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矿难的数字化生存与死亡(东方早报 2009-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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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难的数字化生存与死亡
2009-11-26 3:23:59

河西
如果没有井口喷出的白色烟雾和水汽,黑龙江鹤岗市新兴煤矿的矿难也许可以算是让·鲍德里亚所说的“完美的罪行”:没有表象、没有动机和罪犯,甚至遇难者也被埋没在厚厚的土层底下,一切似乎都可以归结于命运无常。
如果矿难的直接原因(“该事故主要是由于113队施工作业面距离地面约500米深的探煤道发生煤与瓦斯突出,引起瓦斯爆炸,波及井下作业采掘工作面28个”)只不过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那么采煤就变成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冒险。这当然不是自然因素,可是为什么却表现得像自然因素那样无法控制?在这里,人的生死维系于一线之间,这是一群“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然而,他们的恐惧却被集体冒险的机器理性所掩盖了。在冷冰冰的数字化结论面前,人和机器仿佛是一体的——在报纸的头版,我们看到的往往是触目惊心的几个数字:“本报截稿时死亡人数已达106人”;或者这样的数字:“最高可一次性获赔33.26万元”。
抽象的数字掩盖了真实的肉体和心灵的疼痛。数字化生存与死亡不仅是虚拟网络的宿命,更成为集体话语的构成要素。用数字来标榜客观化的同时,能够有效地控制其中的情感因素,将一次次灾难弱化为硬件设备模棱两可的疏忽:什么“事发矿安全责任不落实,隐患排查不认真、不彻底”等等,冒似猛烈的批评,其实全是套话!
在中国一些地方,可以负责任地说一句这样的话:“矿工的生命贱如草。”贾樟柯的作品《站台》中有一个桥段——矿工拿着“如有意外,矿厂概不负责”的生死合同默默离去,场景让人心碎。可是矿工们仍要冒这个险,既没有面临死亡威胁的惶恐,也没有获得一份工作的欣喜。这位矿工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寄托在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想像上。好一些的情况是赔偿,而赔偿则意味着用生命来换取家庭其他成员的幸福,意味着同样冷冰冰的数字:“第一套赔偿方案:丧葬补助金为6个月的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鹤岗市为1900元,因此这项金额为1.14万元。另外,一次性工亡补助金为48个月的地区上年度职工月平均工资,为9.12万元。除此之外,供养遗属抚恤金为配偶每月708元,其他遗属为每人每月531元。孤寡老人和孤儿,每人每月还将增加10%;第二套方案为一次性赔偿,包括一次性遗属赔偿金20万元,一次性工亡补助金10.26万元。”
谁将为这些死者负责?是企业领导人,还是中国漏洞百出的煤矿制度?国家领导人一次次的现场指挥却没有让矿难停下脚步,似乎风平浪静的2009年也已曝光过4次大型矿难,其他3次为:山西屯兰矿难、重庆同华矿难、河南新华矿难。
一次次的矿难,在挑动我们的神经,也在让我们麻木。传统的经验已经死亡,矿难带给我们的是完全不同于波德莱尔所感受到的“震惊体验”。在大大小小无数起的矿难过后,“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这条过时的生产标语会不会成为一代矿工奢侈的梦?人的生命不仅仅是数字,也不是金钱可以救赎的,霍克海默振聋发聩的呼声言犹在耳:“人们必须对自己的责任有深刻的洞察。”
救救矿工!(作者系媒体人士)
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24/node619/userobject1ai19963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