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父亲:爸爸和他的一代亲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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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家”之称,最早始于唐代。是因为男女联姻而结为夫妻,男女双方两个家庭的长辈,相互称为“亲家”。最初这称呼只流行于皇亲国戚的联姻上,唐玄宗直呼龙婿生母为亲家母,足见其关系的亲密。五代时,又出现了亲家翁的敬称。后来,“亲家”称呼流传到了民间,老百姓也开始使用这一称呼,并一直沿用到今天。

 

这样算来就要查一下家谱,看看老祖宗是怎么回事。很可惜是,爸爸从没有和我们谈起过家谱,我也不知道祖宗八代是干什么的。听奶奶讲过,爸爸的爷爷(曾祖父)是个中医,还办过私塾学堂。因为社会不安宁,最终毁于兵战匪灾。到了我的爷爷时,(祖父)家中已一贫如洗。虽然爷爷有祖传医术,满腹经文。但也只能是远离家乡,在外当个教书先生,平时看病卖药,攒点钱补贴家用。爸爸是老大,10岁就跟着爷爷在外漂泊流浪,所以会文化和中医,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就这样的生活也是好景不长,爷爷因积劳成疾,四十多岁就病死他乡。爷爷去世后家中没有了经济来源,只有靠租二亩薄田生活。每到春荒时,只有走村串巷沿街乞讨渡日。爸爸读过几天书,乞讨时往往开不了口。没有3个弟弟乞讨的多,所以常被奶奶责骂不给饭吃。因此爸爸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从此参加了革命。

 

在那个年代,部队上能识文嚼字,略懂中医的人没有几个,所以爸爸很快地被委以重任和提拔。42年抗日战争形式十分紧张,鬼子和皇协军对抗日军属进行残酷的杀害。爸爸为了避免3个弟弟落入敌手,就让他们全部参军。但因年龄太小无法编入正规部队,只好让他们留在地方部队。(就这样,我的3个叔叔都成为抗战时期老干部。)最可怜的是我奶奶(还是个小脚)带着5岁小女儿,在敌占区里东藏西躲的四处逃荒。当地抗日政府知道奶奶有4个儿子都是八路,对奶奶也进行了暗中保护。并扬言不管是谁,如敢向敌人出卖了奶奶,县大队和武工队就要杀谁全家,来为奶奶抵命。就这样,奶奶在地方政府和乡亲的掩护下,终于活了下来。但在最困难的时期为了让小女儿能活下去,把我的姑姑送给别人当了童养媳。

 

解放后,爸爸托人回家打听消息,得知老母还建在,三个弟弟还活着,不由心中大喜。心中一高兴,肯定要请些老战友在一起喝喝酒。有一次,爸爸和他最要好的老战友在一起喝酒,两人喝多了就扯起了闲话。爸爸说他有个弟弟现在还没老婆,老战友说他妹妹还没找对象。说道喝道,喝道说道,俩人一拍大腿,就给弟妹做了婚姻的媒。双方各自给弟妹写了封信,没想到这事就成了。老战友的妹妹就嫁给我叔叔,成为我的婶婶。(那个年代,他们的信家人敢不听吗。)

 

爸爸的这个老战友,我们叫他韩伯伯。40年黄桥战役中,在前线指挥部队反击时,被敌人的炮弹炸伤左腿。当年新四军的医疗条件较差,虽然经后方医院抢救保住了这条腿,但还有三块炮弹碎片(钻进了左腿膝关节内)无法取出,导致韩伯伯左腿只能轻微弯曲(二等残废)行走不便。韩伯伯平时十分严肃,和别人话语也不多,但不知为什么,就和爸爸谈得来。俩人一见面,不是想法搞点好吃的,就是相互揭老底吵架。记得有一年,韩伯伯来南方疗养时到我家来玩。可能是和爸爸说话没占到便宜,便把我们小孩全部叫到客厅,说是要给我们讲故事,还让我妈妈留下来一起听。没想到他讲得就是“大麻子和政委动枪抢老婆”的事,让我们几个小孩听得是目瞪口呆,过后都说韩伯伯够意思。

 

爸爸的弟弟与韩伯伯的妹妹结婚后,我们两家就成了亲戚。按南方的习惯,我称韩伯伯的妹妹为婶婶,韩伯伯的孩子称我叔叔为姑夫。我去我叔叔家,叔叔的小孩叫我堂哥(表示伯伯家来的)。韩伯伯有个女儿(比我大4个月)到我叔叔家,叔叔的小孩喊她表姐(表示舅舅家来的)。韩伯伯的女儿来我家玩时,我和她套近乎,喊她一声堂表姐,她也答应了。这下可好,我叔叔结婚,我多了个堂表姐,真把我美得不行。

 

爸爸与韩伯伯的关系再好,也就是战友+亲戚。说到亲家他们还不够级别,那是我奶奶和韩伯伯的父亲韩老爷子的事。韩老爷子资格很老,1928年参加革命,1931年加入共产党。虽然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对毛主席和党的事业无限忠诚。文革前已告老还乡,但他的老战友不少也是部省级的干部。韩老爷子平时拎个手杖,没事走亲访友到也自在。可是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中,韩老爷子也遭到了造反派的冲击。使他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毛主席发动的这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要楸出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可自己一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二不是什么当权派。怎么自己革命了几十年,这次反让别人给革命了。虽然对造反派冲击自己不理解,但对造反派夺权还是支持的。(他认为省市委的领导是当权派,如被发现谁走了资本主义,那这个权就该夺回来。)可造反派不理睬韩老爷子这番革命理论,照样揪住他不放。韩老爷子发现苗头不对,立即实行战略转移,跑到我们家来政治避难了。

 

韩老爷子有丰富的革命经验,选择跑到我家相对是安全一些。首先,他和我奶奶是亲家。(当时我奶奶和我们住一起)其次,他儿子和我爸爸是战友。(不行就往部队转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家闹了一个不愉快,连一晚上都没敢住,就马上撤退又转移了。

 

在文革造反夺权的时期,我爸爸已经靠边站了。妈妈对造反派到省市委夺权,是有一肚子看法的。晚餐后,妈妈和奶奶陪韩老爷子聊天,说点家长里短的闲事。可韩老爷子对家庭琐事不感兴趣,爱谈革命道理和当前形势。谈不一会,两人辩论起来。一个说夺权好,一个说夺权不对。两个人争执不下,韩老爷子拉妈妈到爸爸那评理去了。当时社会上对夺权的事情已分成两大派,爸爸不便表态来支持那一方。只是在躺椅上一边吸烟,一边偷偷地笑。妈妈也不好,也不让让韩老爷子。气得韩老爷子用手杖直敲地板,还叫爸爸起来教训妈妈。爸爸见韩老爷子真得生气,赶紧起来打圆场。说自己已经靠边站了,现在管不了妈妈了。韩老爷子见爸爸都不敢管妈妈了,那气不打一处来,火就更大了。我一看大事不好,把老爷子真搞火了,抡起手杖就能每人给上几下。凭他的身份和资历,被打的只有活该和倒霉。就在这关键时刻,奶奶从外边进来了。只见她一边拉住韩老爷子的手,一边直言不讳地笑着说:“老亲家,你不能在外面受了委屈,到我这里来出气啊。”见到奶奶来了,韩老爷子也缓过了神。大家都楞了一会,然后各自笑了起来。

 

又坐了一会,韩老爷子提出要走。当时天色已晚,全家都劝他住一晚再走。但怎么都留不住,只好让我送他到目的地。当时没有车,路也挺远。我一路走,一路和韩老爷子闲聊。我问他为什么不能等到明天再走呢?韩老爷子回答的一句话,差点没让我笑昏过去。

    他说:“我今天晚上必须走,不然你家会出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