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有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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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沦有爱(八)

作者: 罗大周  发表时间 2006-02-06 19:02:56 人气:447    三六、毛明为我保镖夺回工资

    时局转眼就变了,汽车修配厂被抓的会计出狱了。因为这个会计参加的组织被打成为反动组织是谭震林的‘二月逆流’的产物,已经被平反了。

    厂长听到这个消息,态度漠然。这个姓刘的会计曾与厂长闹矛盾,夺厂长的权。会计被捕后,厂长才保住了他的职务。我接任会计之后,全厂财务,我抓得很紧。他盗卖公物之事,送了一条烟及一包点心给我后就平安无事。但他知道我是一个不会给他好处的人,老奸巨滑的厂长不动声色。过了两天,恰好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他拿了一份刘会计造的工资表给我,要我开支票,他要亲自到银行取钱发工资。我一看工资表,却没有我的名字。这不明显地将我除了名么?我不动声色地照工资表的工资总额,开了一张支票给他。

    下班回家后,我马上找到毛明,向他汇报了情况。我对毛明说:“厂里除了我的名,不给我工资了!”。毛明生气地对我说:“你是管财务的会计,为什么自己不发自己的工资呢?。”我说:“我势力孤单,老会计是造反派的小队长。他造的工资表上没有我的名字,他的人多,我怕斗不过他。”毛明笑了笑说:“笑话!他的人多?有几条枪?明天,我派一班人来为你保镖。你尽管发自己的工资,而且要多发两个月的补助工资。然后向厂里打移交辞职。看他们怎么样?”

    第二天,毛明果然派了一班人(十二个人)。正副班长都挂了手枪。正班长叫王保东,个个左臂上都戴上了本市赫赫有名的搞武斗的造反派的袖章。

    我带队到了厂里,厂长见状,笑脸相迎。我理直气壮地说:“贵厂的老会计已经回厂,我的工作已结束,今日特来向你办移交。但是,我要说明的是除了补发我本月的工资外,还要多发给我两个月的工资。”厂长有些为难,他说:“我去与刘会计商量一下好吗?”。我带来的班长王保东马上说:“与刘会计商量什么?多发给陈会计两月工资,让刘会计复职。我们是看在同是造反派的分上,若刘会计是保皇派,我们今天就对他不客气了。陈会计是大队派来的,在厂里工作好,没有犯什么错误。怎么不发他的工资呢?”我马上对厂长说:“哼!刘会计!我还要找他问清楚,他造的工资表上,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厂长软了,笑着说:“大家都是造反派,阶级兄弟嘛!就按陈会计的意见办吧。”

    三七、我儿在炮火声中呱呱坠地

    办完了移交,回到劳动服务大队向毛明复命,我又失业了。毛明笑着说:“陈会计回来了。没亏本,我为你挣了三个月工资。你在家休息一下吧!我设法将你弄回学校。”。不久,我果然回到学校。此时我们的学校,初中班已停办,小学与公办合并,我仍属于民办教员。

    当时文化大革命已到武斗阶段。各单位由造反派守卫,都有枪。抓当权派游街的事天天都有。省委书记游街示众的那天热闹非凡,游行车辆与群众队伍有几里路长,最前面的卡车驾驶室上架有机枪开路,举枪的红卫兵簇拥载上高帽子的当权派站在敞棚卡车前方,鸣枪示威的枪声如燃放鞭炮一样。夜晚,敌对的派别,互相用真枪实弹射击,封锁交通。子弹从老百姓的房上呼啸而过。

    我的住房西边是一所中学,是保皇派控制,东边一个国防工厂由造反派控制着,夜幕降临,他们就互射起来。开始时,吵得我们不得安睡,后来也就习惯了。

    一天午夜,外面下着雷阵雨,我与小敏被一声巨雷惊醒。倾盆大雨声,枪声响成一片。小敏突然叫道:“青哥!我的肚子好痛啊!”。小敏的预产期就是在这几天,我赶忙叫醒母亲,母亲起来问明情况后,果断地说:“是发作了,赶快去请陈三奶奶(接生婆,离我家有六里)”。

    我赶忙披了雨衣,拿着手电筒,直奔陈三奶奶家。我顶着大雨,在郊区农村泞泥的小道上奔了一程,忽听一声枪响,无数束强光向我射来。射得我眼睛睁不开。接着听见一声吼叫:“站住!”我正在迟疑,从路旁跳出两个人来将我架住。“走!到司令部去。”我大叫起来:“同志!我老婆要生孩子了,我是去请接生的。”无论我怎样解释,他们只是说,到司令部再讲。在黑暗中,两个人押着我走进他们的司令部。

    司令部的办公室中,有三个人在吃夜宵。当我被推进办公室中时,吃夜宵中的一个人看见了我,叫了一声:“陈会计?是怎么一会事?”我记起来了,这人就是毛明的手下帮我到汽车修配厂打移交的王班长。我大声地说:“王班长!我老婆要生孩子啦!我是去请接生婆的。这两位同志以为我是老保(保皇派)。快放我走吧!”

    一屋的人都笑了起来,向我道歉说:“误会,误会。原来都是自己人。”有一个人说:“我送你到陈三奶奶家去吧。前面还有关卡呢。”

    当我将陈三奶奶请到家中时,已是凌晨四点,我的儿子已从他母亲肚子里出来了。包衣尚未出来,我的母亲正拉着脐带不让它缩进去。陈三奶奶马上将接生工具消毒,断了脐带。不一会儿,包衣也下来了。几个钟头的紧张奔波,到此才松了一口气。在填写出生证时,陈三奶奶要我为儿子起名。我想了想,我希望我的儿子将来长大了,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故起名为陈立。

    三八、吃的是菜挤出来的是奶

    有工作做,日子就过得快些,陈立已经出生六个月了。生产队给产妇两个月的产假,假期满了必需要到生产队出工,消耗体力很大,为了保证她有充足的奶水哺育儿子,我尽一切力量使她吃饱吃好。幸亏我家是菜农,农业六十条公布后,自留地,屋前屋后的小空地一概种上能吃的作物。我从小跟着父亲种过菜,在读中学时,我对动植物等课程也特别感兴趣。对于养鸡、养鸭、养兔也很喜欢。因粮食有限,鸡鸭不好养,我就大力养兔。做到每星期宰杀一只兔子,给小敏补充营养,东南瓜和小菜让她吃够。

    回忆我和小敏初识之时,我唱完《拉兹之歌》,小敏接着唱《丽达之歌》时的情景,她那时是一个多么动人美丽的女孩。而今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满脸黑斑,双手粗糙。为了使自己有奶,她像一头母牛似地吃菜,为她宰杀的鸡、鸭、兔等,我和母亲想她一个人吃。她坚决不肯,一定要平均分配。我的家是六口人了,我说:“好吧!就平分为六份吧!立儿现在是吃你的奶,你就吃了立儿的这一份吧!”。但是,在吃的时候,她常常说:“这些肉食我不喜欢吃”,又分给大家吃。可是她吃蔬菜的时候,像一头母牛。我想起鲁讯有一句名言:“我们像牛一样,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正是当时小敏的写照。

    三九、北京来电

    我市有四个著名的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积极份子。其中有一个年轻女性是邮电部门的。因消息灵通而当上了红卫兵头头。她常驻北京,而且把北京的斗争情况发回电讯用大字报张贴,还印成传单散发。有一条电讯说北京正在向阶级敌人:地(地主)、富(富农)、反(反革命)、坏(坏份子)、右(右派份子)……等二十一种人猛攻。向四旧扫荡,砸迷信庙宇……

    她这一纸电讯,无异就是一道向我省的地、富、反、坏、右……及文化遗产的进攻令。刹时,我省的地、富、反、坏、右遭了殃,和尚与庙宇遭了殃,尼姑与庵堂遭了殃,文化古籍遭了殃。我省边陲有一个县,杀了几万“阶级敌人”。地主家,抱在怀中的小孩也被杀悼。将“阶级敌人”斩草除根。

    在该县,我有一个亲戚在土改时被划为地主,但他的妻子的家庭成份是贫农。杀戮地主全家的行动计划被妻弟(时任贫农协会组长)通风报了信。他得信后,带着三个儿子逃到我家。在我家住了几天。我虽然同情他们。但我无力收容他们。我只好将他们带到军区支左部队诉说情况,希望军区管一管。军区的接待人员说,他们家乡杀人已被制止。只能给他们回家的火车票。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回家。后来逃到新疆农垦。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才返回家乡。这时他的妻子已另嫁他人。这个所谓的《北京来电》不知毁灭了多少这样的家庭。

    四十、丈夫怎能容忍妻子被侮辱

    一天下午,我下班回家。小敏抱着立儿正在喂奶。我见她眼泪双流,问其原因?她只是流泪。母亲走来告诉我说:“生产队要小敏自己做一块牌子,上面写上黑五类字样,挂在颈上,明天上午八时集合游街示众”。

    听罢此言,我的肺几乎气炸。丈夫怎能容忍妻子被侮辱。我怒吼:“我与他们拼了,谁敢来抓小敏游街,我砍死他们。”母亲说:“不行啊!他们人多,这样做是以鸡蛋碰石头。”母亲这话使我镇静下来。母亲说:“我看你将小敏暂时送到表舅家去躲避一下,等风头过了再回。”

    表舅家离我家有上百华里。此时已是晚八点,去表舅家的班车早已没有了。“走路去,现在就走。” 我下定决心说。

    小敏再次将乳头塞进睡在她怀中的立儿的嘴里。泣不成声地说:“儿啊!再吃点妈妈的奶吧!爸爸就要带妈妈去逃难了!”

    我与小敏在黑暗中出了门,沿着公路直奔表舅家。当汽车从后面驶来时,我们借着汽车的灯光看清前路,加快脚步,跑步前进。一口气奔了二十里,实在走不动了,我俩就坐在路旁,小敏将头倒在我的怀里,我的头贴切在她的肩上。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寂夜很静。我们的心跳声彼此听得很清楚。第二天上午十时,我们到达表舅家。在表舅家稍停片刻,我便乘班车返家。母亲告诉我,昨天早上八时,队长带人来抓小敏,扑了空,无可奈何走了。

    我的怒火未消,我想到小敏曾告诉我,队长曾企图对她非礼被她拒绝后。他就处处为难她。想到这里,我一气之下,拿来纸笔,用快板形式写了两张大字报,揭露队长的罪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