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胡风冤案”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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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对于胡风的了解,仅限于他的“主观战斗精神”,下午阅读了几篇关于文革期间学术的文章,屡次提到胡风或“胡风集团”,也算有了一个感性的认识,但我并没有获取知识后的兴奋与喜悦,充斥心中的是悲哀与愤懑,还有不解。
   关于“胡风冤案”,30年未昭雪,仅在1988年才宣布可以展开讨论,最根本的原因,竟是胡风所提倡的“主观战斗精神”的思想与毛泽东《讲话》所倡导的艺术思想相背驰。在毛泽东回答别人要以“民主”作为摆脱历史兴亡更替的圈子的时候,却不知他的头脑中是否真有“民主”一物?当时的国家中又是否真有“民主”?
   文学,本是一个由作家个人自由抒写性情、发表见解议论、虚构想象的意象话语系统。在这样一个非常主观的意识形态之中,强要用一个所谓的思想、方针的标准来束缚它,犹若防川止谤,川决水泄则一发不可收拾。而对于自诩“实事求是”、坚持“唯物主义”的人来说,这其实是最大的“主观臆断”、“唯心主义”。此种做法纵然一时可以用强权来压制文人学者的言论思想自由,但决非长久之计。自由是无法扼杀的,正如拜伦在《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中高呼:
   但自由啊,你的旗帜虽破而仍然飘扬天空,
   招展着,就像雷雨似的迎接狂风;
   你的号角虽已中断,余音渐渐低沉,
   依然是暴风雨后最嘹亮的声音。
   你的树木失了花朵,树干遍体鳞伤,
   受了斧钺的摧残,似乎没有多大希望,
   但树浆保存着,而且种子已深深入土,
   甚至已传播到那北国的土地上,
   一个较好的春天会带来不那么苦的瓜果。
   统治者残暴的强权造成文人学者们的人格扭曲与变态,甚至堕落。当年对胡风攻击最得力的是周扬与茅盾,而周扬从三十年代就已开始与胡风争论,这种争论也最终从思想的批判发展到所谓的“揭发阶级敌人”的人身攻击。这本与那些人的思想水平和身份是极不相称的,然而在强大的压力面前,一方面为了保全自己,另一方面妄图用政治来使自己身上的光芒更加明亮,他们起劲的“揭发”,拼命的迎合主流意识形态,置自己的尊严于不顾,做了本是流氓宵小该做的事。他们的地位高了吗?在政客眼中,他们永远是政治家的奴才,是政客的可耻的“乏走狗”。在人民眼中,他们从荣誉的高峰一下跌入可耻的谷底,人民不会容许这种人去欺世盗名。于是这帮人的目的只能实现一个,即保全自己,而同时,他们失掉了一个人最可宝贵的——良心。
   最富戏剧性的是,在当时有良知的敢于出来未胡风辩解的,竟然是直到现在仍然受批判的所谓“唯心主义”美学家吕荧。但他也终于没有好下场,被折磨至死。在丛维熙的《走向混沌》中写到吕荧临死前的形象:
   “吕荧躺在炕上,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的外形,昔日一位大写的人,此时抽缩的如同一个小小的侏儒,说得更确切一些,他成了一具只会出气的木乃伊。”
   令人触目惊心!
   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当代美学史上,还有当代学术史上,出现这样的一幕,当真令人痛心疾首及至泣下,可在泣下之后,又能怎样?如此的环境,只能如此而已了。
   这里应当替及“左联”。作为解放前中国文艺界的先锋,其内部的宗派斗争是非常激烈的,并非一如宣传的:左翼作家们目标一致、团结合作、共同奋斗。这只是哄人的套话。作为鲁迅的门徒和当时重庆首屈一指的文艺理论家,胡风处于左联的宗派斗争中,他的招怨是可以理解的。鲁迅曾经说,胡风此人“性格耿直,容易招怨”,但“是可亲的”。他此话主要是为了批评周扬,并非仅仅评价胡风。同时,在现在出版的关于回忆胡风的文章中,胡风大都以和蔼的面目出现。由此可见胡风沉冤30年未昭雪,除开“伟大领袖”的好恶之外,左联内部的思想冲突以及怨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在研究中国现代学术史的过程中,关于一个学术团体的内部斗争是不可抛弃的研究对象。内部的争斗给学术造成的影响往往是巨大的。应当有所抛弃的,恰恰是研究者,研究者往往容易受到左的或右的观点或是什么主义、什么思想的干扰,从而不能如实的去看待历史,总是心有芥蒂。所以研究者应当抛开一切政治上的干扰因素,以一种真正客观、平直的眼光,综合的、全面的、公正的看待历史上的学者及其贡献。
   胡风在回答外国记者问他“为什么写作”的问题时说:
   “为抒写自己的真情实感而写;
   为了表现人民大众的生活困苦、希望和斗争而写;
   为了反映社会历史的发展动向和革命胜利而写;
   为了有益于人民解放、民族解放和人类解放而写;
   为了探求文学发展的规律,阐明它内含的精神力量而写。”
   从这里我们看出了一位作家、文艺理论家、思想家的崇高理想和追求,以我们今天的角度看,他的回答或多或少有点“左”的倾向,但何以仅仅因为思想上的一些抵触就招致30年冤狱?答案对我们来说实很难理解的,这或许就是我们无法真正理解那个时代的原因。
   也可以看出思想的权力。当某一个人以其思想建立了一个霸权话语系统,固有的自由便告终结。可以说,在这种思想霸权之下,没有其他思想存在或公开存在。人们都成了其工具或行尸走肉。
   但思想是不可战胜的,它可以被折断,但始终是正直的;它可以被粉碎,但始终是坚硬的。
   我们的躯体可以被毁灭,但我们的思想将永存!
   99.0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