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朱健刚：正义和权利是争取来的(南方都市报 200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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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社会之朱健刚专栏
山西黑窑奴工事件在令人震惊、愤怒和几近绝望之后，又让人担心作为新闻事件它很快将被人遗忘。当前的问题是如何让公众的兴趣不仅仅满足于如何追缉和严惩凶手，而是转向如何推动人们从更深的层面进行群体的自我反思，如何能借这个事件推动制度的变革，甚至推动公民美德的改善。
南都的社论中有一句话是值得回味的：这是整个人性的沉沦。如果人们对这样的事件依旧如以前发生类似的悲剧那样，在初期的震惊之后就迅速地回归沉默、漠然甚至如看客一样津津乐道地旁观，那么当罪行发生的时候，每一个这样的人事实上都是同谋。因为这样并非偶然的事件绝不是靠几个无法无天的窑主和打手就能造成，而是公众长期对这些底层人群漠视的结果。看看那些刚刚被解救出来却又要出去打工冒险的年轻人，他们在今天的很多农村仍然比比皆是。他们被拉去传销，被骗去坐黑车，被职业中介敲诈勒索，被拉进“黑社会”和地下产业，被锁进工厂长期进行超时劳动……即使这样，他们仍然要不屈不挠地离开乡村，力图寻求更好的生活。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之一仍然在于底层的贫困，仍然在于从国家到社会缺乏有效的治理机制来保障他们在改善贫困过程中基本的人权，来实现在这一反贫困过程中社会的公平与正义。而导致这种所谓社会治理缺失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虽然国家的战略已经转向民生政治，但某些地方政府以及基层政权仍然漠视国家的意志，而更多地勾结于地方的利益集团甚至是地方的“黑社会”组织，来侵犯公民权益。那个能开着装甲车示威的唐山黑老大，那个为黑老大向法庭专门发公文声援的内蒙古某旗政府，以及在层层政府保护伞下敢于辱骂警察的山西黑窑窑主，无不是在向群众示威的同时也在公然地向国家意志挑战。山西黑窑奴工事件除了再一次验证人性沉沦的同时，也是发出国家和社会治理危机的强烈信号。如果国家不进一步依法加以有效管治，如果公民社会不能积极地回应和下定决心进行持久地抗争，如果国民依旧没有对黑窑事件的社会和文化根源作进一步地探讨、澄清和有效地行动，那么治理危机就会全面爆发。而危机的始作俑者将不再是某些官员担心的不满的民众，而是黑势力和与他们勾结在一起的特殊利益集团！
面对这样的危机，政府没有任何可以推卸的责任。现在进行的雷厉风行的处理措施希望能真正戳到痛处，但这样的危机绝不只是在山西一地。这已不仅仅是国家领导人所应该关注的问题，也是普通公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在一个超大国家中，单单依靠政府一手之力是肯定不够的，因此必须呼唤和鼓励民间自救的力量。
奴工事件之所以能够引起社会和政府的关注，推动山西省的检讨和政策改变，羊枝爱这位可敬的母亲以及400位父母的努力是至关重要的。多年的苦苦寻找，执着地讨个公道，即使最初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但之后却形成对所有被拐骗劳工的共同关注。他们形成了一种集体性的行动力量，正是这种努力感动了媒体，感动了公众，也最终触动了政府高层，也才使得今天政府有决心和魄力来解决山西黑窑问题。在这个治理危机之中，我们看到问题的解决绝不只需要政府的铁腕，也同样需要民间自救的力量。世界的历史从来都非常清晰地说明这一点，从来没有什么正义和权利是上天赐予的，也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仁慈的政府就能使公民自然地获得，它需要靠受难的群体自身抗争，靠普通的公众共同努力持续争取。
南都社论中另一句话也值得回味：做点什么。是的，公民必须做点什么，才有可能获得什么。很多人不做，是因为这有风险，有成本，但更重要的是要有组织。缺乏组织，不管如何呼吁，即使是佩戴蓝丝带这样的关注行动也不能发生。在美国，“血汗工厂监察”这样的公民组织成功地帮助美国政府狠狠打击了对劳工的惨无人道的盘剥。而在中国，也希望这些父母能够更强地组织起来，也希望有更多的记者、律师、学者进入，希望有更多关注劳工的公民组织能够行动起来，和国家站在一起，向地方黑势力极其相关利益集团宣战。
正如《功夫》一片所展示的，在黑势力把持的地方，民众的生命可能更加微不足道。如果没有武功盖世的侠客出现，那么就需要公益性的公民组织，需要国家的精英，需要有公民责任的企业共同协作，形成良好的协同治理结构。而更需要的，是更多的普通公民能够自发组织起来，以良知和勇气来和身边的农民工阶层一起改变共同的命运。在一个共和体制的政治共同体中，要解决问题，只有控诉是不够的，还要依赖全民共同的努力。这不仅关系到你的责任，这还关系到你的家庭，你的孩子和他们的未来。 (作者系知名学者)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707010217.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