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土日记》连载之五

九月二十七日

敌由赛港进犯白泥湖，向云静乡属高台进攻。我曹营长奉命固守县城，炮兵在城南外挂榜山构筑阵地。据确报：敌有由白泥湖登陆，向县城北门外进攻之企图。比往与曹营长协商守备之策，务使巩固城内不发生变故。重兵布置城郊外围。如敌由城北进犯，可悉歼灭于御洗沟一带。与同往视察城外各阵地。敌机自晨至晚低飞侦察，盲目扫射，未尝或止。

旋据派往营田侦察报告：虞公庙方面之敌，有扫雷艇一艘，正在打捞江底鱼雷，湖面之敌甚沉寂等语。即决计派刘英为便衣搜索队长，率曾经训练之队员二十七人，从权发给行动费，令向汩罗江北岸挺进敌后，搜索敌情，发动各乡任务队破坏敌后方交通线，截断敌人运输线。

步、炮、工各营，军米食盐给养无充分准备，并发动道南乡民夫五百名帮助构筑阵地，乡长刘炳生尚称尽职，一面加强破路，一面征集材料构筑工事及挂榜山炮兵阵地。旋接昆山部队参谋处通告：必须派员侦察斗米嘴敌情。比派沈金龙化装偷渡，实地侦察。情况紧张，已达极点，惟有勉竭其愚而已。

九月二十八日

长乐乡便衣侦察回报：敌由湖北强迫征来随军进犯（之）大批民夫，赶修长乐通大荆街至新墙河一段公路。随地破坏我民房，利用材料填补路基。路甫修，敌装甲车即来，抢劫沿路人民粮食物资，满载向北驶去。我蓝向二洞绅保曾发动人民运输伤兵、弹药甚多。又据确报：汩罗江南北岸无敌踪，亦无我军。营田方面少数便衣敌向我武穆乡黄甲桥骚扰，杀人放火，一至黄昏即窜回营田，仍下河潜伏兵舰。由芦林潭增援斗米嘴之敌，于昨二十七晚，有汽艇六只拖带帆船十只远兵粮补充，由五六十人之敌增至五六百人，均挖地洞潜伏。敌机来帽着白衣外出，敌机去则耗鼠潜伏洞中。此沈金龙实地侦察归来之报告。时敌机整天低飞，随时散发荒谬传单，并在县城、乌龙嘴、和丰垸东堤、县城东西湖投弹百余枚，我无大损失。又据报：我军由新墙河以东向汩罗方向，采迂回包围南犯之敌，阻其归路。下午四时，派武穆乡队附张玉开向导，随曹营尖兵一排收复乌塘之据点。九时，我曹营又派兵一连向营田方面警戒。夜间甚沉寂。又派丁克英、骆振祺、陈锡纯等十余人，侨装分赴敌进兵路线各乡督催，加紧各种任务协同作战。必取得各接受命令者盖章签名方准销差。据便衣队长刘英报告：已进驻六塘铺，向河市、归义推进中，且就地发动民众，破坏敌交通线。南泉寺当家戴老和尚念余日夜未遑宁处之苦，煮莲子稀饭与余代餐，厚情可感。城内天主堂未肯离城之教徒有马司铎者，意大利人，颇堪注意。严令守城警轮流派人监视其行动。并不许外人内进，以防不测。

九月二十九日

午刻，据派往河西联络员陈锡纯报告：文洲乡长刘淑仁抢运粮食将近万担，及发动民夫运送炮弹，极为努力。临资乡长李文之筹办食物慰劳当地作战部队。我军在神湖卤获击毁敌舰上大炮，过境时人民燃炮祝捷。军民合作抗战，情绪极为紧张云。本日湖面之敌无大变化，汩罗方面亦沉寂。惟据涂参谋报告：我新墙河以东之大军，由关王桥向长乐推进。采大包围形势，至南犯之敌已窜长沙大贤都，距捞刀河甚近云。长沙电台早已转移，所发情报须由耒阳总台转。武昌乡公所事务员李刚，由神鼎来报告敌南犯经过情形，敌在武昌庙设立医院及骚扰情形。曹营先后解交嫌疑犯十二名，警察局拘获五名。白水、云静、道南各乡先后解送敌及沦陷区内被征之民夫十八名来南泉寺。深恐枉纵，草菅人命，至误事机，均亲详加侦讯，分别处理。或押送乔口军部；或予开释；或提充夫役；罪证确实一名，立即处决。以遏乱萌。工兵营催封锁横断湘江材料。该营因少数士兵欠明军民合作之旨，与当地民众发生误会，余闻讯亲往开导，双方冰释。从今日起，城防全由警察局负责。下午七时，我驻锡江口之蓬安部队猛攻斗米嘴，将盘据该处之敌完全击退。十二时，据确报：长乐方面有我军进驻，并询此间情形甚详。余与曹营长会商，决计由余发动国民兵三百名配合作战，抽派兵一连收复营田。傅军长据报极为嘉慰。同日上午，敌机在乌龙嘴投燃烧弹，焚毁房屋甚多，和丰乡老鼠夹一带，投瓦斯弹伤十余人，急调卫生院来县城服务。惟该院人力、物力不敷支配。院长戴家栋虽派员来前方，药品缺乏，技术工作又嫌生疏，殊感棘手。余极为不安，惟有以精神克服环境。

夜深致作书余妻刘克勤，嘱其安心善抚儿女。派宋国安专送长沙东乡沙坪。

九月三十日

营田江面至虞公庙一段之敌舰汽艇，仍往来游弋不息，其机声轧轧可闻。营田登陆之敌本日约百余人，据报在营田东街尾企图构筑炮兵阵地，并在营田河边筑有工事。附近未及离开之人民，横被奸杀，言念及此，良深痛愤。

今日九穆乡长黄复临、黄谷乡长许焘、武穆乡长单迪康、显庆乡长易念谆均有报告到县。派赴长乐、荆浒、新市便探，亦有情报报告。敌烧杀奸淫抢掠无所不用其极，又带来大批民夫赶修公路、架设浮桥等各情。联络员丁克英等已到各乡，续有报告。傅军长电催修复营田电话线，比派周倬云率技工、电话兵三名，并请工兵营派遣通讯兵，随同前往架设，以期迅速完成。据报下午已修复由县城至石头塘线。惟电线破坏太多，材料缺乏，现正设法搜集中。广武军特务营营长田云路，率兵一部向营田推进，余立调武穆乡队附张玉开率队先行为之向导，直达营田附近乌塘阵地。

下午，承岳阳、临湘两县长电告：敌自“巧”日渡河南犯以后，现无续犯之敌，同时我军已将新墙河至新市运输线随时阻绝。与九穆乡乡长黄复临所报告，我军有一团之众在黄沙街与桃林之间唐家坊布防袭击敌人，又由大荆向长乐横过之我军，于二十九日在浒田、张渡、头桥与敌遭遇，毙敌五百余人之情形，洽相吻合。长沙方面：一说敌一股窜捞刀河，被我军包围：一说一股窜浏阳普绩市方面。情况虽不十分明了，但判断敌总崩溃之势已成。派往营田侦察敌情之员兵随时回报，情形略同。派往白水等七乡联络员骆振祺等报告已到白水，丁克英已到归义、显庆。

又派陈锡纯赴忠义及河西各乡切取联络。据各乡报告：黄谷、长乐、荆浒、源塘、清溪等乡被敌烧杀最惨，尤以清溪乡戴家大屋为唐代遗留之古屋，长乐乡周宅为明代年间建筑之老屋，均遭焚毁，闻之痛惜。行署报告：原迁白鹤洞之盐米，因受意外之打击，已转运文家乡，颇有损失，并拟呈将惩在白鹤洞防守有功及不尽职责之员丁意见。一一批核照办，捩转贪廉懦立之风，激扬忠义之气。

本日宰猪犒赏城防部队及守城警察队，曹营长回书致谢“得兄协助之力甚多，唯有死守以报湘阴民众”之壮语，大有“不斩楼兰誓不回”之慨。

下午二时，警士陈斌被敌机炸毙，殉难于县府，会议厅房屋被炸倒。余即往视，会议厅悬挂总理遗像之处毫无损伤，随余之警员皆曰：总理在天之灵，生前不畏暴力，死后不怕炸弹，殊可异也。余乘此讲述总理在广州总统府脱险至兵舰之历史，听者肃然起敬。归途中，遇被破片炸伤警士杨彬等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