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有爱(二) | 且听风吟原创文学空间,纯正、广涵、和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9:28:40

沉沦有爱(二)

作者: 罗大周 发表时间 2006-02-06 19:02:39 人气:361     四、热锅上的蚂蚁

    起床的号声把我惊醒,同学们紧张地往盥洗室跑。我茫然不知所措。等到同学们拿着饭盆跑去食堂,寝室中静了下来。我才挣扎着起床,口没漱、脸没洗,走出宿舍,一口气冲上学院后面的小山上。山顶上建有三座碉堡,这碉堡是二十年代中国军阀们争夺江山的遗物?还是抗日战争时修建的?或者是内战时的产物?我没有研究过。但现在是残败不堪了。我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逃进了碉堡,坐倒其中。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从小父母就教导我并殷切希望我长大后成为一个像詹天佑一样的工程师去报效国家,这也是我从小学习的一个动力源泉;也是我日夜做着的一个美丽的梦。现在这源泉已断流了,美丽的梦像肥皂泡般的破灭了。我不但不能报国、报父母,反而成了党国的罪人。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我望着碉堡内的残墙断壁发呆,万念俱灰。

    死!死!死!学黎明与曾宪觉一样,一死了之。我想用头去撞碉堡壁,撞得脑浆迸裂。但我此时疲备不堪,若没撞死,后果不堪设想。若死了,我害苦了我在家的希望我大学毕业后成为詹天佑式的工程师的妈妈。我的泪如泉涌,心如刀割。

    烈日从没有顶的碉堡上空射下照得碉堡似一只热锅,我似热锅上的一支蚂蚁。碉堡中有人曾拉了一堆屎(进碉堡时没发觉),沾满苍蝇,臭气使人恶心,逼使我从碉堡中逃离了出来。

    五、看一眼母亲再去死

    回到宿舍,看见有些寝室门上贴着“右派份子禁止入内”的纸条,从心底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哀,是悲哀自己陷入绝境吗?不是,我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悲哀自己已无济于事,我悲哀的是人们的懦弱和恐惧。我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寝室,倒在床上,双眼紧闭…

    回忆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在中学读书,参加了党所领导的学生运动,看了一些地下党发行的书籍——郭沫若的《苏联纪行》、斯诺的《西行漫记》、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尤其是看了《毛泽东自传》及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之后,我对毛泽东崇拜起来;向往去参加变革社会的斗争。于是放弃了当时的学业,报考了革命大学,投身到毛泽东所创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去。

    在感到一切都很新鲜的革命大学里,学习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学习半年后即投入实际工作,去农村搞减租退押,运粮支前,有时还要与土匪打仗。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政治运动频繁。肃反、镇反、三反、五反、一本《武训传》,一本《红楼梦》、胡风的几封信,就可以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政治运动,整死许多人。三反时,虽杀了张子善和刘青山,但官僚主义、贪污腐化越来越严重。小小的一般干部却因帮党整风,得罪了上司,在随之而来的审查干部运动中,被整得惨,有的丧命,有的坐牢,有的辞退回家,失去了工作。在审查干部中,我被怀疑为“三青团特务”关进公安局办的“干部训练班”一年之后被辞退回家。而五反是以整垮民族资产者而告终的。想起在肃反运动中被冤打而致残的同学在控诉会上涕泪俱下的控诉,经验告诉我:整人者是心狠手辣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如此地对着他们干,他们决不会对我有什么宽大处理。我想:这回我是死定了。宁愿玉碎,不愿瓦全。回家去吧,看一眼母亲再去死。

    六、张思奇书记救我

    一夜未曾合眼,思前想后,结论是:“必须马上离开学院回家”。走到系办公室向系主任(兼党组书记)张思奇提出退学的请求。书记小声地对我说:“你走这一步,非常正确,你在学院是没有路了,书莫想读了,工程师也别想当了啊!你那么的倔强,留在学院后果不堪设想。你得赶快离开学院,你马上写退学报告,我马上批,回家之后,少说话,做一个普通劳动者。我设法将你的档案保留在学院,不向地方寄。”说完他拿了一张材料纸给我。张书记这语重心长的话,建国前就参加革命经过多次政治运动的我,当然心领神会,我很快地就在他的办公室写好了退学报告交给他。他批了之后交给我,再三叮嘱我要快点办好离校手续离校。他说:“首先去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然后到财会室领路费,切记!明天一定要离校,明白了吗?我只能对你说这么多了,陈青山!好好回家去吧!”。

    张书记对同学一贯很随和。他曾谈过他的经历:高级工业学校毕业后去汉冶萍钢铁厂工作,从技术员一直做到工程师。后加入中共地下党,去西南联大工作。李公扑、闻一多被暗杀后他仍回工厂工作,一九五二年院系调整后调我院工作。他既是中共党员也是民盟成员。他今天对我讲的这些话,话中有话,是暗示我乘现在还没有具体定出如何处理右派份子的条文之前,一走了之。否则,想走也走不脱了。

    我将挂在胸前的学生徽章取下来,双手交给张书记,泪如泉涌。

    七、摆脱恶狗感觉一丝快意

    晚自习刚开始,我正在清理书籍,林任东与杨文道又来逼我交代问题。我没好气地对他们说:“我申请退学获准,你们没有资格来审查我了。”林、杨二人一下子被震住了。杨要林去系办公室问清楚我获准退学是否属实。林回来之后,林、杨二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杨咕喽地说:“张主任为什么不与我们打一下招呼?”说完无可奈何地走了。

    林任东看见我的书籍中有一本现在很难买到的《英语四用字典》,一改以往恶劣态度,温和地对我说:“回家的路费够吗?不够,就将这本四用字典卖给我好吗?我出高价钱。”我对林说:“你将我的日记还我,我将这本字典送给你。”林说他将我的日记交给反右办公室了。我本想要他到反右办公室将我的日记要回还给我,我就将这《英语四用字典》送给他。想到张书记要我尽快回家的叮嘱,我说:“这字典,我自己要用的,不卖。”

    林任东站在我书桌旁看我整理书籍。我想:他一定很舍不得我退学离去。我在他眼里是一块垫脚石,他做着踩着我的身体往上爬的美梦。我现在要走了,他想买我的字典,我不卖给他,他一定感到有点遗憾吧。

    几个月以来,我被林任东之流盘问不休,有一次,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我,他说:“我们从你的日记中发见刘白媛与你相好,告诉你,刘白媛说,她被你的学习好成绩和外表所蒙蔽。她说她好后悔。”。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具有狗性,人叫他摇尾,他就摇尾,叫他咬人,他就咬人,我庆幸不再与这些恶狗似的人同窗,心中感觉一丝快意。

    八、不再回头

    第二天清早,我背着大背包出了校门。回头望望这培养工程师的摇篮—高大漂亮的图书馆呈现眼前。两年来,我不知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时光,如饥似渴地求知。教我们数学课的俞教授讲课声音宏亮,证题清楚。教我们自动控制原理的岳教授与王霞老师待我如亲子弟。现在我要离开他们了,怎能不生留念之情。想向他们当面告别,又怕给他们添麻烦。只能在我的心中默默地向他们告别了,一阵心痛心酸,眼泪几乎悼了下来。

    回忆两年前,学院在火车站设立迎新站,用汽车迎接新生入学。汽车载着我们这群欢天喜地考上大学的年轻人奔向我们向往已久的大学。到了学院,在车中,迎接我们的高年级的同学指点着一片建筑群向我们介绍:“这是办公大楼,那是教学大楼,这是实验大楼,那是实习工厂,这是大食堂,那是医院,这是职工宿舍,那是学生宿舍……”汽车开到滨临一个大湖旁的游泳场,我与吉力,陆盛健在湖中还游了一次泳呢!

    在选择专业时,岳之海教授向我们作了介绍自动控制专业的报告。吉力、文一、陆盛健、胡若与我都选择了这个专业,大家都梦想着将来成为一名搞自动控制的工程师,建设我们的国家。现在,我却一人落荒而走,是在做梦?不!不是!是活生生的现实,千真万确的现实。

    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是程南。程南是我高中时的同年级的同学,也是在读高中时,课外文学小组的成员。当时我很欣赏他的评论文章,他在动力系发电配电专业学习,他跑步追上来问我到哪里去?我向他说明已办好退学手续,现在回家。他面带愁容说:“我也被钉住了,我被划为右派是迟早的事。”我说:“你在鸣放中没有作为,噤若寒蝉,怎么会呢?”。他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高中的文学组的张利文吗?”“是那个装有一条假腿的跛子?”我回问他说:“就是他,他在读师大中文系,他太缺德了。将我害了,他将我与他多年的通信统统寄给了反右办公室检举我。青山!不要太急呀!能上大学不容易啊!不要急于回家。看他们将我们如何处理?”“我的离校手续已办好,无法挽回了。”我斩钉截铁地说,说完迈开步伐,向公共汽车站走去,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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