点吗?”
  “不能。除非他感到有阵风就把它关上了。”
  贾普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让她走了。接下来他分别与帕克夫妇面谈。帕克太太有些歇斯底里,她泪流满面;帕克先生则气势汹汹。骂声不绝。他否认那链扣是他的;但是由于他妻子早些时候已认出了那链扣了。这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使不利的处境得到改观。而且还因为他也否认曾在普罗瑟罗的房间里呆过,贾普认为他有足够的证据申请逮捕令。
  贾普留下波拉德负责现场,自己匆忙赶回村子用电话和总部取得了联系。波洛和我溜达回小酒馆。
  “你异乎寻常地沉默。”我说,“这案件不能吸引你吗?”
  “恰恰相反。它十分让我感兴趣。但它也让我感到迷惑不解。”
  “目的不清楚。”我沉思着说。“但是我肯定那位帕克命运不济。这个案件对他不利似乎已十分明显了。只是动机没有。不过以后会明了的。”
  “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耍的线索被贾普忽略了却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我好奇地望着他。
  “你的袖子里是什么,波洛?”
  “那死者的袖子里是什么?”
  “噢,那条手帕。”
  “正是。那条手帕。”
  “水手都把手帕放在自己的袖子里。”我深思道。
  “很出色,黑斯廷斯。但这并不是我脑子里所想的。”
  “还有什么别的吗?”
  “是的。我一遍又一遍地闻烟味。”
  “我什么也没闻到。”我疑惑不解地大声说。
  “我也没闻到,亲爱的朋友。”
  我热切地注视着他。很难知道波洛什么时候在跟别人开玩笑。但他似乎完完全全是认真的,而且紧锁着眉头。调查在两天后开始。同时,其他的证据也有了。一个流浪汉承认他曾经翻墙进到利宅院花园,在那儿他经常在没有上锁的牲口棚过夜。他声明十二点钟时他听到在一楼有两个男人在大声争吵。其中一个在要一笔钱;另一个则很气愤地予以拒绝。流浪汉藏在灌木丛后看到两个人在亮着灯的窗前走来走去。他认识其中一人是普罗瑟罗先生,这个宅院的主人;另一个人他认出可能是帕克先生。
  现在清楚了,帕克夫妇到利宅院来是敲诈普罗瑟罗先生的。后来死者的真名被确认为温德弗,他曾经是海军的中尉,涉嫌参与一九一○年炸毁一等巡洋舰“畅思号”。到这个时候案件似乎很快就明了了。据猜测。那位帕克先生是温德弗所扮演的角色的知情者。他查找到温德弗并索要一笔钱,这笔钱将可以使他对此事保待沉默,但是被拒绝了。在争执过程中。温德弗拿出了他的左轮手枪,帕克从他手中夺过手枪并打死了他。
  帕克先生被提交审讯。他有权辩护。我们旁听了治安法庭的诉讼。当我们离开时,波洛点点头。
  “一定是这样的,”他自言自语道,“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我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他走进邮局。写了一张便条叫一个特殊信使送走。我没有看到便条是送给谁的。然后我们回到我们曾经度过了一个难忘周末的旅馆。
  波洛有些焦躁不安。在窗户前走来走去。
  “我在等一位客人。”他解释说。“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是我错了?不,她来了。”
  使我万分惊讶的是。一分钟后,克莱格小姐走进房间。她不像以往那样镇定自若了。就像刚刚跑完步那佯气喘吁吁。当她注视着波洛时。我看到她目光中的恐惧。
  “请坐。小姐。”波洛温和地说,“我猜对了,是不是?”
  她的回答则是突然的哭泣声。
  “你为什么那样做呢?”波洛和蔼地问。“为什么?”
  “我非常爱他,”她回答说,“他还是个小男孩时我就是他的保姆了。噢,可怜可怜我吧!”
  “我将尽我所能。但是你明白,我不能允许一个无罪的人被送上绞刑架—即使他是个令人生厌的无赖。”
  她坐直身子,低声说:“也许最终我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做该做的吧!”
  然后,她站起身来。匆匆离开了房间。
  “是她开枪打死他的吗?”我完全迷惑了。
  波洛微笑着摇摇头。
  “他是开枪自杀的。你还记得他把手帕放在他的右袖口里吗?这就表明他是个左撇子。在他和帕克先生的那次吵吵闹闹的会面之后,他害怕事情败露。就开枪自杀了。早晨克莱格小姐像往常一样来叫他时。发现他躺在地上已经死了。正如她刚刚跟我们说的,从他是个小男孩时她就已经认识他了。由于帕克夫妇使他死得这么不体面,她对他们充满了愤恨。她把他们看作是凶手。然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可以让他们为他们所引起的事件受到惩罚的机会。只有她一人知道普罗瑟罗是个左撇子。她把手枪放到他右手里,把窗户插好。把她在楼下房间里捡到的小块链扣丢在房间里,然后出去。锁上门并拿走了钥匙。”
  “波洛。”我说,突然感到极大的兴趣。“你太棒了!所有这一切都得自一条手帕这一小线索。”
  “还有香烟的味道。如果窗子是关着的,吸了那么多烟。这房间应该充满了烟味。然而,房间的空气相当新鲜,所以我立刻得出结论。推断出窗子一定是整晚都开着的。只是在早晨时被关上了。这就给我一条十分有趣的启迪。我无法想象一个谋杀者会在什么情形下想关上窗子。让窗子开着对他是有利的。如果自杀这一结论不能成立的话,可以假设谋杀者是从那儿逃跑的。当然,当我听到那个流浪汉的证词时就证实了我的怀疑。除非窗子是开着的,否则他永远也无法听到那次对话。”
  “太棒了!”我由衷地说。“现在,喝点儿茶怎么样?”
  “说得像个真正的英国人。”波洛叹口气道,“我想在这儿来杯糖汁是不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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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艇图纸   特使送来了一封短信.波洛读着读着.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几句话将来人打发走了,然后转身对我说,“赶快打一个包,我的朋友,我们这就去夏普尔斯。”
  提到阿洛韦勋爵著名的乡间别墅,我很是惊讶.阿洛韦勋爵是刚组建的国防部部长,是杰出的内阁成员。当他还是拉尔夫.柯蒂斯爵士,一个大工程公司的头头的时候.他就在下议院留下了深刻影响。人们把他作为将来的首相而自由地谈论,如果有关大卫.麦克亚当首相身体状况的传言属实的话,极有可能会让他来组阁。
  一辆很大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在下面等着我们.当我们驶人夜幕的时候,我不断地问波洛问题。
  “他们这时候叫我们究竟有什么事情?”我问道。这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波洛摇摇头说:“无疑是最紧急的事情。”
  “我记得。”我说道.“几年前曾盛传有关拉尔夫.柯蒂斯的一桩丑闻.我想是股票欺骗。最后.他被证明是完全清白的,是不是这种事又发生了呢?”
  “那他没必要半夜叫我啊.我的朋友。”
  我被迫同意了,剩下的旅途我们都沉默不言。一出伦敦,这辆功率强大的汽车飞驰起来.不到一小时我们就到了夏普尔斯。
  一个威严的男管家立刻将我们引到了一个小书房。阿洛韦勋爵正在那儿等着我们。他立即起身和我们打招呼—他又瘦又高.周身都透出权力和精力。
  “波洛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这是政府第二次请求你的帮助了.我对战争期间你为我们所做的事情记得很清楚,那时首相令人震惊地被绑架了.你精湛的推理技巧一还有我可不可以加上,你的谨慎—挽救了危险的局面。”
  波洛的眼睛有些亮了。
  “那么我想,大人,这是不是又需谨慎的案子?”
  “正是。哈里爵士和我.—噢.让我介绍一下—海军上将哈里.韦尔戴尔爵士.我们的海军第一大臣—波洛先生和—我想想,上尉—”
  “黑斯廷斯。”我接上说。
  “我经常听说你,波洛先生,”哈里爵士一边握手,一边说道,“这是件莫名其妙的案子.如果你能解决的话.我们将不胜感激。”
  我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海军第一大臣,那种传统的很魁梧、很坦率的水手。
  波洛看着他俩,脸上露出探问的神色.于是阿洛韦开始讲起来。
  “当然,你明白这一切都是保密的,波洛先生.我们损失很严重.新的Z型潜艇的图纸被盗了。”
  “什么时候?”
  “今晚—不到三小时之前。也许,波洛先生.你能明白这个灾难的严重性.此事不能公开.这至关重要.我把事实尽可能短地说一下.我周末的客人有这位海军上将,他的夫人和儿子,还有康拉德夫人.伦敦上流社会很出名的一位女士。女士们早早就上了床—大约十点钟,伦纳德.韦尔戴尔也是如此.哈里爵士想和我讨论一下这种新型潜艇的建设问题,于是.我就叫菲茨罗伊,我的秘书.将图纸从屋角的保险箱里拿出来,为我们放好.当然还有和这事有关的其他文件。他在干这事的时候,海军上将和我在露台上来回踱步,抽着雪茄.尽情呼吸着六月温润的空气.抽完烟.谈完话,我们决定干正事了。当我在露台的另一端转身的时候,我想我是看见了一个人影从这边的落地窗悄悄出去,穿过露台,消失了.我知道菲茨罗伊在这屋里.因此也就没觉得会有什么差错.当然.是我的错.好了,我们顺着露台回来通过落地窗走进屋子,而这时菲茨罗伊正从厅里进来。
  “‘是不是把我们要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菲茨罗伊?’我问道。
  “‘我想是的,阿洛韦勋爵,文件都在您的桌上.’他答道,然后他向我们道晚安。
  “‘等一会儿,’我一边向桌边走去,一边说,‘也许我得要一些我没提到的东西.’
  “我很快浏览了一下放在那儿的文件。
  “‘你把这里面最重要的给忘了.菲茨罗伊,’我说道,‘潜艇图纸本身!’
  “‘图纸就在上面,阿洛韦勋爵。’
  “‘噢不,不在。’我边说边翻着那些文件。
  “‘但我是刚放在那儿的.’
  “‘嗯.它们现在不见了.’我说道。
  “菲茨罗伊走上前来,一脸迷惑。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我们翻找了放在桌上的文件,我们又翻遍了保险箱,但最后我们不得不断定图纸丢了—是在菲茨罗伊不在屋里的那短短的三分钟时间里丢的。”
  “他为什么要离开房间?”波洛很快问道。
  “正是我问他的问题。”哈里爵士喊道。
  “好像是,”阿洛韦勋爵说道,“他刚刚把文件在我的桌上放好,他听到一个女人的惊叫,吓了一跳.他冲出去进了大厅,在楼梯上他看见科纳德夫人的女仆.那女孩看上去脸色惨白.很是不安,她宣称她刚见了鬼—一个全身穿着白色衣服,走起路来没有声音的高高的身影.对她的害怕,菲茨罗伊一笑置之,并且多多少少有些礼貌地让她别犯傻了.然后就在我们从落地窗进来的时候,他也回到了这个房间。”
  “一切好像都很清楚,”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惟一的问题就是,那个女仆是个同谋吗?她是不是按计划惊叫,而这时她的同伙正潜伏在外面,还是他只是在外面等着机会出现?我想,您见到的是个男人.而不是个女人?”
  “很难说,波洛先生.只是一个影子。”
  海军上将古怪地哼了一声.大家都注意到了。
  “我想,上将先生有些话要说。”波洛微笑着轻声说道,“您看见了这个影子了吗,哈里爵士?”
  “不.我没有。”他答道,“阿洛韦也没有.树枝摇了一下.或别的什么情况,然后,当我们发现图纸失窃了.他就匆匆下了结论说他看见有人从露台上过去了.他的想象力欺骗了他,就是这样的。”
  “一般来讲,大家都不认为我想象力很丰富。”阿洛韦勋爵微笑着说道。
  “废话,我们都有想象力。我们都能激动起来.使自己相信我们看见了本没有看见的东西.我一生都在海上,新水手时常看不清楚.我总得帮帮他们。我也看着露台,如果有什么东西的话.我会同样看见的。”
  对这事他很是激动。波洛站起身很快走到窗户旁.他走上露台,我们跟在他后面。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电,在露台边上的革地照来照去。
  “他是从哪儿穿过露台的.大人?”他问道。
  “我想差不多在窗户对面。”
  波洛又照了一会,走到露台尽头又折了回来.然后他关上手电,直起身来。
  “哈里爵士是对的—您错了,大人,”他轻声说道,“今天晚上雨下得很大。穿过那片草地的话不可能不留下脚印.但没有脚印,什么也没有。”
  他的目光从一个人的脸上又移到另一人的脸上.阿洛韦勋爵看上去有些迷惑不解,也不太相信,海军上将吵吵嚷嚷地表示他很满意。
  “我知道我不会错的,”他大声说道.“在任何场合我都相信我的眼睛。”
  他一副诚实的老水手的样子,使我忍不住笑了。
  “那样就得考虑屋里的人了,”波洛平静地说道,“我们都进来。嗯,大人,在菲茨罗伊先生在楼梯上和女仆说话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抓住这个机会从厅里进人书房呢?”
  阿洛韦勋爵摇摇头。
  “绝不可能—要这样做的话得经过菲茨罗伊身边。”
  “菲茨罗伊先生自己—您对他绝对相信吗?”
  阿洛韦勋爵脸红了。
  “绝对,波洛先生。我有信心对我的秘书负责.他和这事有关是绝不可能的。”
  “一切好像都不可能,”波洛不动感情地说道,“也许那些图纸自己装上了一对小翅膀.飞走了—像这样!”他翘起嘴唇,像一个令人发笑的天使。
  “整个事情都不可能,”阿洛韦勋爵不耐烦地宣称道。
  “但波洛先生,我请您做梦也不要怀疑菲茨罗伊先生。只要想一想—如果他想要拿图纸的话,有什么会比将它们映描下来更容易呢?他不必麻烦去偷它们。”
  “是的.大人,”波洛表示同意,“你说的很公正—可以看出您头脑很清楚.很有条理。英国人有了你真是幸福。”
  这突如其来的表扬使得阿洛韦勋爵看上去很是尴尬。
  波洛又回到了这件事情上。
  “您晚上一直坐在里面的那个房间—”
  “起居室?怎么呢?”
  “那房间也有一个窗户通到露台.我记得您是那么出去的。有没有可能在菲茨罗伊先生不在屋里的时候,会有人通过起居室的窗户出来并通过这个窗户进去,然后按同祥的方法离开呢?”
  “但那样的话.我们会看见他们的。”海军上将反对说。
  “如果你们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的话.就看不见。”
  “菲茨罗伊只离开屋子几分钟,这段时间我们可以走到尽头又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可能性.事实上,是在这种情况下惟一的可能性。”
  “但我们出来的时候,起居室里没有人。”海军上将说道。
  “他们可能随后就到那儿。”
  “您是说,”阿洛韦勋爵慢慢说道,“当菲茨罗伊听到女仆的喊叫出去的时候.有人已经藏在起居室里,并旦通过窗户冲进来.冲出去;而当菲茨罗伊回到这个房间的时候,那人刚刚离开起居室?”
  “您的头脑又一次很有条理。”波洛一边鞠躬一边说。
  “您把事情讲得很清楚了。”
  “也许是一个佣人?”
  “或者是一个客人.惊叫的是科纳德夫人的女仆.有关科纳德夫人您能给我讲些什么?”
  阿洛韦勋爵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我己经说过她是一个社交界很出名的人物.她举行盛大晚会,她到处都去,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究竟她从哪里来,她过去的生活什么样就知之甚少了.她尽可能多地经常涉足外交和外事圈.情报机关总想问—为什么?”
  “我明白了。”波洛说道,“这个周末她应邀来到这里
  “那样的话—我们可不可以这样说—我们得密切监视她。”
  “正是!有可能她会很利落地扭转局面,占了您的上风。”
  阿洛韦勋爵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波洛继续道:“告诉我,大人,在她能听到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提到你和上将将要讨论的事情?”
  “是的,”阿洛韦勋爵承认说,“哈里爵士说.‘现在我们谈谈潜艇!该工作了.’或类似的话。别的人都离开了房间.但她回来取一本书。”
  “我明白了。”波洛若有所思地说,“大人,已经很晚了—但情况很紧急.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向参加这个招待会的人问一些问题。”
  “当然,可以做到,”阿洛韦勋爵说道,“糟糕的是,我们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当然.朱丽叶.韦尔戴尔夫人和小伦纳德没关系一但科纳德夫人,如果她是清白的话.就是很不一样了.也许你可以说一个重要的文件丢了,不要具体说是什么,或者谈论丢失的细节。”
  “这正是我准备建议的,”波洛说道,满面笑容,“事实上.三种情况,上将先生得原谅我,但即使是最好的妻子“没关系,”哈里爵士说道,“所有的女人话都不少,上帝保佑她们!我倒希望朱丽叶能够多说一点,少打一点桥牌。但现在女人都是那样,她们要是不跳舞、不赌博的话,她们就不高兴。我去叫朱丽叶和伦纳德起来,要吗,阿洛韦?”
  “谢谢您。我去叫那个法国女仆.波洛先生会想见她的,她可以叫她的太太。我现在就去做这些。同时,我会让菲茨罗伊一块儿过来。”
  菲茨罗伊先生很瘦,脸色苍白,戴着夹鼻眼镜,表情很拘谨.他的话和阿洛韦勋爵告诉我们的几乎一字不差。
  “你怎么看,菲茨罗伊先生?”
  菲茨罗伊先生耸耸肩。
  “毫无疑问,知道情况的人在外面等着机会。他可以通过窗户看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当我离开屋子的时候,他偷偷地进来了.很遗憾,在阿洛韦勋爵看见那家伙离开的时候,他当时没有追。”
  波洛没有将真象告诉他.相反他问道:“你相信那个法国女仆的话吗—说她看见了一个鬼?”
  “嗯,不太相信,波洛先生。”
  “我是说—她真的这么想吗?”
  “噢.至于这个,我很难说.她看上去真的很不安。她的手放在头上。”
  “啊哈!”波洛喊道.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真的是那样吗—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漂亮女孩.是吗?”
  “我没有特别注意。”菲茨罗伊先生压低嗓音说道。
  “我想,你没有见到她的主人?”
  “事实上,我见到了。她在楼梯上面的走廊,正在叫她—利奥尼!然后她看见了我—当然就退回去了。”
  “在楼上。”波洛皱着眉头。
  “当然.我意识到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很不愉快—或者会很不愉快的.如果阿洛韦勋爵没有碰巧看见那人正在离开.无论如何.如果你们要特意搜一下我的房间和我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当然。”
  波洛会怎么回答,我不知道,但就在这时阿洛韦勋爵回来通知我们.两位夫人和伦纳德.韦尔戴尔先生正在起居室里。
  女士们都穿着合身的女便服.科纳德夫人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漂亮女人,长着金色头发.有一点丰满的趋势。朱丽叶.韦尔戴尔夫人一定有四十岁了,很高很瘦,皮肤有些黑,仍旧很漂亮,手、脚很精致,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她的儿子是一个看上去女人气十足的年轻男子.和他父亲的热忱坦率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波洛按照他们商量好的说法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解释说他很想知道今晚是否有人听见或者看见会对我们有用的什么东西。
  他首先转向科纳德夫人,他请她说说她都做了些什么。
  “我想想……我上了楼。我按铃叫我的佣人.然后.因为她没有出现.我出来叫她.我听到她在楼梯上说话.她为我梳了头发之后,我让她走了—她处于一种奇怪的紧张状态。我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就上床了。”
  “您呢,朱丽叶夫人?”
  “我径直上褛睡觉了.我太累了。”
  “亲爱的.你的书怎么样呢?”科纳德夫人问道,甜甜地笑着。
  “我的书?”朱丽叶夫人脸红了。
  “是的,你知道,我让利奥尼走的时候,你正在上楼.你说你是下楼去起居室取一本书。”
  “噢,是的,我是下楼了.我—我忘了。”
  朱丽叶夫人两手交叉.很是紧张。
  “您有没有听到科纳德夫人的女仆惊叫,夫人?”
  “不.不,我没有。”
  “多奇怪—因为那时候你一定在起居室。”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朱丽叶夫人说,语气坚定了些。
  波洛转向年轻的伦纳德。
  “先生?”
  “什么也没做.我直接上楼睡觉了。”
  波洛摸着下巴。
  “哎呀,我怕这儿没有什么可以帮我了。女士们.先生们.我遗憾—特别遗憾因为这么点小事把你们从睡梦中打扰起来.请接受我的道歉。”
  一边做着手势一边道着歉.他将他们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他带着法国女仆,一个漂亮的、看上去很谨慎的女孩.阿洛韦和韦尔戴尔和夫人们一起出去了。
  “嗯.小姐,”波洛轻快地说道.“请讲实情。别跟我讲历史.你为什么要在楼梯上惊叫?”
  “啊.先生,我看见一个高高的人影一全身都是白的波洛的食指有力地摇了摇.止住了她的话。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跟我讲历史?我会猜的。他吻了你.是不是?我是说伦纳德.韦尔戴尔先生。”
  “好吧.先生.你毕竟明白什么是吻吧?”
  “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很自然的。”波洛殷勤地回答道,
  “我自己,或者这里的黑斯廷斯—但跟我说发生的事情。”
  “他走到我后边,抓住了我.我吓了一跳,于是就惊叫起来.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叫了—但他像一只猫那样来到了身边。然后秘书先生就来了.伦纳德先生飞快地上了褛梯.我能说什么?尤其对一个这样年轻的男子一他这么有教养!肯定的,我就编了鬼的故事。”
  “一切都清楚了。”波洛高兴地喊道,“然后你就上楼去了你主人的房间,顺使问一下.哪间是她的?”
  “先生.在尽头.那个方向。”
  “那么说就在书房上面.好的,小姐,我不耽搁你了.下一次.别再叫了。”
  将她送了出去,他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容。
  “一个有趣的案子,不是吗,黑斯廷斯?我开始有些头绪了,你呢?”
  “伦纳德.韦尔戴尔在褛梯上做什么?我不喜欢这个年轻人,波洛.我应该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
  “我同意,我的朋友。”
  “菲茨罗伊好像是挺诚实的。”
  “阿洛韦勋爵一定会坚持这一点的。”
  “然而他的举止中有一些—”
  “几乎是太好了而不像真的?我自己也感到了.另一方面.我们的朋友科纳德夫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房间就在书房上面。”我沉思着说道.紧紧地盯着波洛。
  他轻轻一笑摇摇头。
  “不,我的朋友,我不能真的相信那位完美的女士会从烟囱挤下来.或者从阳台吊下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门开了,让我感到特别惊讶的是,朱丽叶.韦尔戴尔夫人轻快地走了进来。
  “波洛先生,”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我能单独和您谈谈吗?”
  “夫人,黑斯廷斯上尉就跟我自己一样.在他面前你可以随使怎么说,就像没有他一样.请坐。”
  她坐了下来,眼睛还盯着波洛。
  “我不得不说的是一很难。您负责这个案子,如果—文件送回来了,这事儿是不是就可以了结呢?我是说,可不可以不问问题就可以做完呢?”
  波洛紧紧盯着她。
  “夫人.让我理解您。它们会放到我的手里—对吗?然后我将它们送回阿洛韦勋爵那里,条件是他不要问我从哪里找到的?”
  她点点头:“那是我的意思.但我必须得到保证这事不被宣扬。”
  “我想阿洛韦勋爵是不特别急于宣扬这事的。”波洛板着脸说道。
  “那么说您同意了?”她急切地回应道。
  “等一会儿,夫人,这得看多快你能将那些文件送到我手里。”
  “几乎立刻。”
  波洛抬头扫了一下钟。
  “多快.准确地说?”
  “比如—十分钟。”她轻声说道。
  “我同意.夫人。”
  她从房间匆匆离去。我撅着嘴吹着口哨。
  “黑斯廷斯.你能替我将这总结一下吗?”
  “桥牌。”我清楚地回答道。
  “啊,你还记得海军上将先生那无意的话!你的记忆力真好啊!黑斯廷斯.我祝贺你。”
  我们没再说下去.因为阿洛韦勋爵进来了,探问地看着波洛。
  “波洛先生.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吗?我想他们对您提的问题所作的回答很让您失望。”
  “一点也不.大人。这些回答很有启发性。我没必要再呆在这儿了.若是您同意的话.我想立刻回伦敦去。”
  阿洛韦勋爵好像懵了。
  “但—但您发现什么了?你知道谁拿了图纸吗?”
  “是的,大人,我知道.告诉我—要是图纸被人匿名送回到您手中,您不会刨根问底吧?”
  阿洛韦勋爵盯着他。
  “你是说得付一笔钱吗?”
  “不,大人,无条件地送回来。”
  “当然.图纸失而复得是最重要的事。”阿洛韦勋爵慢慢说道.看上去,他很茫然.对这一切很难理解。
  “那样的话.我郑重建议您这样做.只有您,海军上将和您的秘书知道图纸失窃。我是尽全力帮您的.这一点请您放心—将这个谜案交给我吧.您让我找回失窃的图纸—我这样做了.别的您就别问了。”他站起身,伸出手,“大人,很高兴见到您.我相信您一以及您对英国的忠诚。您会坚定不移地把握住她的命运的。”
  “波洛先生—我向您发誓我会尽我的努力的.这也许是优点,也许是缺点,但我相信自己。”
  “每一个伟人都是这样的,我,也一样!”波洛大言不惭地说。
  车很快开到了门边,阿洛韦勋爵重新热情起来,站在台阶上和我们道别。
  “那是个伟人,黑斯廷斯。”车开动之后,波洛这么说。
  “他有脑子.有谋略,有权力.在英国重整旗鼓的艰难日子里.就需要这样坚强的人。”
  “我很同意你说的一切,波洛—但朱丽叶夫人又怎样?她会直接将图纸交给阿洛韦吗?当她发现你不辞而别会怎么想呢?”
  “黑斯廷斯.我问你一个小问题.当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当时当地将图纸交给我呢?”
  “她没带在身上。”
  “正是.她去她房里取要多长时间?或是去别墅里任何藏匿之地去取?你不需要回答。我会告诉你的.也许两分半钟!可她要十分钟.为什么?很明显她得从另外一个人那儿去取,并且得和那个人交涉甚至争论.直至那个人不再坚持。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不是科纳德夫人,这很明显,而是她自己家里的一个什么人,她的丈夫或是儿子.可能会是哪一个呢?伦纳德.韦尔戴尔说他径直上床了。我们知道那不是真的。假设他母亲去了他的房间,发现里面没人;假设她下来时,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一她的那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没找到他,但后来她听到他否认他曾经离开房间.她立刻就得出结论,他就是贼。因此她来见了我。
  “但是,我的朋友,我们知道一些事情,而朱丽叶夫人不知道。我们知道她的儿子不可能去过书房,因为他在楼梯上,正向那位漂亮的法国女佣调情。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但伦纳德.韦尔戴尔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好了.那么.究竟是谁偷了图纸?我们好像排除了所有的人—朱丽叶夫人,她的儿子,科纳德夫人.法国女佣。”
  “正是。动动脑子,我的朋友,答案就在你的面前。”
  我茫然地摇摇头。
  “但确实如此!如果你坚待的话!那么,请注意菲茨罗伊出了书房,他将图纸留在了桌上.几分钟之后阿洛韦勋爵进了房间,走到桌边,然后图纸就没了.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菲茨罗伊没有将图纸留在桌上.而是将之放进了他的口袋—但那讲不通,因为,正像阿洛韦指出的那样,他可以在他方便的任何时候将图纸描摹下来-要么就是当阿浴韦勋爵走到桌边的时候,图纸还在桌子上—这样的话就是说图纸进了他的口袋。”
  “阿洛韦勋爵是小偷!”我懵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呢?”
  “你不是跟我谈过过去的一桩丑闻吗?你说,他被宣布无罪.但假设.那终归是真的呢?在英国社会生活中是绝不能有丑闻的.如果这件事全抖露出来,并且被证明对他不利的话一他的政治生涯就结束了。我们可以假设他是被人敲诈勒索的,而索要的价码就是潜艇图纸。”
  “但这家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叛徒啊!”我失声喊道。
  “噢,不,他不是.他很聪明,很是足智多谋.假设,我的朋友,他将那些图纸拷贝下来.因为他是一个聪明的工程师,在每一个部分都作一点小小改动,这样的话,就使这些图纸成为-堆废纸。他将假图纸交给了敌方的特工一我想是科纳德夫人;但为了使它的真实性不受怀疑,图纸得好像是丢了.他假称说他看见一个人从窗户出去了,这样尽可能不使别墅里的任何人受到怀疑,但他磁上了海军上将的执拗。于是他的下一步考虑就是不要让人怀疑菲茨罗伊。”
  “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波洛。”我反对道。
  “这是心理学,我的朋友.一个将真图纸交出去的人是不会在怀疑谁的问题上那样小心谨慎的。另外为什么他如此顾虑,不希望科纳德夫人知道图纸失窈的细节呢?因为今晚上早些时候.他就将假阁纸交给了她.他不想让她知道图纸的失窃是在她得到图纸之后发生的。”
  “我不知道你对不。”我说道。
  “我当然是正确的。我和阿洛韦说话的时候,就像一个伟人对另一个伟人说话—他完全理解.你会明白的。”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当阿洛韦勋爵成为首相的那一天,波洛收到了一张支票和一张署名的相片;相片上的字是这样的:         赠给我谨慎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
                        —阿洛韦   我相信Z型潜艇在海军里引起了一片欢腾。他们说它使现代海战发生革命性的变化。我也听说了某一个强国试图制造同样的东西,结果却令人沮丧地失败了。但我仍然认为波洛办这个案子全是靠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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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层套间中的疑案   “真讨厌!”帕特嚷道。
  她愤怒地在她称为晚用提包的丝质小玩意儿里面翻来翻去.她的眉头越锁越紧.两位年轻男子和另外-个女孩在一旁焦灼地看着她。他们都站在帕特里夏.加尼特紧锁的房门之外.“没用的,”帕特说,“钥匙找不着,我们怎么办呢?”
  “生活中要是没有钥匙会是什么样呢?”吉米.福克纳喃喃说道。
  他是位个子不高,肩膀很宽的年轻人,蓝蓝的眸子给人一种脾气好的印象。
  帕特很生气地转向他:“别开玩笑了,吉米.这是很严肃的。”
  “再找找,帕特,”多诺万.贝利说,“一定在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很是懒散,也很好听,这倒和他那瘦削、浅黑的身材很适合。
  “你有没有真的把它带出来。”另一个女孩米尔德里德.霍普说。
  “我当然带出来了,”帕特说,“我觉得我把它给了你们当中的一个。”她转向两个男子.-副责难的语气广我让多诺万替我拿的。”
  但找一个替罪羊也不是很容易的。多诺万矢口否认,吉米也在一旁助威。
  “我看见你把它放进你包里的,我亲眼看见的。”吉米说。
  “那就是你们当中一个替我拣包的时候,把它弄丢了.我自己也丢过一两次。”
  “一两次!”多诺万说,“你至少丢过十几次,另外你还总是忘在家里。”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的东西不总是掉下来。”吉米说。
  “问题是ˉ我们怎么才能进去?”米尔德里德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不会离题千里,但比起任性、烦人的帕特,她远非那么吸引人。
  “大楼管理员能帮忙吗?”吉米建议说,“他有没有一个万能钥匙或者其他什么类似的东西。”
  帕特摇摇头.总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屋子里面的厨房里.另外一把在—或者应该在—邪恶的包里。
  “要是公寓在一层。”帕特悲叹道.“我们就可以打碎一扇窗户或是怎么样.多诺万,你当一回飞贼,怎么样?”
  多诺万坚决而又礼貌地拒绝了。
  “上到四层的确要费点劲。”吉米说。
  “安全出口怎么样?”多诺万提出建议。
  “没有安全出口。”
  “应该有,”吉米说,“五层的楼房应该有安全出口的。”
  “我敢说没有,”帕特说,“应该有的其他什么却帮不了我们的忙.我究竟怎样才能进屋呢?”
  “有没有这样的东西?”多诺万说,“生意人用来往上送排骨或汤菜的东西?”
  “运货电梯,”帕特说,“噢,有一个,但那只是钢索和篮子做成的。噢,等一下,运煤电梯怎么样?”
  “那是个主意。”
  米尔德里德的看法让人有些沮丧.“会锁上的,”她说,“帕特的厨房.我是说,她里面会锁上的。”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
  “你可别这么想。”多诺万说。
  “帕特的厨房不会锁的,”吉米说,“帕特从来不会锁门的。”
  “我想门没锁,”帕特说,“今天早上我把垃圾箱拿走了,我敢肯定,那以后我没有锁门,后来我再也没靠近门。”
  “好了,”多诺万说,“这个事实今晚会对我们很有用。但,年轻的帕特,我还是想向你指出这种马虎的习惯会使你每晚都听任窃贼—非猫科的窃贼的摆布的。”
  帕特对这种提醒没当回事。
  “快点,”她喊道,并且飞奔下了四段楼梯.其他人紧随其后。帕特领着他们穿过了一个阴暗的凹室.里面满是手推童车;过了另一个门就进了公寓的楼梯井道.她把他们领到了右边的电梯.这时,上面有一个垃圾箱.多诺万把它搬开.小心翼翼地跨上去站在原来垃圾箱的位置.他皱起了眉头。
  “有点臭,”他说道,“但那要怎么样呢?我是一个人冒险.还是有谁陪我一块儿去?”
  “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吉米说道。
  他跨上去站在多诺万的身边。
  “我想电梯能够承受我的重量吧。”他心存疑虑地加了一句。
  “你不可能比一吨煤还重。”帕特说。以前的她对度量衡从未认真研究过。
  “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多诺万一边高兴地说,一边用力拉着绳子。伴着吱吱嘎嘎的声音.他们就从下面几个年轻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东西噪音太大。”当他们在黑暗里穿行的时候.吉米这样说,“公寓里其他的人会怎么想?”
  “我想他们会认为是鬼怪或者是窃贼,”多诺万说,“拉这绳子很费劲.费里尔斯大楼管理员比我想象的要做更多的工作。我说,吉米,伙计,你有没有在数楼层?”
  “噢,天啦!我忘了。”
  “好了,我一直在数.没关系。我们现在经过的是三层,再上一层就到了。”
  “我想,”吉米抱怨道,“我们可别发现帕特真的把门给插上了。”
  但他们这些担心是没有根据的.门刚一碰就开了.多诺万和吉米跨出电梯走进了帕特漆黑的厨房。
  “这么黑,我们得有个手电才行。”多诺万大声说道.“我了解帕特,什么东西都放在地上.在找到电灯开关之前.我们会打碎无数陶器的。吉米.你别动,我去把灯打开。”
  他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不小心肋骨撞着了餐桌.他大叫了一声“他妈的”.他磁到了开关,一会儿之后.黑暗里又传来一声“他妈的”。
  “怎么了?”吉米问。
  “灯不亮,我想是灯泡坏了。等会儿,我去把起居室的灯打开。”
  过了过道的门就是起居室了.吉米听见多诺万走出门,
  不一会儿,他又听见新的低声的咒骂。于是他自己也小心翼翼地侧着身穿过了厨房。
  “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想这屋子就跟中了邪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的地方.椅子、桌子放在它们最不该在的地方.噢,见鬼!这儿又是一个!”
  但这时吉米幸运地碰到了电灯开关并按了下去.很快两个年轻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这间屋子不是帕特的起居室.他们走错了地方.首先,这间屋子比起帕特的屋子来,要挤上十倍,这就说明了多诺万不断撞上桌、椅而表现出来的可怜的困惑.屋子中间有一张大圆桌.上面盖着台面呢布,窗户上有一盆蜘蛛抱蛋.两个年轻人都感到向这个屋子的主人解释是很困难的.他们目瞪口呆,惊恐地盯着桌上,上面有一小堆信。
  “欧内斯廷.格兰特夫人。”多诺万将信拿起来,低声念道,“噢,天啦!她会不会听见我们说话?”
  “她没听见是个奇迹,”吉米说,“瞧瞧你撞上家具的声音和你说话的音量.快点,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他们匆忙关上灯.循着原路回到了电梯上。当他们重新回到原地.没有磁到别的意外,吉米松了一口气。
  “我喜欢女人睡得很熟,”他赞许地说道,“欧内斯廷.格兰特夫人很有特点。”
  “我现在明白了,”多诺万说,“我是说我们为什么在楼层上犯错了.在楼梯井道,我们是从地下室开始计数的。”
  他用力拉着绳子,电梯飞速行进着.“这次对了。”他说。
  “我绝对相信。”吉米一边跨出电梯.消失在黑暗里,一边说,“我的神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了。”
  神经无需再紧张了.卡达一声,电灯亮了,帕特的厨房映人眼帘.一会儿之后,他们打开前门,两个在外面等着的女孩进来了。
  “你们时间太长了,”帕特抱怨说,“米尔德里德和我在外面等了老半天了。”
  “我们冒了一次险,”多诺万说,“我们差点被当作不法之徒逮到警察局。”
  此时帕特已经进了起居室,她打开灯,将丝质小包扔到沙发上,饶有兴味地听着多诺万讲他们的冒险经历。
  “我很高兴,她没抓住你,”她评说道,“我敢肯定她是个脾气很坏的人。今天早上她给我留了一个便条—说有时间想见见我—一定是想抱怨什么—我想,是我的钢琴。她一定不喜欢在他们头顶上有架钢琴响个不停。是啊,有钢琴的人不应该来住在公寓里。我说,多诺万,你的手受伤了,全是血.去水龙头下面洗洗。”
  多诺万低头看看手.很惊讶.他听话地走出屋,很快就听见他喊吉米。
  “喂,”吉米说着赶快跟着过去,“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伤得很厉害?”
  “我根本没受伤。”
  多诺万的话音有点奇怪,吉米惊讶地盯着他.多诺万把他用水冲过的手举起来,吉米看不到有什么划破的痕迹。
  “那就怪了,”他眉头紧锁,“刚才有那么多血,血是从哪里来的?”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而他那更加机敏的朋友已经意识到了。“天啦!”他说道,“血一定是从楼下那套房间带来的。”他停下来,想想他的话所包含的可能性.“真的是血吗?”他说,“会不会是油漆?”
  多诺万摇摇头,“是血,没错。”他说道,浑身抖了一下。
  他们互相看着,两个都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还是吉米先说了出来。
  “我说,”他局促不安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呃ˉ再下去一趟—去看一看?看看是不是没什么事.你说呢?”
  “那女孩子们呢?”
  “我们别跟她们说什么.帕特这就要系上围裙给我们煎蛋饼。等她们想知道我们去哪儿的时候.我们已经回来了。”
  “噢,好了.快点,”多诺万说道.“我想我们得经历经历这种事了。我敢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的语调里缺乏自信.他们上了电梯.下到了下一层。他们并没太费力地穿过了圆房,又一次打开了起居室的灯。
  “一定是在这里,”多诺万说.“我蹭上血的,我没碰厨房里的任何东西。”
  他四下看看。吉米也四下看着,两人都锁着眉头。一切都显得很整洁,很平常.很难让人想起暴力或流血。
  突然吉米惊跳起来.抓住了他的伙伴的胳膊。
  “看!”
  多诺万顺着他手指之处看去.也惊叫了一声。厚重的绣纹平布帘子后面露出的一只脚—一只穿着裂开的漆皮皮鞋的女人的脚。
  吉米走到帘子边.猛一下将它拉开.在窗户凹进去的地方.一名女子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她死了.这没有疑问。
  吉米想扶她起来.这时.多诺万制止了他。
  “别动。警察来之前,不要碰她。”
  “警察。噢,当然。我说.多诺万.真恶心。你想她是谁?欧内斯廷.格兰特夫人吗?”
  “看起来像。不管怎么说,要是这套房间里还有别人.那他们也够安静的。”
  “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吉米问道.“跑出去叫警察,还是去帕特的房里打电话?”
  “我想最好还是打电话。快点.我们不妨从前门出去,我们不能一晚上都乘那个发着臭味的电梯上下。”
  吉米表示同意.就在他们要经过门的时候,他犹豫一下然后说:“哎,我们当中一个是不是应该留下来—只是照看一下.等警察来?”
  “好的,我想你是对的.你留下来,我上去打电话。”
  他飞快跑上楼梯.按响上面一层套间的门铃.帕特打开了门,她系着一个围裙.脸红红的,很是漂亮.因为惊讶,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你?怎么—多诺万.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他将她的双手握在手里.“没事,帕特—只是我们在楼下的那套房间里有个很不愉快的发现。一个女人—死了。”
  “噢!”她喘了口气,“太可怕了.她是不是昏倒了,还是怎么了?”
  “不,看上去—呢—看上去她是被人谋杀了。”
  “噢,多诺万!”
  “我知道。这很糟糕。”
  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她没有把子抽开—她甚至是紧紧地抱着他。亲爱的帕特—他是多么爱她啊。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有时候他觉得她有.有时候他担心吉米.福克纳—一想到吉米还在下面耐心地等着.他感到有些歉疚。
  “帕特.亲爱的,我们得给警察打电话。”
  “先生是对的。”他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同时,在等警察的时候,也许我能够帮点小忙。”
  他们一直站在门厅,现在两人都朝楼梯平台看去,一个人站在褛梯上面.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个人下来了.并进人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站在那里盯着这个长着鸡蛋形状的脑袋,并留着讨厌的胡子的小个子男人.他穿着华丽的睡衣和绣花的拖鞋。他殷勤地向帕特里夏鞠了一躬。
  “小姐!”他说道.“或许你知道,我是上面公寓的房客.我喜欢住得高一点—看看伦敦的景色.我以奥康纳先生的名字住在这个公寓.但我不是爱尔兰人。我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我为什么斗胆为您效劳的原因.请允许我—”
  他动作夸张地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帕特。她看了一下。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噢!”她缓过神来.“波洛先生!大侦探?你真的会帮忙?”
  “那正是我想做的,小姐。今天晚上早些时候,我差点就帮上忙了。”
  帕特有些不解。
  “我听到你们在谈怎么进屋。我,撬锁很在行.毫无疑问,能替你们把门打开,但我犹豫了.没有提出来.那样的话,你会对我很怀疑的。”
  帕特笑了。
  “好了,先生,”波洛转向多诺万,“进去吧.我请你给警察打电话。我到楼下的那套房间去。”
  帕特和他一块下楼了.他们发现吉米很是警觉,帕特解释了为什么波洛会在.吉米也向波洛解释了他和多诺万的冒险经历。侦探仔细地听着。
  “你是说通往电梯的门没锁?你们进了厨房,但灯打不开。”
  他边说边走进厨房.他的手指按下了开关。
  “这就怪了!”灯亮了,他这么说。“开关完全正常.我想—”他竖起一个手指要大家安静,大家屏息听着.一个轻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毫无疑问,是打鼾的声音.“啊!”
  波洛说道,“是这家的佣人。”
  他镊手镊脚地穿过厨房走进了一个食品储藏室,外面有一个门.他打开门,将灯打开。这间屋子挤得像个狗窝一样,公寓的建设者本来就是这样设计的.好使它能够容下并且仅仅只能容下一个人。地上几乎被床全部占了.床上一个面色红润的女孩仰面躺着,嘴巴张得大大的,在静静地打鼾。
  波洛关了灯又退了回来。
  “她不会醒的。”他说道,“让她睡吧,等警察来了再说。”
  他又回到了起居室.这时多诺万已经来了。
  “他们说警察很快就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什么也不可以碰。”
  波洛点点头,“我们什么也不碰。”他说道,“我们就看看。”
  他进了屋.米尔德里德和多诺万一块下来了.四个年轻人站在门厅里,饶有兴致地屏息看着他。
  “我不明白的,先生.是这个。”多诺万说道.“我从没有走近窗户—我手上怎么来的血?”
  “我年轻的朋友.答案很明显.桌布是什么颜色?红的.是不是?毫无疑问.你把你的手放到了桌子上。”
  “是的.我是放到了桌上。是那儿?”他停了下来。
  波洛点点头,他俯身察看着桌子,用手指着红布上的一块暗色。
  “谋杀是在这里发生的。”他严肃地说道。
  然后他站起身来,慢慢地环视着屋里.他没有动.什么也没碰.然而四个看着他的人都感到在他犀利的目光下,这闷热的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藏不住秘密。
  赫尔克里.波洛点点头好像很满意,他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多诺万好奇地问。
  “我明白。”波洛说,“毫无疑问你也感觉到了—屋里全是家具。”
  多诺万苦笑道:“我的确也是乱碰乱撞了一通,”他坦白道.“当然.屋里的一切和帕特屋里都不一样,我也摘不清楚。”
  “不是所有的东西。”波洛说道。
  多诺万看着他.有些不解。
  “我是说。”波洛道歉道.“有些东西总是固定的。在公寓楼里,门、窗、壁炉—它们在屋里都在一个地方。”
  “这是不是有点吹毛求疵了?”米尔德里德问道。她看着波洛.隐隐有些不快。
  “一个人说话必须绝对准确.那是我的一怎么说呢—我的特色。”
  楼梯上有脚步声.三个人走了进来.他们一个是警督,一个是警士,还有一个是警察分局的警医.警督认出了波洛,很是虔敬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对别的人说,
  “你们每个人都得有份报告,”他开始道.“但首先—”
  波洛打断了他:“我有个小小建议,我们要回到楼上的房间,这里的小姐要做她想做的—为我们做一个煎蛋饼.我.特别喜欢煎蛋饼.然后,警督先生,你这儿的事完之后.你就上去随意问问题。”
  就这么定了下来,波洛和他们一块儿上去了。
  “波洛先生。”帕特说,“我想你真可爱,你会吃上一个很棒的煎蛋饼的。我做煎蛋饼的确堪称一绝。”
  “那太好了.小姐.以前,我爱上了一个年轻美丽的英国女孩,她特别像你—但可惜的是—她不会做菜.所以也许一切都会圆满地解决的。”
  他的话音里隐隐有些悲伤,吉米.福克纳好奇地看着他。
  然而,刚进屋,他就使出浑身解数逗大伙儿乐.大家几乎忘了楼下可怕的悲剧。
  等赖斯警督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了煎蛋饼.也表达完了赞许.警医陪着他进来了,警士留在了褛下。
  “嘿,波洛先生,”他说道,“—切都很清楚明了—不属你的兴趣范围.虽然我们要逮住那家伙也不容易.我只是想听听这是怎么发现的?”
  多诺万和吉米你一句我一句地又把刚才的事情重述了一遍.警督转向帕特,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
  “你不应该将你通往电梯的门开着,小姐.你真不应该。”
  “我以后不会了,”帕特说.打了一个冷战,“也许会有人进来,把我杀了、就跟楼下的那可怜的女人一样。”
  “啊,但他们不是那么进来的。”警督说道。
  “你跟我们说说你们都发现了什么,好吗?”波洛说。
  “我还没搞清楚—但看在你的份上,波洛先生—”
  “正是。”波洛说道.“这些年轻人—他们会很审慎的。”
  “不管怎么说.报纸很快就会报道这事的,”警督说道,“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秘密。嗯,死者是格兰特夫人,我让大楼管理员来辨认了.一个大约三十五岁的女人。她当时坐在桌边,她是被一把小口径手枪打死的,也许是坐在她对面的一个什么人.她朝前倒去.这就说明了桌上为什么有血迹。”
  “但别人听不见枪声吗?”米尔德里德问道。
  “枪上装了消音器.不,什么也听不见。顺便问一下,当我们告诉女佣她的主人死掉了,你有没有听见她的尖叫声?没有吧.这就表明别人不可能听见声音的。”
  “女佣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波洛问道。
  “今天晚上她不在家.她自己有钥匙.大约晚上十点她回来了.一切都很静,她想主人已经上床了。”
  “那么说,她没有去起居室看一看?”
  “去了,她把晚上来的邮件拿到那里,但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和福克纳先生和贝利先生一样。你知道,杀人者很利索地将尸体藏在了窗帘后面。”
  “但这很奇怪,你不这么看吗?”
  波洛的声音很轻,但声音里有些什么使得警督很快抬起头来。
  “不想被别人发现,有时间逃跑。”
  “也许,也许吧—你继续说。”
  “女佣五点出去的。这位警医将死亡时间确定在—大约—大约四五个小时之前.是这样的吗?”
  这位警医话不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案发时间,我想,可以缩小到一个相当确定的时间。”
  他掏出了一张起皱的纸。
  “我们在死者衣服里发现了这个.你不必担心会弄坏它,上面没有指纹。”
  波洛展开纸。上面用很小的、整齐的大写字母写着一行字:
  今天晚上七点半我来看你。
  J.F
  “把这个丢下来可真会泄密的。”波洛一边评说,一边将纸条递了回去。
  “嗯,他不知道她会把它放在口袋里,”警督说道.“他可能觉得她会把它毁了,虽然我们有证据表明他很小心.我们在她的身下发现了杀她的手枪—也没有指纹。指纹已用丝绸手绢擦掉了。”
  “你怎么知道的,”波洛说,“那是一张丝绸手绢?”
  “因为我们找到了,”警督得意地说道,“最后,在他拉窗帘的时候.他一定是不小心掉下来了。”
  他递过来一块很大的白色手绢—质地不错.不需要警督的指点.波洛就注意到了中间的记号。记号很整齐也很好辨认。波洛把名字念了出来。
  “约翰.弗雷瑟。”
  “是的。”警督说道,“约翰.弗雷瑟—便条里的J.F.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并且我敢说.当我们更多地了解了死者,并且她的亲属出面.我们就能了解他的一些情况。”
  “我怀疑,”波洛说道,“不,我亲爱的,不知怎的我觉得找到他—你的约翰.弗雷瑟—不容易.他很怪—他小心.因为他在手绢上作了记号并且将用于作案的手枪擦去指纹一然而,他又很粗心.因为他丢了手绢,并且没有去找一封可能会定他罪的信。”
  “慌张,他一定很慌张。”警督说道。
  “有可能,”波洛说.“是的.有可能.并且没人看见他进人这个公寓。”
  “各种各样的人总在进出这所公寓,这所公寓很大。我想你们没人—”他朝着四个年轻人说道,“看见有人从这个公寓出来吧?”
  帕特摇摇头:“我们很早就出去了—大约是七点钟。”
  “我知道了。”警督站起身.波洛陪他到了门口。
  “帮我一个忙,我可以检查楼下那个那套房间吗?”
  “噢.当然.波洛先生。我知道总部的人都怎么评价你.我给你留把钥匙.我有两把.那套房间里没有人。女佣搬出去和亲戚一块住了.她害怕一个人呆在那儿。”
  “我谢谢你。”波洛先生说.他回到房间时,若有所思。
  “波洛先生.您不满意,是吗?”吉米说。
  “不,”波洛说.“我不满意。”
  多诺万好奇地看着他,“是什么—呃.让你担心呢?”
  波洛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两分钟.皱着眉头.好像陷入了沉思,接着他的肩膀突然不耐烦地动了一下。
  “小姐,晚安。你一定累了,你在厨房里做了好些东西.不是吗?”
  帕特笑了起来:“只做了煎蛋饼,我没做晚餐。多诺万和吉米来叫我们.于是我们就去了索霍区的一个小饭馆。”
  “毫无疑问,后来你们去剧院了,是吗?”
  “是的。戏的名字叫《卡罗琳的蓝眼睛》。”
  “啊!”波洛道,“应该是蓝眼睛—小姐的蓝眼睛。”
  他充满柔情地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又一次祝帕特晚安,并向米尔德里德道了晚安.米尔德里德被特别邀请留下来过夜,因为帕特坦率地说若是这个晚上她一个人留下来的话她会哆嗦不已的。
  两个年轻男子陪着波洛。门关上了.他们准备在楼梯平台向他告别,波洛抢先阻止了他们。
  “我年轻的朋友,你们听见我说不满意了,是吧?这是真的,我是不满意.我现在自己去调查一番.你们愿意陪我去.是吗?”
  听见这个提议,两人都急切地表示了同意。波洛领路到了楼下的那套房间,将警督给的钥匙插进了锁里。进去的时候,他没有像另外两个想象的那样走进起居室,柏反他径直去了厨房.在用作炊具洗涤室的小凹室里立着一个很大的铁箱子.波洛打开盖子,并且弓起身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里面起劲地翻起来。
  吉米和多诺万两人都惊讶地盯着他。
  突然,他得意地叫了一声并立起身子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有塞子的瓶子。
  “瞧!”他说道,“我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他小心嗅了嗅,“哎呀!我感冒了。”
  多诺万从他手里接过瓶子,嗅了嗅,但什么也闻不到。他打开塞子.未等波洛警告他就将瓶子举到鼻子边。他立刻就像一根木头一样倒了下去。波洛跃上前扶住他,这才没让他全倒下去。
  “笨蛋!”他喊道,“这种想法.这么鲁莽地打开塞子!他没有注意到我是多么小心吗?先生—福克纳—是不是?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白兰地来?我看见起居室里有一个细颈酒瓶。”
  吉米匆匆去了,但等他回来的时候,多诺万已经坐起来,说他全没事了.还得听波洛的告诫,说嗅可能是毒品的东西时要小心是很必要的。
  “我想我得回家了,”多诺万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
  “如果这儿不需要我的话;我感到我有点站不住了。”
  “当然,”波洛说道,“那是最好的,福克纳先生,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回来。”
  他陪着多诺万走到门口,又继续朝前走了一段。他们在外面的楼梯平台站住了,谈了一会儿。当波洛最后回到公寓的时候,他发现吉米站在起居屋里,困惑地看着他周围的一切。
  “嗯,波洛先生,”他说道.“下面做什么?”
  “下面没事可做了.案子结了。”
  “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吉米瞪着他广就是你发现的那个小瓶子。”
  “正是,那只小瓶子。”
  吉米摇摇头:“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可以看出,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你对不利于约翰.弗雷瑟的证据是不满意的,不管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波洛轻声重复着,“如果真有其人的话,我会很惊讶的。”
  “我不明白。”
  “他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仔细标在手绢上的名字!”
  “还有那封信?”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是打印上去的?那么,为什么呢?我来告诉你。手写的字迹可能会认出来,而打印的字母比你想象的更容易查考.如果真的约翰.弗雷瑟写了那封信.那这两点对他是不会有吸引力的!不,信是故意写的.并且放在了死者的口袋里,让我们去发现.没有约翰.弗雷瑟这个人。”
  吉米看着他,露出探问的神色。
  “于是。”波洛继续道.“我又回到了最先我想到的那一点.你听我说过某些情况下屋里的某些东西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我举了三个例子.我实际上还可以举第四个—电灯开关,我的朋友。”
  吉米还是不解地盯着他看。波洛继续说道。
  “你的朋友多诺万没有定近窗户—他是把手放在桌上沾上血的!但我立刻问我自己—他为什么要把手放在桌上?他在黑暗的屋子里到处摸索什么?记住,我的朋友.电灯开关总是在同样的地方—在门边.当他进屋后.他为什么不立刻找到开关将灯打开呢?那是自然,正常的。据他所说,他想将厨房的灯打开,但打不开。然而当我试开关的时候,开关没坏.那么他是不是希望当时灯不亮呢?如果灯亮了,那你们两人就立刻都会明白你们走错了.因为也就没有理由再进这个房间了。”
  “你想说什么,波洛先生?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个。”
  波洛举起了一把耶尔门锁的钥匙。
  “是这套房间的钥匙吗?”
  “不,我的朋友,是上面那套房间的钥匙.帕特里夏小姐的钥匙.晚上多诺万.贝利先生从她的包里窃取的钥匙。”
  “但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这样他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绝对不受怀疑地进人这套房间。今晚在早一些的时候,他让通往电梯的门开着。”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钥匙?”
  波洛笑得更开心了:“我刚刚发现的—在我找的地方—多诺万先生的口袋里.你明白吗?我假装发现的那个小瓶子是个计策。多诺万先生上当了,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于是打开盖.嗅了一嗅。瓶子里装的是氯乙烷,一种很厉害的即时麻醉剂.他一两分钟的无知觉状态.正是我需要的.从他的口袋里我拿到了肯定在那儿的两件东西.这把钥匙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
  “尸体为什么藏在帘子后面.我当然就怀疑警督说的理由。是为了争取时间?不.还有另外的原因。于是我就想到了一件事情—邮件.我的朋友.晚上的邮件是九点半左右到.假设杀人者没有发现他希望的东西,但那件东西可能会和邮件一起来.很清楚.他得回来.但在女佣回来的时候,不能让她发现这个命案,要不然警察就会守住这套间.于是他将尸体藏在帘子后面.女佣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像往常一样把信件放在了桌上。”
  “信件?”
  “是的.是信件。”波洛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这是多诺万先生没有知觉的时候,我从他那儿得到的第二件东西。”他展示了信件上的姓名地址—一个打印的信封.是寄给欧内斯廷.格兰特夫人的.“但在我们看信的内容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件事。福克纳先生.你是不是爱上了帕特里夏小姐?”
  “我非常喜欢她—但我一直觉得我没有机会。”
  “你觉得她喜欢多诺万先生,是不是?也许是她开始喜欢上他了—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的朋友.你得让她忘掉—在她有麻烦的时候帮助她。”
  “麻烦?”吉米的声音很大。
  “是的,是麻烦。我们要尽一切努力.别把她牵涉进去,当然,完全这样做也不可能.你知道,她是别人作案的动机。”
  他撕开手中的信,一个附件掉了下来.附信很短,来自一个律师事务所。   亲爱的夫人,   您所附文件符合规则.国外婚姻的事实无法使之无效。                                 谨上   波洛将附件展开。这是多诺万.贝利和欧内斯廷.格兰特的结婚证书,签署的曰期是八年前。
  “噢.我的天啦!”吉米说道,“帕特说这名女子给了她一封信要见见她,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波洛点点头:“多诺万知道—今晚在去楼上的帕特里夏小姐的住房之前,他先到了他妻子这里—顺便提一句,一个奇怪的讽刺使得这位不幸的女人来到了这所她的情敌居住的公寓.他冷酷地杀了她,然后又逍遥了一晚.他的妻子一定告诉了他她已经把她的结婚证书寄给了律师,并且很快就会收到回信了.毫无疑间他自己曾试图使她相信他们的婚姻证件中有缺陷,因而从法律上讲,婚姻关系并不存立。”
  “整个晚上,他好像兴致很高.波洛先生,你没让他逃了吧?”吉米不寒而栗。
  “他逃不了,”波洛严肃地说,“你不用担心。”
  “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帕特,”吉米说道,“你不认为—她真的对我在意吗?”
  “我的朋友,那是你的事,”波洛柔声说道,“让她依赖你,并且让她忘掉这桩案子。我想你不会觉得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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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利茅斯快车上的谋杀案   皇家海军的亚历克。辛普森从牛顿艾博特的月台上走进普利茅斯快车的头等车厢。一个行李搬运工提着一件沉重的箱子跟着他。他正准备把它举上行李架,但这位年轻人拦住了他.“不—就放在座位上吧。我过会儿再放上去。这个给你。”
  “谢谢你,先生。”搬运工得到了不少小费,退了出去。所有的车门都砰砰地关上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只去普利茅斯,去托基的换车。下一站是普利茅斯。”然后,哨声响起,火车慢慢驶出了车站。
  车厢里只有辛普森中尉一个人。十二月的空气相当冷,他将窗户拉上。然后他茫然地吸吸鼻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味道!让他想起了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想起了在他腿上进行的手术。是的,氯仿。就是这个味道!他又把窗户放了下来,换到背朝机车头的那个座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斗,点燃了。有一阵,他坐在那儿没动弹,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最后他站起身来,打开箱子。拿出一些文件和杂志,然后又关上箱子,试图把它推到对面座位底下一却没有成功。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变得不耐烦起来,更加使劲地推,但还是只能进去一半。
  “见鬼!怎么进不去?”他嘟囔着,把箱子拖出来,俯身下去朝座位下面看……
  一会儿之后,一声尖叫刺破夜空,随着刹车警报索的紧急拉动,巨大的火车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我的朋友,”波洛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对这起普利茅斯快车上的谋杀案很感兴趣了。读读这个。”
  我拣起他从桌子那边扔过来的小条。小条很是简洁明了。                 亲爱的先生
  加能尽早给我打电话将不胜感激.
         谨此
                       埃比尼泽。   哈利戴这条子和案情之间有什么联系我不清楚,于是我不解地看着波洛.作为回答,他拿起报纸。大声读起来广昨晚有一个轰动的发现。一位返回普利茅斯的年轻海军军官在他车厢的座位下面发现了一具女尸,胸部被刺。这位军官立刻拉下警报索。于是火车停了下来。这名妇女。年约三十。打扮富丽,还没有验明身份。”“后来我们又有下文。‘在普利茅斯快车上发现的女尸身份查明,她是尊敬的鲁珀特。卡林顿夫人。’你现在明白了。我的朋友?要是你不明白的话。我就加一句—鲁珀特。卡林顿夫人在结婚之前名叫弗洛西。哈利戴,她就是哈利戴老人—美国钢铁大王—的女儿。”“于是他找你?太棒了!”“我过去为他做过一点事一一件债券持有人的事。还有一次,由于一次王室的盛大的访问活动我到了巴黎。我让人把弗洛西小姐指给我看。外观上她颇像一个引人注目的小个子寄宿生!她有可观的嫁妆!这引起了麻烦。她差点搞出不体面的风流韵事。”
  “怎么会那样?”“一个罗奇福伯爵。一个很不好的人物。你会说。一个大坏蛋。一个十足的冒险家,他知道怎么去讨一个年轻浪漫的女孩子的欢心。幸运的是。她父亲及时地听到了风声。便匆忙把她带回了美国。几年之后,我听说她结婚了。但我对她丈夫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嗯,”我说道,“这个鲁珀特。卡林顿阁下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个好小子。他在赛马场上几乎把自己的钱给花光了。我想哈利戴老人的钱来得正好。在我看来。对这样一个长相不错,彬彬有礼。而又无所顾忌的小流氓来说,要找到一个妻子是很难的!”“啊,可怜的小女人!她没有一个好的归宿!”“我想他立刻就让她很清楚地知道了是她的钱。而不是她的人吸引了他。我相信,他们很快就分道扬镳了。我最近听到谣传说他们肯定要正式分居。”“哈利戴老人也不是傻子。他会看紧他女儿的钱,不会让那些钱转人他人之手的。”
  “我想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我知道事实上鲁珀特阁下是相当窘迫的。”
  “啊哈!我搞不懂—”“你搞不懂什么?”“我的好朋友。别像那样猛烈抨击我。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兴趣。你陪我一块儿去看一看哈利戴先生吧。街角有一个出租汽车站。”几分钟之后,我们就疾驰到这位美国富豪在帕克街的豪宅。我们被带进了书房,一个体型又大又胖,长着敏锐的眼睛和很具挑衅性的下巴的人很快就过来了.“波洛先生吗?”哈利戴先生说,“我想我不需要告诉你我为什么找你吧。你已经在报上读到了,我不是那种浪费光阴,坐失良机的人。我碰巧听说你在伦敦。并且我记得你在那些轰动的事件当中干得都很漂亮。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一个名人的,我可以选择苏格兰场。但我也得有自己的人。钱不是目的。所有的钱都是为了我们女儿而挣的—现在她不在了。为了逮着该死的凶手。我愿意花掉我最后一分钱!你明白吗?现在就看你给我送货了。”
  波洛鞠了一躬.“先生,我在巴黎曾好几次见过您女儿,我也就更愿意接这个案子了。现在我要让你告诉我,她去普利茅斯途中的情况和其他一切你认为与该案有关的细节。”“好的,首先。”哈利戴回答说。“她不是去普利茅斯。她是去参加在埃文米德乡间邸宅—斯旺西伯爵夫人家中举行的一个招待会。她乘十二点十四分由帕丁顿发出的车离开伦敦。两点五十到达布里斯托尔—她得在那儿转车。当然,主要的是普利茅斯快车途经韦斯特伯里,根本就不到布里斯托尔。十二点十四分这列车中途不停直达布里斯托尔,之后要停靠韦斯顿、汤顿、埃克塞特和牛顿阿伯特。包厢里就我女儿一个人。她的座位一直定到布里斯托尔。她的女仆在下一节车厢的一个三等厢里。”“等一会儿,”波洛打断道,“谁管珠宝?您的女儿还是女仆?”“我女儿总是自己照料珠宝。用一个蓝色摩洛哥羊皮箱子装着。”“继续吧,先生。”
  “在布里斯托尔,女仆简。梅森拿起由她照管的女主人的梳妆包和外衣来到了弗洛西包厢的门前。让梅森特别惊讶的是。我女儿告诉梅森说她不在布里斯托尔下车,她还要继续赶路。她让梅森将行李拿下去放在行李寄存处,并梅森说可以在小吃部里喝点茶,但得在火车站等她,她会在下午乘坐上行火车回到布里斯托尔的。女仆虽说很是惊讶,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她将行李存在寄存处也喝了一些茶。但一列又一列的上行火车进站了。女主人就是没有露面。在最后一列火车到了之后,她将行李放在原处,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过夜。今天早上她在报上读到了这个惨案,于是就乘最早的一班火车回来了。”“没有什么可以说明为什么您女儿突然改变计划吗?”“嗯,是这样的,据简。梅森说。在布里斯托尔时,弗洛西的包厢里已不再是一个人。里面有一个男人站在另一端的窗户边看着窗外,她看不清他的脸。”
  “当然,火车是那种软卧列车,对吗?”“是的。”
  “过道在哪一边?”“在月台的那一边。我女儿和梅森说话的时候,站在过道里。”“在您心中没有疑问—对不起!”他站起身,小心地将有点歪的墨水台扶直。“请原谅。”他又坐下来继续说道,“看见歪的东西我的神经就受不了。奇怪,是不是?我是在说,先生。您心中没有疑问。认为这极可能的不期而遇是您女儿突然改变计划的原因。是吗?”“这好像是惟一讲得通的推测了。”“您不知道提到的这位先生可能会是谁吗?”这位百万富翁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答道,“不—我一点也不清楚。”
  “好了—关于尸体发现的经过?”“尸体是被一位年轻的海军军宫发现的,他立刻拉了警报。火车上有一个医生。他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她是先被氯仿麻醉,然后被杀死的。他个人认为她已经死了四小时左右。因此一定发生在离开布里斯托尔不久一极有可能是在布里斯托尔和韦斯顿之间,也有可能是在韦斯顿和汤顿之间。”
  “那珠宝箱呢?”“珠宝箱。波洛先生。不见了。”
  “还有一件事,先生。您女儿的财产—她死后会传给谁?”“弗洛西婚后不久就立下遗嘱,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丈夫。”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道:“我不妨告诉你,波洛先生。我认为我的女婿是个无法天天的流氓,因此。根据我的建议。我女儿正准备通过法律手段将自己解放出来--这不是难事。我将她的钱作好安排,这样她活着的时候。他不能碰这笔钱。但虽然他们这些年来一直分居。她却经常屈服于他对钱的要求。而不愿意将丑闻公开。然而,我是下定决心要结束这事。最后弗洛西同意了。我让我的律师进行诉讼。”
  “卡林顿先生在哪儿?”“在城里。我想昨天他去了乡下。但昨晚又回来了。”波洛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就这些了。先生。”“你想见一见女仆简。梅森吗?”“如果可以的话。”
  哈利戴按了一下铃。给了男仆一个简短的命令.几分钟之后,简。梅森进来了。这是一个容貌粗陋。却让人尊敬的妇女。她在悲剧打击下无动于衷,一副讷相。只有一个好仆人才可能这样.“请允许我问你一些问题。好吗?你的女主人。昨天早上出发之前,她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吗?没有很激动或很慌张吗?”“噢。不。先生!”“但在布里斯托尔的时候。她很不一样了,是吗?”“是的。先生,非常不安—那么紧张。好像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嗯,先生,就我能记得的,她说。‘梅森。我得改变计划。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是说,我不能在这儿下车了。我得继续走。将行李拿下去,放在行李寄存处,然后喝点茶,在车站等我。’“‘在这儿等您,夫人。是吗?’我问道.“‘是的,是的。不要离开车站。我会乘晚些时候的火车回来。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不会太晚。’“‘好的,夫人,’我说。我没有权利问问题,但我觉得这很奇怪。”“这不像你的主人。是吗?”“非常不像,先生。”
  “你怎么看?”“嗯,先生。我想是和包厢里的那位先生有关。她没有跟他说话。但她转过身去一两次好像是在问他她做得对不对。”“但你没看见那位先生的脸,是吗?”“是的,先生;他一直背冲着我。”“你能描述一下吗?”“他穿着一件浅鹿毛色的外套。戴着旅行帽。他很高很瘦。他后脑勺很黑。”
  “你不认识他。是吗?”“噢,不,我不认识。先生!”“他肯定不会是你的男主入卡林顿先生吗?”梅森着上去很是惊讶。
  “噢,我想不是的,先生!”“但你不肯定?”“身材有点像男主人。先生—但我一直不认为是他。我们很少看见他…我不能说不是他!”波洛从地毯上拣起一个别针。很是严肃地皱着眉头,然后他继续道:“有没有可能这个男人在你到包厢之前在布里斯托尔上的火车?”梅森陷入了沉思.“是的,先生,我想是可能的。我的车厢很挤。我出去花了一些时间—然后在月台上有一大群人。那也使我耽搁了一会儿。但那样的话,他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跟女主人说话。我想当然地认为他是从过道过来的。”
  “当然,那更有可能。”
  他停下来,仍皱着眉头。
  “您知道女主人的衣着吗。先生?”“报纸上有些细节。但我想让你证实一下。”“她戴着一顶白色狐狸皮无边女帽,先生。还有—个白色带点的面纱,穿着ˉ件蓝色起绒粗呢外套和裙子—那种蓝色他们叫做钢青色。”“嗯,很是惹眼。”“是的。”哈利戴先生说道,“贾普警督希望那能帮助我们确定案发地点。看到她的人都会记住她的。”
  “正是如此!”波洛转过脸说,“谢谢你,小姐。”女仆离开了屋子。
  “好!”波洛轻快地站起身来。“在这儿我只能做这些了—先生,我只是想让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一切!”“我已经这么做了。”“你肯定吗?”“绝对肯定。”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能接这个案子。”“为什么?”“因为你不坦率。”“我向你保证—”“不,你有些事没告诉我。”停了一会儿,哈利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的朋友.“我想这是你想要的,波洛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真是让我很恼火!”波洛笑了。打开那张纸。这是一封信。字迹很细,字体斜着。波洛大声地念出来:   亲爱的夫人:   盼望着与你再次见面,我不胜兴奋。自收到你的亲切回信之后。我实在按捺不住。我永远也不会忘掉在巴黎的那些曰子。你明天就要离开伦敦,这太残酷了。然而,不久。也许比你期盼的更早。我就会有幸再次见到一直占据我心灵的女士了。
  亲爱的夫人,请相信我最忠贞不渝的感情的保证。                             罗奇福之阿曼德   波洛将信递回给了哈利戴,并鞠了一躬。
  “我想。先生您不知道您女儿想跟罗奇福伯爵重温旧情。是吗?”“这太让我吃惊了!我在我女儿的手袋里发现了这封信。也许您知道。波洛先生,这个所谓的伯爵是一个最坏的冒险家。”波洛点点头。
  “但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这封信的存在的?”我的朋友笑了:“先生。我不知道。但只会追踪脚印并能识别烟灰对一个侦探来说是不够的。他也得是个好的心理学家!我知道您不喜欢也不相信您的女婿。您女儿死后受益的是他。女仆对那个神秘男子的描述和他很相像。但你对抓他并不热衷!为什么?当然你的怀疑在另一个方向。因此你有些东西没讲。”“你是对的,波洛先生。我一直认为是鲁珀特干的。直到我发现了这封信。这使我很不安。”“是的。伯爵说了‘不久,也许比你期盼的更早。’很显然他不想等到你听到他重新出现的风声。是不是他也从伦敦乘十二点十四分的火车,并且顺着过道到了您女儿的包厢?罗奇福伯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也是个子很高。皮肤浅黑!”这个百万富翁点点头.“好了,先生,再见。我想。苏格兰场有一个珠宝的清单吧?”“是的。我想如果您想见贾普警督的话。他现在在这儿。”贾普是我们的一个老朋友。他对波洛打招呼的时候很是亲切,其中还带着些轻蔑。
  “你好吗,先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恶意。尽管我们看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您的脑袋瓜怎么样?还那么厉害吗?”波洛满面笑容,“它还在工作,我的好贾普,毫无疑问!”“那就好了。认为是鲁珀特阁下,还是一个窃贼?当然我们正在监视所有常规地方。如果珠宝被销赃的话,我们会知道的。当然无论是谁干的。都不会仅仅把那些珠宝留着来欣赏它们的光泽。不会的!我正在调查鲁珀特。卡林顿昨天在什么地方。好像有些神秘。我正让一个人监视他。”
  “很是谨慎,但也许是晚了一天。”波洛轻声建议道.“你总在开玩笑。波洛先生。好了,我要去帕丁顿。布里斯托尔、韦斯顿、汤顿,那是我的规定值巡的路线。再见。”“你令晚会过来看我。告诉我结果的,是不是?”“当然,如果我回来的话。”
  “好警督相信运动中的事情。”在我们的朋友离开的时候,波洛喃喃道,“他到处走;他测量脚印;他搜集泥巴和烟灰!他特别忙!他热情高涨!要是我跟他提起心理学的话,你知道他会做什么,我的朋友?他会笑的!他会对自己说,可怜的老波洛!他年纪大了!他己经老朽了!贾普是‘敲门的年轻一代’。毫无疑问!他们忙着敲门,以致没有注意到门是开着的!”“你准备怎么做?”“因为我们有自由处理权。我要花三便士给里茨饭店打一个电话—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伯爵正呆在那里。在那之后—因为我的脚有些湿。我己经两次打喷嚏了—我得回我的房间。在酒精灯上给自己做汤药!”第二天早上我又一次见到波洛。我看到他正静静地享用早餐.“有什么事吗?”我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没有。”
  “但贾普呢?”“我没见过他。”“伯爵呢?”“他前天离开了里茨饭店。”
  “谋杀的那一天?”“是的。”“那就齐了!鲁珀特。卡林顿被证明无罪了。”
  “因为罗奇福伯爵离开了里茨饭店?你走得太快了,我的朋友。”“不管怎么说,得跟踪他,并把他逮捕!但他的动机会是什么呢?”“价值十万美元的珠宝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很好的动机。不,我心里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不仅仅偷了珠宝?她不会起诉的。”
  “为什么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我的朋友。她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因此她会默默地承受损失的。而且这个伯爵,在女人问题上是个特别好的心理学家—因此他才会成功多次—他会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而另一方面,如果鲁珀特。卡林顿杀了她的话。为什么要拿走珠宝,这是致命的、说明他与此案有牵连的证据。”
  “作为一个幌子。”“也许你是对的,我的朋友。啊,贾普来了!我听得出他的敲门声。”这位警督满面笑容,心情很好。
  “早上好,波洛。刚回来。我干了一些漂亮工作!你怎么样?”“我。我刚整理好头绪。”波洛静静地回答道。
  贾普开心地笑了.“老伙计年纪大了,”他轻声对我说。“那对我们年轻人来说这可不行。”他大声道.“遗憾吗?”波洛问道。
  “好了,你想听听我都干了些什么吗?”“你让我猜一猜,好不好?你在韦斯顿和汤顿之间的铁道线边上找到了作案的刀子。你找到了那个在韦斯顿与卡林顿夫人说过话的卖报男孩!”贾普的下巴拉了下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别告诉我说全是因为你那功能强大的脑瓜!”“我很高兴你第一次承认它功能强大!告诉我,她有没有给那个卖报男孩一先令?”“不。是半克朗!”贾普原来的脾气又回来了。他咧着嘴笑道。“真奢侈,这些富裕的美国人!”“结果这个男孩没有忘记她?”“他不会的。半克朗不是每天都能得到的。她跟他打了招呼并买了两本杂志。有一本封面有一个女孩穿着蓝色衣服。‘那和我很般配。’她说。噢。他清楚地记得她。好了,那对我来说足够了。根据医生的证据。案发地点一定是在汤顿之前。我想他们会立刻将刀扔掉。于是我沿着铁路线找那把刀。没有问题。就在那段路边找到了。在汤顿的时候,我就我们的嫌疑犯询问了一些人。但当然那是个大站,他们不大可能注意到他。他极有可能乘晚些的火车回到了伦敦。”波洛点点头:“很有可能。”“但我回来之前发现了另一则消息。他们正在转移珠宝。没有疑问!那只大的翡翠已经在昨晚被典当了—被一个坏种典当了。你知道是谁吗?”“我不知道—只不过他个子很矮。”
  贾普眼睛瞪得大大的:“是的,你说对了。他够矮的。是雷德。纳基。”“雷德。纳基是谁?”“一个特别精明的珠宝窃贼。先生。而且谋杀也干得出来的。经常和一个女人—格雷西。基德合作。但这一次她好像没有卷人—除非她带着赃物去了荷兰。”
  “你们逮捕纳基了吗?”“当然。但提醒你一下。我们要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和卡林顿夫人一起坐火车的男人。他是计划这一切的人。没错。但纳基不愿意告发他的朋友。”
  我注意到波洛的眼睛变得很绿。
  “我想,”他轻声说道,“我可以为你们找到纳基的朋友。毫无疑问。”
  “又是你的一个小主意。是不是?”贾普目不转睛地看着波洛,“有时候你设法送货还真不赖,你年纪这么大了。当然是难得的好运气。”
  “也许,也许,”我的朋友喃喃道,“黑斯廷斯,我的帽子。还有刷子。哦!要是还下雨的话。还有我的高统橡皮套鞋!我们不能浪费了汤药的功效。再见!贾普!”“祝你好运,波洛。”
  我们刚看到一辆出租车,波洛就把它叫住了。并且让司机开到帕克街.当我们在哈利戴家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他灵巧地下了车。给司机付了钱,然后按门铃。他对开门的男仆低声要求了一下。我们就立刻被带到了楼上。我们走到屋子顶层,被带进了一个整洁的小卧室.波洛的眼睛扫过房间,目光落在一个小小的黑色箱子上。他在箱子前面跪下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标签,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捻线.“问哈利戴先生能不能上来到我这儿来。”他转身对男仆说.男仆走了。他熟练地轻轻摆弄着箱子的锁。一会儿。锁开了。他将箱盖打开。他飞快地在里面的衣服中翻找。将它们扔到地板上.楼梯上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哈利戴进了屋子。
  “你究竟在这儿干什么?”他瞪着眼。问道.“先生。我在找这个。”波洛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艳蓝色起绒粗呢外套和裙子,还有一顶白色狐狸皮无边女帽.“你拿我的箱子干什么?”我转过身来看见女仆简。梅森进了屋.“黑斯廷斯,请你关上门。谢谢你。是的,并且背靠着门站着。好了。哈利戴先生,让我将格雷西。基德介绍给您,或者简。梅森,她很快就会在贾普警督的好心陪同下和她的同谋雷德。纳基会合了。”
  波洛挥了挥手,不以为然。“这简单极了!”他又自己吃了些鱼子酱。
  “是女仆坚持要告诉我她的女主人穿的衣服首先引起了我的注意。为什么她要这么着急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衣服上呢?我考虑只有女仆一个人说在布里斯托尔包厢里有一个神秘男人。就医生的证据而言,卡林顿夫人也许在到达布里斯托尔之前就被杀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仆就一定是同谋。如果她是同谋的话,她就不会希望这一点仅仅只有她的证据。卡林顿夫人穿的衣服很引人注目。女仆一般来说在她的女主人穿什么衣服上有很多选择。如果,在布里斯托尔之后,有人看见一个穿着鲜艳蓝色外套和裙子的女士和一顶毛皮无边女帽,他肯定会发誓他见过卡林顿夫人的.“我开始重现案情,女仆会给自己提供相同的衣服。她和她的同谋在伦敦和布里斯托尔之间用氯仿将卡林顿夫人麻醉并将她捅死。也许是利用了一个隧道。她的尸体被推进座位下面,女仆就扮演了她。在韦斯顿的时候,她一定得让人注意到她,怎么办?极有可能,会选中一个卖报男孩。她通过给他一大笔小费以保证让他记住她。她还通过对一本杂志的评论将他的注意力引到她的衣服上。离开韦斯顿之后,她将刀扔出了窗外以表示可能的案发地点,然后换了衣服,或者在上面罩上一件雨衣。在汤顿,她下了火车,尽快回到了布里斯托尔,在那儿她的同谋将行李放在了行李寄存处。他将票据交给她,然后自己回到了伦敦。她在月台上等着。演出她该演的一幕,去了一个旅馆过夜,然后早上回到了伦敦,完全像她所说的那样。当贾普考察回来后,他证实了我的推理。他还告诉我一个有名的窃贼正在转移珠宝。我就知道不管是谁,事情一定跟筒。梅森所描述的完全不同。当我听说那是雷德。纳基,总和格雷西。基德合作时,好了,我就知道在哪儿能找到这个同谋。”“那伯爵呢?”“我越想,就越发相信他和本案无关。那位先生很在乎自己,他不会冒险杀人的。杀人跟他的性格不一致。”
  “好了,波洛先生,”哈利戴说道,“我欠你很多。午饭后我写的支票也没法偿还这一切。”
  波洛谦虚地笑了,对我小声说道:“好贾普。他会得到官方荣誉的,这没有疑问。但虽然他抓住了格雷西。基德。我想我。就像美国人所说的,又惹他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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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克力盒谜案   这是一个暴风雨之夜。外面,狂风在号叫着,很是吓人,骤雨一阵阵敲打在窗户上.波洛和我面对璧炉坐着。我们的腿仲向烧得旺旺的火焰。在我们之间是一张小桌子。在我这边放着一些精心调制的棕榈酒,在波洛那边是一杯稠稠的、香昧浓郁的巧克力。那巧克力给我一百英镑我也不会喝的,波洛一边小口地抿着粉红色瓷杯里的稠稠的棕色的东西,一边满足地发着感叹.“多美好的生活啊!”他喃喃道。
  “是的。一个不错的旧世界,”我表示赞同,“我有一份工作。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你,著名的—”“噢,我的朋友!”波洛抗议道.“但,你是这样的。而且确实是这样的!当我回想起你那一连串的成功时,我感到很是惊讶。我相信你不知道失败是什么!”“谁要是能够这么说的话。他一定是个滑稽古怪的人。”“不,但正经说来,你有没有失败过?”“无数次,我的朋友。你会怎样?好运气,它不可能总在你一边。有几次是让我插手的时候太晚了。另一个人,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先到了现场。还有两次是眼看要成功时我病倒了。一个人得历经沧桑。我的朋友。”“我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我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曾经因为你自己的错误,而对案子完全一筹莫展。”
  “啊。我明白了!你是问我是不是曾经让自己成了头号傻瓜,就像你在这儿说的那样,是不是,有一次,我的朋友一”他的脸上慢慢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是的,有一次我犯了傻。”他突然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听我说。我的朋友。我知道。你把我的小小成功都记录了下来。你得在上面再加上一个故事。一个失败的故事,”他俯身向前。往火上加了一根柴火。在挂在壁炉边的抹布上仔细地擦了手,然后,往回靠在椅背上,开始了他的故事.我给你讲的这个事是很多年前发生在比利时的。那时候法国的教会和国家之间正进行着可怕的斗争。保罗。戴鲁拉德先生是法国一位有声望的副部长。一个部长职位在等着他,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是反天主教的政党中的最坚定不移的一派,如果他掌权的话,他肯定会面临激烈的反对。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个特别的人。尽管他不喝酒也不抽烟。他在其他方面却没有那么多的道德原则。你明白。这就是女人—永远是女人.他早些年与一个布鲁塞尔的年轻女士结了婚,她给他带来了很多嫁妆。无疑这钱对他的事业有所帮助。因为他的家境不很富裕,虽然在另一方面如果他愿意的话,他有权叫他自己男爵先生。结婚后他们没有小孩,两年后他妻子死了—摔下楼梯的结果。在她留给他的遗产中有一幢在布鲁塞尔路易丝大街的房子。他的突然死亡就发生在这幢房子里。这件事正好和他将要继任的那位部长的辞职发生在同一时间。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他长长的生平简介。他的突然死亡发生在晚饭之后。原因被认为是心脏病突发。
  大约三天之后,我刚开始休假,我在我的住处接待了一位来访者—一位女士,面纱裹得严严实实,但看得出来很年轻;我立刻看出她是一个非常文雅的年轻女人。
  “你是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吗?”她轻声问道,声音甜甜的.我鞠了一躬。
  “探案部门的吗?”我又鞠了一躬。“请坐,小姐。”我说道。
  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揭开面纱。她的脸虽然有泪痕,仍很迷人,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好像极度地不安。
  “先生,”她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在休假,因此你就有时间进行私下调查。您知道我不想让警察插手。”
  我摇摇头:“我想您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小姐。即使是在休假,我还是警察。”
  她俯身向前:“听好,先生。我让您做的是去调查。您完全可以将您的调查结果报告给警方。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话。我们是需要法律工具的。”
  这句话使这事情况有些不一样了。于是我也就听候她的吩咐,不再罗嗦了。
  她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谢谢您。先生。我让您调查的是保罗。戴鲁拉德先生的死亡。”“您说什么?”我叫起来,很是惊讶.“先生,我没有什么依据—只有我一个女人的直觉。但我确信—确信,我告诉您戴鲁拉德先生不是自然死亡!”“但毫无疑问、医生们—”“医生可能会错。他是那佯健康。那样强壮。啊。波洛先生,我请求您帮助我—”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神志失常了。她甚至会向我下跪。我尽力安慰她。
  “我会帮你的,小姐。我几乎敢肯定你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们会搞清楚的。首先,我要让你给我描述一下这幢房子里的其他人。”“当然,有仆人珍妮特,费利斯和厨子丹尼斯。她们在那儿好多年了;其他人都是朴素的农村姑娘。还有弗朗索瓦,但他也是一个年纪很大的仆人。然后还有戴鲁拉德先生的母亲和我自己。我的名字是维吉妮。梅斯纳德。我是死去的戴鲁拉德夫人的可怜的表妹。我到这家已经三年多了。家里人我讲完了。家里还有两个客人。”“他们是谁?”“德。圣。阿拉德先生。戴鲁拉德先生在法国的邻居。还有一位英国朋友,约翰。威尔逊先生。”“他们还和你们住在一起吗?”“威尔逊先生还在,但德。圣。阿拉德先生昨天走了。”
  “你的计划是什么?梅斯纳德小姐。”
  “如果您半小时之后能够去的话,我就编些你去的理由。我最好说您跟新闻界有些联系。我就说您从巴黎来。从德。圣。阿拉德先生那儿带了一封介绍信。戴鲁拉德夫人身体很弱,不会对细节注意的。”凭着小姐巧妙的借口,我进了这幢房子,见到了已故副部长的母亲。她很威严,很有贵族派头,尽管身体很虚弱。和她谈了一会儿之后,我就可以自由出人这幢房子了.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你是否能够想象出我的任务是多么的艰难?这是一个三天前死去的男人。如果是谋杀的话,只会有一种可能性—毒杀!我没有机会见到尸体。没有检查或者分析用毒工具的可能,没有可以考虑的线索,对的错的线索都没有。这个人是被下毒而致死的吗?还是自然死亡?我,赫尔克里。波洛,没有什么可能帮我的。首先,我找了家仆。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再现了那晚的情况。我特别注意了晚餐的食品以及上菜的方法。汤是戴鲁拉德先生自己从-个大盖碗里舀的。接着是肉排,然后是一只鸡。最后,是一个果碟。所有的都放在了桌上,由先生自己取用的。咖啡是用一个大壶放到餐桌上的。我的朋友,没有什么可能只毒死一个人。而其他人却平安无事的东西!晚饭后戴鲁拉德夫入由维吉妮小姐陪着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里。三个男子去了戴鲁拉德先生的书房。在这儿他们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突然。一点迹象也没有,副部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德。圣。阿拉德先生冲了出去叫弗朗索瓦立刻去叫医生。他说那无疑是中风。但等医生来了,病人已经没救了。
  维吉妮小姐把我介绍给了约翰。威尔逊先生。他以十分典型的英国人而著称,中等年纪,身材魁梧。他说起法语来带着浓重的英国腔调。也跟这种说法非常一致。
  “戴鲁拉德脸色很好,然后就倒下了。”
  在那儿再也找不出其他线索了。接着我就去了案发现场—书房,在我的要求下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到目前为止,没有证据可以支持梅斯纳德小姐的理论。我只能认为那是她的一个错觉。很显然她对死者有一种很浪漫的情愫。这使得她不能正确地看待这个案子。尽管如此,我仔细地搜查了书房。有可能在死者的椅子上安放了一个皮下注射针头,这样就可以进行致死剂量的注射。那由此引起的微小刺痕是可能注意不到的。但我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用来支持这个理论。我扑倒在椅子上,一副绝望的样子。
  “好了。我放弃了!”我大声说道。“什么地方也没有线索!一切都完全正常。”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旁边桌上的一个大的巧克力盒上。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也许不是戴鲁拉德先生死亡的线索,但至少这不正常。我打开盖子。盒子里满满的,没有碰过,一块巧克力也不少一但这却使得引起我注意的那种怪异的现象更加明显。因为。你知道,盒子本身是粉色的。而盖子却是蓝色的。躇,人们经常见到粉色盒子上有一个蓝色丝带,或反之亦然,但盒子是一种颜色。盖子又是另一种颜色—不,无疑—这绝不可能。
  我那时还不知道这件小事会对我有用。但我下决心要调查一番,因为它不寻常。我按铃叫弗朗索瓦来,问他他的已故主人是否喜好甜食。他的嘴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特别喜好,先生。他屋里总得有一盒巧克力。您知道,他什么酒也不喝。”
  “但这盒没有碰过呀?”我打开盖子让他看.“对不起,先生,但这是他死去的那天买的一盒新的,另一盒差不多没有了。”“那么说,另一盒是在他死的那天吃完的。”我慢慢说道.“是的,先生,早上我看它空了就把它扔了。”“戴鲁拉德先生是不是每天什么时候都吃甜食?”“一般是在晚饭以后,先生。”
  我开始觉得有些眉目了.“弗朗索瓦,”我说道,“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如果有必要的话,先生。”
  “好!我是为警方工作的。你能不能把另一个盒子给我找来?”“没问题,先生。它会在垃圾箱里的。”他走了.一会儿之后他带着一个满是灰尘的东西回来了。它跟我拿的盒子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盒子是蓝色的。而盖子是粉色的。我谢了索朗索瓦,又一次让他小心一点,随即就离开了位于路易丝大街的这幢房子.接着我拜访了给戴鲁拉德先生医治的医生。跟他打交道很不容易,他将自己牢牢固守在高深的学术术语之中,但我想他并没有他所希望的那样对这个案子很有把握.“有很多这样奇怪的事情,”在我设法让他打消了一些疑虑之后。他说道。“突然一阵暴怒。一种激烈的情绪一在饱餐一通之后一然后。随着愤怒的爆发,血冲上了头。于是—嘘!完了!”“但戴鲁拉德先生没有激烈的情绪啊。”
  “没有?我确信他和德。圣。阿拉德一直在进行激烈的争论。”
  “为什么会是他?”“这很明显!”医生耸耸肩,“德。圣。阿拉德先生不是一个最狂热的天主教徒吗?他们的友谊就是被教会和国家的问题给毁了。每天都进行讨论。对德。圣。阿拉德来说,戴鲁拉德几乎就是一个反对基督教的人。”这是出乎意料的。这引起了我的深思.“还有一个问题,医生,有没有可能将致死剂量的毒药放在巧克力里?”“我想这是可能的,”医生慢慢说道,“如果没有蒸发的话,纯氢氰酸就可以,一粒小药丸可能不注意就会吞下去—但这好像是个不太可能的假设。一个装满吗啡和士的宁的巧克力—”他做了一个鬼脸,“你明白,波洛先生—咬一口就足够了!这个不小心的人不会拘礼的。”
  “谢谢你。医生先生。”我告辞了。接着我查访了药店,尤其是路易丝大街附近的药店。为警方工作是不错的。我没费力就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只有一处曾为这幢房子的住户提供了毒药。这是给戴鲁拉德夫人的一种阿托品硫酸盐眠药水。阿托品是一种烈性毒药,我高兴了一阵,但阿托品中毒的症状和尸碱中毒是相似的,而和我正在研究的那些情况不一样。此外。药方也不是新开的。很多年来戴鲁拉德夫人两只眼睛一直患有白内障.我很沮丧。转身正准备定,这时药剂师把我叫了回去.“等一会儿,波洛先生。我记得,拿来那处方的女孩,她说得去英国人的药店来着。你可以去那儿问一问。”
  我去问了。又一次亮出了我的官方身份,得到了我需要的信息。在戴鲁拉德先生死去的前一天,他们给约翰。威尔逊先生的一个处方配了药。也谈不上配药,那些药只是三硝基小药丸。我问我是否能看一下。他给我看了,我的心跳加速了一因为这些小药丸和巧克力的颜色完全相同.“这是毒药吗?”我问道。
  “不,先生。”“您能把它的药效给我说一说吗?”“它降血压.-些心脏病得服这种药—比如心绞痛.它减轻血管压力。在动脉硬化中—”我打断了他:“确实,你拉拉杂杂的话我搞不明白。它能引起脸红吗?”“当然。”“假设我吃了十片一或二十片这些小药片,会怎样呢?”“我建议你别试。”他干巴巴地回答道。
  “可你说它不是毒药?”“很多能杀人的东西都不叫毒药。”他像刚才一样回答离开药店的时候,我很高兴。事情终于有点起色了,我现在知道约翰。威尔逊有杀人的手段—但他的动机呢,他来比利时是做生意。在戴鲁拉德先生家留宿,他和他并不太熟。很明显,戴鲁拉德的死无论如何也不能使他获益。再者,通过在英国的查访我发现他患心绞痛己经有些年头了。因此他完全有理由拥有那些药片。然而,我确信有人走到巧克力盒旁。一开始错误地打开了整盒,并且将最后一块巧克力掏空,而在其中尽可能多地塞进了三硝基小药九。那些巧克力挺大。我肯定里面能塞的药片大约在二十到三十片之间。但是谁干的呢?房里有两个客人。约翰。威尔逊有手段,德。圣。阿拉德有动机。请记住,他是个狂热分子,而且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宗教狂。他会不会通过什么手段得到了约翰。威尔逊的三硝基药呢?我心里又有了一个小主意。啊,你总笑话我的小主意,为什么威尔逊的药九会用完了呢,他肯定可以从英国带足够的药来。我又一次去了在路易丝大街的那幢房子。威尔逊不在,但我见到了为他整理房间的女佣费利斯。我立刻问她前段时间威尔逊先生脸盆架上是不是丢了一个瓶子。女佣急切回答说那是真的。她,费利斯,因为这个受到了责备。很明显这位英国绅士认为她打碎了瓶子,但不想那么说。可她甚至连碰都没碰过。毫无疑问,是珍妮特干的—她总去她不该去的地方乱转—她还在滔滔不绝,我安慰了她几句,就离开了。现在我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剩下的就是去证明这个案子了.我感到这是不容易的。我可以肯定是德。圣。阿拉德从约翰。威尔逊的脸盆架上拿定了那瓶三硝基药丸,但要说服别人,我得拿出证据。而我什么也拿不出来!你还记得我们在斯泰尔斯案子时碰到的困难吗?那一次。那一次找到对杀人犯不利的证据的最后一个环节花了我很长时间.我要求见一下梅斯纳德小姐。她立刻来了。我跟她要德。圣。阿拉德先生的住扯。忧虑在她的脸上浮现。
  “你为什么要他的住址呢,先生?”“小姐,有这个必要。”她满腹狐疑—忧心仲仲。“他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他是一个思想不在这个世界的人。他不会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的。”“可能是这样的,小姐。然而、他是戴鲁拉德先生的一个老朋友。也许他能告诉我一些事情一过去的一些事情—过去的怨恨—过去的风流韵事。”
  这个女孩脸红了,咬着嘴唇道,“随您的便—但—但我肯定我错了。您真好,能同意我的要求,但那时我很不安一几乎精神错乱了。我现在明白了没有什么谜需要解。别管了。我请求您,先生。”
  我盯着她.“小姐。”我说,“有时候让一只狗找到线索是不容易的。但它一旦发现了。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它丢下这个线索!当然那得是只好狗!而我,小姐,我。赫尔克里。波洛就是一条很好的狗。”
  她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一会儿之后带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回来了。我离开这幢房子。弗朗索瓦在外面等我。他焦虑地望着我。
  “没消息吗,先生?”“还没有。我的朋友。”“啊!可怜的戴鲁拉德先生!”他叹息道,“我跟他的想法也是一样。我不喜欢神职人员。我在屋里不会这么说的。女人们都特别虔诚—也许是一件好事。夫人太虔诚了—维吉妮也是这样的。”维吉妮小姐?她“太虔诚了”吗?想到第一天我见到的那激动的满是泪痕的脸。我感到惊讶.得到了德。圣。阿拉德先生的住址,我没有浪费时间。我到了他位于阿登省的住宅的邻近地区。但几天之后,我才找到进人那幢房子的借口。最后我进去了一你看怎么样-作为一个管道工,我的朋友!把他卧室里简单的管道漏气修好是一会儿的事情。我走开去拿工具,特意选了一个只会有我-个人的时候带着工具回来。我在找什么呢?我也不知道。需要的东西,我想我是没有机会找到的。他绝不会冒险留着它的。
  尽管这样。当我发现脸盆架上的小柜子锁着的时候,我禁不住诱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锁很容易就撬开了。门开了。里面全是旧瓶子。我颤抖的手将它们一个个拿起来。突然,我叫了一声。你想想,我的朋友,我手里抓着一个小瓶,上面有英国药剂师的标签。上面有字:“三硝基药丸,需要时服用一粒。约翰。威尔逊先生。”
  我控制住我的情绪,关上柜子,将瓶子塞进口袋。继续修漏气管道!一个人得有条理。然后,我离开了他的住宅,尽快乘火车回到我自己的国家。当天晚上我就回到了布鲁塞尔。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给局长写报告,这时我收到一封短信。信是戴鲁拉德老夫人写的,叫我尽快去路易丝大街的房子.弗朗索瓦给我开了门。
  “男爵夫人正在等您。”他将我领到她的住处。她威严地坐在一张大沙发上。没见到维吉妮小姐.“波洛先生,”老夫人说道。“我刚听说你是假装的,你是一个警察。”“是这样的,夫人。”“你来这儿是调查我儿子死的情况的?”我再次答道:“是这样的,夫人。”“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取得的进展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有些犹豫。
  “首先我想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夫人?”“从一个再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儿得知的。”她的话。以及她说话时那沉思的样子。使我的心一阵发冷。我说不出话来。
  “因此。先生。我急切地请求你告诉我你的调查究竟有什么进展。”“夫人。我的调查结束了。”“我的儿子?”“是被人谋杀的。”
  “你知道是谁吗?”“是的,夫人。”“那是谁呢?”“德。圣。阿拉德先生。”“你错了。德。圣。阿拉德先生是犯不了这个罪的。”“我手上有证据。”“我再次请求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这一次我照办了,将我发现事实真相的每一步都讲了一遍。她认真地听着,最后。她点了点头.“是的。是的。都像你说的那样,但有一件不对。不是德。圣。阿拉德先生杀了我儿子。而是我。他的母亲。”
  我瞪着她。她继续轻轻地点着头。
  “我叫你来是对的。维吉妮在去修道院之前将她做的事告诉了我,这是天意啊。听着,波洛先生!我的儿子是个罪恶之人。他迫害教会,他的生活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他不仅自己道德败坏,而且还让别人跟他一样。但还有比这更糟的。一天早上当我从我房间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儿媳正站在楼梯顶部。她在读着一封信。我看见我儿子偷偷走到她后面。猛地推了一下,她就摔下去了,头撞在大理石楼梯上。当他们将她抱起来时,她已经死了。我的儿子是个杀人犯,而只有我。他的妈妈,知道这一点。”
  她闭上眼睛呆了-会儿。“先生,你无法想象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怎么办?向警察告发他?我做不到。这是我的责任,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外,他们会相信我吗?我的视力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退化—他们会说我错了。我没有声张,但我的良心不安。我不声张就使我也成了一个杀人犯。我儿子继承了他妻子的钱。他就像绿色的月桂树处于全盛期。现在他就要当上部长了。他对教会的迫害会变本加厉的。还有维吉妮。她,可怜的孩子,很漂亮。天生很虔诚。被他迷住了。他对女人有一种奇怪的可怕的力量。我眼看着它过来了,但我无力阻止它。他不想和她结婚。而她准备为他献出一切的时候到了。“那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给了他生命,我对他负有责任。他毁了一个女人的身体,现在他又要毁另一个女人的心!我去了威尔逊先生的房间,拿了那瓶药丸。有一次他曾笑着说里面的药足够杀一个人了!我走进书房。打开了那一直放在桌上的大盒巧克力。我错误地打开了一盒新的。另一盒也在桌上。里面只有一粒巧克力。这就简单了,除了我儿子和维吉妮,没有人吃巧克力。那晚我会让她陪着我的。一切就按我计划的那样发生了—”她停了下来,眼睛闭上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了.“波洛先生。我在你手里。他们告诉我。我日子不多了。我愿意在上帝面前对我的行为负责。我在人世间也得为这事负责吗?”我犹豫了。“但那只空瓶子。夫人。”为拖延时间,我说道。“它怎么会在德。圣。阿拉德先生那儿呢?”“当他来和我说再见的时候。先生,我将他悄悄塞进了他的口袋。我不知道怎么弄掉它。我年迈体弱。没人帮助,走动不了。在我的房间里发现空瓶子会引起怀疑的。你明白。先生—”她直起身—“我不是想让人怀疑德。圣。阿拉德先生!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想他的仆人会发现一个空瓶子。肯定会把它扔掉的。”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夫人。”我说道。
  “你的决定呢。先生?”她的声音很坚定。头昂得高高的。
  我站起来。
  “夫人。”我说道,“我有幸和您说再见。我进行了调查,但失败了!这件事就此了断。”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静静说道:“一周后她就死了。维吉妮小姐的修女见习期满后。如期成为修女。我的朋友,故事就是这样的。找得承认在这件事里我没做好。”
  “但那也很难说是个失败。”我劝他道:“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怎么想呢?”“啊,真见鬼。我的朋友,”波洛喊道,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你没看出来吗?但我可是个大白痴!我的脑子根本就不灵了。线索实际上一直在我手里。”“什么线索?”“那个巧克力盒子!你看不出来吗?视力好的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吗?我知道戴鲁拉德夫人患有白内障。这家里只有一个人视力是如此之槽。以致看不清应该盖哪个盖子。是巧克力盒子让我有了些眉目。然而一直到最后我却没有看出它真正的意义!“此外我的心理也不对。要是德。圣。阿拉德是罪犯的话。他绝不会保留那个会证明他有罪的瓶子。找到它证明了他是清白的。我已经从维吉妮小姐那儿得知他有些心不在焉。我跟你所讲的是个很可悲的事情∶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了这个故事。你明白。这事儿我干得不漂亮!一位老夫人以这么简单、这么聪明的方式犯了罪,而我却完全被欺骗了。见鬼!往事不堪回首!忘了它吧,不—记住它,任何时候。如果你认为我变得自负了,你就……不过我不太可能会自负,但也许会出现自负的。”我忍着没笑出来.“好了,我的朋友,那么你就对我说‘巧克力盒子’。同意吗?”“一言为定!”“毕竟,”波洛沉思道,“这是个经历!我,无疑是欧洲目前最聪明的人,是能够宽宏大量的。”“巧克力盒子。”我轻声道。
  “你说什么。我的朋友?”看着他俯身向前。露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我的心砰地一下。在他手下。我的日子总是不好过。但我。虽然不是欧洲最聪明的人,也是能够宽宏大量的!“没什么。”我撒了谎,又点燃一支烟,暗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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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梅热勒遗产   和波洛一道,我调查了很多奇怪的案子,但在我看来,没有一件可以比得上那校让我们很多年以后都感兴趣的、由一系列事件构成的案子。当时波洛解决了最后一个问题而结束了这个由一系列事件构成的案子。
  勒梅热勒家族的历史第一次引起我们的注意是在战争期间的一个晚上。波洛和我刚刚又一次走到一起,继续我们以前在比利时时的友谊。他一直在替国防部处理一些小事——而且处理得令他们特别满意。我们在卡尔顿饭店和一位高级将领吃饭。他在席间对洛波很是赞赏。这位高级将领得匆匆离去去赶赴与别人的一个约会。我们在离开之前,颇为悠闲自在地享用了我们的咖啡。
  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转过身来我看见了文森特·勒梅热勒上尉,一个我在法国结识的年轻人。他和一位年纪较长的人在一起,他们很相像,表明他们是一家人。事实也是这样的,文森特把他介绍给我们的时候,我们知道他是雨果·勒梅热勒先生,我的年轻朋友的叔叔。
  我对勒梅热勒上尉说不上特别了解,但他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有些爱幻想。我记得他属于一个古老封闭的家族,宗教改革之前就在诺森伯兰郡拥有一宗地产。波洛和我没什么急事,在那个年轻人的邀请下,我们就和这两个朋友一块儿坐下,海阔天空很是惬意地聊起来。年长的那位勒梅热勒大约四十岁,他弯着腰的样子有点像一个学者;好像他目前正为政府进行一些化学研究工作。
  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一位黑黑的高个子年轻男子大步走到桌边,很明显他心情很不安,很痛苦。
  “感谢上帝,我终于找到你们两个了!”他喊道。
  “怎么啦?罗杰!”“文森特,你爸爸,摔得很惨。小马。”当他把文森特拽到一边时,其余的就听不见了。
  几分钟之后,我们的两个朋友已经匆匆走了。文森特·勒梅热勒的爸爸在想骑一匹小马的时候发生了一起严重事故,可能活不到明天早晨了。文森特脸色变得惨白,好像被这消息打懵了。我有些惊讶——因为在法国的时候曾听他在这方面谈过一些,那时我以为他和他爸爸关系不是太好,因此他表现出来的孝顺之情现在着实让我吃惊了一番。
  那个黑黑的年轻人。经他自我介绍,他是我朋友的一个堂弟,名叫罗杰·勒梅热勒。他留在了后边,我们三人一起走出了饭店。
  “这事真奇怪,”这位年轻人说道,“这也许会让波洛先生感兴趣。你知道,我听说过你,波洛先生——从希金森那里。(希金森是我们那位高级将领朋友。)他说你心理学方面是大腕。”
  “是的,我研究心理学。”我的朋友谨慎地承认了。
  “你看见我的表哥的脸色了吗?他是绝对惊呆了,是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诅咒!你想知道吗?”“你要是能给我讲一下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罗杰·勒梅热勒看看表。
  “还有很多时间。我要在国王十字街和他们见面。嗯,波洛先生,勒梅热勒家庭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中世纪的时候,一个叫雨果。勒梅热勒的男爵怀疑他的妻子。他发现这位女士有损他的名誉。她发誓说她是清白的,但老雨果男爵不听。她的一个孩子,是个儿子——他发誓说那男孩不是他的孩子,因此永远也不能继承遗产。我记不清他做了什么——也许是像一些令他们愉快的中世纪怪念头那样把妈妈和儿子都活活关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他把母子两个都杀了,而她死的时候还是说自己是清白的并且永远要严正诅咒勒梅热勒一家——因而这个诅咒也就流传下来。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女士的清白是确凿无疑了。我想那个老雨果进了修道院,穿着刚毛衬衫,跪着忏悔而结束了一生。但奇怪的是,从那时起到现在,长子都不可以继承家产。而是由兄弟、侄子、外甥,或二儿子继承,长子从不继承。文森特的父亲是五个儿子当中的老二,老大年幼天折。当然,文森特一直相信无论谁要遭难,他会首当其冲。但奇怪的是,他的两个弟弟死于非命,而他自己却安然无恙。”
  “一个有趣的家族历史,”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但现在他的父亲要死了,而他作为长子,会继承遗产吗?”“正是这样。那个诅咒过时了——不符合现代生活。”
  波洛摇摇头,好像不赞成他那开玩笑的语气。罗杰·勒梅热勒又看了一下他的表,说他得走了。
  次日就有了这个故事的续集,我们听说文森特·勒梅热勒上尉死得很惨。他乘着苏格兰邮政列车往北方去,晚上的时候一定是打开了车厢门跳了出去。人们认为是他父亲事故的惊吓加上战斗疲劳症引起了暂时的精神失常。还提到了在勒梅热勒家很盛行的那个奇怪的迷信,一并提到的还有新的财产继承人,他的叔叔罗纳德·勒梅热勒,而这个叔叔的独子早在索姆河战役时就已牺牲了。
  我想我们在年轻的文森特生命的最后一晚与他不期而遇,加深了我们对所有和勒梅热勒家族有关的事情的兴趣,因为两年之后我们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了罗纳德·勒梅热勒的死亡。他在继承家族遗产之日就是一个身患病疾的人。他的兄弟约翰继承了遗产,他是一个精神矍铄,热情友好的绅士,有一个儿子在伊顿公学念书。
  毫无疑问,恶毒的命运给勒梅热勒一家蒙上了阴影。在紧接着的假期里,那个男孩竟然开枪将自己打死了。他的父亲被马蜂蛰了一下突然死掉,这样遗产就被五兄弟中最年小的继承了——他就是雨果,我们记得在那惨案发生之夜曾在卡尔顿饭店见过他。
  除了对勒梅热勒一家发生的一系列不寻常的不幸事件进行评说之外,我们个人对这事没有兴趣,但我们在其中起一个更积极作用的时间就要到了。
  一天早晨,房东通报说“勒梅热勒夫人”来了。她是个好动的高个子女人,大约有三十岁,她的行为举止显示出很强的决心和很强的判断力。她说话时带着大西洋那边的口音。
  “波洛先生吗?很高兴见到您。我的丈夫雨果·勒梅热勒很多年前曾经见过您一次,但您肯定记不起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夫人。那是在卡尔顿饭店。”
  “那真是太棒了。波洛先生,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夫人?”“我的大。儿子——你知道,我有两个儿子。罗纳德八岁,杰拉尔德六岁。”
  “继续说,夫人,你为什么会替小罗纳德担心呢?”“波洛先生,在过去的六个月里,他三次死里逃生:一次差点溺水而死——那是在夏天我们都在康沃尔的时候;一次他从儿童室窗户里掉下来;还有一次是尸碱中毒。”
  也许是波洛的表情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想法,勒梅热勒夫人一刻未停地匆忙加上一句:“当然,我知道您认为我只是一个蠢女人,只会大惊小怪。”
  “不,的确不是,夫人。出了这样的事,每个做母亲的会担心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可以帮你。我不是上帝可以控制波浪;儿童室的窗户嘛,我建议你装一些铁栅栏;至于食品——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妈妈的细心呢?”“但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罗纳德身上而不发生在杰拉尔德身上?”“偶然,夫人——偶然事件!”“你这样看吗?”“你怎么看,夫人——您和您的丈夫?”勒梅热勒夫人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
  “跟雨果说是没有用的——他不听。也许你已经听说,这个家族有一个诅咒——长子不能继承。雨果相信这个。他倾心于这个家族的历史,他迷信极了。当我去跟他谈我的担心时,他只是说这是诅咒,我们无法逃脱的。但我是美国人,波洛先生,在那儿我们不太相信诅咒这种事情的。我们喜欢它是因为它属于一个真正古老高贵的家族——它就像一个标志一样,你不知道吗?当雨果碰见我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在音乐剧里演小角色的演员——我认为他的家庭诅咒简直美妙得难以形容。那样的事情冬天围着火炉谈谈无妨,但要是真的发生在一个人自己的孩子身上——我太爱我的孩子了,波洛先生,我会为他们做一切的。”
  “这样说你不相信这个家族传说了,夫人?”“传说能够锯断长青藤的根吗?”“你说什么,夫人?”波洛叫道,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神气。
  “我是说,传说——或者鬼魂,如果你愿意这么叫的话,能够锯断长青藤的根吗?我不是说在康沃尔发生的事情。任何男孩都可能游出太远并且惹上麻烦的——虽然罗纳德四岁的时候就会游泳。但长青藤就不一样了。两个男孩都很淘气。他们发现他们可以沿着长青藤爬上爬下。他们总这样玩。一天——杰拉尔德当时不在——罗纳德爬了很多次都没事,这次遭了殃,长青藤断了,他摔了下来。幸运的是他伤得不重。但我还是出去查看了长青藤;那是被人锯过了。波洛先生——那是被故意锯过的。”
  “你说的事很严重,夫人。你说你的小儿子当时不在家?”“是的。”
  “那次尸碱中毒的时候,他也不在吗?”“不,他们两个都在。”
  “奇怪,”波洛嘟囔道,“现在,夫人,你们家还有谁?”“桑德斯小姐,孩子们的家庭教师;还有约翰·加德纳,我丈夫的秘书——”勒梅热勒夫人停了一下,好像有些尴尬似的。
  “还有谁,夫人?”“罗杰·勒梅热勒少校,我想,你们在那个晚上也见过的,他经常和我们呆在一起。”
  “啊,他是一个亲戚,是吗?”“一个远房亲戚。他不属于家族中我们这一支。然而,我想现在他是我丈夫最近的亲戚。他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我们都很喜欢他。孩子们非常听他的话。”
  “是不是他教他们爬长青藤的?”“也许是的。他经常鼓励他们瞎胡闹。”
  “夫人,我就早些时候跟您说的话向您道歉。危险是真实的,我相信我能帮上忙。我建议你邀请我们两个和你们呆上一阵。你的丈夫不会反对吧?”“噢,不会的。但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用的。他那种只是坐在一边,等着孩子去死的样子让我十分生气。”
  “请镇定,夫人。让我们有条不紊地作出安排。”
  我们作好了安排,第二天我们就匆匆北上了。波洛陷入了沉思。他从出神通思中醒过来,突然说道:“文森特·勒梅热勒就是从这样的火车上摔下去的吗?”他在说“摔”的时候,稍稍加重了一些。
  “你是怀疑这其中有些猫腻,肯定吗?”我问道。
  “黑斯廷斯,你有没有觉得勒梅热勒家有些人的死是可以安排的?就拿文森特为例子吧。还有那个在伊顿上学的男孩——枪发生事故总是难以确定的。假设这个小孩从儿童室的窗户上掉下去并且摔死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更不让人怀疑的呢?但为什么是这一个孩子呢,黑斯廷斯?长子死了谁会得益呢?他的弟弟,一个六岁孩子!荒唐!”“他们是想以后再除掉另一个。”我提议说,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波洛摇摇头,好像不满意。
  “尸碱中毒,”他自语道,“阿托品会产生同样的症状。是的,我们得去那儿。”
  勒梅热勒夫人很热情地欢迎了我们。然后她带我们去了她丈夫的书房,并让我们独自呆了一会儿。自从上次见过他之后,他变了很多。他的肩更驼了,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灰白色。当波洛解释我们到来的原因时,他听着。
  “真是太像萨迪那样既务实又有判断力:”他最后说道,“不管怎么说,呆着吧,波洛先生,谢谢你们的光临;但——写下来的就是写下来的,要违反的话是很难的。我们勒梅热勒家的人知道——谁也不能逃脱命运的摆布。”
  波洛提到了被锯穿的长青藤,但雨果好像并不在意。
  “一定是某个粗心的园丁——是的,是的,也许是被他人利用的工具,但这背后的目的很明显;我要告诉你,波洛先生,这不可能耽搁太长时间。”
  波洛凝神看着他。
  “你为什么说这个?”“因为我自己注定是劫数难逃。去年我去看医生,我患了不治之症——我的末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但在我死之前,罗纳德会死掉,杰拉尔德会继承遗产的。”
  “如果您的二儿子也有什么不测呢?”“不会的;他没有受到威胁。”
  “但真的发生了呢?”“我的堂弟罗杰就是下一个继承人。”
  我们的对话被打断了。一个有着一副好身材,长着超色卷发的高个子男人带着一扎纸进来了。
  “现在别管这些,加德纳。”雨果。勒梅热勒吩咐之后,又向我们介绍道:“我的秘书,加德纳先生。”
  秘书鞠了一躬,说了一些客套话,又出去了。尽管他长得不错,他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之后不久我们在漂亮的旧式庭园溜达的时候,我这么跟波洛说了。让人感到很惊讶的是,他表示同意。
  “是的,是的,黑斯廷斯,你是对的。我不喜欢他。他太漂亮了;是专找轻松工作干的那种人。啊,孩子们来了。”
  勒梅热勒夫人正朝我们走来,身边是她的两个孩子。他们长得都挺漂亮,那个小孩子皮肤黑黑的像他妈妈,大孩子长着褐色卷发。他们颇优美地同我们握了握手,很快就将注意力全集中到波洛身上。接着我们被介绍给了桑德斯小姐,她很难形容,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
  几天来我们过得很惬意,很舒适——总是很警觉,但毫无结果。男孩们过着正常的幸福生活,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到达之后的第四天罗杰·勒梅热勒少校来了并且住了下来。他没有多少变化,还是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温文有礼,把一切都看得很轻的习惯还没有变。很显然,孩子们特别喜欢他,对他的到来他们报以快活的尖叫,并且立刻把他拖到一边去园子里玩原始印第安人的游戏了。我注意到波洛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第二天我们都被邀请去和克莱盖特夫人一块儿喝茶,孩子们也去。她的家和勒梅热勒家的房子紧挨着。勒梅热勒夫人建议我们也应该去,但当波洛拒绝了并说他更愿意呆在家里时,她好像松了一口气。
  大家刚走,波洛就开始工作了。他让我想起了一只聪明的小猎犬。我想那个房子的每个角落他都搜过了;然而一切干得是那样地不动声色,有条不紊,没有人注意他的行踪。很明显,最后他不满意。我们在露台上和桑德斯小姐一块儿喝茶,她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
  “孩子们会喜欢的,”她喃喃道,一副憔悴的样子,“虽然我希望他们会规矩点,不会损坏花坛,别走近蜜蜂——”波洛突然不喝茶了。看上去他像见了鬼一样。
  “蜜蜂?”他的声音像打雷般地问道。
  “是的,波洛先生,蜜蜂。三个蜂箱,克莱盖特夫人对她的蜜蜂很是自豪——”“蜜蜂?”波洛又一次叫道。然后他从桌边跳起来,手托着头在露台上来回踱步。我不知道这个小个子男人为什么在提到蜜蜂时会变得如此烦躁不安。
  就在那时候我们听见汽车回来了。当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波洛站在门阶上。
  “罗纳德被蜜蜂蛰了。”杰拉尔德激动地喊道。
  “没什么,”勒梅热勒夫人说,“都没有肿,我们已经在上面上了氨水。”
  “让我看一看,我的小男子汉,”波洛说道,“在什么地方?”“这儿,脖子边,”罗纳德神气活现地说道,“但不疼的。爸爸说:‘站着别动,你身上有只蜜蜂。’于是我站着不动,他把它拿掉了,但它还是先蛰了我,虽然不是真的很疼,只是像针扎一样。我没哭,因为我长大了,明年就要上学了。”
  波洛查看了一下孩子的脖子,然后又一次走到一边去。他抓着我的胳膊低声说道:“今晚,我的朋友,今晚我们有点事了!对任何人都别说什么。”
  他拒绝继续说下去,那个晚上我充满了好奇。他早早上了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当我们上楼的时候,他抓住我的胳膊,说出了他的指示:“别脱衣服。多等一会儿,关上灯到我这儿来。”
  我按照他说的做了,到了时间,我发现他在等我。他用手势示意我别出声,于是我们俏无声息地潜到儿童室这一边。罗纳德自己住在一个小屋子里。我们走了进去,在屋子里最黑暗的角落呆好。孩子的呼吸很重,没有被打扰。
  “他一定是睡得很熟?”我低声说道。
  波洛点点头。
  “吃了药。”他喃喃道。
  “为什么?”“这样他就不会叫了,在——”“在什么?”波洛停了下来,我问道。
  “在皮下注射针头扎进去的时候,我的朋友?别出声,别说话了——我并不认为早就该出什么事了。”
  但波洛这一次说错了。不到十分钟,门就轻轻打开了,有人进了屋子。我听见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声来到了床边,然后突然卡达一声,一个小手电的光照在了睡着的小孩身上——拿着手电的人站在阴影里我们看不见他的面孔那个人影放下了手电,他用右手拿出一个针管,用左手去摸着小孩的脖子......波洛和我同时跳了起来。手电滚到了地上,我们在黑暗中与闯人者进行搏斗。他的力量真大。最后我们制服了他。
  “手电!黑斯廷斯,我得看看他的脸——尽管我想我很清楚会是谁的脸。”
  当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手电的时候,我也这么想。一时间我怀疑是那个秘书,我对那家伙悄悄的厌恶也促使我这么想。但现在我肯定那个在他的两个小堂弟死掉之后能够得益的家伙是我们正在找的恶魔。
  我的脚撞上了手电。我把它拣起来打开。手电光完全照在了雨果·勒梅热勒的脸上,是这孩子的父亲!手电差点从我的手上掉下来。
  “不可能,”我沙哑着嗓子喃喃道,“不可能!”勒梅热勒失去了知觉。我们两人将他搬回他的屋里,放到床上。波洛弯下腰来轻轻从他的右手里抽出一个东西。他拿给我看,那是一个皮下注射针管。我浑身战抖了一下。
  “里面是什么?毒药吗?”“我想是甲酸。”
  “甲酸?”“是的。很有可能是通过提炼蚂蚁得到的。你记得,他是个化学家。死亡可以归结于被蜜蜂蛰了。”
  “我的天哪,”我嘟囔道,“他自己的孩子:你想到这个了吗?”波洛严肃地点点头。“是的。当然,他疯了。我想家史对他来讲变成了一个癖好。他特别渴望继承遗产使得他犯下了一系列的罪行。也许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是在那个晚上和文森特一起北上的时候。他不能容忍预言被证明是虚假的。罗纳德的儿子已经死了,而罗纳德自己也是垂死的人——他们都是弱不禁风的一群人。他导演了枪的事故,而且——直到现在我才怀疑——用同样的方法将甲酸注射到颈部静脉血管使其兄弟约翰致死。他的野心因此实现了,他变成了家族地产的主人。但他的胜利时间并不长——他发现他患了不治之症。并且疯了的他确信——勒梅热勒的长于不能继承遗产。我怀疑那次游泳事故原因在于他——他鼓励长子游到远处。但失败了;他把长青藤锯了一大条口子,然后又在小孩吃的饭里下了毒。”
  “魔鬼!”我战抖着喃喃道,“而且计划得这么巧妙!”“是的,我的朋友,没有什么事比疯子不寻常的理智更让人吃惊了。除非是心志正常之人特别的古怪!我想他只是最近才完全走过这个界限,从一开始他的疯狂当中就有着条理。”
  “想想我怀疑罗杰——那个挺不错的人。”
  “我的朋友,那是很自然的假设。我们知道那天晚上他也和文森特一起北上了。我们也知道,他是雨果和雨果的孩子之后的下一个继承人。但我们的假设没有事实支持。长青藤被锯穿的时候只有小罗纳德在家里——但两个小孩都天折对罗杰才有利。同样,只有罗纳德的饭里被下了毒。而且今天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只有他爸爸说罗纳德被蜜蜂蛰了,我记起了另一个人被马蜂蛰而了导致的死亡——于是我就明白了:”
  雨果·勒梅热勒被送到了一个私人精神病院,几个月之后死去了。他的遗婿一年后和约翰·加德纳,那个有着超色头发的秘书结了婚。罗纳德继承了他父亲的大片地产,而且事业还很兴旺。
  “好了,好了,”我对波洛说,“另一个假象戳穿了。你成功地解决了勒梅热勒诅咒之谜。”
  “我搞不懂,”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真的搞不懂。”
  “你什么意思?”“我的朋友,我用一个意味深长的字来回答你——红色!”“血?”我问道,我充满敬畏,声音低了下去。
  “你的想象力总是很夸张,黑斯廷斯!我是指一个诗意差得多的事情——小罗纳德。勒梅热勒头发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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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的矿井   我放下银行存折,叹了一口气。
  “真奇怪,”我说道,“但我的透支好像总也不能少一点。”
  “这并不使你心烦意乱,是不是?而我,如果我要是透支的话,我会整晚也闭不上眼睛的。”波洛宣称道。
  “我想,你总有宽裕的结存!”我反驳道。
  “四百四十四英镑四十四便士,”波洛洋洋自得地说,“一个很整齐的数字,是不是?”“那一定是你银行经理的手腕。很明显他是了解你对整齐细节的爱好的。投资怎么样,比如,将三百英镑投在豪猪油田?他们的计划书,在今天的报纸上做了广告,说明年他们可以发放百分之百的红利。”
  “我不干,”波洛摇着头说道,“我不喜欢耸人听闻的东西。对我来说,安全、谨慎的投资——租金,政府债券,还有——怎么说来着——证券兑换。”
  “你从没做过冒险投资吗?”“不,我的朋友,”波洛严肃地回答道,“我没有。我拥有的惟一的不是金边债券的股票是一万四千股缅甸矿产有限公司的股票。”
  波洛停了下来,看上去像是等着别人催他说下去。
  “还有呢?”我敦促他。
  “这些股票我没花钱——不,它是运用头脑的酬金。你想听这个故事吗?是不是?””当然想。”
  “这些矿井位于缅甸的内陆地区,离仰光有两百英里。它们是在十五世纪时由中国人发现的,一直开采到穆罕默德起义。最后在一八六八年放弃。中国人对矿体上层富含铅、银的矿石进行开采、熔炼,只要其中的银金属,而留下了大量富含铅的矿渣。当然,当勘探工作在缅甸进行的时候,这个情况很快被发现了。但由于原有的巷道充满了水和疏松的填充物,所有试图发现矿石源头的努力都白费了。辛迪加派出了很多小组在很大范围内进行挖掘,仍旧找不到。但其中一个辛迪加的一个代表探听到一个中国家庭的行踪;这个家庭应当还保留着矿井情况的记录。这个家庭现在的户主是一个叫做吴凌的人。”
  “商业浪漫故事中多精彩的一页!”我喊道。
  “难道不是吗?啊,我的朋友,没有美貌无比的金发女子也是可以有浪漫故事的——不,我错了,让你激动的总是褐色头发。你记得——”“继续讲你的故事吧!”我急忙说道。“当然,我的朋友,于是跟这个吴凌进行了接触。他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商人,在他居住的那个省里很受敬重。他立刻承认说他保存着相关的资料,而且非常愿意谈判出售它们。但他反对和不是头面人物的人打交道。最后就作出了安排,让他前往英国,去和一个重要公司的董事们见面。“吴凌乘阿森塔号轮船去了英国。这个阿森塔号轮船在十一月一个阴冷、多雾的早晨停泊在南安普顿。董事之一的皮尔逊先生到南安普顿去接这般船。但由于有雾,火车被耽搁了好长时间。等他到那儿的时候,吴凌已经下了船,并且乘坐增开的火车去了伦敦。皮尔逊先生回到城里有些不快,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中国人会呆在什么地方。然而,那天晚些时候,电话打到了这个公司的办公室。吴凌呆在罗素广场饭店,航行之后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但说他完全可以参加第二天的董事会。董事会于十一点钟召开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吴凌还是没有出现,秘书给罗素饭店打了电话。询问的结果他被告知那个中国人在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和他的一位朋友出去了。好像很清楚他是出来参加会议的。但早上的时问过去了,他没有出现。当然,因为对伦敦不熟悉,他迷了路也是可能的。但那天晚上很晚了,他还是没有回到饭店。皮尔逊先生特别担心,于是通知了警察。第二天还是没有失踪者的下落,但再过一天的晚上,泰晤士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结果是那位命运不济的中国人。在他的身上,以及饭店的行李当中,都丝毫没有那些与矿井有关的资料的痕迹。“在这紧要关头,我的朋友,我也卷进了这件事。皮尔逊先生拜访了我。对吴凌的死他感到十分震惊,但他主要牵挂的是找回那些资料,而那是这个中国人来英国的目的所在。警察当然主要关心的要查找凶犯——找回资料是第二考虑。他希望我能和警方合作并能代表公司的利益。“我立刻同意了。对我来说,很明显可以查我的有两个地方。一方面,我可以在公司里知道这个中国人要来的雇员当中查找;另一方面,在船上那些有可能知道他此行任务的乘客当中查找。我从第二方面着手,因为查找区域要窄一些。在这一点我和米勒警督不约而同,他负责这个案子——他和我们的朋友贾普警督迥然不同,很是自负,举止粗鲁,而且十分讨厌。我们一起查问了这艘船的高级船员。他们没有告诉我们多少有用的东西。吴凌在船上的时候不太说话。他和两个乘客关系密切——一个是名叫戴尔的糟糕的欧洲人,他好像名声不佳,另一个是一个年轻的银行职员名叫查尔斯·莱斯特,他从香港回国。很幸运我们搞到了这两个人的相片。当时似乎没有什么疑问,要是他们当中有一个牵连其中的话,那一定是戴尔。他和一帮中国坏蛋混在一起早已名声在外,是一个极有可能的嫌疑犯。“我们下一步就是去罗素广场饭店,将吴凌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立刻就认出了他。然后我们将戴尔的照片拿给他们看,让我们失望的是,门厅搬运工肯定地说他不是发生凶案那天晚上来饭店的那个男人。几乎是事后想到的,我又拿出了莱斯特的照片,让我惊讶的是,那个人立刻就认出来了。“‘是的,先生,’他肯定地说,‘那就是十点半来找吴凌先生的人,随后他们一起出去了。’“事情有了一些进展。我们下一步就是会一会查尔斯·莱斯特先生。他见我们的时候很是坦率,听到这个中国人的遇害他感到难过,并且随时听从我们的吩咐。他的故事如下:与吴凌一块儿安排好,他十点半去饭店找他。然而,吴凌没有出现,而是他的仆人来了,解释说他的主人出去了,并提出带这位年轻人去他主人现在的地方。莱斯特什么他没有怀疑就同意了。于是这个中国人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们朝码头的方向开了一会儿,莱斯特突然怀疑起来,他让出租车停了下来。尽管这个仆人反对,他还是下了车。他向我们保证,那就是他所知道的一切。“表面上我们很满意,我们谢了他就离开了。很快他的故事被证实有些不准确。首先,吴凌身边没有仆人,在船上没有,在饭店也没有。其次那个为这两人开车的出租车司机站了出来。莱斯特根本没有在路上下车,相反,他和那个中国绅士去了位于唐人街中心莱姆豪斯的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去处。那个提到的地方或多或少以一个最低级的鸦片烟馆而出名。两个人进去了——一小时之后,那个英国绅士,就是他在照片上认出的那个,一个人出来了。他看上去脸色惨白,气色不好,让出租司机把他送到最近的地铁站。“于是对查尔斯·莱斯特的身份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他虽然品德很好,但他债务缠身,并且暗中喜好赌博。当然,我们也没有放了戴尔不管。好像有那么点可能他会假冒另外一个人。但事实证明这种想法是毫无根据的。他在所说的那一整天有无可指摘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当然,鸦片烟馆的老板以那种东方人特有的冷淡断然否认了这一切。烟馆老板说他从没见过查尔斯·莱斯特。那两个绅士中哪一个也没有来过他那里。不管怎么说,警察是错了:那儿从来不吸食鸦片。“他的否认,无论用意多好,也帮不了查尔斯·莱斯特。他被指控谋杀吴凌而被逮捕。搜查结果并没有找到与矿井有关的资料。鸦片烟馆的老板也被收审,但对他的经营场所的草草的突击搜查也没有找到什么。警察的热情没有回报,甚至一点鸦片也没有搜到。“与此同时我的朋友皮尔逊先生很是烦躁不安。他在我的屋里镀来镀去,哀声不断。“‘但你一定有想法,波洛先生:’他不断地催促我,‘你一定有想法!’“‘我当然有想法,’我谨慎地回答道,‘这倒是个麻烦——一个人想法太多;因而有太多方向。’“‘比如说?’他建议道。“‘比如——那个出租车司机。我们只有他的证言:他把那两个人送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个说法。那么——他们真的去了那地方吗?假设他们在那儿下了出租车,穿过那个屋子,从另一个进口出去而去了别的地方呢?’“皮尔逊先生好像受了打击一样。“‘但你除了坐在这儿想之外什么也不做,不是吗?我们难道不能做点事情吗?’“你知道,他是很没有耐心的。“‘先生,’我庄重地对他说,‘让波洛在那姆豪斯贫民区那散发着臭味的街道上像只没有教养的小狗跑来串去是不可能的。请镇静,我的代理人正在工作。’“第二天,我就有了一些消息给他。那两个人真的穿过了提到的那个屋子,但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河边的一个小餐馆。有人看见他们进去了,而莱斯特是一个人出来的。“然后,你想一想,皮尔逊先生有了一个特别不可理喻的想法:他认为我们得自己去这家餐馆进行调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行。我跟他吵,并且求他,但他不听。他说他会乔装打扮自己——他甚至建议说——我应该——我真不愿意说——应该刮掉我的八字胡!是的,这像什么话!我向他指出那是一个荒谬且荒唐的想法。一个人不能不负责任地毁掉一件美的东西。另外,一个长着八字胡的比利时绅士跟一个没长八字胡的绅士相比,难道他会不同样乐于开开眼界,吸食鸦片吗?“好了,在那点上他屈服了。但他还坚持他的计划。那个晚上他来了——我的天哪!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穿着他称为水手短外套的衣服,他的下巴很脏,胡子也没刮。他带着最脏的方巾,气味很是刺鼻。你想一想,他居然对自己很是得意:真的,英国人都疯了!他在我的外貌上搞了一些变化。我让他这么做了。你能跟一个疯子争论吗?我们最后出发了,我能让他一个人去吗?他像一个孩子打扮了一下去做装模作样的把戏。”
  “当然,你不能。”我答道。
  “接着说——我们到了。皮尔逊先生说的英语煞是奇怪。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水手。他谈到了‘无经验的水手’和‘舷楼’,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是个低矮的小屋子,里面有很多中国人。我们吃了一些奇怪的菜。啊,天哪,我的胃!”波洛在继续说下去之前紧紧按住他的胃部,“然后那位老板来了,一个满脸狞笑的中国人。“‘您两位先生不喜欢这儿的菜,’他说道,‘你们是为了你们更喜欢的东西来的。来一烟枪,怎么样?’“皮尔逊先生在桌下狠狠踢了我一脚,(他也穿着水手的靴子!)并说道:‘我不在乎,约翰,前面引路。’“那个中国人笑了,领我们过了一个门走到地下室,又穿过了一个活板门,下了几级台阶,又上了几级台阶,走进了一个屋子,里面满是特别舒服的长沙发和靠垫。我们躺下来,一个中国男孩为我们脱了靴子。那是那晚上最惬意的时刻。然后他们给我们拿来了鸦片烟枪,为我们烧鸦片丸。我们假装吸起来,然后又假装睡觉,做梦。但在没人的时候,皮尔逊先生轻声喊我,并且马上开始在地板上悄悄前行。我们走进另一间屋子,在那儿别人都在睡着。就这样,直到我们听见两个人在说话。我们呆在一个帘子后面听着。他们在说吴凌。“‘那些资料呢?’一个人说。“‘莱斯特先生,他拿了。’另一个答道,他是一个中国人,‘他说,把它们都放在了安全的地方,警察不会找到的地方。’“‘啊,但他被逮了。’第一个说道。“‘他会出来的。警察不敢肯定他做没做。’“他们还说了不少类似的话,然后那两个人朝我们躲藏的地方走来,于是我们就仓促跑回了我们的房间。“‘我们最好离开这里,’呆了一会儿,皮尔逊说道,‘这地方不卫生。’“‘你说得对,先生,’我表示同意,‘这个闹剧我们演得够长了。’“我们还是成功地逃走了,吸鸦片花了我们不少钱。刚出那姆豪斯贫民区,皮尔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很高兴出来了,’他说道,‘但还是搞清了一些事情。’“‘的确是的。’我附和道,‘我想今晚乔装之后,我们要找到需要的东西不会太困难的。’“什么困难也没有。”波洛突然结束了他的故事。
  这个突然的结局很是奇怪,我盯着他。
  “但——但它们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在他的口袋里,非常简单。”
  “但在谁的口袋里?”“当然在皮尔逊先生的口袋里!”看到我迷惑的眼神,他接着轻声说:“你没看出来吗?皮尔逊先生跟查尔斯·莱斯特一样,也负债累累。皮尔逊先生跟查尔斯·莱斯特一样,也喜欢赌博。他想出了从那个中国人那里偷窃文件的主意。他在南安普顿见到了他,和他一起到了伦敦,并直接把他带到了那姆豪斯贫民区。那天,雾很大,那个中国人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想皮尔逊先生经常在那儿吸食鸦片,因此有一些特别的朋友——我估计他不想杀人——他的想法是让一个中国人假扮吴凌并且得到出卖文件的钱。原先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在东方人看来,将吴凌杀了然后将他的尸体抛进河里更为简单,于是皮尔逊的中国同谋没有跟他商量就自行其事了。那么皮尔逊先生的惊恐就可想而知了。因为有人也许看见他在火车上和吴凌在一起了——谋杀和简单的诱拐是两码事。“他的救命稻草在那个在罗素广场饭店装扮吴凌的中国人的身上。要是尸体没被过早发现就好了!很有可能吴凌说过他和查尔斯·莱斯特之间的安排,即查尔斯·莱斯特要到饭店找吴凌。皮尔逊在这里看到了转移视线的极好方法。查尔斯·莱斯特将是被看到的和吴凌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人、那个假扮的人受命对莱斯特说他是吴凌的佣人,并且将查尔斯·莱斯特尽快带到那姆豪斯贫民区。很有可能,在那儿的时候,给了查尔斯·莱斯特一杯饮料,而这杯饮料里放了药,当他一小时后出来的时候,他对所发生的一切就会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案子就是这样,当查尔斯·莱斯特一旦听说吴凌死了的消息,他吓坏了,于是否认说他曾到过那姆豪斯贫民区。“这样的话,他正好中了皮尔逊的圈套。但皮尔逊满意了吗?没有——我的态度使他很不安,他决心了结这个莱斯特的案子。所以他精心安排了那个假面调查来彻底地欺骗我。我刚才不是说他是个小孩打扮了一下去做装模作样的把戏吗?当然,我扮演了我的角色。他回到家里很是高兴。但早上,米勒警督到了他家。那些文件在他身上找到了;游戏就结束了。他极后悔他让他自己和赫尔克里·波洛一起演了这场闹剧!这件案子里只有一件事很困难。”
  “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说服米勒警督!米勒这家伙真是头牲口!又固执又愚昧。最后他把这全看作是自己的功劳。”
  “太糟了。”我喊道。
  “嗯,好了,我有补偿。缅甸矿产有限公司的其他董事将一万四千股股票奖励给我作为对我的工作的小小酬劳。不是太糟,是不是?但在投资的时候,我请你,一定得保守些。你在报纸上读到的那些东西,也许不是真的。豪猪油田的董事中——也许有很多皮尔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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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花K之谜   “事实,”我将《每日新闻荟萃》报放到一边说道,“比小说还离奇!”这句话,也许,并非我的独创。它好像激发了我的朋友的热情。这个小男人将他鸡蛋形的脸歪向一边,仔细地从他那细心熨出精神线的裤子上拂去一点想象出来的灰尘,并且说道:“多么深刻啊:我的朋友黑斯廷斯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思想者啊。”
  对这无缘无故的嘲讽,我没恼怒。我轻轻拍着我刚放到一边的报纸。
  “今天早上的报纸你读过了吗?”“我读了。我读完之后,重新将它对称地叠好,没有像你那样将它扔在地上,你缺乏条理真是可悲。”
  波洛最糟糕的就是这个,条理是他的上帝。他甚至将他所有的成功归结于有条理。
  “那么说你看到了亨利·里德伯恩,那个剧团经理的谋杀案了?就是这个谋杀案让我说出了那句话。事实不仅仅比小说更奇怪——它还更有戏剧性。想想那个殷实的英国中产阶级的家庭,奥格兰德一家。爸爸、妈妈、儿子、女儿,是这个国家典型的成千上万家庭中的一个。家里的男人每天去城里;女人照料家里的事情。他们的生活十分平静,也非常单调。昨天晚上他们坐在位于郊区斯特雷特姆的整洁的客厅里打桥牌,那幢房子叫做戴西米德。突然,什么迹象也没有,落地窗砰然打开,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她那灰色缎子连衣裙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她说了一句;“杀人啦!”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从她的照片上,他们认出她是瓦莱丽·圣克莱尔是可能的。她就是那个最近风靡伦敦的著名舞蹈演员。”“是你在滔滔不绝,还是《每日新闻荟萃》这么说的?”波洛问道。
  “《每日新闻荟萃》急着付印,只要有事实就心满意足了。而这个事件戏剧化的可能性立刻就吸引了我。”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哪里有人性,哪里就有戏剧。但——它不总在你认为它会发生的地方,这点得记住。然而,我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因为我也会和这个案子联在一起。”
  “真的吗?”“是的。一位先生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替莫雷尼亚的保罗王子和我约了一个时间见面。”
  “但那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你没有读你那些漂亮的英语丑闻小报,上面有很有趣的故事。‘一只小老鼠听说——’或者‘一个小鸟想知道——’看这儿。”
  我顺着他又短又粗的手指看去:“——这名外国王子是否真的与著名舞蹈演员关系密切!这位女士是否喜欢她的新的钻戒。”
  “现在再回到你那戏剧化的叙述上,”波洛说道,“圣克莱尔小姐在客厅的地毯上刚刚昏倒,你说到这儿,应该是记得的。”
  我耸耸肩:“当小姐苏醒过来,刚刚喃喃说话的时候,奥格兰德家的两个男子就出去了。一个去找医生来照料这个女士,很明显她是受了惊吓;另一个去警察局——在录完口供之后,他陪着警察来到了心驰山庄,里德伯恩先生的宏伟别墅,离这幢房子不远。在那里,他们发现了这个大人物,顺便提一句,他的名声很臭,躺在书房里,他的后脑勺像蛋壳一样裂开了。”
  “我妨碍了你,”波洛和蔼地说道,“请原谅.....。啊,王子先生来了!”听人通报说我们贵宾的称号是费奥多伯爵。他是一个看上去挺奇怪的年轻人,个子很高,表情很急切,有着无力的下巴和一双狂热者的黑黑的充满激情的眼睛。
  “波洛先生吗?”我的朋友鞠了一躬。
  “先生,我的麻烦很大,比我能表达的要大.....。”波洛挥了挥手。“我理解你的焦虑。圣克莱尔小姐是一个很亲密的朋友,是不是?”王子简单明了地回答道:“我希望娶她为妻。”
  波洛从椅子上坐起来,他的眼睛睁大了。
  王子继续说道:“我和她不应是我家里的第一例贵贱婚。我的兄弟亚历山大已经违抗父皇的命令了。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更加开化的时代,不应再受以前的等级偏见的束缚了。此外,圣克莱尔小姐,事实上,在地位上和我是平等的。你有没有听说一些关于她的历史的说法?”“她的出身有许多浪漫的说法——对一个著名的舞蹈演员来说这很平常。我听说她是一个爱尔兰女佣的女儿,也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说她的母亲是一个俄国女公爵。”
  “第一种说法当然是废话。”这个年轻男人说道,“但第二种是真的。瓦莱丽虽然不说出来,也让我猜到了。此外她在很多地方都下意识地证明了这一点。我相信遗传,波洛先生。”
  “我也相信遗传,”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发现了与此有关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你告诉我.....。但言归正传,王子先生,您想让我干什么?你害怕什么?我可以坦率地说吗?有没有什么事情让圣克莱尔小姐和这个案子牵连上呢?她当然认识里德伯思,是不是?”“是的。他声称他爱她。”
  “那她呢?”“她没有什么可对他说的。”
  波洛敏锐地看着他:“她有没有原因害怕他?”这个年轻男子有些犹豫:“发生过一件事。你认识扎拉吗?那个有特异功能的人?”“不认识。”
  “她很棒。有机会你应该咨询咨询她。瓦莱丽和我上星期去找她了。她用纸牌为我们算命。她和瓦莱丽谈瓦莱丽的麻烦——瓦莱丽的不祥之兆;然后她翻出了最后一张牌——他们叫它掩护牌。那是张梅花K。她对瓦莱丽说:‘小心。有一个人能够左右你。你知道我是指谁吗?’瓦莱丽的嘴唇都白了,点着头说:‘是的,是的,我知道。’不久后我们离开了。扎拉对瓦莱丽说的最后的话是:‘小心梅花K。危险威胁着你!’我问瓦莱丽是怎么回事。她不告诉我——让我放心,一切都没事。但现在,昨晚案发之后,我更加相信瓦莱丽在梅花K当中看见了里德伯思,而她害怕的人正是这个男人。”
  这位王子突然停了下来:“现在你明白我今天早上打开报纸时的担心了吧。若是瓦莱丽一时失去了理智——噢,这不可能!”波洛从座位上站起来,亲切地拍拍那位年轻人的肩:“请你别折磨自己,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你要去斯特雷特姆吗?我想她还在那儿,在那幢房里——因为惊吓而精疲力竭。”
  “我现在就去。”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通过大使馆。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的。”
  “那我们就出发吧——黑斯廷斯,你跟我一块儿去,好吗?再见,王子先生。”
  心驰山庄是一个特别不错的别墅,非常现代和舒适。从马路上到山庄只需一小会儿。山庄的漂亮的后花园有好几英亩。
  一提保罗王子的名字,开门的男管家就把我们带到了悲剧发生的现场。书房很是富丽堂皇,从前到后贯穿整个建筑,两边各有一个窗户,一个面对着前面的马车道,一个面对着花园。尸体是在后窗的壁凹处发现的,不久之前被移开了,因为警察已经完成了勘查。
  “那很讨厌。”我低声对波洛说,“谁知道他们会毁了什么线索?”我的小朋友微笑道:“嗯,嗯!我得跟你说多少遍线索是从脑子里来的?每个案子的解决方法都在脑子里。”他转身对男管家说;“我想,除了尸体被移开之外,屋里的别的东西没被动过,是吗?”“没有,先生。和警察昨天晚上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现在,这些窗帘,我看见它们被拉到窗户壁凹的右边。另一个窗户的窗帘也是这样的。昨晚这些窗帘拉上了吗?”“是的,先生,每天晚上我都要拉上窗帘。”
  “那么里德伯思一定是自己将窗帘又拉开了?”“我想是这样的,先生。”
  “你知道你的主人昨晚要等一位客人吗?”“他没说。但他、让我们在晚饭之后别打扰他。你知道,先生,有一个门通到书房外面的别墅那边的露天平台。那样的话,他可以让任何人进来。”
  “他习惯那样做吗?”男管家谨慎地咳嗽了一下:“我想是这样的,先生。”
  波洛走到提到的那个门前。门没锁。他穿过去走到平台上,平台右边和车道相连,左边通向一堵红砖墙。
  “那是果园,先生。那边有个门通到里面,但那个门总是六点钟锁上。”
  波洛点点头,重新回到了书房里,男管家也跟了进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们一点都没有听到吗?”“嗯,先生,我们听见书房里有人说话,那时九点差一点儿。但那很平常,尤其那个女人的声音。但当然,我们一道去另外一边佣人住的地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然后,大约十一点的时候,警察来了。”
  “你听见了多少人说话的声音?”’
  “很难说,先生。我只注意到女人的声音。”
  “啊!”“请原谅,先生,但瑞安医生还在这儿,如果你想见他的话。”
  我们急切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一会儿之后,这名医生,一位令人愉快的中年男子就来了,并且给了波洛所需要的所有信息。里德伯恩在窗户附近躺着,他的头靠近大理石窗座。有两处伤,一处在眼睛中间,另一处,也是致命伤,在脑袋后面。
  “他是仰面躺着的吗?”“是的。痕迹在那儿。”他指着地板上一小片黑色血污。
  “脑后部的撞击会不会是由他撞在地板上引起的?”“不可能。无论是什么武器,打进脑壳有一段距离。”
  波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在每个窗户的斜面宙洞里都有一个雕刻的大理石座位,扶手被做成了狮子头的形状。
  波洛的眼睛亮了:“假设他向后倒在这个突出的狮子头上,然后从那儿滑到地上。那会不会引起你所说的这种伤口呢?”“是,会的。但是他躺的那个角度使那个推断不能成立。此外大理石座位上肯定会有血迹的。”
  “除非是被洗掉了,是不是?”医生耸耸肩:“那是不太可能的。让一个事故看上去像一桩谋杀案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的确是这样的。”波洛道,“你认为这两击可能是一名女子干的吗?”“噢,我得说绝不可能。我想你是想到了圣克莱尔小姐,是吗?”“在我不能肯定之前,我谁也不想。”波洛轻轻说道。
  他将他的注意力转向了打开的落地窗,而医生则继续说道:“圣克莱尔小姐是从这里逃走的。在树木之间,你可以隐约看到那幢房子。当然,路边有好多房子更靠近别墅,但,碰巧,那幢房子,虽然离这儿有一段距离,却是这边惟一能看见的房子。”
  波洛走在前面,顺着花园的路,走出了山庄的铁门。穿过了一小片绿地,然后进入圣克莱尔小姐求救的这幢住宅的花园门。这是一个不大的朴实无华的屋子,总共占地约半英亩。有一小段台阶通向一个落地窗户。波洛冲着台阶的方向点点头。
  “那就是圣克莱尔小姐走的方向。对我们来说,我们不像她那样急于请求帮助,最好还是绕到前门去。”
  一个女佣给我们打开门并把我们领进了客厅,然后去找奥格兰德夫人。很明显,这间屋子自昨晚就没有碰过。壁炉里面还有灰烬,桥牌桌还放在屋子中间,明手牌还摊在桌上,其他人的牌扔在桌上。屋里华而不实的装饰品有点太多,墙上装饰着好多这一家人的肖像,相貌相当丑陋。
  波洛比我更具同情心地盯着这些肖像看,并将一两幅挂得有点歪的扶正了。“这个家庭,关系很牢固,不是吗?感情,它代替了美貌。”
  我表示同意,我的眼睛盯着一张全家福,里面有一个有络腮胡子的男人,一位头发高耸的女士,一个结实、粗壮的男孩,两个身上系了太多蝴蝶结的小女孩。我认为这是奥格兰德一家早些年的形象,于是饶有兴趣地研究起来。
  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士走了进来。她的黑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着一件褐色运动上衣和一件花呢裙子。
  她看着我们,露出探问的神色。波洛走上前去:“奥格兰德小姐吗?很抱歉打扰您——尤其是在你们经历了这种事情之后。整个事情一定非常让人不安。”
  “是非常令人不安。”这位年轻女士谨慎地承认说。我开始感到戏剧因素在奥格兰德小姐身上是浪费了,她的无知比任何悲剧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更加相信我的这个想法,是由于她继续说道:“屋里这么乱,真不好意思。佣人们很是傻乎乎,这事很使他们兴奋。”
  “昨晚你们坐在这儿,是吗?”“是的,晚饭后我们在玩桥牌,这时候——”“对不起——你们已经玩了多长时间了?”“嗯——”奥格兰德小姐考虑了一会儿,“我真的很难说。我想一定有十点钟了。我知道我们已经打了好几个胜局了。”
  “那你自己坐在哪儿?”“对着窗户。我和我妈妈是一方,刚打了一局无将。突然,一点预示也没有,落地宙被撞开了,圣克莱尔小姐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
  “你认出了她?”“我模糊觉得她的脸很熟。”
  “她还在这儿,是吗?”“是的,但她不想见任何人。她仍然精疲力竭。”
  “我想她会见我的。请告诉她我是应莫雷尼亚的保罗王子的明确要求来这里的,好吗?”我想,提到王子的名字扰乱了奥格兰德小姐的沉着冷静。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屋子去通报了。她几乎立刻又回来了,说圣克莱尔小姐将在她的房里见我们。
  我们跟着她上了楼,走进了一个相当大的、明亮的房间。在宙边的一个长沙发上躺着一名女子。当我们进屋的时候,她转过头来。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区别立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她们实际的特征和脸色是很相像的,这更使我难忘——但,噢,区别多大啊!瓦莱丽·圣克莱尔的每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都富有戏剧性。她好像周身散发着浪漫的魅力。一个红色的法兰绒晨衣罩住她的脚——凭良心讲那是很普通的服装。但她的个人魅力却使它带上了一种异国情调,看上去好似一件鲜艳的东方长袍。
  她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波洛。
  “你从保罗那儿来?”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貌很相配——圆润而无力。
  “是的,小姐。我来这儿是为他——和您效劳的。”
  “你想知道什么?”“昨晚发生的事。”波洛又加了一句,“要一切。”
  她疲倦地笑了一笑。
  “你认为我应该撒谎吗?我不傻。我很清楚要想藏起什么都是不可能的。那个死了的男人手里有我的一个秘密,他曾用那个来威胁我。因为保罗的缘故,我试图和他谈条件。我不能冒险失去保罗.....。现在他死了,我安全了。但尽管这样,我没有杀他。”
  波洛微笑着摇摇头:“没必要告诉我那些东西,小姐。现在跟我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提出给他钱。他好像愿意和我谈判。他约我昨晚九点去心驰山庄。我知道那个地方:以前我去过那儿。我得从旁门进书房,这样佣人们就看不见了。”
  “请原谅,小姐,但你一个人晚上在那儿不害怕吗?”不知道是我的猜想,还是真的在回答之前她迟疑了一下?“也许我是害怕,但你知道,我不能让别人跟我一块儿去。而且我也绝望了。里德伯恩把我让进了书房。噢,好个男人!他死了我很高兴!他耍我,就跟猫耍老鼠一样。他奚落我。我跪下来恳求他。我要把我所有珠宝都给他。但一切都是徒劳!然后,他说出了他的条件。也许你能猜出是什么条件。我拒绝了。我告诉他我对他的看法。我痛骂了他,他仍在那里镇定自若地微笑着。突然,我住了口,因为有一种声音,从窗帘的后面传来.....。他也听见了。他走到窗帘边,猛地拉开窗帘。一个男人藏在那儿——一个看上去很可怕的男人,像一个流浪汉。他朝里德伯思先生打去——然后,他再次打了他,他就倒下了。那个流浪汉用他那沾满鲜血的手死劲抓着我。我挣脱开,冲过落地宙,拼命逃跑。奔跑中我看见了这个屋子里有灯光,就朝灯光跑来。百叶窗没有拉,我看见一些人在打桥牌。我几乎倒在了屋里。我只是呼吸急促地说了声‘杀人啦’,然后就失去了知觉——”“谢谢你,小姐。这对你的神经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至于那个流浪汉,你能描述一下吗?你记得他穿着什么吗?”“不——发生得太快了。但在哪儿我都能认出那个男人,他的脸烙在了我的脑子里。”
  “还有一个问题,小姐。死者家书房的另一个落地窗,那个面对马车道的落地窗的窗帘拉上了吗?”一种迷惑的神情第一次爬上了这位舞蹈演员的脸。她好像是在努力回忆。
  “怎么,小姐?”“我想——我几乎肯定——是的,很肯定,它们没有拉。”
  “那就奇怪了,因为另外的拉上了。不管它,我敢说,这不重要。您在这儿还要呆很长时间吗,小姐?”“医生认为明天我就可以回城去了。”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奥格兰德小姐已经出去了。“这些人,他们非常好——但他们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把他们吓着了!对我来说——呢,我不太喜欢中产阶级!”她的话音中隐约有些怨恨。
  波洛点点头:“我明白。我希望我的问题没有让您过于疲惫?”“一点也没有,先生。我只是急于想让保罗尽快知道。”
  “那么就再见了,小姐。”
  就在波洛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冷不防抓住一双黑漆皮拖鞋:“你的吗?小姐。”
  “是的,先生。刚刚弄干净拿上来的。”
  “啊:”在我们下楼的时候,波洛说道,“好像佣人们不是太兴奋嘛,他们没有忘了把鞋子弄干净,尽管他们忘了把壁炉弄干净。好了,我的朋友,一开始好像有一两点很有趣,但我担心,我很担心,我们得认为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一切看上去都很明了。”
  “那杀人犯呢?”“赫尔克里·波洛是不捉拿流浪汉的。”我的朋友大言不惭地回答道。
  奥格兰德在厅里迎上我们:“如果你们在客厅等一会儿的话,妈妈想跟你们说几句。”客厅仍然没动,波洛很悠闲地将牌收拢起来,用他那小小的、修饰得很讲究的手洗着牌。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的朋友?”“不知道。你想什么?”我急切地说道。
  “我在想奥格兰德小姐打无将犯了一个错误,她应该打三张黑桃。”
  “波洛!你真让人无法容忍。”
  “我的上帝,我不能总是谈鲜血和暴力。”
  突然他挺直身:“黑斯廷斯——黑斯廷斯。看!梅花K不在这副牌里。”
  “扎拉!”我喊道。
  “什么?”他好像不明白我的所指,他机械地将牌码好,装进了盒子里。他的脸色很严肃。
  “黑斯廷斯,”他最后说道,“我,赫尔克里·波洛,差点要犯一个大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盯着他,却一点也不明白。
  “我们得重新开始,黑斯廷斯。是的,我们得重新开始。但这次我们不能犯错误。”
  一个端庄的中年妇女走进屋来,他的话被打断了。她手里拿着一些家庭用书。波洛向她鞠了一躬。
  “我理解,先生,您是圣克莱尔小姐的一个朋友,是吗?”“我从她的一个朋友那儿来,夫人。”
  “噢,我知道了。我想也许——”波洛突然粗鲁地挥手指着窗户。
  “百叶窗昨晚没有拉下来吗?”“没有——我想那就是为什么圣克莱尔小姐能够很清楚地看见灯光。”
  “昨晚有月光。我想知道您坐在面对落地窗的座位上是否先就看到了圣克莱尔小姐?”“我没有抬头。我想我太专注于我们的牌局了。而且这样的事情以前没有发生过。”
  “这我很相信,夫人。并且请您放心。圣克莱尔小姐明天就走。”
  “噢!”这位好心的女士脸上的表情变得开朗了。
  “那祝您上午愉快,夫人。”
  我们走出前门的时候,一个佣人正在清扫台阶。波洛对她说道:“替楼上的年轻女士清洗鞋子的是你吗?”佣人摇摇头:“不,先生。我想鞋子没有清洗。”
  “那么,谁清洗了鞋子呢?”我们沿着马路走的时候,我问波洛。
  “我承认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晚上在这条路上走是不会弄脏鞋子的。但在走过花园里那么长长的一段草地之后,鞋子肯定会弄脏的。”
  “是的,”波洛神秘地笑着说,“那样的话,我同意,鞋子会弄脏的。”
  “但———”“再耐心等半小时,我的朋友。我们现在回心驰山庄。”
  对我们的重新到来,男管家看上去有些吃惊,但对我们回到书房没有反对。
  “嘿,不是那个窗户,波洛。”当他向那个面向马车道的窗户走去时,我冲他喊道。
  “我想不是,我的朋友。看这儿。”他指着大理石狮子头,上面有一片颜色模糊不清的污迹。他移开手指又指着抛光地板上一个类似的污迹。
  “有人握紧拳头打中里德伯恩眼睛中间。他向后倒去,倒在这个突出的大理石的尖角上,然后滑到了地板上。随后,他从地板上被拖到另外一个窗户那边,放在那里,但是角度不一样,正像医生的证词所说的那样。”
  “但为什么?这好像一点必要也没有。”
  “相反,这是非常必要的。并且,这也是杀人者身份的关键所在——尽管,顺便提一下,他没有打算杀了里德伯恩,因此不应该叫他杀人者。他一定是个很强壮的男人!”“因为他将尸体从地板这边拖到那边?”“不全是。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案子。尽管我差点犯傻。”“你是说这案子可以结案,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我喊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那是什么?”“你不知道那张丢了的梅花K在什么地方:”
  “怎么?噢,那很滑稽!那非常滑稽,我的朋友。”
  “为什么?”“因为它在我的口袋里!”他的手虚晃一下,将它拿了出来。
  “噢!”我说,很是沮丧,“你在哪里发现的?这儿吗?”“这没什么耸人听闻的。这张牌只是没和别的牌一块儿拿出来,它在盒子里。”’
  “哼!无论怎么说,它使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是的,我的朋友。我向国王陛下致意。”
  “也得向扎拉夫人致意!”“啊,是的——也向这位女士致意。”
  “好了,现在我们做什么?”“回到城里。但我得先到奥格兰德家的那幢房子里去同某个女士先说几句话。”
  为我们开门的还是那个小个子女佣。
  “他们现在都在吃午饭,先生——除非您想见圣克莱尔小姐,她在休息呢。”
  “我想见奥格兰德夫人,几分钟就行了。你能不能告诉她?”我们被领进了客厅等着。在我们经过饭厅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这一家人,现在又增加了两个个子很大,看上去很壮实的男子,一个长着八字胡,另一个也长着胡子。
  几分钟之后,奥格兰德夫人进来了,她看着波洛,露出探问的神色。波洛鞠了一躬。
  “夫人,我们,在我们国家,对母亲总是很亲切,很尊重。一个家的母亲,她是一切。”
  对这样的开场白,奥格兰德夫人很是吃惊。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来消除一个母亲的疑虑。杀害里德伯恩先生的人是不会被发现的。不用害怕。我,赫尔克里·波洛,这么告诉你。我是对的,是不是?还是我得为一位妻子消除疑虑?”沉吟了一会儿,奥格兰德夫人好像是在用眼睛打量着波洛。最后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的,你是对的。”
  波洛严肃地点点头。“就这样,夫人。但不要担心。你们英国警察是没有赫尔克里·波洛的目光的。”他用指甲轻轻敲着墙上的全家福。
  “你曾还有一个女儿。她死了,夫人,是吗?”又一次的沉吟,她用她的眼睛打量着他。然后,她答道:“是的,她死了。”
  “啊:”波洛轻快地说道,“好了,我们得回城里去了。你允许我将梅花K放回牌里,是吗?这是你的惟一的错误。你知道,打桥牌已经打了一个小时左右,却只有五十一张牌——好了,任何了解桥牌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一点都不会相信!再见!”“好了,我的朋友,”当我们走向车站的时候,波洛说,“你什么都明白了!”“我什么都不明白!谁杀了里德伯恩?”“约翰·奥格兰德,小约翰·奥格兰德。我不是很清楚是父亲还是儿子,但我选定儿子。因为在这两人当中他更加强壮,更加年轻。由于窗户的原因,一定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为什么?”“书房有四个出口——两个门、两个窗户,三个出口直接或间接地对着前院,很明显只有一个符合设计的案情。因为这个悲剧得发生在后窗,这样才会显得瓦莱丽·圣克莱尔是碰巧来到了奥格兰德家这幢房子。当然,她当时真的昏倒了,约翰·奥格兰德用肩扛着她过去的。那就是为什么我说他一定是个很强健的男子。”
  “那么,他们是一块儿去的吗?”“是的。当我问她一个人去是不是害怕时,你还记得她犹豫了一下吗?约翰,奥格兰德和她一块儿去的——我想,这使里德伯恩的脾气更糟。他们吵了架,很有可能是由于他对瓦莱丽的侮辱使得奥格兰德打了他。其余的,你都知道了。”
  “但为什么编出桥牌的故事呢?”“打桥牌得有四个人。像那样的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非常令人信服。谁会想到那个晚上屋里只有三个人呢?”我还是迷惑不解。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奥格兰德一家和舞蹈演员瓦莱丽·圣克莱尔有什么关系?”“啊,我奇怪你怎么没看出来。然而你把墙上的肖像看了很长时间——比我还长。对她的家庭来说,奥格兰德夫人的另外一个女儿也许是死了,但上天知道她就是瓦莱丽·圣克莱尔!”“什么?”“你看见那两个姐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出她们的相似之处吗?”“不,”我坦白道,“我只是想她们是多么的不同。”
  “那是因为你的脑子只注意了外在的浪漫印象,我亲爱的黑斯廷斯。他们的特征几乎是一样的,脸色也是相同的。有趣的是瓦莱丽为她的家庭而感到耻辱,而她的家庭也为她而感到耻辱。然而,在危险时刻,她转向她的兄弟寻求帮助。当出事的时候,他们特别团结一致。家庭的力量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他们全部行动起来,那个家庭里所有的人。就是从那个家瓦莱丽得到了她的表演才能。我,跟保罗王子一样,相信遗传,他们欺骗了我,要不是那个幸运的、梅花K一直没打出去的破绽,还有那个我用来让奥格兰德夫人和她女儿关于他们怎么坐的描述相抵触的问题,奥格兰德一家就会打败赫尔克里。波洛。”
  “你怎么跟王子说?”“那个瓦莱丽不可能犯罪的,并且我怀疑那个流浪汉是不是会被找到。另外,让他替我向扎拉致敬。一个奇怪伪巧合,那真是巧合:我想我将把这个小故事叫做梅花K奇遇。你觉得怎么样,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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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重罪恶   我去我朋友波洛的房里。很难过地发现他在过度操劳。他是如此地风靡一时。以至所有有钱的妇人一旦手镯找不着了,或是宠物猫丢了都会跑来找大侦探波洛帮忙的。我的老朋友既有佛兰芒人的节俭。又有艺术家的激情。他对所接手的很多案子并不感兴趣,仅仅由于一时的冲动。
  他也接手那些并没有什么报酬的案子,而仅仅是因为他对涉及的问题很感兴趣。结果,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他颇为辛苦;他自己也承认。因此当我劝他和我一起去著名的南方海滨胜地埃伯茅斯度假一周的时候,没有太多困难。我们一起度过了四天愉快的时光。波洛找到我,手里拿着一封打开的信。
  “我的朋友,你记得约瑟夫。艾伦斯吗,那位剧院经纪人?”
  我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记得。波洛结交的朋友很多。也很杂。从清洁工到公爵都有。
  “好,黑斯廷斯,约瑟夫。艾伦斯现在呆在夏洛克海湾。
  他很糟。好像有一件小事正让他担心。他请我过去看看他。我想,我的朋友,我得同意他的请求。他是个忠心耿耿的朋友,他在过去帮了我很多忙。”
  “当然,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我说,“我想夏洛克海湾是个美丽的地方,碰巧我从来没去过那儿。”
  “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劳逸结合了,”波洛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火车的情况,怎么样?”
  “也许得换一两趟车,”我做了个鬼脸,“你知道这些乡村铁路线是怎么回事。从德文郡南海岸到北海岸有时候要—天。”
  然而,问询之后,我发现这个行程只须在埃克塞特换一次车而且火车不错。我匆忙回去要把这信息告诉波洛的时候,碰巧路过迅捷汽车公司的售票处,看到告示牌上写着。
  明天,去夏洛克海湾的全天游览。八点三十分出发,途经德文郡风景最美丽的地方。
  我询问了一些细节,兴冲冲地回到了旅馆。不幸的是,想让波洛分享我的兴奋很困难。
  “我的朋友,为什么这么喜欢汽车呢?火车,你没看见吗,这不是真的吗?它们的轮胎不爆,它们不发生事故。人们不会受太多的气流打扰。窗户可以关上。没有穿堂风。”
  我轻轻地向他暗示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正是汽车旅行最吸引我的地方。
  “那要是下雨呢?你们英国的天气实在是没准。”
  “有车篷还有别的。此外,如果雨下得大的话,游览就取消了。”
  “啊!”波洛说。“那就让我们希望天下雨吧。”
  “当然,如果你这么看并且……”
  “不。不。我的朋友。我明白你下定决心要坐汽车旅行了。幸运的是,我有大衣和两个围巾。”他叹了口气,“但我们在夏洛克海湾会有足够的时间吗?”
  “嗯,我想这就是说我们将在那儿过夜。你知道,游览绕经达特穆尔。我们在蒙克汉普顿吃午饭。大约四点的时候我们到夏洛克海湾,然后汽车五点起程回来,十点到这儿。”
  “是这样!”波洛说道。“还有人坐这车游玩!当然。因为我们不要回程票所以车票应该减价。不是吗?”
  “我想不太可能。”
  “你得坚持。”
  “好了,波洛。不要太抠门了。你知道你挣钱很容易。”
  “我的朋友,这不是抠门,这是商业头脑。如果我是一个百万富翁,我也只付我应该付的钱。”
  然而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波洛在这方面是注定要失败的。在迅捷汽车公司售票处卖票的那位男士很镇静、很平心静气但却很坚决。他的理由是我们应该回来。他甚至暗示说我们要在夏洛克海湾离开汽车。因此得付额外的钱。失败了,波洛付了所需票款离开了售票处。
  “英国人,他们没有钱的概念,”他抱怨道,“你注意到了一个年轻人了吗?黑斯廷斯,他付了全额票款,但说他只坐到蒙克汉普顿就下。”
  “我没注意到。事实上…”
  “你在注意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士,她订了五号座。和我们相邻。啊,是的,我的朋友,我看见了。那就是为什么在我就要拿十三、十四号票的时候—那两个座在中间最安全了—你会很粗鲁地挤上前去说‘三号、四号更好’了。”
  “是真的,波洛。”我说,脸有些红了。
  “赫色头发一总是赫色头发!”
  “不管怎么样,看她总比看一个奇怪的年轻男子要强。”
  “那得看观点怎样了。对我来说,那个年轻男子很有趣。”
  波洛话音里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我很快抬眼看着他“怎么?你是什么意思?”
  “噢,别激动。他让我感兴趣是因为他想留胡子而效果却不怎么样。”波洛轻柔地抚摩着他很漂亮的八字胡,“这是门艺术。”接着他自言自语道:“留胡子是门艺术!我总是同情那些也想如此一试的人。”
  要想知道波洛什么时候是严肃的,什么时候是在拿别人开心是很困难的。我想还是不说为妙。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好一个艳阳天!然而,波洛还是不敢大意。他穿了一件羊毛马甲,一件雨衣。一件厚厚的大衣。除了穿上了他最厚的西服之外。他还戴上了两条围巾。他还服了两片感冒药,并且在包里放了两片。
  我们带了两个不大的包。那个我们前一天注意到的女孩带了一个小包,那个我想是波洛的同情对象的年轻男子也带了一个小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行李。四个包都放在司机旁边,我们各自就位。
  波洛,在我看来。很是恶毒地让我坐在外面的座位。因为“我特别喜欢新鲜空气,”而他自己则坐在我们的漂亮的邻座身边。然而,不久,他作了弥补。坐在六号座的男子有点不正经而且很粗鲁。波洛低声问那个女孩要不要和他换座位。她很感激地同意了,因而也就换了座位,她和我们交谈起来。于是很快我们三人就愉快地聊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很年轻。不超过十九岁。跟孩子一样单纯。她很快就跟我们说了她此行的原因。好像她是在替她的姑妈跑生意,她的姑妈在埃伯茅斯开了一个很有趣的古玩店。
  她的姑妈在祖父去世之后生活很窘迫,便用不多的资本和祖父留给她的一屋子漂亮的东西开始了姑妈自己的生意。姑妈非常成功。在这个行业里名气很响。这个女孩。玛丽。达兰特便来和她姑妈呆在一起,学学这门生意。对此她很兴奋-比起当托儿所保育员或当侍伴。她更喜欢这一行。
  波洛点着头。表示很有兴趣。很赞许。
  “小姐会成功的。我敢肯定。”他殷勤地说道。“但我想给您一点小小的建议。不要太相信人,小姐。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流氓和无赖。就是在我们这个汽车上也不例外。一个人总得保持警觉,保持戒心!”
  她瞪着眼看着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一副充满智慧的神情冲着她点了点头说:“但是,就像我说的,谁知道呢?即令是跟你说话的我也可能是一个最坏的坏人。”
  看着她惊讶的脸,他的眼睛更亮了。
  在蒙克汉普顿我们停下来吃午饭。在跟侍者说了几句之后。波洛搞到了一张靠近窗户的小桌子。外面的大院子里,停了大概有二十辆大型游览车—从全国备地来的游览车。饭店的餐厅座无虚席,声音嘈杂。
  “节日气氛太浓了。”我做了个鬼脸。
  玛丽。达兰特表示同意:“现在夏季的埃伯茅斯被糟蹋了。我姑妈说过去很不一样。现在因为人多,在人行道上都定不快。”
  “但这对做生意有利啊,小姐。”
  “对我们不是特别好。我们只卖稀有、价值不菲的东西。我们不经营便宜的小玩意儿。我姑妈在全英国都有客户。如果他们需要某个特定时期的桌子或椅子,或者某一件瓷器,他们就给她写信,然后。她迟早都会给他们搞到。就像这次一样。”
  我们表示很感兴趣,于是她又进一步解释。一个美国男士—小贝克。伍德先生是个鉴赏家,也是一个微型画收藏家。最近一套很有价值的微型画流人了市常玛丽的姑妈伊丽莎白。佩恩收买了这套画。她写信给伍德先生向他描述了这套画并且给他报了价。他立刻回信说如果这套画像所说的那样的话,他准备购买并且要求让一个人把这些画带到他在夏洛克海湾呆的地方让他看一看。于是就派了达兰特小姐作为公司的代表来了。
  “它们当然很可爱,”她说道,“但我很难想象有人会为此出那么多的钱。五百英镑!想想看!它们是科斯韦创作的。我是说的科斯韦吗?这些我总是很糊涂。”
  波洛笑道:“你还没有经验。是不是。小姐?”
  “我还没有受过训练。”玛丽懊侮地说道,“我们生来并不知道古代的东西。有很多需要学。”
  她叹了口气。然后,我突然看见她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她面对着窗户坐着。现在她的眼光盯着窗外,看着院子里。她匆匆说了一勾“对不起”。就站起身跑出了屋子。一会儿之后,她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并且充满歉意。“很抱歉,我刚才那样跑开。但我觉得我看见一个男人把我的旅行箱从汽车里拿了出来。我跑出去追上他。结果发现是他自己的旅行箱。他的几乎跟我的一模一样。我真傻。好像我是在说他偷了我的包。”
  说到这儿。她也笑了。
  然而。波洛却没有笑:“是什么男人。小姐?为我描述一下。”
  “他穿着一件褐色西装。一个很瘦的、很难看的年轻男子。模模糊糊地长着一个八字胡。”
  “啊哈,”波洛说道,“我们昨天认识的朋友。黑斯廷斯。小姐。你认识这个年轻男人吗?你以前见过他吗?”
  “不。从来没有。你为什么要问呢?”
  “没什么。很有意思—就这些。”
  他又默不做声了,再没有加入我们的谈话。一直到后来玛丽。达兰特小姐说到什么东西时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唉,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在我回来的途中,我得小心坏人,就像你所说的。我相信伍德先生总是以现金支付。如果我有五百英镑的钞票在身上。我会引起一些坏人注意的。”
  她笑了但波洛却没有笑。相反。他问她在夏洛克海湾时打算住在哪个饭店。
  “铁锚饭店。这个饭店不贵,但挺好。”
  “是这样的,”波洛说道,“铁锚饭店。也正是这儿的黑斯廷斯打定主意要住的饭店。多奇怪啊!”
  他冲我愉快地眨着眼。
  “你们会在夏洛克海湾呆很长时间吗?”玛丽问道。
  “只呆一晚上。我在那儿办事儿。我敢肯定,你想不出来。我是干什么的,小姐?”
  玛丽讲了好几个职业但都自动否定了—也许是出于谨慎。最后。她试着说波洛是一个魔术师。这使他觉得很有意思。
  “啊!但也算是个想法!你认为我能从帽子里拿出兔子来?不,小姐。我,我正和魔术师相反。魔术师是让东西消失。我呢?我是让消失的东西重新出现。”他戏剧性地向前俯了一下身子以增强他的话的效果,“这是个秘密,但我会告诉你的。我是个侦探!”
  他靠着椅子向后仰,对他的话所产生的效果感到很满意。玛丽。达兰特盯着他,入了迷。但谈话却没法进行下去了,因为外面各色喇叭响了起来,游览车准备上路了。
  当波洛和我一块儿走出去的时候,我说中午一起吃饭的女孩很迷人。波洛表示同意。
  “是的。她很迷人。但。也很傻。是不是?”
  “傻?”
  “别生气。-个女孩可以很漂亮,可以有赫色头发,但却很傻。像她那样和两个陌生人推心置腹是愚蠢之极。”
  “嘿。她看得出我们不坏。”
  “你说的话很笨。我的朋友。知道该怎么做的人自然要显得不错。她说到她身上若带了五百英镑现金的时候,她就得小心。但她现在身上就有五百英镑。”
  “她的微型画。”
  “正是。她的微型画。在这两者之间。没有很大区别。我的朋友。”
  “但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
  “还有侍者和邻桌的人。并且。毫无疑问,在埃伯茅斯还有好些人!达兰特小姐,她很迷人,但,如果我是伊丽莎白。佩恩小姐的话,我首先就会教我的新助手基本的常识。”他停下来,然后,又换了一种语气说:“你知道。我的朋友。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要从那些游览车上拿走一件行李是这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嗯,好了,波洛,有人一定会看见的。”
  “他们能看见什么?有人拿他自己的行李。这可以公开地、光明磊落地去做。别人无权干预。”
  “你是说—波洛。你是在暗示—但那个穿着褐色西服的家伙—那不是他自己的行李吗?”
  波洛皱起眉头:“看上去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这很奇怪。黑斯廷斯,在汽车刚到的时候。他没有动他的行李。他没在这儿吃饭,你注意到没有?”
  “如果达兰特小姐要不是面对窗户坐着。她也不会看见了。”我慢慢说道。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行李,也就没有关系了。”波洛说道。“我们就别再想这事了。我的朋友。”
  然而。当我们坐到我们原来的位置上,又一次疾驰的时候,他又利用机会给玛丽。达兰特上了一课。讲了不谨慎的危险。她温顺地听着,但表情上却把它当成了一个笑话。我们四点钟的时候到了夏洛克海湾。很幸运的是我们能在铁锚饭店订上房间。铁锚饭店是在一条小街上的一个迷人的旧式饭店。
  波洛刚打开包拿出一些必需品,并在他的胡子上抹润须膏以便出去拜访约瑟夫。艾伦斯,这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喊道“进来,”让我特别惊讶的是,玛丽。达兰特进来了,她的脸色很白,眼里满足泪水。
  “真的对不起,但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你的确说过你是侦探,是吗?”她对波洛说。
  “发生什么事了,小姐?”
  “我打开我的旅行箱,微型画是放在一个鳄鱼皮公文包里的—当然是上了锁。现在,你看!”
  她拿出一个不大的正方形鳄鱼皮小包,包盖松了。波洛从她手里接过来。包被强行打开了,一定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痕迹很明显。波洛边检查边点头。
  “微型画呢?”他问道,虽然我们两人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
  “没了。被偷了。噢,我怎么办呢?”
  “别担心,”我说道。“我的朋友是赫尔克里。波洛。你一定听说过他。他一定能够替你把它们找回来。”
  “波洛先生。波洛大侦探。”
  波洛很是虚荣,她话音中明显的崇敬之情使他感到很满意。“是的,我的孩子,”他说道,“是我,我本人。你可以把这件小事交给我。我会尽一切可能的。但我担心—我很担心—会太晚了。告诉我。你旅行箱的锁是不是也被强行打开了?”
  她摇摇头。
  “请让我看看。”
  我们一起到了她的房间。波洛仔细地检查了她的旅行箱。很明显锁是用一把钥匙打开的。
  “这很简单。这些旅行箱的锁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好吧,我们得打电话报告警察,也得尽快和小贝克。伍德先生取得联系。我来做这件事。”
  我和他一块儿去,并且问他说“可能太晚了”是什么意思。“亲爱的。我令天说过我是魔术师的对立面,我将让消失的东西重新出现。但假设有人赶在我前面—你不明白吗?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他进了电话亭。五分钟过后,他出来了,满脸严肃。“正像所担心的那样,一名女士带着微型画在半小时之前拜访了他。她说她是从伊丽莎白。佩恩小姐那儿来的。他很喜欢那些微型画,因此立刻付了钱。”
  “半小时之前—我们还没到这儿。”
  波洛神秘莫测地笑道:“迅捷公司的汽车的确很迅捷,但一列快车。比如说,从蒙克汉普顿来的快车可以至少快整整一小时。”
  “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黑斯廷斯—总得现实一点。我们通知警察,为达兰特小姐尽一切努力,并且—是的,我决心已定,我们得见—见小贝克。伍德先生。”
  我们实施了这个计划。可怜的玛丽。达兰特非常不安,担心她的姑妈会责备她。
  在我们一起去伍德先生下榻的海滨饭店的路上,波洛说道:“她很可能会责备你的。而且很有理由,想想看将值五百英镑的东西放在行李里去吃午饭!不管怎么说,我的朋友,这个案子有一两个奇怪的地方。比如说,那只公文包,它为什么会被强行打开了呢?”
  “把微型画拿出来。”
  “但那样不是太笨了吗?假设我们的小偷在午饭的时候假借拿自己的行李来摆弄我们的行李,打开旅行箱,不打开公文包就把它塞进他自己的旅行箱中然后溜掉,肯定比浪费时间强行打开公文包的锁会容易得多,不是吗?”
  “他得搞清楚微型画是否在里面。”
  波洛看上去并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我们已经被引进伍德先生的套房,没时间继续讨论了。
  第一眼我就不喜欢小贝克。伍德先生。
  他个子很大,很是粗俗,穿得过于讲究,戴着一枚独粒钻戒。他大话连篇,并且吵吵嚷嚷。当然,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为什么他得这样想呢?那个女人说她确实有微型画。品相也很不错!他有没有钞票的号码?不,没有。波洛先生是谁,他干嘛来问我这些问题?
  “没有别的问题了。先生。只有一件事。请你描述一下那个来拜访你的女人。她很年轻,很漂亮吗?”
  “不。先生。她不年轻也不漂亮。绝对不。她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妇女,长着灰色头发。皮肤上有污斑,还隐隐有些胡子。一个迷人的妖妇?绝不会的。”
  “波洛。”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喊道,“胡子,你听到了吗?”
  “我有耳朵,谢谢你,黑斯廷斯!”
  “但那人真是让人不愉快。”
  “他没有迷人的风度。没有。”
  “嗯,我们其实应该抓住小偷。”我说道。“我们能够认出他。”
  “你很天真。很单纯,黑斯廷斯。你不知道有。不在犯罪现场,这一说?”
  “你认为他会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波洛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我真诚希望是这样的。”
  “你的问题是,”我说道,“你喜欢把事情搞得很复杂。”
  “非常正确。我的朋友。我不喜欢一你怎么说来着—容易击中的目标!”
  波洛的预言是有根有据的。那个穿褐衣西服的旅伴是一个叫诺顿。凯恩的人。在蒙克汉普顿他直接去了乔治饭店而且整个下午都呆在那里。惟一对他不利的证据是达兰特小姐提供的。她声称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看见他从车里把他的行李拿了出来。
  “而这件事本身没什么令人怀疑的。”波洛若有所思地说道。
  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又不做声了,并且拒绝再谈论这件事。当我强迫他的时候。他说他正在泛泛地思考胡子的问题。并建议我也这样做。然而,我发现他和约瑟夫。艾伦斯一起度过了晚上的时间,他让约瑟夫。艾伦斯尽可能多地告诉他一些有关小贝克。伍德先生的细节,因为两人住在同一个饭店,有机会搜集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不管他知道了什么。他都不跟别人说。
  在和警察见了几次面之后,玛丽。达兰特乘早班火车回到了埃伯茅斯。我们和约瑟夫。艾伦斯共进午餐,午餐后,波洛对我宣布说他已经圆满地解决了那位剧院经纪人的问题,我们可以随时回到埃伯茅斯。“但不乘汽车,我的朋友,这次我们要乘火车。”
  “你害怕被掏兜,还是害怕见到另一位落难的少女?”
  “黑斯廷斯,这两件事在火车上都可能发生。不,我是急着想回到埃伯茅斯,因为我希望继续我们的案子。”
  “我们的案子?”
  “是的,我的朋友。达兰特小姐恳求我帮助她。因为现在案子在警察的手里,这并不是说我可以撒手不管了。我来这儿是帮助一位老朋友的。我不能让人说赫尔克里。波洛抛弃了一位患难中的陌生人!”他装腔作势地站起身来。
  “我想你在那之前就已经感兴趣了。”我机灵地说,“就在汽车售票处,当你第一次看见那个年轻男子的时候。虽然我不知道他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你的注意。”
  “你不知道吗。黑斯廷斯?你应该知道。好了。好了,就让它成为我的一个小秘密吧。”
  在离开之前。我们和负责此案的警督作了简短的交谈。他已经见过诺顿。凯恩了。井且推心置腹地告诉波洛,他对那个年轻人没有好感。那个入说话气势汹汹,断然否认了,但却自相矛盾。
  “但这花招究竟是怎么耍的,我不知道,”他承认道,“他可以将那东西交给一个同党,这个同党可以立刻开快车出发。但那只是理论。我们得找到那辆车和那个同党然后才能将事情搞定。”
  波洛沉思着点点头。
  “你认为是这样的吗?”当我们在火车上坐好后。我问他。
  “不,我的朋友,不是这样的。比这聪明多了。”
  “你告诉我,好吗?”
  “还不行。你知道—这是我的弱点—我总喜欢把我的小秘密保持到最后的时刻。”
  “最后的时刻快到了吗?”
  “很快了。”
  六点刚过。我们就到了埃伯茅斯。波洛立刻驾车去了“伊丽莎白。佩恩”商店。商店关了门,但波洛按了门铃,很快玛丽亲自来开了门,看见我们她表示了惊讶和兴奋。
  “请进来见见我的姑妈。”她说道。
  她领我们进了后屋。一个年长的妇女出来和我们见了面。她满头白发,有着粉白的皮肤和蓝色的眼睛,她自己看上去倒像一幅微型画。她的背很驼,上面披着一块披肩。上面的饰带很古老,很值钱。
  “这就是大侦探波洛吗?”她声音很低,很迷人,“玛丽跟我说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真的要帮我们解决困难。你要给我们点建议吗?”
  波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鞠了一躬。
  “佩恩小姐—效果很迷人。但你真的应该留胡子。”
  佩恩小姐倒吸了一口气,退后几步。
  “昨天你没有做生意,是不是?”
  “早上我在这儿的,后来我头疼得厉害就直接回家了。”
  “没有回家,小姐。因为头疼你想换换空气,是不是?我想。夏洛克海湾的空气很让人心旷神怡。”
  说完,他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向门口拖去。他停了一下,回过头来说道:“你明白,我什么都清楚,这个小闹剧该收场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威胁。佩恩小姐的脸色惨白。不出声地点了点头。波洛转向那个女孩。
  “小姐,”他转身说道,“你很年轻也很迷人。但是做这种事情会使你的青春和美丽掩盖在监狱的高墙之后的。我,赫尔克里。波洛告诉你那是很使人遗憾的地方。”
  然后他跨步走到街上,我跟着他。满腹狐疑。
  “我的朋友。从一开始,我就很感兴趣。当那个年轻男子订票只订到蒙克汉普顿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女孩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到他那里了。为什么?他本身不是那种能让妇女多看几眼的男人。我们上了汽车之后。我有一种感觉。会有事情发生。谁看见那个男子摆弄行李的?只有小姐一个人。并且记住她选了那个位置—对着窗户的位置—女人一般不这么选的。
  “然后她找到我们讲她被盗的故事—公文包被强行打开,而这不符合常识。这个我当时就告诉了你。
  “这一切的结果呢?小贝克。伍德先生为这些被盗的东西付了好价钱。这些微型画是会被还给佩恩小姐的。她会再卖掉它们,这样就可以挣一千英镑,而不是五百英镑。我谨慎地查询过并且得知她的生意不好—处于一个很危急的状态。我对自己说—姑妈和侄女两人是同案犯。”
  “那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诺顿。凯恩吗?”
  “我的朋友!就是因为有那胡子?一个罪犯不是胡子刮得很干净就是有一个恰到好处的胡子可以随时拿掉。但对聪明的佩恩小姐来说这是个多么好的机会蔼就像我们看见的那样,她是一个干瘪的老妇人,有着粉白的皮肤—登峰造极地装点了一下—在她的上唇加了几根稀疏的毛发。结果呢?伍德先生说是一个男性化的女人。而我们则立刻会说是‘一个乔装打扮的男人’。”
  “她昨天真的去了夏洛克海湾?”
  “毫无疑问。就像你记得告诉我的那样,火车十一点钟离开这里,两点钟到达夏洛克海湾。然后回来的火车更快—就是我们来的那趟。它四点过五分离开夏洛克海湾,到这儿是六点十五分。自然,微型画根本没有装在公文包里。那在打包之前就被强行打开了。玛丽小姐只需发现会对她的魅力和她的绝顶美貌产生同情的一两个傻瓜就行了。而这些傻瓜挡中有一个不傻—他就是赫尔克里。波洛。”
  我不太喜欢这佯的推论。赶紧说道:“那么在你说帮助一个陌生人的时候。你在故意骗我。那就是你所做的。”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黑斯廷斯。只不过我让你欺骗了你自己。我是指小贝克。伍德先生—他不熟悉这些海岸。”他的脸色变暗了,“啊!当我想到那个过高的索价,那个极不公正的要价—单程和双程票价一样—的时候,我就义愤填膺想要保护我们的游客!小贝克。伍德先生不令人愉快。如你所说,也没有同情心。但他是一个游客!我们同是游客。黑斯廷斯,应该站在一起。我,我支持所有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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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沃尔谜案   “彭杰利夫人来访。”女房东通报完就谨慎地退开了。
  往常曾有很多看上去不太可能来向波洛咨询的人来向波洛咨询,但在我看来,这位紧张地站在门里边,拨弄着她那羽毛领圈的女人是最不可能的了。她是这样普通—一个瘦削、憔悴的女人,大约五十岁。穿着镶边的外衣和裙子,颈子上戴着一些金质饰物,灰白的头发上面压着一个特别不协调的帽子。在一个乡村小镇上每天在路边你可能碰到一百个这样的彭杰利夫人。
  看得出她很尴尬。波洛走上前去。和蔼可亲地同她打招呼。
  “夫人!请坐,请坐。他是我的同事。黑斯廷斯中尉。”那位女士坐了下来。不确信地喃喃道:“你是波洛先生,侦探波洛?”“请吩咐,夫人。”但我们的客人还是说不出话来。她叹了一口气,拧着手指,脸变得越来越红.“我能为您做点什么。是吗,夫人?”“嗯,我想—就是—你知道—”“说吧,夫人,请说吧。”受到如此鼓励。彭杰利夫人有些镇定了.“是这样的,波洛先生—我不想和警察有什么关系。不。我绝对不会找警察的!但尽管这样。我因一些事倩而非常苦恼。但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她突然停了下来。
  “我,我和警察没有关系。我的调查是绝对保密的。”彭杰利夫人抓住了这个词。
  “保密—那正是我需要的。我不想听闲言碎语。不需要大惊小怪,或者在报纸上大肆宣扬。他们报道这种事情的方式很恶毒,一直到全家再也抬不起头来他们才罢休。而且这事我也不是很肯定—这只是我的一个可怕的想法,我想不去想它。但做不到。”她停下来吸了口气,“也许我一直在冤枉可怜的爱德华。妻子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可怕。但现在你能读到这种可怕的事情。”“请原谅—你是在说你丈夫吗?”.“是的。”“你怀疑他—什么?”“我甚至不想说。波洛先生。但你的确也在报纸上读到这样的事情在发生—而可怜的人儿什么也不怀疑。”我开始对这位女士会不会讲到要点感到绝望了,但波洛的耐心却恰如其分。
  “夫人,说吧,不用害怕。想一想如果我们能证明您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那将会给您带来多少快乐啊!”“那没错—一切总比这样猜疑要强。噢,波洛先生。我非常害怕有人给我下毒。”
  “你为什么这样想呢?”彭杰利夫人不再沉默寡言了,她开始了详细的列举,好像在向一位医生叙述病情.“吃完饭之后感到疼痛和恶心。是不是?”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您看了医生,夫人,是不是?他怎么说?”“他说是急性胃炎,波洛先生。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困惑不安。而且他一直在换药。但总不见好。”
  “你有没有跟他谈过你的担心?”“没有,的确没有,波洛先生。会在镇上传开的。也许真的是胃炎。但是很奇怪。每次爱德华周末不在,我就好了。甚至弗雷达也注意到了—她是我丈夫的外甥女,波洛先生。然后还有那瓶除草剂,花匠说从来没用过,但只剩半瓶了。”她恳切地望着波洛。他对她笑了笑,以示安慰。并伸手去拿铅笔和笔记本。
  “让我们公事公办,夫人。嘿,您和您丈夫住在—哪里?”“波尔加威瑟。康沃尔郡的一个小集镇。”“你们在那儿住了很长时间了吗?”“十四年了。”
  “你们家有你和你丈夫。有小孩吗?”“没有。”“但有个外甥女。我想你刚才说过,是不是?”“是弗雷达。斯坦顿。她是我丈夫惟一的妹妹的孩子。过去的八年里,她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直到一星期之前。”“噢,一星期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一段时间以来,一切都不是很愉快;我不知道弗雷达怎么了。她十分粗鲁无礼,她的脾气有时候很吓人,最后一周前她突然发起火来出走了,在镇上租了房子自己住。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最好等她平静下来。拉德纳先生这么说。”“拉德纳先生是谁?”彭杰利夫人又露出了一点尴尬。
  “噢,他是—他只是一个朋友。一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他和您的外甥女之间有什么吗?”“绝对没有。”彭杰利夫人强调说.波洛改变了立场。
  “你和你丈夫,我想,很富有。是吗?”“是的。挺富足的。”
  “钱是你的,还是你丈夫的?”“噢,全是爱德华的,我一无所有。”
  “你明白,夫人,要公事公办,就得面对严峻事实。我们得找到作案动机。你丈夫不会仅仅为了打发时间而给你下毒!你知道有什么原因他希望你不要碍事吗?”“有一个为他工作的黄头发荡妇,”彭杰利夫人的火气突然上来了,“我丈夫是个牙医,波洛先生,正如他所说,他就是需要一个漂亮的女孩。剪着短发、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女孩替他与病人预约并且替他配制补牙的材料。有些风言风语说他们行为不轨,当然他向我发誓什么都没有。”“那瓶除草剂,夫人,是谁买的?”“我丈夫—大约是一年前。”
  “你的外甥女,现在,她自己有没有钱?”“一年大约五十英镑。要是我离开爱德华的话,我想她会很高兴回来替他照看屋子。”
  “这么说你考虑过要离开他?”“我不想让他为所欲为。妇女再也不是旧时受压迫的奴隶了,波洛先生。”“我祝贺你的独立精神,夫人;但让我们现实一点。你今天回波尔加威瑟吗?”“是的,我是出来远足的。早上六点乘火车出发,今天下午五点乘火车回去。”“好!我手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全力以赴解决你这件事。明天我就去波尔加威瑟。我们可不可以说这儿的黑斯廷斯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你二表妹的儿子?我呢,是他的古怪的外国朋友。同时。只吃你自己准备的,或是你眼皮底下的东西。你有一个你信任的女佣,是吗?”“杰西是个好女孩,这我肯定。”
  “明天见,夫人,拿出点勇气来。”
  波洛鞠着躬把这位女士送出去。若有所思地回到了他的椅子上。然而他不是很专注,他看见了女士不安的手指扯下来的羽毛围巾上的两小片。他仔细地把它们拣起来,放进了废纸篓。
  “黑斯廷斯,这个案子你怎么看?”“照我说,很难办。”“是的。如果这位女士的怀疑是真的话。但真的是吗?现在是不是买了一瓶除草剂的丈夫都要倒霉?如果他的妻子有胃病,或者性格上有些歇斯底里,事情就搞糟了。”
  “你认为就是这样的吗?”“噢,我不知道。黑斯廷斯。但我对这个案子有兴趣—非常有兴趣。你知道它确实没有什么新的特征,因此我才有歇斯底里的理论。但照我看彭杰利夫人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是的,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人间活剧。告诉我,黑斯廷斯,你认为彭杰利夫人对她丈夫的感情怎样?”“忠诚但夹杂着害怕。”我说。
  “但,一般来说,一名妇女会指控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而不会指控她的丈夫。在任何情况下,她都会相信他的。”“另外的那个女人使事情变得复杂了。”“是的,在忌妒的刺激下,爱会变成恨。但是恨会使她去找警察—而不是来找我。她需要喧嚷—一个丑闻。不,不,让我们动动脑子。她为什么来找我?是想证明她的怀疑是错误的?或者—是想证明她的怀疑是正确的?啊,这里我不明白—一个未知数。我们的彭杰利夫人,她是个超级演员吗?不,她是真实的,我敢发誓她是真实的,所以我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我请你查一查去波尔加威瑟的火车班次。”我们乘那天最适合的班次,一点五十分从帕丁顿出发,七点刚过就到了波尔加威瑟,旅途无事,我一路舒适地小睡,到站时。我醒来下了火车。踏上了这个荒凉小站的站台。我们带看行李到了公国饭店。稍稍吃了一点东西,波洛建议出去转转去拜访一个我们所谓的表亲。
  彭杰利的房子离大路有一段距离。屋前有一个老式的农家园子。晚风中飘荡着紫罗兰和木犀的香味。将暴力和这传统的风光联系在一起好像是不可能的。波洛按了门铃井且敲了门。由于没人答应。他继续按门铃。这次,稍停了一会儿,一个衣冠不整的佣人开了门。她的眼睛红红的,并在使劲擤鼻子.“我们想见彭杰利夫人。”波洛解释道。“我们可以进去吗?”女佣盯着他们。非同寻常地、直截了当地答道:“那么,你们没听说吗?她死了。今天晚上死的一大约半小时之前。”我们站在那儿盯着她,懵了.“她死于什么?”最后我问道.“有些人可以告诉你。”她很快地朝后看了一眼,“要不是得有人呆在屋里陪着夫人。我今晚就打包走了。但我不会让她死在那儿没人在边上看着。我不应该说什么,我也不会说什么一但大家都知道。全镇都传开了。如果拉德纳先生不给内政大臣写信的话,别人也会写的。医生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我今晚难道不是亲眼看见主人从架子上拿下除草剂的吗?当他转过身来,看见我在看他时,他不是吓了一跳吗?夫人的粥不是在桌上,已经准备好给她拿去了吗?我呆在这个屋子里的时候,我再也不会碰一点点食物了!要不然我也会死掉的。”“给你的女主人看病的医生住在哪里?”“亚当斯大夫。他住在海伊街街角附近,第二幢屋子。”
  波洛很快转过身去,他脸色煞白。
  “笨蛋,罪孽深重的笨蛋,我就是这样的人,黑斯廷斯。我一直吹嘘我的脑子有多灵,而现在我丢了一条人命。她找到我。我本可以救她的。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发生。天啦。请饶恕我,但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她的故事好像不是真的。医生家到了,我们看看他能告诉我们什么。”亚当斯医生是小说中典型的那种友好的,脸色红红的乡村医生。他很礼貌地接待了我们。但刚提到我们此行的目的时,他脸上的红色变成了紫色.“全是废话,全是废话,我难道不是看这个病的医生吗?胃炎—胃炎,纯粹而且简单。这个镇是闲言碎语的温床—很多散布丑闻的老妇聚在一块儿。就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了。他们从报纸上读些污言秽语,然后就想在他们镇上也有人会被下毒。他们在架子上看见了一瓶除草剂—于是—他们的想象力就没有限制了。我了解爱德华。彭杰利—他连他祖母的狗都不会毒死的。他为什么要毒死他的妻子?有道理吗?”“大夫先生,有一件事您也许不知道。”于是波洛非常简短扼要地讲述了彭杰利夫人对他的拜访。谁也不会比亚当斯医生更惊讶了,他的眼睛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天哪!”他喊道,“可怜的女人一定是疯了。她为什么不跟我说?那才是正理。”“让她的担心受到嘲弄?”“不,不。我想我胸襟还是开阔的。”
  波洛看着他,微笑着。很明显,医生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很是心绪不宁。当我们离开屋子的时候,波洛突然笑起来.“他跟猪一样固执。他说过是胃炎,因此就是胃炎!尽管这样,他还是心里很不安。”“我们下一步做什么?”“回到饭店,然后在你的英国乡镇的床上过一个恐怖之夜。我的朋友。应该珍借,廉价的英国床铺!”“那明天呢?”“什么也不做。我们得回镇上,等待事情的发展。”“那很乏味。”我失望地说,“要是事情没有发展呢?”“会有的!我向你保证。我们的老大夫想给多少证明就给多少证明。他不能阻止好几百个人议论纷纷。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议论会有一些结果的!”开往小镇的火车是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去车站之前,波洛说想去看看弗雷达。斯坦顿小姐,死者向我们提起的丈夫的外甥女。我们很容易地找到了她的住处。和她在一块儿的有一位个子高高、皮肤浅黑的年轻男子,她有些慌乱地向我们介绍说他是雅各布。拉德纳先生.弗雷达。斯坦顿小姐是旧式康沃尔郡那种相当漂亮的女孩子—黑头发,黑眼睛。脸色红润。在黑眼睛里,有种目光让人感到她的脾气最好是不要惹。
  “可怜的舅妈。”当波洛自我介绍并且说明来意之后她说道,“真是惨。今天早上我一直在希望我要是对她更好一点,更耐心一点就好了。”“你也受了不少苦,弗雷达。”拉德纳打断她。
  “是的,雅各布,但我的脾气很急。我知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舅妈太傻了。我本该笑一笑,不在乎这一切的。当然,她觉得舅舅要毒死她,那是无稽之谈。在他给她食物之后,她的确感到更糟。但我肯定这只是由于她的心理作用。她一心觉得她会更糟。然后。她自然觉得是这样了。”“你们分歧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小姐?”斯坦顿小姐迟疑了一下。看着拉德纳。那位年轻男士很快领会了.“我得走了,弗雷达。晚上见。再见,先生们。我想,你们是不是要去火车站?”波洛回答说是的,拉德纳就走了。
  “你们订婚了,是吗?”波洛问道,脸上带着狡黯的笑.弗雷达。斯坦顿的脸红了并且承认了。
  “那才是舅妈真正的症结所在。”“她不同意你们结婚?”“噢,不很准确。但你明白。她—”女孩停了下来.“怎么样?”波洛轻声鼓励道.“这样说她真难以启齿—她现在已经死了。但我不告诉你的话。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舅妈迷上了雅各布。”
  “真的吗?”“是的。这不很荒唐吗?她已经五十多了,而他还不到三十!但就是这样,她被他搞得晕头转向!最后我只得告诉她他是在追我—而她还在可怕地继续。她根本一个字也不相信,很粗鲁并且侮辱我。于是我发了脾气。我把这事和雅各布仔细谈了,我们都同意最好是我搬出来住一阵儿。等到她清醒过来。可怜的舅妈一我想她一直完全处在这种奇怪的状态里。”
  “的确像是这样的。谢谢你。小姐。你把事情给我讲得很清楚。”
  让我感到有点惊讶的是,雅各布在街上等着我们。
  “我可以猜出弗雷达跟你们讲了些什么,”他说道。“发生这件事很不幸。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对我来说也很是尴尬。我不必说这一点也不关我的事。一开始,我挺满意。因为我想这位老妇会对我和弗雷达的事有帮助。整个事情都很荒唐—但又特别令人不快。”
  “你和斯坦顿小姐什么时候结婚?”“我想很快了。嗯,波洛先生,跟你说实话,我比弗雷达知道的更多一点。她相信他的舅舅是无辜的。我不这么看。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知道的不会说的,我不会多事的。我不想让我妻子的舅舅受到审判然后因谋杀罪绞死。”“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因为我听说过你,并且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很有可能你会查清案子,抓住他的。但我向你呼吁—那样有什么好处呢?可怜的女人是救不了的,而且她是最不愿意闹出丑闻的人—嗯,要是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的。”“也许你这点是对的。那么你希望我别声张,是不是?”“那是我的想法。我坦白地向你承认,在这点上我很自私。我自己也得闯一闯—我正逐步让自己的服装生意兴隆起来。”“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拉德纳先生。不是大家都会很坦率地承认的。我会照你说的去做-但我坦率地跟你讲。这件事情要想不声张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呢?”波洛竖起一个手指。今天是个集市日。而我们正在通过一个集市—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很是繁忙、喧闹。
  “大家的声音—那就是为什么,拉德纳先生……啊,我们得快点了,要不然我们就会误了火车。”“非常有意思,是不是。黑斯廷斯?”当火车驶出车站时。波洛说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梳子。还有一面小镜子,正在仔细地整理他的八字胡。由于跑得很快,胡子己经不那么对称了。
  “!你好像是这么看的,”我回答道,“对我来讲,这一切都很卑劣,很讨厌。没什么神秘可言。”
  “我同意你的说法,没有什么神秘可言。”“我想我们可以相信那个女孩有关她舅妈神魂颠倒的很不寻常的说法,是不是?对我来说,那是惟一可疑的地方。她是一位很不错、很值得尊敬的女人。”
  “那没什么奇怪的—这很正常。如果你仔细读报的话,你会发现经常会有一个很不错、很值得尊敬的那么大年纪的女人会离开与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有时候,还会离开一家的孩子—就是为了将她的生活和比她小许多的一个年轻男子的生活联系起来。你崇拜女人,黑斯廷斯;你会拜倒在所有的漂亮的并且会冲你微笑的女人面前;但从心里讲,你并不了解她们。在一个妇女生命的秋天里,总会有一段渴望浪漫、渴望冒险的疯狂时刻—要不然就会太晚了。然而一个女人肯定会有这种时候,因为她是一个乡村小镇值得尊敬的牙医的妻子。”
  “你是说—”“一个聪明的男人利用了这样一个时刻。”
  “我不认为彭杰利很聪明,”我自言自语道,“他抓住了全镇人的耳朵。然而我觉得你是对的。两个惟一可能知道内情的男人,拉德纳和那个医生。都想不声张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他成功了。我们要是见过那家伙怎么做的就好了。”“你可以尽情想象。我们下一趟火车回去,假装臼齿疼。”我很感兴趣地看着他.“我希望找知道这个案子你认为有意思的地方。”
  “用你的一句话就可以非常贴切地概括我的兴趣。黑斯廷斯。在和那个女佣谈过话之后,你注意到她说她什么也不说的,结果她说了许多。”
  “噢!”我疑惑地说道,然后我又回到了我以前对他的批评上:“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去见见彭杰利?”“我的朋友。我只给他三个月时间。然后我只要想看他就可以看他一在受审的时候。”
  这一次我想事实会证明波洛的预言是错的。时光流逝。我们的这个康沃尔疑案没有进展。我们忙于其他一些事务,我几乎把彭杰利夫人的惨案给忘了。而报纸上一则简短的消息,又突然让我想起了这件事。报上说从内务大臣那里得到命令。要掘出彭杰利夫人的尸体.几天之后。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康沃尔谜案”。好像一直传言不断。当鳏夫要和他的秘书马克斯小姐订婚的消息宣布之后。风言风语比以往更多了。最后向内务大臣请愿,将尸体掘了出来,在尸体里发现了大量的砷,彭杰利先生被捕并被指控谋杀妻子.波洛和我参加了初步的诉讼。证据都是意料之中的。亚当斯医生承认说砷中毒的症状很容易被误认为胃病症状。内务部的专家也出示了他的证据,女佣杰西滔滔不绝地倒出了很多信息,其中大部分都被驳回了,但这些信息都对囚犯不利。弗雷达。斯坦顿小姐作证说每次舅妈吃了舅舅准备的食物之后。都会变得更糟。雅各布。拉德纳讲了在彭杰利夫人被害那天,他是如何不期而至。发现彭杰利将除草剂的瓶子放回餐具室的架子上,而那时彭杰利夫人的粥正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马克斯小姐,那位金发秘书被传唤。她流着泪,歇斯底里,并且承认她和她的老板之间有些暧昧,他答应她若是他妻子有何不测的话,他就娶她。彭杰利暂时未作辩护,于是命令对他进行审判。
  雅各布。拉德纳跟我们一起走到了我们的住处。
  “你知道。拉德纳先生。”波洛说道,“我是对的。大家的声音是压不住的—而且很清楚,这个案子不声张是不行的。”
  “您是对的,”拉德纳叹了口气,“他有没有不受惩罚的机会?”“嗯。他暂时未作辩护。正像你们英国人所说,也许他有什么锦囊妙计。请进来吧!”拉德纳接受了邀请。我要了两杯威士忌,两杯苏打水和一杯巧克力。点巧克力的时候引起了惊恐。我很怀疑它会不会露面。
  “当然,”波洛继续说道,“这方面我有很多经验。我看我们的朋友只有一个逃脱的机会。”
  “是什么呢?”“你在这张纸上签上你的名字。”
  他突然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
  “这是什么?”“你谋杀彭杰利夫人的坦白书。”
  沉默了一阵之后,拉德纳笑了.“你一定是疯了!”“不,不,我的朋友。我没疯。你来到这里;你开始做一点小生意;你缺钱,彭杰利先生很有钱。你遇到了他的外甥女;她对你有好感。但她结婚的时候彭杰利可能会给她的一笔钱对你来说是不够的。你得除掉舅舅和舅母;然后钱就会是她的,因为她是他们的惟一亲戚。你做得真聪明!你向那位相貌平常的中年妇女求爱,直至她成了你的奴隶。你循循善诱,让她怀疑她的丈夫。她先是发现丈夫在欺骗她—然后在你的指导下,她发现他在试图毒死她。你经常在屋里,你有机会把砷放进她的食物里。但你很小心,当她丈夫不在的时候,你从不这么做。因为是个女人,她没有把她的怀疑放在心里不说。她和她的外甥女谈,毫无疑问她也和她的其他女朋友谈。你的惟一难题就是怎样分别和这两个女人保持关系。就是这个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样谁。你对舅妈解释说,为了消除她丈夫的怀疑。你得假装向外甥女求爱。而你不需要说服那位年轻的女士—她从不相信她的舅妈会成为她的情敌。“但后来彭杰利夫人下定了决心,没告诉你就来咨询了我;如果她可以确信她的丈夫试图要毒死她,她就有理由离开他,井且将她的生活与你的联系起来—她以为你希望她这么做。但这一点也不合你的意。你不想让一个侦探在一旁刺探。一个有利的时机出现了,当彭杰利先生正在为她的妻子准备稀粥的时候。你正在屋里。于是你放进了致命的剂量。其余的就很容易了。表面上你很希望不声张这件事,你却悄悄地煽动人们的情绪。但你考虑的时候忘掉了赫尔克里。波洛,我聪明的年轻朋友。”
  拉德纳脸色惨白,但他还想努力横蛮地将事情应付过去.“很有趣也很巧妙,但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因为,先生,我代表的—不是法律。而是彭杰利夫人。因为她。我给你一个逃脱的机会。在这张纸上签上名字,然后你就可以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二十四小时后。我会将它交给警察的。”拉德纳犹豫了一下。
  “你什么也证明不了。”“是吗?我是赫尔克里。波洛。看看窗外。先生。街上有两个人。他们已经接到命令监视你。”
  拉德纳走到窗边,将百叶窗拉开,骂了一声退了回来.“看见了吗,先生?签吧—这是你最好的机会。”“我能得到什么保证?”“我说话算数。赫尔克里。波洛是说话算数的。你会签名的,是吗?好的,黑斯廷斯,请将左手的百叶窗拉上一半。那是拉德纳先生可以顺利离开的信号。”拉德纳从屋里匆匆跑了,他的脸色煞白,边走边骂。波洛轻轻地点点头.“一个懦夫!我早就知道。”
  “在我看来,波洛,你犯罪了。”我愤怒地嚷道,“你总宣扬不要感情用事。而现在将-个危险的罪犯放跑了纯粹是感情用事。”
  “这不是感情用事—这是正事,”波洛回答说,“你不明白吗?我的朋友,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我应该站起来对着十二位执拗的康沃尔人讲。我。赫尔克里。波洛知道吗?他们会嘲笑我的。惟一的机会就是吓吓他,那样让他坦白。我看到的外面那两个游手好闲的人正好非常有用。把百叶窗拉下来吧,黑斯廷斯。没有什么理由要把它拉上去的。这是我演出的一部分。“好的,好的,我们得遵守诺言。我是不是说了二十四小时?对可伶的彭杰利先生来说要长得多—这是他应该得的。我提醒你。他欺骗了他的妻子。你知道,在家庭生活方面。我是一贯非常注重道德的。啊,好了,二十四小时—然后呢?我对苏格兰场有绝对的信心。他们会逮住他的,我的朋友,他们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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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尼·韦弗利历险记   “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感情。”韦弗利太太大概已经是第六次这么说了。
  她恳求地望着波洛。我的矮个子朋友总是同情悲伤的母亲们。他做了个手势,让韦弗利太太放心.“是的,是的。我完全理解。要对波洛老爸有信心。”
  “警察—”韦弗利先生开始说.他妻子挥挥手打断他。“我不会再去跟警方合作了。我们曾经相信过他们,可是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波洛先生的传闻。还有他做过的精彩的事,我觉得他可能能帮助我们。一位母亲的感情—”波洛很快用一个很有说服力的手势制止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韦弗利太太的情感无疑是真实的。但这与她的精明不相配。这会儿,她的面部表情相当刻板。后来我听说她是一个卓越的钢铁制造商的女儿,她父亲从一个办公室的勤杂人员奋斗到他目前的显赫地位。我意识到她秉承了她父亲的许多品质.韦弗利先生身材高大。面色红润,看上去是位和蔼快活的人。他双腿叉得很开地站着,像那种乡绅.“我想你熟知这一行,波洛先生?”这问题几乎是多余的。几天以来报纸上全是关于小约翰尼被绑架的耸人听阐的消息。小约翰尼是马库斯。韦弗利三岁的儿子及财产继承人。韦弗利先生住在萨里的韦弗利庄园,他是英格兰最古老的家族之一的绅士。
  “当然,主要事实我都知道了。但是,先生。我请您再为我叙述一下整个故事。如果可以的话,请讲详细些。”“嗯,我想整个事情的开始大约是十天前当我收到一封匿名信时—可恶的事。无论如何—我一点儿都搞不懂。写信的人厚颜无耻地要求我付给他两万五干英镑—两万五千英镑,波洛先生!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他恐吓说要绑架小约翰尼。当然我只把那封信扔进废纸篓了,其他的什么也没做。我认为只不过是个愚蠢的玩笑。五天后我收到另一封信。‘除非你付钱,你的儿子将于二十九日被绑架。’那天是二十七号。艾达很担心,但我无法使自己认真对待这件事。他妈的,我们是在英格兰,这儿没有绑架儿童索要赎金的事发生。”
  “当然啦。这只是惯例。”波洛说,“请继续,先生。”
  “嗯。艾达不让我安宁。所以—感觉有点儿像个傻瓜—我就把这件事交给苏格兰场了—我的意见是倾向于这是场愚蠢的玩笑。二十八号我又收到一封信。‘你没付钱。你的儿子将于明天十二点被带走。二十九号,你要支付五万英镑赎回他。’我又开车来到苏格兰场。这次给他们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们的观点是这封信是个疯子写的。而且很可能会按所说的时间行事。他们向我保证他们会负责应有的一切防范揩施。警督麦克尼尔和一支干练的队伍会于次日来韦弗利庄园负责一切的。“我心情很轻松地回到家。然而。我们早已感到被围困的滋味。我命令陌生人不得进来,而且谁也不许离开房子。晚上平静地过去了,没有不祥之事发生。但是第二天一早我妻子十分不舒服,她的情况吓坏了我。我叫来了戴克斯大夫。她的症状让医生有些迷惑。当他犹豫不决地诊断说她中毒时,我明白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向我保证她没有危险,但是她要卧床一两天。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惊讶地发现我的枕边用大头针别了一张便条,笔迹和其他那几封是一致的。而且只有三个字:‘十二点’。“我承认,波洛先生,这时我看到了红色的身影一晃就不见了!这房子里只有一人是穿红衣服的—一个仆人。我把他们都叫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他们—他们从来不互相揭发。还是我妻子的侍伴柯林斯小姐告诉我。她看到了约翰尼的保姆清早悄悄地溜到大路上去了。我为此事责备保姆时。她垮了。她承认把孩子留给了女仆,自己偷偷跑去见一个朋友了—是个男人!非常不正当的行为!她否认把便条别在我的枕头上—也许她讲的是实话。我不知道。我感到我不能冒险让孩子的保姆也参与此事。我肯定有一个仆人是涉及此事的。最后我发了脾气,把这帮人,保姆和所有的人都解雇了。我给他们一小时的时间收拾行装,然后离开这幢房子。”
  当韦弗利先生记起他那合理的惩罚行为时,他的脸红了。
  “先生,那岂不有点儿不明智吗?”波洛提议说,“说不定与你希望的相反,你可能做了对敌人有利的事。”韦弗利先生瞪着他:“我不明白,让所有的人打包滚蛋这是我的主意。我给伦敦发了电报,让他们今晚送过来一批新人。同时,留下来的只有我相信的人。我妻子的侍伴柯林斯小姐,男管家特雷德韦尔—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和我在一起了。”
  “这位柯林斯小姐,她和你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只有一年,”韦弗利太太说,”对我来说,她是一位无价的秘书兼陪伴,而且是位很有效率的管家。”“保姆呢?”“她和我们在一起有六个月了。她是带着出色的推荐材料来的,尽管如此,我从未真正喜欢过她,虽然小约翰尼和她倒是很亲近。”“然而,我想当灾难发生时,她早已离开了。也许,韦弗利先生,请你继续谈,好吗?”韦弗利先生继续他的叙述。
  “警督麦克尼尔十点半剩了,那时候仆人们已全部离安,他声称他自己对这样的内部安排相当满意。外边的花园里安排了很多人,监视着通向房子的所有通道。而且他向我保证。如果整个事件不是骗局的话,我们将毫无疑问地会抓到那个神秘的写信人.“我把小约翰尼带在身边,他,我及警督三人一同待在被我们称作会议室的房间。警督还特别把门锁上。那儿有一座古老的大钟。当指针指向十二点时。我不介意承认我非常不安。一阵呼呼声,时钟开始打点。我紧紧抓住小约翰尼,我有种感觉,有个人会从天而降。钟敲完最后一响,正在此时,外面一片混乱—吵闹声。跑步声,警督猛地打开窗户,一位警察跑了过来.“‘我们抓住他了。先生。’他气喘吁吁地说,‘他正偷偷地从灌木丛里进来,他穿得一副傻瓜样。’“我们冲到露台上,有两位警官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氓似的人,他正扭来扭去徒劳地想逃,一个警官拿出一个他们从俘虏那里截获的打开的包裹,里面是棉絮衬底和一瓶三氯甲烷。看到它我热血沸腾。还有一张使条,是写给我的,我打开它,上面写着,‘你本应付清款项,为了赎回你的儿子,现在需要五万英镑,尽管你们万分小心。但正如我所说的,他已于二十九号被劫走了。’“我开怀大笑。那是轻松的笑。可正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听到一辆汽车的嗡嗡声和一声喊叫。我回过头,一辆又矮又长的灰色小汽车正急速地沿大路向南面的小屋开去,开车的人在叫喊。但并不是叫喊声让我惊恐,而是看到小约翰尼那亚麻色的鬓发。孩子在车里,坐在他身旁.“警督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那孩子不到一分钟前还在这儿。’他叫道。他的目光扫视着我们,我们全在场,我。特雷德韦尔。柯林斯小姐。‘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韦弗利先生?’“我开始回忆,试图记起些什么。那位警察叫我们的时候,我和警督一起出去了,全然忘记了小约翰尼.“然后一个声音让我们大吃一惊。是村里教堂的钟在报时,警督惊叫一声。拿出他的手表,正好是十二点钟。我们一起冲向会议室,那儿的钟显示已是十二点过十分了。一定是有人故意调过它了。因为据我们所知,这钟从来没有跑快或跑慢过,它是个精确的时钟。”韦弗利先生停止了叙说。波洛微笑了一下并把被焦急的父亲弄歪了的垫子扶正.“是个令人高兴的小问题,让人费解却很吸引人。”波洛低语道,“我将很高兴为你调查此事。确实,计划得十分出色。”韦弗利太太责备地望着他,说:“但是我的儿子……”她恸哭起来.波洛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又是一副认真同情的样子。“他是安全的,女士,他不会受到伤害的,你放心,那些恶棍会加倍小心照料他的。他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孵金蛋的火鸡吗?”“波洛先生。我确信现在只有一件事可做了—付钱。开始我是反对这样做的—但是,现在!一位母亲的情感—”“刚才我们打断了先生的叙述。”波洛立刻大声说道。
  “我想其余的事你从报纸上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韦弗利先生说,“当然。麦克尼尔警督立刻挂了电话,对那辆车和那个人的描述传遍了各处。看起来一开始似乎一切都进展得不错。一辆与描述相符的车,车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穿过很多村子。很显然是朝伦敦的方向开去。他们曾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据悉。孩子在哭叫,很显然是害怕他的同伴。麦克尼尔警督宣布说,车被截住了,那人和孩子都被扣留下来。我几乎松了口气。然而,你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了。那个男孩不是小约翰尼,那个男人是个热情的驾车旅行者。他很喜欢孩子,他是在离我们大约十五英里的一个叫做伊登斯韦尔的村子的大街上让这个正在玩耍的孩子上的车一他是好心让那孩子搭便车。真要感谢那些过于自信的笨拙的警察,所有的线索都消失了。如果不是他们跟错了车,现在可能已找到小约翰尼了。”
  “安静一点。先生。警察是勇敢、有头脑的一支力量,他们的错误是很自然的,总的来说这是个聪明的计划。至于他们在庄园当场逮到的那个人,我想他的辩驳始终会是坚持否认,他宣称有人把便条和包裹交给他,让他送到韦弗利庄园。给他东西的那个人给了他一张十便士的钞票并允诺如果他在差十分十二点准时把东西送到还会再给另一张的,他要贴近地面去靠近房子,然后敲边门。”“我一个字儿也不相信,”韦弗利太太激动地说。“全是谎话。”“的确,这是一个不能令人信服的故事。”波洛沉思道,“但是目前为止他们尚未放弃,我还知道,警督已经作了指控。”
  他的目光在质问韦弗利先生。后者的脸又变得相当红了.“那人荒谬地假装他认出特雷德韦尔是给他包裹的那个人。‘只不过那家伙把胡子刮掉了。’特雷德韦尔是在这儿出生的!”对于这位乡绅的义愤,波洛微微一笑:“但你自己怀疑住在这房子里的一个人是这起绑架案的同伙。”“是的,但不是特雷德韦尔。”
  “那么你呢?夫人?”波洛突然转向她问道。
  “不可能是特雷德韦尔把信和包裹交给了那流氓—如果有任何人曾这么做过的话,我不相信。他说是十点钟交给他的。十点钟时特雷德韦尔和我丈夫在吸烟室。”
  “先生。你是否能看清车里那个人的脸?它是在哪种程度上与特雷德韦尔相似?”“相距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脸。”“据你所知,特雷德韦尔是否有兄弟?”“他倒是有几个兄弟,但都死了。最后一个是在战争中阵亡的。”
  “我还不太清楚韦弗利庄园的地形。汽车朝南边的小屋开去,那还有另一个出口吗?”“是的,我们叫它东屋,从房子的另一端可以看见它。”“这看来似乎很奇怪。竟然没有人看到汽车开进来。”
  “右边有条路通进来,是通往小教堂的。有很多车经过那里。那人一定是把车停在一个方便的地方。然后当人们处于恐慌之中,注意力被吸引到别处时,他跑向了房子。”“除非他早已在房子里。”波洛自言自语道。“有没有什么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嗯,当然,事先我们并没有对整幢房子做彻底的检查。似乎没有什么必要。我想他可能藏在什么地方。但是谁放他进来的呢?”“我们以后再谈这一点,一次谈一点—让我们有条不紊。这房子里没有什么别的藏身处吗?韦弗利庄园是个老地方。有时候是会有司铎的秘密藏身处的。”
  “天哪,确实有个司铎的秘密藏身处,客厅里有扇木板是通往它的。”
  “在会议室附近吗?”“就在门外。”
  “就是那儿!”“但除了我和妻子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那特雷德韦尔呢?”“嗯—他可能听说过。”
  “柯林斯小姐呢?”“我从未与她提起过。”
  波洛想了一分钟。
  “好吧,先生,下一件事就是我要去韦弗利庄园。如果我今天下午到,你方便吗?””噢。请尽快些,波洛先生!”韦弗利太太大声说道,“再读一遍这个。”她把那天早晨敌人送到韦弗利夫妇手中的最后一封信塞到波洛手中。这封信曾让她急速地找到波洛。信中聪明又明确地对付钱做出了指示。在信的结尾还威胁说任何背弃行为都会招致孩子丧生。很明显,对金钱的热爱与韦弗利太太自然的母爱发生了冲突。而后者最后胜利了.波洛在韦弗利先生离开之后又把韦弗利太太多留了一分钟。
  “夫人,请你讲实话,你是否和你丈夫一样信任管家特雷德韦尔?”“我对他没有什么成见,波洛先生。我看不出他会与此事有牵连。但是,好吧,我从没喜欢过他,从来没喜欢过!”“另外一件事,夫人,你能把孩子保姆的地址告诉我吗?”“在哈墨史密斯,内瑟瑞尔大街,l49号。你不是在设想……。”“我从不设想。只是—我用脑子。而且,有时,只是有时。我有个小小的主意。”门关上之后。波洛走向我。
  “那么夫人从未喜欢过管家。很有趣啊,黑斯廷斯?”我没被他的问题误导。波洛已经多次欺骗了我。我现在已经学会小心谨慎了,在什么地方总会有个圈套的。在去过一个精巧的室外厕所之后,我们动身去内瑟瑞尔大街。幸运的是,杰西。威瑟小姐在家。她三十五岁,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是位有能力、出众的女人。我无法相信她会与此事有关。她对自己被解雇十分忿恨,但是承认是她做错了。她和一位油漆装饰工订了婚并将结婚。而他碰巧在附近做工。是她跑去见他的。这事似乎很自然。我不太理解波洛。在我看来他所有的问题都与本案无关,问题主要是与她在韦弗利庄园的日常生活有关。当波洛告别时。说实话我已感到乏味了,但是挺高兴.“绑架是件容易的事。我的朋友。”他说,一边叫住在哈墨史密斯大街上的一辆出租车。他让车开到滑铁卢火车站去.“那个孩子可以在此前的三年间的任何一天轻而易举地被绑架。”
  “我认为这对我们并没有多大帮助。”我冷漠地说.“恰恰相反,它对我们有很大帮助。而且非常大!如果你想戴领带夹的话。黑斯廷斯。至少要把它戴在领带的正当中。目前,它至少偏离右边十六分之一英寸了。”韦弗利庄园是个不错的古老的地方,最近已被很有品味和用心地修复了一下。韦弗利先生领我们到会议室、露台以及与此案有关的各种备样的地方。最后,在波洛的请求下。在按了墙上的一个按钮之后,一扇木板徐徐开启,通过一个暗道,我们来到秘密藏身地。
  “你看,”韦弗利说,“这儿什么也没有。”小屋子空空如也,地上连个脚印也没有。波洛弯着腰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角落里的一个痕迹。我也走过去。
  “你认出这是什么了吗,我的朋友?”那有四个连在一起的印迹.“一只狗!”我叫道.“是一只非常小的狗,黑斯廷斯。”“是一只波美拉尼亚狗。”
  “比波美拉尼亚狗还小。”“是一只布鲁塞尔小种犬?”我不是很肯定地说道。
  “甚至比布鲁塞尔小种犬还小。是养狗爱好者俱乐部都不知道的一个犬种。”
  我望着他脸上激动和满意的神情.“我是对的。”他低语道。“我就知道我对了,来,黑斯廷斯。”
  当我们走出暗道来到客厅。暗道的木板在我们背后关上时,一位年轻的女士从过道远处另一端的一扇门里走出来。韦弗利先生把她介绍给我们。
  “这位是柯林斯小姐。”柯林斯小姐大约三十多岁,举止轻快、警觉。她头发淡黄,有些发暗,戴着一副夹鼻眼镜.在波洛的请求下,我们来到一间小晨室。波洛仔细地向她询问了仆人,特别是特雷德韦尔的情况,她承认她不喜欢那管家。
  “他装腔作势。”她解释说.然后他们开始谈论二十八号晚上韦弗利太太所吃的食物的问题。柯林斯小姐说她在褛上的起居室里吃了同样的菜。但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她正要离开的时候,我轻轻地推了一下波洛.“那只狗。”我低声说。
  “啊,对了,那只狗!”他满面笑容,“这儿也许养着一条狗,小姐?”“在外边的狗房里有两条猎犬。”
  “不,我是说一只小狗。一只玩具狗。”“不——没有这种狗。”
  波洛允许她离开,然后,按了铃。他对我说:“她说谎了,那位柯林斯小姐。处在她的位置,我也许也会这样做的。现在叫管家来。”
  特雷德韦尔是个有尊严的人。他泰然自若地讲完了他的故事。基本与韦弗利先生的故事是一样的。他承认他知道这个秘密藏身处。
  到最后离开时,他都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我碰到波洛探询的目光。
  “这一切你作何解释,黑斯廷斯?”“那么你呢?”我避开他的问题。
  “瞧你变得多有戒心了。除非你刺激它,否则你的大脑永远不会起作用的。啊,但是我不会戏弄你的!我们一起来推断,哪些疑点在我们看来是困难的呢?”“有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说,“为什么绑架小孩的那人从南屋出去而不从没有人会看到他的东屋出去呢?”“非常好的一点,黑斯廷斯,很出色的一点。我将把它和另一点合在一起,那就是为什么事先警告了韦弗利夫妇?为什么不简单地绑架了孩子然后索要赎金呢?”“因为他们希望不采取强制手段而获得钱。”
  “当然啦,人们绝对不可能仅仅是受到威胁就付钱。”
  “同时,他们想把注意力吸引到十二点上来,以便那流氓被抓住时,另一个人可以从藏身地出来,不被注意地带走孩子。”
  “这并不能改变他们把本来十分容易的事搞得很复杂这一事实。如果他们不具体指定时间或日期的话,没有什么事比他们等待机会更容易的了。例如某一天,当孩子和保姆在外边时用汽车把他带走。”
  “是的。”我有些疑惑地承认。
  “这就是说,有人在故意制造闹剧。现在让我们从另一面看看这个问题。每件事都表明在这房子里有个同伙。第一点,韦弗利太大神秘地中毒;第二点,别在枕头上的信;第三点,把钟拨快了十分钟——这一切都是在这房子里干的。另外一个事实是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的——藏身处没有灰尘,是用扫帚扫过了的。“现在,这房子里有四个人。我们可以不考虑保姆,虽然她有可能干其他的三件事,但是她是不可能扫干净藏身处的。四个人,韦弗利夫妇,管家特雷德韦尔和柯林斯小姐。我们首先来说说柯林斯小姐。我们没有掌握对她不利的情况,只是我们对她了解甚少。她显然是一位很聪明的年轻女性,而且她来这儿仅一年。”
  “你说过关于狗的问题她撒了谎。”我提醒他。
  “啊,是的,那狗,”波洛古怪地笑了笑,“现在让我们接着说说特雷德韦尔。有几桩可疑的事是对他不利的。第一,那流氓说是特雷德韦尔在村里把包裹交给他的。”
  “但在这一点上,特雷德韦尔可以提出不在现场的证据。”
  “即使如此,他也有可能给韦弗利太大下毒,可能把便条别在枕头上,可能拨快时针,可能把藏身处扫干净。可是另一方面,他是在这儿出生并长大的,一直给韦弗利夫妇做仆人,看起来他绝对不可能参与绑架主人的儿子的密谋的。绝对不会是这样的!”“那么,其他人呢?”“我们必须有逻辑地前进——尽管这似乎有些荒诞。我们简短地考虑一下韦弗利太太。但是她富有,钱是她的,是用她的钱修复了这幢破旧的房子。她没有理由绑架自己的儿子,然后再用自己的钱付赎金。而她丈夫,他的地位则不同。他有个富有的妻子,这和自己富有是不同的——事实上,我有种感觉,那位女士并不喜欢和自己的钱分开,除非有一个非常好的借口。但是,你立刻可以看出,韦弗利先生是个十足的生活放荡的人。”
  “这不可能。”我结结巴巴地说。
  “并不是绝对不可能。是谁叫仆人走的?是韦弗利先生。他可以写便条,他可以给妻子下毒,可以把时钟指针拔快,可以与他忠实的仆人特雷德韦尔订立一个绝妙的不在现场的证据。特雷德韦尔从来也没喜欢过韦弗利太大,他忠实于他的主人,愿意绝对服从他的命令。有三个人与本案有关:韦弗利,特雷德韦尔和韦弗利的某个朋友。这就是为什么警察也犯了错误,他们对那个驾驶灰色轿车带个不是小约翰尼的男人没有进一步盘问,而这个人就是那第三个人。他在邻近的一个村子里接了一个小孩,一个有着亚麻色卷发的男孩。他准时将车从东屋开进来并从南屋开出去,挥着手,大喊大叫。别人看不到他的脸和汽车牌照号,所以显然人们也看不到孩子的脸。然后,他留下个让人犯错误的踪迹,开车驶向伦敦。同时,特雷德韦尔也做完了他该做的事,他安排一个粗汉送来了包裹和便条。那人不太可能认出他来,他带了假胡子,如果他还是被认出来了,他的主人会为他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据。至于韦弗利先生,当外边的喧闹声一开始,警督冲出去时,他迅速地将孩子藏到秘密藏身处,也跟着警督出去了。那天的晚些时候,警督走了,柯林斯小姐不在时,他轻而易举地用自己的车把孩子送到某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关于那条狗呢?”我问,“还有柯林斯小姐的谎言?”“那是我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我问她房子里有没有玩具狗,她说没有——但毫无疑问一定有几个的——你看,韦弗利先生在秘密藏身处放了些玩具是为了让小约翰尼愉快和保持安静。”
  “波洛先生——”韦弗利先生走进房间,“发现什么情况没有?有没有孩子被带到哪去的任何线索?”波洛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地址。”
  “但这是一张白纸。”
  “因为我等着你为我写下地址。”
  “什么——”韦弗利先生的脸变成了紫红色。
  “我了解了一切,先生。我给你二十四小时把孩子送回来。你的天才完全可以使你能够完成解释他失踪这一任务。不然的话,韦弗利太大会知道有关这件事的确切的前因后果。”韦弗利先生跌坐在一把椅子里,双手掩面。“他和我的老保姆在一起,在十英里以外的一个地方。他很高兴,也被照料得很好。”
  “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如果我不相信你从内心里是个好父亲的话,我也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了。”
  “这丑闻——”“确实,你的姓氏是古老的,也是很有荣誉的,不要再损害它了。晚安,韦弗利先生。啊,顺便给你一句忠告:应该把角落里扫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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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会谜案   波洛,过去曾在比利时当过警长。他和斯泰尔斯案子牵连上纯属偶然。他的成功使他名声远扬。于是他决定将其一生用来探案。我刚好在索姆河战役受伤,无法继续当兵了,便和他一起住在伦敦。由于他大部分案子的第一手材料我都清楚。人们建议我挑选一些最有意思的案子记录下来。我想最好还是从当时引起了公众广泛注意的那桩离奇的舞会谋杀案开始。
  也许这个案子并不像那些扑朔迷离的案子,它不能完全展示波洛独特的探案方法,但它的轰动,它所涉及的大人物以及报刊杂志对它连篇累牍的报道,使它成为一个轰动的案件。我一直觉得将波洛和该案案情的解决情况公之于众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我们正坐在波洛的屋里。我的朋友像往常一样衣冠楚楚,正灵巧地将一种新的润须膏涂在胡子上,鸡蛋形状的脑袋歪向一边。这种虚荣无伤大雅,它是波洛的特点之一,也和他喜欢有条有理的个性一。我想得出了神,我手上的《每日新闻荟萃》报不觉滑到了地上。这时,我听见波洛在叫我:“我的朋友。出神想什么呢?”
  “说实话,”我答道,“我正在想发生在胜利舞会的那件无法解释的案子。报上全是关于它的报道。”我边说边把报纸捡起来,用手指弹着报纸。
  “是吗?”
  “这个案子越读越让人感到如坠雾中!”我越讲越起劲,“谁杀了克朗肖子爵?科科。考特尼死在同一个晚上是不是一个巧合?是她故意服用了过量的可卡因,还是个意外事件呢?”我停下来,然而又演戏般地加了一句广我在问我自己这些问题。”
  让人感到有些恼怒的是,波洛不屑一顾。他还在照着镜子,只是嘴里咕哝着,“绝对。这种新发乳对我的胡子来说。简直是神了!”他瞥见了我的眼神,赶紧加了一句,“真是这样的—那你有答案吗?”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门开了。房东说警督贾普来了。这位苏格兰场的警察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我们热情地互致问候。
  “啊!我的好贾普,”波洛喊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噢,波洛先生。”贾普坐下来。冲我点点头,“我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我想你会感兴趣,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是否想参与。”
  波洛对贾普的能力一直很赞赏。尽管对贾普缺乏条理性深感遗憾。但就我而言,我觉得贾普最有能耐的地方就是他能够在他请人帮忙的时候,让人感觉是他在帮别人的忙。
  “是胜利舞会。”贾普怂恿道,“好啦,你一定想干的!”
  波洛冲着我笑。
  “无论如何,载的朋友黑斯廷斯会想干的。他刚刚还对这个话题滔滔不绝呢!不是吗?我的朋友?”
  “好的。先生,”贾普有些居高临下地说道,“你也得参与进来。我可以告诉你,对这种案子的内部消息有所了解是你的荣誉。好吧,说正经的。我想你是知道这个案子的主要细节的,波洛先生,是吗?”
  “只是从报纸上得知的一然而记者的想象力有时是要误事的。那么。再跟我说说整个事情的经过吧。”
  贾普舒适地跷起二郎腿,开始说道。
  “正如大家和他妻子都知道的那样,上个星期二举办了一个盛大的胜利舞会,现在所有的无足轻重的舞会都这么叫。但这是真的,是在巨像大厅举行的,整个伦敦的人都在忙这件事情,包括克朗肖子爵和他的那一行人。”
  “他的档案资料呢?”波洛打断说。
  “克朗肖子爵是第五代子爵,二十五岁,未婚,对演艺界的事非常热衷,有谣言说他和奥尔巴尼剧院的考特尼小姐订了婚。她的朋友都叫她‘科科’,据说,她是一个非常迷人的年轻女士。”
  “好的,继续说。”
  “克朗肖子爵一行六人。他本人;他的叔叔,尊敬的尤斯塔斯。贝尔特尼;一个漂亮的美国寡妇马拉比夫人;一位年轻演员克里斯。戴维森以及他的妻子;最后还有重要的科科。考特尼小姐。正像你所知道的,那是个化装舞会,克朗肖一行拟表现古老的意大利喜剧,或是别的什么名称的剧目。”
  “即兴喜剧,”波洛嘟囔着。“我知道。”
  “不管怎么说。那些服装是从尤斯塔斯。贝尔特尼收集的一套瓷俑藏品中照搬下来的。克朗肖子爵扮成剃光头的丑角哈利奎因;贝尔特尼扮成滑稽的矮胖子普奇内罗;马拉比夫人扮成他的妻子;戴维森夫妇扮成穿白短褂、涂白脸、头戴高帽的男女丑角—皮埃罗夫妇;考特尼小姐当然也就扮成了光头丑角的情人科伦芭茵。好了。那天晚上早些时候,很明显就出了什么问题。克朗肖子爵闷闷不乐,行为也怪怪的。当他们一行人一起去一间由男主人预定好的小房间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注意到他和考特尼小姐不说话。很显然她一直在哭,哭得歇斯底里,好像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那一顿饭大家都没吃舒服。当他们退席离开的时候,就听见她对克里斯。戴维森说。让他送她回家,因为她‘对这个舞会感到恶心’。那位年轻的演员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克朗肖子爵,把他们两个都拽回到吃晚饭的地方。
  “但他让他们和解的努力白费了,于是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将当时还在抽泣的考特尼小姐送回她的寓所。虽然她非常生气。却没有向谁倾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她‘要让老克朗肖为这一切感到后悔!’这是我们惟一说明她的死不是意外的线索—很少的一点线索。当戴维森抚慰她并让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回巨像大厅已经太晚了,于是戴维森就径直回到了他位于切尔西的住所。不一会儿他的妻子就回来了,将他离开后不久发生的悲剧告诉了他。
  “当舞会进行的时候,克朗肖子爵好像变得越发郁郁寡欢。他有意避开他那一行人,因此那个晚上他们几乎没怎么看见他。大约凌晨一点三十分的时候,在盛大的舞会即将开始,大家都得卸去面具之前,他的军中同僚迪格比中尉—中尉知道他装扮成哈利奎因—注意到他站在一个包厢里朝下看。
  “‘你好,克朗肖’他喊道‘下来,大家一块儿乐乐!你像一只喝醉的猫头鹰在上面没精打采地闲荡什么呢?下来吧!狂欢就要开始了。’,“好吧!克朗肖应道,‘等等我,要不然,那么多人我找不着你!’,他说完之后,随即转身离开了包厢。迪格比中尉和戴维森夫人一起等着他。好些时候过去了。但克朗肖子爵没有出现。最后迪格比等得不耐烦了。
  “‘这家伙是不是以为我们会等他一晚上?’他大声说道。
  “就在那时候,马拉比夫人过去了,他们把这情况跟她说了一下。
  “好啦,这位漂亮的寡妇活泼地嚷道,他今晚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熊一样。让我们看看怎么回事。
  “他们开始找他,但却找不到,直到马拉比夫人想到他可能会在他们吃晚饭的那个房间。他们去了那儿。好惨啊!克朗肖子爵的确是在那儿。但却是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餐刀。”
  贾普停了下来。波洛点点头,以一种专家的口吻津津有味地说道,“真不错!没有线索表明谁是罪犯?又怎么会有呢?”
  “嗯,”警督继续说道,“其余的你都知道了。这场悲剧是双重的。第二天,所有报纸都用大幅标题报道了这件事。并且有一个大意是这样的声明。考特尼小姐。一位很受欢迎的女演员,被发现死在床上。死因是服用了过量可卡因。那么是意外还是自杀呢?我们传唤了她的女佣,她承认说考特尼小姐吸毒成癖。因而裁决说是意外死亡。然而我们不能排除自杀的可能性。她的死很不幸,因为这样我们就无从知道前一天晚上他们吵架的原因。顺便提一下,在死去的克朗肖子爵手上发现了一个涂釉小盒。盒面写有‘科科’。盒里还剩一半可卡因。考特尼小姐的女佣认出那是女主人的东西,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因为里面装着她离不开的毒品。”
  “克朗肖子爵吸毒吗?”
  “绝对不吸。他对吸毒反感极了。”
  波洛点点头,若有所思。
  “但既然盒子在他手中,那他就知道考特尼小姐吸毒。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点,我的好贾普?”
  “埃”贾普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轻轻笑了起来。
  “嘿,”贾普说道,“案子就是这样的。你怎样看?”
  “还有没有别的没说的线索?”
  “噢,还有这个。”贾普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给了波洛。这是个翡翠绿丝绸做的绒球,有不少撕碎的线头吊在上面,就好像被猛力撕扯过一样。
  “我们在死者手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当时他的手紧紧地攥着它。”警督解释道。
  波洛将它递了回去,未加评论,然后问道:“克朗肖子爵有仇敌吗?”
  “没有。他好像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年轻人。”
  “他死后谁会受益?”
  “他的叔叔,尊敬的尤斯塔斯。贝尔特尼,将会得到封号和地产。有一两件可疑的事情对他不利。好些人都宣称听到了在吃晚饭的小房间里那激烈的争吵声。其中有尤斯塔斯。贝尔特尼。要知道,在争吵当中抓起桌上的餐刀去杀人是讲得通的。”
  “贝尔特尼对这件事怎么说?”
  “他宣称说有一个侍者喝得烂醉如泥,他当时正在训斥他。而且那时接近凌晨一点钟而不是一点半。要知道,迪格比中尉的证据将时间定得很准,他和克朗肖说话和发现尸体之间只有十分钟。”
  “无论如何,我想扮成滑稽的矮胖子的贝尔特尼先生一定装成驼背并且衣服上有褶裥饰边?”
  “衣服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不清楚。”贾普说着并好奇地看着波洛,”不过无论如何。我看不出那和案子会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波洛微笑着,带着一丝嘲讽。他眼里闪着光,这眼光我熟悉极了。他继续轻声说道:“在这个吃晚饭的小房间里有一个帘子,是不是?”
  “是的,可是一”
  “帘子后面足够藏一个人,是不是?”
  “是的—事实上,后面有一个凹室,但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你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不是吗?波洛先生?”
  “不,我的好贾普,帘子是我想出来的。没有这个帘子,这场戏就讲不通。戏总得讲得通。现在告诉我,他们没去叫医生吗?”
  “当然,立刻叫了医生。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一定是当时就死了。”
  波洛点点头。但很不耐烦。
  “好了,好了,我明白。这位医生是否在验尸时作证了。”
  “是作证了。”
  “那他没有说症状有些怪吗?尸体有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奇怪之处呢?”
  贾普紧紧盯着这个小个子男人。
  “是的,波洛先生。我不知道你想说明什么,但他的确说过肢体已经僵硬,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啊哈!”波洛说道,“啊哈!我的上帝!贾普,这很值得回味,是不是?”
  我看得出来这没能让贾普回味。
  “如果你想到了毒杀,先生,谁会先毒死一个人然后再把刀捅进去呢?”
  “事实上,那会很荒谬的。”波洛平静地表示了同意。
  “那有没有什么你想看一看的。先生?如果你想检查一下现场的话—”波洛挥挥手。
  “当然不。我惟一感兴趣的事情你已经告诉我了。那就是克朗肖子爵对吸毒的看法。”
  “那没有什么你想看的东西了?”
  “只有一件。”
  “什么?”
  “那套瓷俑。他们的服饰是从那上面模仿来的。”
  贾普眼睛瞪得大大的。
  “嗯,你这人真有意思!”
  “你能替我安排一下吗?”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去伯克利广常贝尔特尼先生,或者,我现在得说爵爷大人,不会反对的。”
  我们立刻乘出租车出发了。新克朗肖子爵不在家,但在贾普的要求下,我们被引进了“瓷器室”,那儿各种珍品琳琅满目。贾普四下看看,显得无能为力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先生。”
  但波洛已经将一把椅子拉到壁炉架前面。像一只灵巧的小鸟跳了上去一在镜子上方,在一个小架子上面,立着六个瓷器小人。波洛一边仔细地检查。一边向我们评说。
  “正是这个!一个古老的意大利喜剧。三对人物!光头丑角哈利奎因和他的情人科伦芭茵;皮埃罗和他的老婆穿着白色和绿色的衣服。很是精致;普奇内罗和他的老婆穿着紫色和黄色的衣服。普奇内罗的这瓷人很是精致—褶子饰边和荷叶边,驼背和高帽子。是的,正如我想的那样,颇为精致。”
  他将小瓷人小心放回原处。然后跳了下来。
  贾普显得有些不高兴。但很明显,波洛什么也不想解释,这位侦探也就只得尽可能装出对这事不介意了。我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贾普作了必要的介绍。
  第六代克朗肖子爵五十岁左右,温文尔雅,面容很英俊。他的眼神透出放荡,还带着装腔作势的那种人的倦怠无力。很明显此乃年纪不小的酒色之徒。我立刻就对他心生厌恶。他很优雅地和我们打了招呼,声称他对波洛的探案技巧早已如雷贯耳,并随时听候吩咐。
  “据我所知警方正在全力以赴。”波洛说。
  “但我担心我侄子的死亡之谜永远也解不开。整个事件显得特别扑朔迷离。”
  波洛紧紧地盯着他:“你知道你的侄子有什么仇敌吗?”
  “绝对没有,这我敢肯定。”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话—”“只有一个。”波洛很严肃,“那些衣服—和你的小瓷人身上的完全一样吗?”
  “完全一样。”
  “谢谢你,大人。这就是我想搞清楚的。再见。”
  “下面做什么?”当我们沿街匆匆走着的时候,贾普道,“我得向苏格兰场汇报。”
  “好!我不留你了。我还有件小事情要处理。然后--”“怎么样呢?”
  “就可以结案了。”
  “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吧!你知道谁杀了克朗肖子爵?”
  “那是当然。”
  “是谁?尤斯塔斯。贝尔特尼吗?”
  “啊,我的朋友,你知道我有一个小小的弱点!我总是想将线索抓在我自己的手里直到最后一刻。但你不用担心,等时机成熟,我将会说明一切的。我不需要什么荣誉—这个案子是你的,条件是你得让我以自己的方式来处理结局。”
  “那很公平,”贾普说道,“我是说,如果会有结局的话!但我说,你真能守口如瓶,不是吗?”波洛笑而不答。贾普道。
  “好啦,我得回苏格兰场了。”
  他沿着街道大步流星地走了。波洛则叫了一辆出租车。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好奇地问道。
  “去切尔西找戴维森夫妇。”
  他将地址告诉了司机。
  “你觉得新的克朗肖子爵怎么样?”我问道。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怎么看?”
  “出于本能我根本就不相信他。”
  “你认为他是故事书里所描述的那种恶毒的叔叔,是吗?”
  “你不这样看吗?”
  “我,我觉得他对我们很友好。”波洛不置可否。
  “因为他有动机!”
  波洛看着我,颇为悲伤地摇摇头,喃喃自语,好像在说,“没有条理。”
  戴维森夫妇住在一幢公寓的三楼。戴维森先生不在,但他夫人在家。我们被引进了一个狭长而低矮的房间,里面挂着不少东方人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屋里的空气很不新鲜,让人感到十分压抑,还有一股呛人的香味。戴维森夫人很快就来了。她个子不大。皮肤白皙,若不是她淡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狡黯和精明。她的纤弱很是楚楚动人,惹人爱怜。
  波洛向她说明了我们和案子的关系,她摇摇头。显得很悲伤。
  “可怜的克朗肖—科科也很可怜!我们两个都非常喜欢她。对她的不幸我们感到非常悲痛。你想问我什么?我还得再讲一遍那可怕的夜晚的事情吗?”
  “噢,夫人,请相信我,我不会无端折磨你的感情的。事实上,贾普警督己经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一切。我只是想看看那晚舞会上你穿的服装。”
  这位女士看上去有些诧异。波洛继续平静地说:“夫人,您明白,我是按照我们国家的做法在工作。在那里我们总是要重现作案情景的。我有一个真实的描述是可能的,如果这样的话,您知道。服装就会很重要。”
  戴维森夫人还是显得有些疑虑。
  “当然,我听说过关于重现作案情景的事。”她说,“但我不知道你们对细节是如此苛求。不过我这就去取衣服。”
  她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束精致的白、绿色相间的缎子。波洛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递了回去,同时鞠了一躬。
  “谢谢,夫人!我想你不慎丢了一个绿色绒球,在肩头处的。”
  “是的,开舞会的时候掉了下来,我把它拣起来,交给了可怜的克朗肖子爵,让他替我保管。”
  “那是在晚饭后吗?”
  “是的。”
  “也许,是悲剧发生以前不久吧?”
  戴维森夫人浅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她很快说道。
  “噢,不—在那之前很长时间。事实上。是刚吃过晚饭不久。”
  “我明白了,好吧,就这样吧!我不再打扰你了,夫人,再见。”
  “好了。”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说,“那解释了绿绒球之谜。”
  “我看不见得。”
  “嗬,你什么意思?”
  “你看见我检查那衣服了吧,黑斯廷斯?”
  “那又怎么样呢?”
  “好,丢掉的绿绒球不是自然掉的,而戴维森夫人却说是自然掉下的。相反,它是被剪掉的,我的朋友,是被人用剪刀剪掉的。线头都很齐。”
  “我的天!”我大叫道,“这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恰恰相反,”波洛平静地回答说,“这越来越简单了。”
  “波洛,”我喊道。“将来有一天,我得杀了你!你一切都认为很简单的习惯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但当我解释之后。我的朋友。一切难道不总是特别简单吗?”
  “是的。我正是烦这一点!那时我总觉得我自己也能做。”
  “你自己是可以做,黑斯廷斯,你可以的。如果你的思维能有条理的话!若是没有条理—”“好了,好了。”我匆忙地打断他,因为我太了解波洛了。说到他喜欢的话题时。他会口若悬河。我说:“说,下面怎么做?你真的要重现作案情景吗?”
  “不。不。我们是不是可以说戏己经结束了,但我建议加上一幕一丑角戏?”
  波洛定在下一个星期二来进行这场神秘的演出。演出前的准备让我困惑不已。在屋子一端竖起了一面白色屏风,屏风两侧有厚厚的帘子。接着一个带着照明设备的男子来了,最后一群演员进了临时被改建成化装室的波洛的卧室。
  快到八点的时候,贾普到了。情绪不是很高。我想这位官方侦探大概不太同意波洛的计划。
  “有点夸张,就跟他所有的想法一样。但,这也无碍,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这可能会省去我们很多麻烦。处理这个案子他很高明。当然我获得了同样的线索—”我本能地感到贾普正在歪曲事实—“但,我答应让他以自己的方式把戏演完的。啊!大伙儿来了。”
  子爵大人首先到了。他陪着马拉比夫人,在此之前,我还没有见过她。她是个很漂亮的黑发女人,看上去很紧张。戴维森夫妇随后。克里斯。戴维森我也是第一次见。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很英俊,个子很高,皮肤浅黑,有一种演员所特有的从容的风度。
  波洛为这行人安排了座位。面对着屏风。一盏明亮的灯照着屏风。波洛将其他灯都关了。屋里除了屏风之外。一切都在黑暗之中。这时波洛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先生们,女士们,我解释一下,六个人物将依次通过屏风。你们对这些人物都很熟悉。皮埃罗和他的老婆;丑角普奇内罗和他优雅的老婆;漂亮的科伦芭茵在轻快地跳舞;鬼怪哈利奎因,人们门是看不见的!”
  这些说明刚完,演出就开始了。波洛提到的每一个人物都依次跳到屏风前面,在那儿摆好姿势呆了一会儿,然后就下台了。灯又亮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每个人都很紧张,也不知道害怕什么。对我来说,整个节目都很乏味。若是罪犯就在我们中间,并且波洛指望他在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物时那人会精神崩溃的话,这种方法很明显是失败了—正如它几乎肯定是要失败那样。然而,波洛却显得没有一点心慌意乱,他跨前一步,满脸笑容。
  “嗬。先生们,女士们,可不可以一个一个地请你们告诉我,我们刚才看到了什么?您先开始怎么样,大人?”
  这位绅士看上去大惑不解:“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你就告诉我刚才看见了什么。”
  “我—哦—嗯。应该说我们看见了六个人物从屏风前面经过,穿着打扮代表着-个古老的意大利喜剧的人物。或者—嘿—代表着那天晚上的我们。”
  “别管那天晚上,大人。”波洛打断他。“你前半部分的话正是我所需要的。夫人。您同意克朗肖大人的话吗?”
  他已经转身对着马拉比夫人说。
  “我—嘿—是的,当然。”
  “你也同意你看见了代表意大利喜剧的六个人物?”
  “呃—当然。”
  “戴维森先生,你也同意吗?”
  “是的。”
  “夫人呢?”
  “是的。”
  “黑斯廷斯?贾普。你们都同意吗?”
  他转身看着我们。脸色很苍白,眼睛绿莹莹的。跟猫眼一样。
  “但,你们全错了!你们的眼睛欺骗了你们—正如舞会那个晚上眼睛欺骗了你们。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用眼睛看东西,看到了的并不总是事实。人们应该用心灵的眼睛去看,得用脑子去看!那么,你就会明白今晚和舞会的那个晚上,你们看见的是五个人而不是六个人!你们看!”
  灯又灭了。一个人影跳到屏风前面—是皮埃罗。
  “谁?”波洛问道。“是皮埃罗吗?”
  “是的。”我们齐声说道。
  “再看!”
  那个人影很快地脱去皮埃罗的宽松服装。聚光灯中出现了光彩夺目的哈利奎因!就在同时,人们听见了一声惊叫,伴以一张椅子倒下的声音。
  “你他妈的,”戴维森吼道,“你他妈的是怎么猜出来的?”
  接着就听见了手铐声和贾普镇静的官气十足的声音。
  “你被捕了,克里斯。戴维森,你被指控谋杀克朗肖子爵—你所说一切都会被用来作为证词。”
  一刻钟之后,一顿小巧精美的晚餐出现在桌上。波洛满面春风,一边盛情款待大家,一边回答大家急切提出的问题。
  “这很简单。绿绒球的发现立刻就表明它是从谋杀者的衣服上拽下来的。我排除了皮埃罗的老婆(因为若要将餐刀捅得很深需要很大力气),而将皮埃罗定为了罪犯。但皮埃罗在谋杀发生前两小时就离开了舞会。所以要么就是他后来回到舞会上杀了克朗肖子爵,要么—好吧,就是他在离开之前就杀了他!那样可能吗?那天晚饭后谁见过克朗肖子爵?只有戴维森夫人。我怀疑她的话只不过是故意杜撰出来的,目的是解释那丢了的绒球∶而那绒球当然是她从她自己的衣服上剪下来替代她丈夫衣服上丢了的那个。而一点三十分在包厢里看见的哈利奎因则一定是假冒的。一开始。我曾一度考虑过贝尔特尼作为罪犯的可能性。但他穿着那么复杂精致的衣服,很明显他不可能扮演普奇内罗和哈利奎因的双重角色。而另一方面,对戴维森,一个和死者差不多身高的年轻男子,并且是一个职业演员,这就很简单了。
  “但有一件事让我犯愁。毫无疑问,一名医生不可能不注意到一个死了两小时和一个刚死了十分钟的人之间的区别!好吧,这位医生的确注意到了!但并不是把他带到尸体跟前问他。.这个人死了多久?,相反,在未见到尸体前他被告知死者十分钟之前还活着,因此他也就只是在验尸时对尸体四肢非同寻常的僵硬评说了一下。而对这一切他无从解释。
  “对于我的理论来说,所有这一切都进展很好。戴维森在晚饭之后就杀死了克朗肖子爵,这是在有人看见他将他拉回吃晚餐的房间的时候。正如你们记住的那样。然后他和考特尼小姐一起离开。将她送到她的寓所门前(而非如他所说进去试图安慰她),随后急忙赶回巨像大厅—但是扮成了哈利奎因而不是皮埃罗—要这样很简单,他只需将外面的衣服脱掉。”
  死者的叔叔俯身向前,满脸困惑地问道,“但要是这样的话,他来参加舞会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杀我侄子。能想象出来他有什么动机吗?动机,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动机。”
  “啊!这就得谈一谈第二个悲剧了—也就是考特尼小姐的悲剧。有一个简单的事情大家都忽略了。考特尼小姐是可卡因中毒—而她的毒品存放在克朗肖子爵尸体身上发现的涂釉小盒里。那么她是从哪儿得到足以致死的毒品剂量呢?只有一个人能够为她提供—戴维森。这就说明了一切。它说明了她和戴维森夫妇的友谊以及她为什么要戴维森送她回家。克朗肖子爵坚决反对吸毒。而他发现了她是个瘾君子,并且怀疑戴维森为她提供毒品。毫无疑问,戴维森否认这一切,但克朗肖子爵下定决心要在舞会的时候从考特尼小姐那儿弄清真相。他可以原谅这个不幸的女孩,但他绝不会怜悯靠走私毒品而谋生的人。戴维森面临着暴露和毁灭。因此他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就已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也得灭口。”
  “那么科科的死是不是一个意外事故呢?”
  “我怀疑这是由戴维森精心策划的一个事故。她对克朗肖气愤不已。一开始是因为他的责难,后来是因为他将可卡因拿走了。戴维森给了她更多的可卡因,很有可能建议她增加剂量以示对老克朗肖的挑战!”
  “还有。”我说,“那个凹室和帘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我的朋友,那最简单不过了。侍者们总在进出那个小屋。所以。很显然。尸体不可能躺在发现它的地方。屋里一定得有个地方可以把尸体藏起来,因此我推断有一个帘子,后面有一个凹室。戴维森将尸体拖到那儿。接下来,他来到包厢,让大伙儿注意克朗肖子爵此时在包厢里。他在离开大厅之前。将尸体又拖了出来。这是他的一个妙着。他是个聪明的家伙!”
  但从波洛绿莹莹的眼睛里,我无疑读出了这样的话:“但却没有赫尔克里。波洛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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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珀姆厨师奇遇记   在我和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每天早晨,我都习惯于为他大声读出早报《布莱尔日报》的标题。
  《布莱尔日报》是那种想方设法要搞出些耸人听闻的东西来的报纸。有关抢劫和谋杀的报道是不会模糊地出现在报纸的后页上的,相反,它们会在头版头条。以通栏标题抓住你的目光。
  我读道:“艾伯斯康丁银行职员失踪,带走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丈夫把头伸进煤气烤箱。不幸的家庭生活。
  “芳龄二十一的美丽的打字员失踪,艾德娜。菲尔德去哪儿了?
  “给你,波洛,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一位艾伯斯康丁银行的职员。一起神秘的自杀,一个失踪的打字员—你将接手哪一宗呢?”
  我的朋友情绪平静,他安静地摇摇头。
  “我的朋友,任何一件都不能特别吸引我。今天我想过安闲自在的日子。想把我从我的椅子上诱惑走的将是件有趣的事。你知道,我有需要自己处理的重要事情。”
  “比如说?”
  “比如,我的衣柜,黑斯廷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那套灰西服上有一块油渍一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可它足以使我烦恼的了。还有我那件冬天穿的外衣—我应该把它泡到基廷斯洗衣粉里去。并且我想,是的,我认为是该刮刮我的胡子了一然后我必须涂些润发油。”
  “好吧,”我边说边溜达到窗口,“我怀疑你是否能够完成你这些臆想出来的计划了。门铃响了,你有个客户来了。”
  “除非那是件国家大事。否则我不会受理的。”波洛庄严地宣布道。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矮胖的、有着红红脸庞的女士打扰了我们的清静。由于她上楼急促。所以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是波洛先生吗?”她问道,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是的,女士,我是赫尔克里。波洛。”
  “你和我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这位女士边说边用有些不太喜欢的目光望着波洛,“报纸上写的你是一位聪明过人的侦探。是你的钱让他们这么写的还。是他们自己想当然写出来的?”
  “女士!”波洛边说边站起来。
  “很抱歉。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现在那些报纸是什么样子。你开始读一篇很好的文章。一位新娘是如何告诉她的一位未婚朋友的,,而内容只不过是关于你可以在化妆品店买到一种简单的东西。并用它做洗发香波。空洞无物,只是哗众取宠。希望没有冒犯您。我告诉您我希望您为我做些什么。我想让您找我的厨师。”
  波洛目瞪口呆。在我的记忆中,仅此一次,他伶俐的口齿不起作用了。我转过身去以掩饰我难以自制的大笑。
  “全是这倒霉的命运,”女士继续道,“给仆人灌输一些想法。想当打字员,诸如此类。停止这种命运吧!这是我想说的。我想知道我的仆人们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一每周下午和晚上休息,周日隔周上班,衣服送出去洗,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从来没有过一丁点儿的人造黄油,从来都只是最好的黄油。”
  她停下来喘口气。波洛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边站起来一边以他最傲慢的方式说:“女士,恐怕你犯了个错误,我不会对家政服务的状况进行调查的。我是个私人侦探。”
  “这一点我知道。”我们的客人说,“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希望别人为我寻找我的厨师吗?周三离开的,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再也不回来了。”
  “对不起,女士,但我不受理尤其是这类事,再见。”
  我们的客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对吗?我的伙计,太骄傲了,是吧?只处理政府机密和伯爵夫人的珠宝吗?让我告诉你。对于身处我这样地位的女人来说,一个仆人的每件小事对我来说都像头饰一样重要。我们不可能全都成为身戴宝石和珍珠、乘小轿车外出的优雅女士。一位好厨师就是一位好厨师—当你失去她时。这对你来说,如同那些优雅的女士丢失了她们的珍珠一样。”
  有这么一会儿。波洛似乎难以在他的尊严和他的幽默之间做出抉择。最后,他大笑起来并重新落座。
  “夫人,你是对的,我错了。你的话是公正的并且是聪明的。这宗案子是很新奇,然而,我从来没有寻找过一个失踪的家仆。确实,就在你到来之前。命运正要求我处理一宗有着全国重要性的事件。来吧!你说你这位宝石般的厨师是周三离开的。并且一直没有回来,也就是说是在前天。”
  “是的,那天是她的休息日。”
  “但是。夫人,她很可能出了什么事,你没有到任何一家医院找过吗?”
  “我昨天正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早晨,对不起,请听我说,她叫人来取她的箱子,可没有只言片语给我!如果我在家的话,我是不会让人取走它的一像这样对待我!可是我刚刚去肉铺。”
  “你能向我描述一下她吗?”
  “她,中年。肥胖,黑头发已有些变灰白了一十分让人尊重。她上一份工作干了十年。她的名字叫伊莱扎。邓恩。”
  “你没有在周三那天和她发生什么争执吗?”
  “从来没有过。这就更令整个事件显得那么离奇了。”
  “夫人。你总共有几名仆人?”
  “两位。家中的客厅女仆,名叫安妮,是位很好的女孩。她有些爱忘事。满脑子想着年轻的小伙子。但是,如果你让她一直干活的话,她是一位好仆人。”
  “她和厨师两人相处得好吗?”
  “当然了。她们之间时好时坏。但是,总的来说。相当不错。”
  “女孩也不能为这宗神秘的失踪案提供任何线索吗?”
  “她说没有—不过,你知道仆人是怎样的—他们全勾结在一起。”
  “好吧,我们一定会调查这件事的。夫人,你说你住在哪儿?”
  “在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好的,夫人,我们就此道别。今天你一定会在你的住处见到我的。”
  托德夫人一这就是我们新朋友的名字一走了。波洛有些沮丧地望着我。
  “好吧,赫尔克里,这可是个新鲜事。克拉珀姆厨师失踪了!我们的朋友贾普警督永远永远也不会听到像这样的事的!”
  然后,他继续加热烫斗,用一张吸墨水纸小心翼翼地除去他那灰色西服上的油渍。很遗憾,他的胡子只好留给另一天去刮了。然后,我们出发去克拉珀姆。
  艾伯特王子大街两旁是整洁的小房子,全都十分相似,带有花边的窗帘遮挡住窗户,门上是擦得锃亮的铜门环。
  我们按了88号的门铃,一个穿着整洁的、有着漂亮脸蛋的女仆为我们开了门。托德太太来到客厅向我们问候。
  “别走,安妮,”她叫道,“这位绅士是个侦探,他一会儿想问你些问题。”
  安妮一脸惊恐、愉快和兴奋相交织的神情。
  “谢谢夫人,”波洛边鞠躬边说,“我想现在就问你的女仆一些问题—单独地,如果可以的话。”
  我们被带到一间小画室。当托德太太带着明显的不情愿离开房间时,波洛开始了他的盘问。
  “你看,安妮小姐,你将告诉我们的一切是十分重要的。只有你才能使这个案子清楚明了。没有你的帮助,我一事无成。”
  惊恐从女孩的脸上消失了。愉快兴奋的表情更为明显。
  “我保证,先生,”她说,“我将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任何事。”
  “这很好。”波洛满面笑容地望着她,表示同意,“现在首先讲讲你的看法是什么?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孩,这立刻就能看出来。对于伊莱扎的失踪。你自己的解释是什么?”
  由于受到鼓励,安妮竟然开始了激动的讲话。
  “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先生,我一直这么说来着!厨师总是警告我提防他们。无论那些人多么具有绅士风度,难道他们居然不闻香味不吃糖!,这是她对我说的。现在他们抓住了她!这一点我肯定。很可能她已被船运往土耳其或是东部的某个地方了。我听说那儿的人喜欢胖子。”
  波洛保持着令人起敬的严肃。
  “但是那样的话—这确实是个想法—她会派人来取她的行李箱吗?”
  “嗯,我不知道。先生。她会想要自己的东西—即使去了外国。”
  “是谁来拿行李箱的,是一个男人吗?”
  “是卡特。佩特森,先生。”
  “是你整理的箱子吗?”
  “不,先生。箱子早已装好,并且密码锁已经锁上了。”
  “啊!这真有趣,这就表明她周三离开这幢房子时就早已决心不再回来了。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是的。先生。”安妮看上去稍稍有些吃惊。“我想过这个问题。但那仍然有可能是白人奴隶贩子干的,不是吗,先生?”她沉思着又补充道。
  “这毫无疑问!”波洛认真地说道,“你们俩人睡在同一间卧室吗?”
  “不,先生,我们住不同的房间。”
  “那么伊莱扎是否曾经向你提起过她对目前的工作有任何的不满吗?你们俩在这儿都很愉快吗?”
  “她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开这儿。这地方不错……”女孩犹豫了一下。
  “尽管说。”波洛和蔼地说,“我不会告诉你主人的。”
  “嗯。当然了。先生。女主人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是食物不错。而且有很多,又没有限额。晚上有热的东西吃,不错的远足,想放多少脂油就放多少。不管怎么说,如果伊莱扎确实想换个地方的话,她也不会就这样离开,我肯定。她会做完这一个月。为什么?她这样做主人会扣除她一个月的薪水!”
  “那么,工作不太累吧?”
  “嘿。女主人有些挑剔—总是在角落里找灰尘。然后,还有那位房客。我们总是叫他付钱的客人。但他只是在早餐和晚饭时,和主人吃的一样。他们整天都不在,去市里了。”
  “你喜欢你的男主人吗?”
  “男主人还不错—不太讲话,有点儿吝啬。”
  “我想你记不起伊莱扎出去之前最后所说的话了?”
  “是的,我记得。如果餐厅有焖桃子的话,她说。我们晚饭就吃它,还有点儿熏肉和炸土豆。,她特别喜欢焖桃子。如果他们不是那样抓走她的话,我是不会吃惊的。”
  “周三是她一般放假出去的日子吗?”
  “是的,她周三出去。我周四出去。”
  波洛又问了几个间题,然后说他挺满意的。安妮出去了。托德太太急匆匆进来,满脸的好奇。我敢肯定,她对于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不让她听安妮和我们的对话有些耿耿于怀。但是,波洛很小心而有技巧地使她心情平静下来。
  “这挺难,”他解释说,“夫人。像您这样一位有着超人智慧的女人。要耐心地忍受我们这些拙劣的侦探被迫使用绕圈子的方法。对愚蠢的行为表示出耐心,这对于富子机智聪颖的人来说是相当难的。”
  就这样,他平息了托德太太任何不快,开始了有关她丈夫的对话,并且还获得了这样一条信息,即他是在位于市内的一家公司工作。每天要到六点钟以后才能到家。
  “毫无疑问,他被这桩莫名其妙的事打扰并感到焦虑不安了。不是这样吗?”
  “他从不担心。”托德太太说,“得了,再请一位,我亲爱的。这就是他所说的!他是那么平静,真让我有些困惑。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他说,我们最好不要她。”
  “那么这所房子里住的其他人呢。夫人?”
  “你是指辛普森先生。我们的付钱的客人吗?嘿,只要他能吃好早餐和晚饭,他才不管别的事呢。”
  “他的职业是什么。夫人?”
  “他在一家银行工作。”她继而提到了报行的名字。我有些吃惊,这倒让我记起了我曾翻阅过的《布莱尔日报》。
  “是一个年轻人?”
  “我想他二十八岁左右吧。是个挺不错的安静的年轻人。”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和您丈夫说几句。今天晚上我会为此再来一趟的。我冒昧地建议您稍稍休息一下,夫人。您看起来略显疲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先是担心伊莱扎,然后昨天几乎一整天都在减价的地方买东西。你可以想象是怎么一回事,波洛先生。一会儿是这件事,一会儿又是那件事。房子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因为。当然啦。安妮是无法全部承担的了—而且像这样悬而未决,她很可能会提出这一点的—哎,所有这一切该怎么办,我累坏了!”
  波洛轻声说了些表示同情的话,然后我们就离开了。
  “这是个奇怪的巧合,”我说。“但是那个叫戴维斯的潜逃的银行职员正是和辛普森在同一家银行工作。你认为这会有什么联系吗?”
  波洛笑了笑。
  “一端是一个盗款的职员,另一端是失踪的厨师。很难看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除非戴维斯可能拜访过辛普森。见到厨师并爱上了她,还劝说她和他戴维斯一起逃走!”
  我大笑。但波洛仍然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他可能做得更糟,”波洛有些责备地说,“记住,黑斯廷斯,如果你要过流亡生活的话,一个好厨师要比一张漂亮的脸蛋更是个安慰!”他稍停片刻又继续道:“这是宗奇怪的案子,充满矛盾,我感兴趣一是的,我确实感兴趣!”
  那天晚上我们又回到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见到了托德先生和辛普森。前者是位四十多岁的、下巴瘦长、双颊凹陷的忧郁的男人。
  “啊,是的,”他闪烁其词地说,“伊莱扎,是的,我认为她是一个好厨师。她很节俭,我相当强调节俭。”
  “你能想出任何使她这么突然地离开你们的原因吗?”
  “噢,嗯,”托德先生含糊地说。“只是个仆人,你知道。我妻子有些过分担心他们门。过分的担心让她精疲力尽了。事实上整个事件十分简单。再找一个,我亲爱的。我跟她讲过的。再找一个。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覆水难收。”
  辛普森先生同样也不能帮什么忙。他是一个带眼镜的安静而不引人注目的年轻人。
  “我想我一定见过她,”辛普森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是不是?当然。还有我经常见到的另一位,叫安妮。不错的女孩,她很热心。”
  “那两个人彼此关系好吗?”
  辛普森先生肯定地说他无法确切地讲,他想也许是的。
  “好了,我们没有得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我的朋友。”当我们离开那幢房子的时候波洛说。由于托德太太又突然高声重复了那天早晨她所说的话,而且这次要长得多,所以我们离开的时间被耽误了。
  “你失望吗?”我问波洛,“你是不是期望能听到一些东西?”
  波洛摇摇头。
  “当然存在某种可能性,”他说,“但我认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下—个进展是波洛第二天早晨收到了一封信。他读了信,气得脸都发紫了。他把信递给我。
  托德太太抱歉地说她还是不麻烦波洛先生了。在与她丈夫就此事讨论之后,她明白了,请一位侦探调查一件纯粹的家务事是愚蠢的。托德太太随信还寄来了一几尼的咨询费。
  “啊!”波洛气愤地叫道,“他们认为可以像这样甩掉赫尔克里。波洛!好像是个恩惠—一个大恩惠—我愿意调查他们那令人苦恼的毫无意义的小事—而他们就这样解雇了我!这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是托德先生的笔迹。但是我不同意—绝不同意!我将花费我自己的几尼,哪怕是需要三千六百个几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是的。”我说。“但是怎么做呢?”
  波洛稍稍平静了一下。
  “首先,”他说,“我们在报纸上登广告,让我想ˉ想—是的—像这样。如果这位伊莱扎。邓恩和这个地址取得联系的话,她会得到一些对她有利的东西。黑斯廷斯在你所有能想到的报纸上登这个广告。然后,我自己来做些小的调查。去,去—一切应尽快去做!”
  直到晚上我才又见到波洛。他放下架子告诉我他所做的事。
  “我在托德先生的公司做了调查。他周三去上班了。据反映他是个性格不错的人—就这些;然后是辛普森,他周四生病了。没有去银行,但是周三他在银行。他和戴维斯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案件似乎没有任何进展。不。我们必须依靠广告了。”
  广告如期在所有的主要日报上刊登出来了。按波洛的指示,要每天都登,连登一周。他对这宗乏味的厨师失踪案所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些异常,但我意识到他把坚持到最后并取得成功看成是一种荣誉。在此期间有几件非常有趣的案子送到他这儿来,但他全谢绝了。每天早晨他会冲过来接他的信件,认真地查阅一番,然后叹口气放下它们。
  但我们的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在托德太太来过后的下一个周三,我们的房东通知我们说一位叫伊莱扎的人来访。
  “终于来了!”波洛叫道,“让她上来,立刻,马上!”
  接到这样的指示,我们的房东匆匆出去,一会儿回来,领进了邓思小姐。我们要找的人正如所描述的那样,高高的个子,胖胖的身材,特别地让人起敬。
  “我来是因为广告,”她解释说,“我想一定是有些事搞混了—也许你不知道我已经得到遗产了。”
  波洛在专注地研究着她。他挥挥手,拽过一把椅子。
  “事情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他解释说,“你以前的女主人托德太太。十分地关心你,她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伊莱扎。邓恩看上去非常吃惊。
  “那么她没有收到我的信了?”
  “她没有收到任何只言片语。”波洛停顿了一下,然后劝说道:“给我讲讲整个故事,好吗?”
  伊莱扎。邓恩不需要什么鼓励,她立刻开始了长篇大论的陈述。
  “周三晚上我正向回家的方向走,而且已经快到那幢房子了,一位先生叫住了我。他个子高高的,留着胡子,戴一顶帽子。‘是伊莱扎。邓恩小姐吗?’他问。‘是的。’我回答说。‘我到88号找过你。’他继续说,‘他们告诉我会在这儿遇到你。邓思小姐,我是特地从澳大利亚来找你的。你是否碰巧知道你外祖母结婚前的名字?’‘是简。埃莫特。’我说。‘正是。’他说,‘现在,邓恩小姐,虽然你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事实,但是你的外祖母有个很好的朋友,名叫伊莱扎。利奇。她去澳大利亚嫁给了一位很富有的定居者,她的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她继承她丈夫的全部财产。几个月前,她去世了。根据她的遗嘱,你继承了她在那个国家的房子和一笔可观的钱。’“这一切让我感到十分惊奇。有那么一会儿,我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这一点肯定被他看出来了,因为他笑着说道:‘邓恩小姐。你很警觉,这样做是对的。这是我的证明材料。’他说着边递给我一封墨尔本的律师赫斯特和克罗特切特写的信以及一个证件。他就是克罗特切特。‘但是还有一两个条件,’他说,‘我们的委托人有些古怪,你知道。她要求于明天十二点以前拥有那幢房子(房子位于坎伯兰).你才可以接受这笔遗赠。另一个条件并不重要—那仅仅是你不再从事家仆服务的规定。’听完这些话,我的脸沉下来。‘噢,克罗特切特先生。’我说。‘我是个厨师。你去找我时他们没有告诉你吗?’‘好啦,亲爱的。我倒没有想到这个。我认为你可能在做陪伴或是家庭教师。这太不幸了—确实很不幸。’“‘我会不会失去所有的钱呢?,我焦虑地问。他想了一下,说:‘总有回避法律的办法,邓恩小姐。’他最后还说,‘作为律师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解决的办法是你今天下午就离开你这份工作。’‘就这个月吗?’我问。‘我亲爱的邓恩小姐。’,他微笑着说,‘如果不要一个月的工资你是随时都可以离开你的雇主的。你的女主人考虑到这些情况的话是会理解你的。困难的是时间!绝对必要的是你必须赶上十一点零五分由国王十字街开往北方的火车。我可以预先为你垫付十英镑左右的火车票钱。你可以在火车站给你的雇主写个便条。我会亲自把便条交给他并解释这-切的。’我同意了。于是,一个小时之后,我便坐在了火车上。我心情慌乱不安,头脑不清。事实上,当我到达卡莱尔时,我有一半是倾向于相信整件事只不过是你读到的骗局故事之一。但是当我按他给我的地址找到地方时—在那儿等我的人是律师,这没错,而且还是一幢相当不错的房子,每年还有三百英镑的收人。这些律师知道得不多,他们是刚刚收到伦敦一位先生寄给他们的一封信,让他们把房子和第一个半年的一百五十英镑交给我。克罗特切特先生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但是没有说女主人说了什么话。我想她准是生气了,因为她妒忌我的好运气。而且她留下了我的箱子,只用纸包着送来了我的衣服。但是,当然了。如果她从来没收到我的信的话,她会认为我有些冷酷无情。”
  波洛一直极为认真、集中精神听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现在他点点头似乎心满意足了。
  “谢谢你。小姐。这个故事确实正如你所说的。有些混乱不清。请允许我酬谢您费心尽力。”他递给她一个信封,“你马上就回坎伯兰吗?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别忘了如何烹饪。万一事情出了差错的话,有些技艺可依靠总是好的。”
  “这么轻易就受骗了。”当我们的来访者离去时。波洛低语道,“但是也许她这阶层的很多人都这样。”此刻波洛的神情变得严肃了,“来,黑斯廷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叫一辆出租车,我给贾普写个便条。”
  当我叫来出租车时,波洛已经在台阶上等着我了。
  “我们要去哪儿?”我焦急地问。
  “首先,叫专人送这个便条。”
  做完这件事后,我回到出租车上,波洛把地址告诉给司机。
  “克拉珀姆。艾伯特王子大街88号。”
  “我们现在去那儿吗?”
  “当然是。但说实话,我怕我们已经晚了。我们的鸟早已飞走了,黑斯廷斯。”
  “谁是我们的鸟?”
  波洛笑了笑。
  “是那位不引人注目的辛普森先生。”
  “什么?”我大吃一惊。
  “噢,得啦,黑斯廷斯,别告诉我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
  “厨师是被说服离开这幢房子的,这一点我意识到了。”
  我更加感到好奇,“但为什么?为什么辛普森希望厨师离开呢?她是否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呢?”
  “厨师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
  “但是他想得到她拥有的某样东西!”
  “钱?那份澳大利亚遗产吗?”
  “不,我的朋友。是一个极为不同的东西。”他稍停片刻后又严肃地说,“是一个损坏了的铁箱子。”
  我斜眼望着他。他的话似乎太离奇了。以至我怀疑他是在开我的玩笑。但是他却完全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当然啦,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会买一个箱子的!”我大声说道。
  “他不想要一个新的箱子。他想要一个有来历的箱子。一个肯定受尊敬的箱子。”
  “你看,波洛,”我叫道,“这真有点让人如坠五里雾中。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他望着我。
  “你缺少辛普森的头脑和想象力。黑斯廷斯。你看。周三晚上。辛普森骗走了厨师。一张印好的证件和打印好的一张纸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可以获得的东西。而他愿意付一百五十英镑和一幢房子一年的租金来确保他的计划万无一失。邓恩小姐没有认出他来—他带了假胡子、帽子。还有那稍带澳大利亚殖民地的口音完全欺骗了她。周三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当然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那就是辛普森先生获得了价值五万英镑的可转让证券。”
  “辛普森?但他难道不是戴维斯吗?”
  “请允许我继续说完,黑斯廷斯!辛普森知道盗款一事周四下午会败露。他周四没有去银行。但是他藏起来等着戴维斯出来吃午饭。也许辛普森承认了盗款之事,并告诉戴维斯他将把证券还给戴维斯。不管怎么说。他成功地让戴维斯和他一起来到克拉珀姆。那一天女仆休息,托德太太去购减价商品了,所以房子里没有人。他心里盘算着。当盗款被发现,而且戴维斯失踪时,问题就再明显不过了,戴维斯就是窃贼!而他辛普森先生是完全安全的,他可以平平静静地在第二天回去上班,就像大家认为的他是个诚实的职员一样。”
  “那么戴维斯呢?”
  波洛极具表情地挥挥手,慢慢地摇摇头。
  “要相信这件事似乎有些冷酷无情。但又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呢?我的朋友,对于谋杀者来说,一个困难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尸体—而辛普森已事先计划好了。有这样一个事实立刻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伊莱扎。邓恩那天出去时很显然她晚上是要回来的,你应该注意到了她所说的关于焖桃子的事,但是当他们来要她的箱子时,箱子已经打点好了,而且还上了密码锁。是辛普森给卡特。帕特森带去口信叫他周二来访的,而且又是辛普森于周四下午捆好了箱子的。箱子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一个女仆离开了并派人来取她的箱子,箱子已经贴上标签并写上了她的名字。很可能是送往伦敦附近的一个火车站。周六下午,辛普森伪装成澳大利亚人,领取了箱子,他又贴上了新的标签,写上新的地址,并把它寄到另外一个地方。这一次又是。留在此处直到有人来取,.当有关当局开始怀疑并有充分的理由打开箱子时,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留小胡子的殖民地居民在伦敦附近的一个站寄出了这个箱子。而不会与艾伯特大街88号有任何关系。啊,我们到目的地了。”
  波洛的预言是正确的。辛普森几天前已离开了。但是他是无法逃脱法律制裁的。在无线电的帮助下,在奥林匹亚号船上发现了辛普森。他正淮备去美国。
  一个寄给亨利。温特格林先生的铁箱子引起了格拉斯格铁路工作人员的注意。箱子被打开了,人们发现了不幸的戴维斯的尸体。
  托德太太的一几尼支票从未兑现,相反,波洛把它装上框子挂在客厅的墙上。
  “它对我来说是一个小小的提醒。黑斯廷斯。永远不要忽视不重要的东西和没有尊严的人。一面是失踪的仆人,而另一面是一个冷酷的杀人犯。对我来说,这是我所处理的最有趣的案子之一。”   ------------------
     
    
花园疑案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赫尔克里。波洛在他面前将信整齐地放成一摞。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琢磨了一会儿上面的地址,然后用放在早餐桌上的专用裁纸刀将信封背面纵向裁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在里面还有一个信封,用紫色的蜡仔细地封好,上面有“亲启保密”的字样。
  赫尔充里。波洛那鸡蛋形的脸上的眉毛向上扬了扬。
  他喃喃道;“耐心点,这就来了!”又一次用上了那把裁纸刀。
  这一次信封里出来了一封信—字迹颤巍巍的,又长又尖。
  好些字重重地画上了线。
  赫尔克里。波洛打开信读起来。信的上端又写了“亲启保密”。右边是地址和日期。地址—玫瑰岸,查曼草地,巴克斯;日期一三月二十一日。
  亲爱的波洛先生。
  我的一位尊敬的老朋友知道我最近的担心和痛苦。他向我推荐了您。这位朋友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一我谁也没有告诉—这件事要严格保密。
  我的朋友向我保证说你特别谨慎—这样的话我就不必担心卷入警察插手的事务当中。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我会感到特别恶心的。值当然也有可能我完全错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感觉自己脑子有些糊涂-这是因为我失眠,加上去年冬天患了重病的结果。我想调查这个案子力不从心,我既没有手段也没有能力。另一方面,我得再次重申这是一个银微妙的家庭事务。并且由于很多原因希望此事不要张扬。一旦我对事实很有把握时,我自己会处理这事的。我希望在这点上我已经说清楚了。加果您同意调查此事的话,也许您会按以上的地址通知我的。
  谨此
  阿米莉亚。巴罗比
  波浴将这封信读了两遍。他的眉毛又一次向上扬了扬。
  然后他将它放在一边又拿起那堆信当中的下一封。
  整十点的时候,他走进了他的机要秘书莱蒙小姐的房间,她正坐在那儿等着今天的指示。莱蒙小姐四十八岁,外表不吸引人。她给人的总体感觉是好多骨头被随意地扔到了一块儿。她爱好整洁,这点几乎可以和波洛相提并论;虽然她有能力思考,但她从不这样做,除非让她这样去做。
  波浴将上午的邮件递给她时说:“小姐,请用合适的词句回绝所有这些请求。”
  莱蒙小姐浏览了一下这些各种各样的信,依次在上面草草写上难解的符号。这些符号只有她一个人懂,而且有她自己的一套体系:“劝诱”、“耳光”、“呼噜呼噜”、“简明扼要”等等。做完了这些,她点点头,然后抬起头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好了,波洛先生?”她的铅笔准备好了,在她的速记簿上悬着。
  “你对那封信怎么看,莱蒙小姐?”
  对莱蒙小姐来说,信的内容除了可以用于正确复信之外没有别的用途。她的雇主很少会求助于她的情感魅力,而通常只是求助于她的办事能力。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她会有些温怒—她几乎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对所有世间人事漠不关心。她生活中真正的兴趣是完善一种文件归档方法,而别的文件归档方法则应该销声匿迹。她晚上做梦都在想这样的方法。然而,正如赫尔克里。波浴所知道的那样。莱蒙小姐对纯粹的人间事务还是相当有悟性的。
  “怎么样?”他问道。
  “老夫人,”莱蒙小姐说道,“很是紧张。”
  “还有呢?”
  “很保密,”她说道,“什么也没说。”
  “是的,”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注意到了。”
  莱蒙小姐的手又一次放在速记簿上等着。这一次赫尔克里。波洛说话了:“告诉她,如果她不到这儿来咨询我,那么,能在她提出的任何时间去拜访她,我会感到很荣幸的。不要用打字机,用手写。”
  “好的,波洛先生。”
  波洛又拿出一些邮件:“这些是账单。”
  莱蒙小姐的手很快将它们整理出来,效率很高。她说。
  “除了这两份之外都可以付。”
  “为什么这两份呢?它们没错啊。”
  “它们是你刚开始打交道的公司。当你刚开账户就很快付钱是不好的。好像是你打算日后从他们那儿贷款似的。”
  “啊!”波洛喃喃道。“对于你对英国商人深刻的认识,我深表折服。”
  “对他们我没什么不清楚的。”莱蒙小姐板着脸说道。
  给阿米莉亚。巴罗比小姐的信如期写好并寄出了,但却没有回音。赫尔克里。波洛想,也许这位老夫人她自己解了谜。但那样的话,她竟然没写一句客气话说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对此他感到有一丝惊讶。
  五天之后,当莱蒙小姐接受完早间指示后说道:“我们去信的那位巴罗比小姐—难怪没有回信。她死了。”
  赫尔克里。波洛很轻声地说道:“蔼死了。”听起来不像个问题,倒像个答案。
  莱蒙小姐打开手包,拿出一张剪报广我在地铁里看见的,就把它撕了下来。”
  波洛在心里暗自表示赞许,虽然莱蒙小姐用了“撕”这个词,但她是用剪刀将它整齐地剪下来的。波洛读着从《早间邮报》的“出生、死亡、婚姻”栏里剪下来的那个通告写着,三月二十六曰,阿米莉亚。简。巴罗比在查曼草地玫瑰岸突然死亡,享年七十三岁。根据她的要求,要有鲜花敬辞。
  波洛读完之后,轻声喃喃道:“突然死亡。”然后他轻快地说道:“请你记下一份口授信稿,莱蒙小姐,好吗?”
  铅笔还悬着。莱蒙小姐的心思还在文件归档方法那错综复杂的细节上面,她听到吩咐后,却能用速记的方法迅速而准确地记下了波洛口授的内容—亲爱的巴罗比小姐:我没有从您那儿收到回信,但因我星期五要去查曼草地附近,我将于那天拜访您井与您详细讨论您在信申提到的事情。
  谨此
  赫尔克里。波洛
  “请把这封停打出来。如果立刻寄出的话,今晚可以到查曼草地。”
  第二天早上一封黑边信封的来信随第二班邮件来了。
  亲爱的先生:
  来信收悉,我的姑妈巴罗比小妞,二十六日去世了,因此您所提到的事情不再重要了。
  谨此
  玛丽。德拉方丹
  波洛暗自笑道。“不再重要了……蔼我们倒要看看。出发—去查曼草地。”
  玫瑰岸是一幢别墅,好像名副其实,而别的类似的别墅叫这名字则有些不妥。
  当他沿着小径走向前门的时候,赫尔克里。波洛停下来,赞许地看着两边规划整齐的花坛。玫瑰预示着今年晚些时候会有一个好收成,正在盛开的有黄水仙、早郁金香、蓝色的风信子—最后一个花坛用贝壳镶边,但没镶全。
  波洛喃喃自语道:“孩子们唱的那个英语歌曲,怎么说来着?”
  玛丽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园种什么?
  种鸟蛤壳。种四翅银钟花,
  还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也许不是一行,”他考虑,“但至少有一个漂亮的女仆能让这个歌谣说得过去。”
  前门开了,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围裙的整洁的小个子女仆疑惑地看着一个大胡子外国人在前花园大声地自言自语。正像波洛注意到的那样,她是个很漂亮的人,有着圆圆的蓝眼睛和红润的脸庞。
  波洛礼貌地举起帽子。对她说:“对不起,是不是有一个阿米莉亚。巴罗比小姐住在这里?”
  小个子女仆倒吸了口气,她的眼睛变得更圆了:“噢,先生。您不知道吗?她死了。很突然。星期二晚上。”
  她犹豫着。在两种本能之间犹豫不决,第一种,是对外国人的不信任;第二种,她这一阶层的人在谈论疾病和死亡时的那种快感。
  “你吓我一跳,”赫尔克里。波洛不是很坦诚地说道,“我与夫人今天有个约会。不管怎样,也许我可以见见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位夫人。”
  这个小个子女仆还是有些不相信。“是太太吗?嘿,也许你可以见她,但不我知道她会不会见任何人。”
  “她会见的。”波洛说道,并递给了她一张名片。
  他威严的语气起了作用。这位脸红扑扑的女仆退后两步井将波洛引进了大厅右边的一个起居室。然后。她靠着名片去找她的太太去了。
  赫尔克里四下看看。这间目屋子是个很传统的起居室—米灰色的墙纸上面是起绒粗呢,模糊的大花型印花装饰布,攻瑰色的座垫和窗帘,很多瓷器小玩意儿和装饰品。
  屋里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也不能确切说明主人的品咪。
  突然,很是敏感的波洛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他急转过身来。一个女孩站在落地窗的进口处—一个个子不大,脸色灰黄的女孩,长着晨黑的头发,还有一双怀疑的眼睛。
  她走了进来,正当波洛微微鞠躬时,她突然喊道;“你为什么来?”
  波洛没有回答。他只是扬了扬眉毛。
  “你不是一个律师—不是吗?”她的英语不错,但别人绝不会把她当作英国人的。
  “我为什么得是一个律师呢,小姐?”
  女孩愠怒地瞪着他。“我以为你是呢。我以为你来这里也许是要说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我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正当影响;他们这样叫,不是吗?但那不对。她想让我拥有那笔钱,我也会拥有那笔钱的。如果需要的话。我也要请自己的律师。钱是我的。她这么写的,也就应该是这样。”她看上去很丑。下巴突出。两眼闪光。
  门开了,一个高个子女人走了进来并喊道。“卡特里娜。”
  女孩退缩了。脸红了起来。嘟囔了些什么然后从落地门出去了。
  波洛转身面对着这个新来的人,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卓有成效地将这个情况处理了。她的声音中很有威严,还有轻蔑和一丝很有修养的讥讽。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屋子的主人,玛丽。德拉方丹。
  “波洛先生吗?我给你写信了。你不可能没有收到我的信。”
  “哎呀,我一直不在伦敦。”
  “噢,我明白了,那就对了。我得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德拉方丹。这是我的丈夫。巴罗比小姐是我的姑妈。”
  德拉方丹先生进屋的时候步履很轻,所以他的到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个子很高。头发花白,举止没有个性。他用手指摸下巴的样子很是紧张。他时常看着他的妻子,可以很明显看出他希望她在所有的谈话中都带头。
  “很遗憾在你们悲痛的时候我不请而来。”赫尔克里。
  波洛说道。
  “我很清楚这不是您的错,”德拉方丹夫人说道,“我姑妈星期二晚上去世了。这非常意外。”
  “非常意外,”德拉方丹先生说道,“很大的打击。”他的眼睛看着那个外国女孩刚刚从那儿离去的落地门。
  “我向你们道歉,”赫尔克里。波洛说道,“我告辞了。”
  他向门移了一步。
  “等一会儿,”德拉方丹先生说道,“你说,你—呃—和阿米莉亚姑妈有个约会。是吗?”
  “当然。”
  “也许你可以跟我们谈一谈,”他的妻子说道,“有没有什么我们可做的—”“这是保密的。”波洛说道。“我是个侦探。”他又简单加了一句。
  德拉方丹先生打翻了他正拿着的一个小瓷人。他的妻子看上去有些迷惑。
  “一个侦探?你和姑妈有个约会?但多奇怪啊!”她盯着他,“能不能多说一点,波洛先生?这—这好像很荒诞。”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
  “夫人,很难让我知道该怎么做。”
  “听着,”德拉方丹先生说道,“她没有提俄国人,是吗?”
  “俄国人?”
  “是的,你知道—布尔什维克,红军什么的。”
  “别这么荒唐,亨利。”他的妻子说。
  德拉方丹先生立刻泄劲了。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玛丽。德拉方丹不加掩饰地看着波洛。她的眼睛很蓝—勿忘我的颜色。“如果您把什么都跟我们讲的话,波洛先生,如果您这样做我会很高兴的。我向您保证我有一个—一个理由这样问。”她说。
  德拉方丹先生看上去很惊愕。那含意无疑是:“小心,老婆,你知道也许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的妻子又一次用目光将他压了回去:“怎么样。波洛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慢慢地。严肃地摇摇头。看得出他很遗憾,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目前,夫人,”他说道,“我想我什么也不能说。”
  他鞠了一躬。拿起帽子,向门口走去。玛丽。德拉方丹和他一起走进厅里。在门阶上他停下来看着她。
  “我想您很喜欢您的花园。夫人?”
  “我?是的,我花很多时间弄园子。”
  “我向您表示我的赞美。”
  他又鞠了一躬。走向大门。当他穿过门,向右转去的时候,他往后扫了一眼,有两个印象—一个脸色灰黄的人从一层的窗户看着他,还有一个腰板很直,像战士一样的男子在街的那一边来回踱步。
  赫尔克里。波洛暗自点头。“毫无疑问,”他说道,“这洞里有一只老鼠!猫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的决定使他走进了最近的邮局。在这儿他打了几个电话,结果好像很满意。他折身去了查曼草地警察局。在那儿他要找西姆斯警督。
  西姆斯警督高大魁梧。很是热忱。“波洛先生吗?”他说,“我想是的,警察局长刚打电话来谈起你。他说你会来的。进我的办公室吧!”
  关上了门,警督挥手让波洛在椅子上落座。自己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注视着来访者,露出急切探问的神色。
  “你找到目标真快啊,波洛先生。在我们知道这是个案子之前,就来查这个玫瑰岸的案子了。是什么惊动了你的大驾?”
  波洛掏出他收到的那封信,把它递给了警督。警督饶有兴趣地读起来。
  “有意思,”他说道。“问题是,它可能意味着很多事情。
  很遗憾,她没有再明确一点。那样的话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
  “要不然的话就没有必要请求帮助了。”
  “你是说?”
  “她还会活着。”
  “你这么认为,是吗?嗯—我不能说你错了。”
  “警督,我请你将情况给我再说一下。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很容易。星期二晚上老夫人病了,很是吓人。惊厥—痉挛—等等。他们叫了医生。等医生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医生认为她是因痉挛而死。嘿,他不太喜欢事情的经过。他说话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终他拒绝出具死亡证书。而对这家人来说,问题就在这儿。他们在等着验尸结果。我们知道得多一点。医生立刻将内部情况告诉了我们—他和法医一起作了尸体解剖—结果没有疑问,老夫人死于大剂量士的宁。”
  “啊哈!”
  “是的。很难弄。问题在于,谁把这个给她的?下毒一定是在她死前不久。我们首先想到是晚饭时放进了她的食物里—但坦率地说。那好像是不对的。他们吃了鱼排,苹果馅饼,还有洋蓟汤一那是用砂锅端上桌的。
  “巴罗比小姐,德拉方丹先生和德拉方丹夫人。巴罗比小姐有一个保姆—一个有一半俄国血统的女孩—但她不和这家人一起吃饭。当他们从餐厅出来后,她吃剩下的饭菜。有一个女仆。但那晚上她不当班。她将汤放在炉子上,鱼排放在烤箱里,苹果馅饼是凉的。他们三人吃了一样的东西—除此之外,我想你不能把士的宁送进任何人的嗓子里。那东西咪道跟胆汁一样苦。医生告诉我在千分之一的溶液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里,你都可以尝出来。”
  “咖啡?”
  “咖啡更有可能,但老夫人从不喝咖啡。”
  “我明白了。是的,这像是一个没法解决的问题。她晚饭喝了什么?”
  “水。”
  “更不可能了。”
  “有些棘手,是不是?”
  “老夫人她有钱吗?”
  “很富裕,我想。当然我们还没准确的数目。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德拉方丹一家经济很窘迫。老夫人帮他们维持这个家。”
  波洛笑了笑说道:“所以你怀疑德拉方丹一家。他们当中谁呢?”
  “我还不能说我怀疑他们当中确切的哪一个。但事实是,他们是她惟一的近亲,而她的死会给他们带来一笔可观的钱。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知道人的本性是什么样的!”
  “人有时候是没有人性的—是的,那是真的。那老夫人没有吃喝别的东西吗?”
  “嘿,事实上—”
  “啊,哦!就像你所说的,我感到你自有锦囊妙计—汤、鱼排、苹果馅饼—无聊!现在我们谈谈重要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但事实上,吃饭之前她总要吃一个扁形‘胶囊’。你知道,不是真的胶囊也不是药片;是那种米纸作包装的东西,里面有一些药粉—一种助消化的无害的东西。”
  “妙极了。没有什么事情比在一个扁形胶囊里放进士的宁然后将一个替换掉。喝口水,就顺着喉咙送下去了,不会尝它的昧道的。”
  “是这样的。问题是女仆把这个给她的。”
  “那个俄国女孩?”
  “是的。卡特里娜。对巴罗比小姐来说她是一个女帮手,一个保姆。我想她经常被巴洛比小姐使来唤去。给我拿这个,给我拿那个,给我拿另一个,给我捏捏背,把药给我倒出来,去一趟药房如此等等。你知道跟这些老妇人在一块儿会是什么样的—她们没有恶意,但她们需要的是一个黑奴!”
  波洛笑了。
  “你知道,你是对的。”西姆斯警督继续说道,“这不是很合乎情理。为什么这个女孩要毒死她呢?巴罗比小姐死了,这个女孩就会失去一份工作。而工作是不容易找到的—她没有受过训练或是其他教育。”
  “还有,”波洛建议道,“如果扁形‘胶囊’盒到处放的话,屋里的任何人都可能有机会。”
  “自然我们也在调查—悄悄地进行。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话。例如,上次配药方是在什么时候,它一般放在什么地方等等。这需要耐心和进行很多艰巨的准备工作—最后才能行。还有巴罗比小姐的律师。我明天要和他见面。还有银行经理。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波洛站起身,“请帮我一个小忙,西姆斯警督。事情怎么进展请告诉我一声。我会不胜感激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噢,当然。波洛先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嘛,此外,你有了那封信也应该参与进来。”
  “你真好,警督。”波洛礼貌地和他握手告辞了。
  第二天下午有电话找他。“是波洛先生吗?我是西姆斯警督。事情开始变得引人关注了。”
  “真的?请告诉我。”
  “嗯,第一项—很大的一项。巴罗比小姐给她的侄女留了一小笔遗产而其他的都留给了卡特里娜。遗赠动机是:考虑到她的善意和周到—是这样说的。这就使事情发生了变化。”
  波洛的心中立刻浮现了一幅图画。一张灰黄的脸和一个情绪激昂的声音在说:“钱是我的。她这么写的,也就应该是这样。”遗产对卡特里娜来说不是一个意外—她在此前就知道了。
  “第二项,”警督的声音在继续,“除了卡特里娜之外。谁也没有动过扁形胶囊。”
  “你肯定吗?”
  “女孩自己没有否认这点。你怎么看?”
  “非常有意思。”
  “我们只需要再知道一件事—士的宁怎么到她手的证据。那不会太困难的。”
  “但到目前还没有找到。是吗?”
  “我还没开始呢。今天早上才审问的。”
  “审问中发生了什么事?”
  “延期一周再继续。”
  “那位年轻女士—卡特里娜呢?”
  “她已涉嫌,被我拘留了。我不想冒什么风险。她在这个国家里可能会有一些不轨朋友将她弄出去的。”
  “不,”波洛说逍,“我想她没有朋友。”
  “真的吗?你怎么会这样说呢,波洛先生?”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没有你所说的别的‘项目’了吗?”
  “没有特别相关的。巴罗比小姐最近好像一直在鼓捣她的股票—一定是损失了不小一笔钱。这是些相当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我看不出它会和主要问题有什么关系—目前没有。”
  “不,也许你是对的。嗯,非常感谢。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我是说话算数的人。我可以看出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天知道。在结束之前你也许能帮助我。”
  “那我会很荣幸的。也许会对你有帮助,比如说,如果我能抓住那个女孩卡特里娜的一个朋友的话。”
  “我想你刚说过她没有朋友的,不是吗?”警督西姆斯很诧异地说。
  “我错了,”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她有一个朋友。”
  在警督追问之前,波洛挂了电话。
  他一脸严肃地走进了莱蒙小姐的屋子,她正坐在打字机旁打字。看到她的雇主进来了,她从键盘上抬起手来,看着他,露出探问的神色。
  “我想让你,”波洛说道,“自己推断一下一点历史。”
  莱蒙小姐的手垂到了膝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很喜欢打字,付账,将文件归档,还有登记约会。让她设想自己在一个假设的情景当中让她感到乏味透了,但她还是把它当作分内的事去做。
  “你是一个俄国女孩?”波洛开始道。
  “是的。”莱蒙小姐虽然这样答应着。但从神态到口音仍是个地道的英国人。
  “在这个国家你很孤单,也没有朋友。你有理由不想回俄国去。你的工作是为一位老太太做苦工,做伴,当保姆。然而你温顺,从不抱怨。”
  “是的。”莱蒙小姐顺从地说道,但怎么也看不出她会对天底下哪个老太太温顺的。
  “老太太喜欢你。她决定将她的钱留给你。她这么对你说的。”波洛停了下来。
  莱蒙小姐又说了一个“是的”。
  “后来老太太发现了什么事情;也许是钱的问题—她也许发现你对她不诚实。或者还会更严重—药吃起来味道不一样,食物吃起来也不合胃口。不管怎样说,她开始怀疑你什么并且给一个很著名的侦探写了一封信—好吧,给最著名的侦探写了一封信—那就是我!我不久就要去拜访她。然后,就像你所说的,油滴掉进了火里。重要的是要赶快行动。于是—在大侦探到来之前—老夫人就死了。钱就到了你手里…告诉我,这些对你来说合情合理吗?”
  “很合理,”莱蒙小姐说道,“就是说,对一个俄国人来说是很合情合理的。我个人是绝不会做为别人做伴这样的工作的。我喜欢将我的职责说得明明白白。当然我做梦也想不到要去杀人。”
  波洛叹息道:“我多想念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埃他想象力丰富,他多浪漫啊!虽然他总是推断错了—但那本身就是一个导向。”
  莱蒙小姐没有说话。她渴望地看着她面前的那张文字打了一半的纸。
  “那么对你来说这都很合情合理。”波洛沉吟道。
  “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想是合情合理的。”波洛叹息道。
  电话响了,莱蒙小姐走出房间去接电话了。她回来说。
  “又是西姆斯。”波洛匆匆跑到电话前:“你好,你好。你说什么?,,西姆斯重复道。“我们在女仆的卧室发现了一包士的宁—藏在床垫下面。警佐刚刚回来通报了这一消息。我想那差不多就可结案了。”
  “是的,”波洛说道,“我想可以结案了。”他的语调变了,突然充满了信心。
  他挂了电话,坐在写字台边,机械地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他自己喃喃道。“有什么东西不对。我感觉到了,不是感觉到了,一定是我看见的什么东西。向前,我的脑子。想想—再想想。是不是所有的东西合乎逻辑,都理所当然?那个女孩—她对钱的焦虑,德拉方丹夫人,她的丈夫—他提到了俄国人—笨蛋,他是一个笨蛋;那个房间;那个花园—啊!是的,那个花园。”
  他坐站身,但身子僵直;他的眼里闪着绿光。他眺起来,走进相邻的房间。
  “莱蒙小姐,请停一停你手上做的事情,替我做一个调查好吗?”
  “一个调查,波洛先生?我担心我不是很擅长—”波洛打断了她:“你说过你对商人很熟悉的。”
  “我的确说过。”莱蒙小姐自信地说。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你去一趟查曼草地,找一个鱼贩子。”
  “一个鱼贩子?”莱蒙小姐问道,十分惊讶。
  “正是。给玫瑰岸提供鱼的鱼贩子。你找到他时问他一个问题。”
  他递给她一张纸条。莱蒙小姐接过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将打字机的盖子盖上了。
  “我们一块儿去查曼草地,”,波洛说道,“你去找鱼贩子,我去警察局。从贝克街去只要半小时。”
  到目的地,西姆斯警督惊讶地迎上来:“真快啊,波洛先生。一小时之前我还在跟你通电话呢!”
  “我有个请求:请你让我见一见这个女孩卡特里娜。”
  “嗯,我不反对。”
  这个叫卡特里娜的女孩看上去脸色黄极了,而且一脸怒气。
  波洛轻声对她说:“小姐,我想让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想让你告诉我事实。”
  她的眼里露出轻蔑的神色:“我把事实告诉了你们,我把事实告诉了所有的人!如果老人是被毒死的,不是我下的毒。这全是个错误。你们不想让我得到那笔钱。”她的声音很刺耳。在他看来,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可怜的小老鼠。
  “那些药除了你没人动过吗?”
  “我已经说过,不是吗?那是那天下午在药店配的。我用包把它们装着带了回来—那是晚饭之前。我打开盒子。
  和一杯水一起交给了巴罗比小姐。”
  “除了你没人碰过吗?”
  “没有!”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老鼠吱吱叫着—很有勇气。
  “巴罗比小姐晚饭只吃了我们听说的汤、鱼排以及馅饼吗?”
  “是的。”说这话时,她很是绝望—黑黑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满和无望。
  波洛拍拍她的肩膀:“勇敢点,小姐。也许还有自由—是的,还有钱—一个悠闲自在的生活。”
  她怀疑地看着他。
  她走出去的时候,西姆斯对他说:“电话里你说的我不太明白—你说这女孩有一个朋友。”
  “她有一个朋友。我!”赫尔克里。波洛说道,在警督恢复神智之前他离开了警察局。
  在绿猫茶屋,莱蒙小姐没有让她的雇主等的时间过长。
  她直截了当地把情况说了出来:
  “那男子的名字叫拉奇,住在海伊街。你非常正确,确实是十八个。他说的我都记了下来。”她递给他一份记录。
  “啊。”这声音低沉、圆润,像猫的呼噜声。
  赫尔克里。波洛向玫瑰岸走去。当他站在前面的花园时,夕阳正在他的身后落下,玛丽。德拉方丹走出来迎他。
  “波洛先生?”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诧异,“您又回来啦?”
  “是的,我又回来了。”他停了停说道,“当我第一次来这儿时,夫人,我就想起了孩子们的童谣。
  “玛丽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园种什么?
  种乌蛤壳,种四翘银钟花,
  还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只不过不是鸟蛤壳,是不是,夫人。?它们门是牡蛎壳。”他用手指着。
  他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然后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睛问了一个问题。
  他点点头:“可是,是这样的,我知道!女仆将晚饭淮备好了—她会发誓,卡特里娜也会发誓你们吃的就是这些。
  只有你和你的丈夫知道你带回了十八只牡蛎—稍稍款待一下姑妈。将士的宁放进一个牡蛎当中是如此容易。它是吞下去的—像这样!但还有壳—它们不能放在桶里,女仆会看见的。因此你就想到用它们来围一个花坛。但不够—因此没有围完整。效果很差—这破坏了本来很迷人的花园的对称。那几个牡蛎壳让我觉得很怪—我第一次来,它们就使我感到很别扭。”
  玛丽。德拉方丹说道:“我想你是从信上猜出来的。我知道她写了—但我不知道她说了多少。”
  波洛含糊其辞地说道:“我至少知道这是一个家庭事务。如果是卡特里娜的问题,就没必要保密了。我想你或者你的丈夫为了自己获利而摆弄巴罗比小姐的股票,而她发现了—”玛丽。德拉方丹点点头:“很多年来我们一直这样做—这儿弄点,那儿弄点。我从没想到她还那么机敏,会发觉。后来我得知她找了一个侦探;我也发觉她把她的钱留给了卡特里娜—那个卑劣的小东西!”
  “于是就将士的宁放到了卡特里娜的房里?如果没让我发现,那你和你丈夫就躲脱了,却将谋杀之罪强加给一个无辜的孩子。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夫人?”
  玛丽。德拉方丹耸耸肩—她那勿忘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波洛的眼睛。他记起了第一天他来的时候她的完美的演技和他丈夫那拙劣的表演。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但却没有人性。
  她说:“怜悯?为了那个卑劣的迷惑人的小老鼠?”她的轻蔑溢于言表。
  赫尔克里慢慢说道:“我想,夫人。生活中你只在乎两件东西。一个是你的丈夫。”
  他看见她的嘴唇在颤抖。
  “而另一个—是你的花园。”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好像是为他所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情向花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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