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虎照悬疑,难道只剩等待(南方都市报社论)

2007-11-21 13:29
来源:        南方都市报 日期:[ 2007年11月21日 ] 版次:[ AA02 ] 版名:[ 社论 ]
“华南虎照片”事件，在公共舆论领域内已至尾声。民间共识已经达成：周正龙所拍照片中的老虎，是假的。但是，“华南虎照片”事件还未结束，与之相关的，华南虎事件也没结束。
首先，周正龙造假之判断，并未经过法律程序，不具有法律效力。而且，事件的全过程也还没有得到还原，事件可能牵涉到的其他个人和机构，还都隐匿在沉默 的虎照后面。一个多月以来，相关部门要么回避虎照真假问题，要么不讲道理地赌咒发誓坚持照片为真，这种态度让敏感的民众顿时联想丰富。而且政府方面蒙混过 关的态度，也为民众的联想留下了自由的空间。
有人认为，明显可疑的华南虎照在极短的时间内即通过了省林业厅的鉴定，并且迅速成为中央级权威媒体播报的重大喜讯―――有论者以此断言，华南虎假照片 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策划案，而不是农民周正龙的个人行为。为这种大胆假说添砖加瓦的，是利益链条说：如果能够证实镇坪存在华南虎，那么陕西省林业厅以及镇坪 县，都将获得巨大利益；在利益捆绑之下，人们宁愿选择说小谎做大事。接下来，在老虎年画的鼓励之下，怀疑的目光已经扩大到整个华南虎事件，《成都商报》日 前披露了专家对《华南虎调查报告》的质疑，从而将“发现华南虎”事件始末推至公众苛刻重审的视野，在官方的沉默之中，民间智慧再一次发挥编剧才华……这些 大胆假设自有其说服力和传播力，虎照事件正在扩大为华南虎事件。
有人认为，年画的出现意味着虎照事件的终结，其余事务只等政府处理。其中假设无非是，年画的出现构成了一个尖锐的质问，政府必须面对；民间舆论已经前 行至此，政府必然已经感受到压力，要作出回应，给出交代。但是，如果政府对民意有所顾及，对舆论有所忌惮，早在年画出现之前，便应该介入调查，澄清真相， 而不是心存侥幸，顾左右而言他。事实上，陕西省林业厅在年画出现之后仍然坚持原有结论，至今不肯承认虎照为假，对镇坪有虎的结论更是言之凿凿，将“保护野 生动物”的口号挂在嘴边当救命稻草……打虎派在欢庆之后发现自己的重大胜利，仍然很像是自娱自乐―――即使年画说服了全国民众，政府仍然可以选择不作表 态、拒不承认，然后不回应、不调查、不处理、不追究，最后不了了之。
如果虎照风波是周正龙个人的行为，那么政府应该能够明智果断地了结此事：首先，要重新鉴定，确认照片中老虎是真是假；其次，如果虎照为真，要对年画给 出解释；如果虎照为假，则要承认鉴定工作有误，并且追究相关政府官员的责任；最后，如果确认虎照有假，就必须追究周正龙个人的法律责任。依此设想下去，还 有一点政府必须做到，由于公众严重怀疑虎照事件并非周正龙个人所为，所以，要向媒体公开审判周正龙的全过程，要允许周正龙及相关人员自由接受媒体采访，以 避免公众误会，认为周正龙成了沉默的替罪羊。
但是，如果虎照事件中真的有地方政府的参与策划，那么事情要如何解决呢？这本来应该是政府的难题，但是当政府有可能选择回避的时候，公众又能做什么呢？
年画出现之后，公众舆论对虎照事件的判断已经非常明确，陕西省林业厅至少负有工作失误之责，相应地，追究周正龙个人以及当地政府责任的要求和期待也已 经非常清晰。在目前情况下，追究政府责任的路径有三。其一，是上级行政部门或官员给出明确的追查指示，对此公众只能等待，等待上级政府听到呼声、感到不 妥、立意解决；其二，是人大对相关政府部门行使质询权，对此公众仍然只能等待，等待足够的人大代表对虎照事件表示不满，及至人大会议期间联名质询；其三， 是法律途径，但是，由于法律目前没有赋予公民提起公益诉讼的权利，而普通公民很难被确认为虎照事件的直接利害关系人，所以公民直接对此提出的诉讼很难立 案，那么公众所能做的，仍然只是等待，等待检察机关提出公益诉讼。
舆论胜利之后，公众在追究责任的环节中，丧失了主动权和主导权，几乎只能依靠政府的道德自觉。但是公众所能做的，确也未必只是消极的等待。律师郝劲松 早在年画发现之前，已经对周正龙提出诉讼，但是未获立案；又向国家林业局递交行政复议申请书，虽然还未获得答复，但是专家也表示不能乐观，因为他不是恰当 的行政相对人。可是，郝劲松的行动至少起到了一个作用，就是维持华南虎事件的舆论热度；正如民间盛传的那些大胆假设，还有网络上那些历久不衰的愤怒、指责 和迫切的呼吁，公众至少可以坚持大声呼喊，坚韧地较一次真，直到那些有能力追究责任、查清全部真相的个人与机构作出回应、开始行动。
转贴]华商网一位记者的华南虎内心真实独白
此篇文章为华商网记者刘斌,终于从挺虎大本营里出来反水的啦
我有时候很难理解，一些人对一个新闻事件的持续关注，对于我来说，事不关己的事情也只是看看而已，并不会过多的去追究，因为真理与我无关。其实这次也 是一样的，我之所以这么热衷去镇坪采访，是因为我忽然就觉得中国社会变得复杂了，因为一张真假难辨的华南虎照片。
11月15日晚，我初到镇坪，镇坪县林业局举办了一个欢迎晚宴，我没有谈一句工作的事情，但是就从那天晚上正式介入了华南虎照的调查。16日早上，我 们去见了周正龙，第一印象不记得了，觉得跟其他农民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有一些狡猾，可能媒体记者见多了吧。当日下午，在我们吃完午饭的时候，华南虎年 画出来了，这样才使我们正式进入事件核心。
华商网进入华南虎事件，以我发文声讨傅德志为标志，以华南虎年画事件在一线的采访而成为高潮时期。当天下午，我们一行去采访了镇坪县林业局局长覃大 鹏、周正龙的小舅子谢坤全、以及周正龙本人，于是，真相很快就出来了——华南虎照片是假的。
当日晚，我正在写稿子的时候，镇坪县全县停电，造成了许多媒体都发不了稿，我借用笔记本一个多小时的电量，点蜡烛写完了全稿，就这样抢得独家首发，再 加上华商网论坛的强大舆论支持，华商网也因此成为华南虎事件的核心媒体。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周正龙情绪失控，对我们报社的记者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例如“去帮我报警，让公安局的来抓我”“我是个罪人”这样的话，但也就是因为突然停电，报社的记者没有能打通周正龙的心理防线，功亏一篑。
第二天，周正龙突然就变得很镇静了。作为一个没读过书的农民，我真的很佩服他，他的心理素质绝对首屈一指，这可能也就是这次造假事件为什么要选择他的最主要原因！
以后每天，我都会最少上山两次，去看他，得到一些信息发回后方，成为即时的网络滚动新闻，华商网也因前线消息源的准确、快速而备受关注。我的电话被打 爆了两次，最后我告诉编辑部不要再给别人说我的手机，才略有好转。但也就是因为太多的和镇坪官员、周正龙的接触，让我身心俱疲，每一个没到过现场的人不会 体会到这种感觉：当你在一个很小的地方，碰到的人全给你说谎话，而你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还得给他陪笑脸，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啊！
当然，这就是中国社会的真实缩影。报社一位30多岁的老记者说：“回来了一定要看心理医生”，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有许多记者都对我说情绪 有点不太正常，记者也是人，不是钢铁，当一个人每天都在思索着同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又错综复杂，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的时候，这种情况就出现了。
11月23日，我在核实周正龙有没有报警的时候，一下子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周正龙开始不承认报警，但随后又承认了，去问公安局，公安局恨不得指天发誓 绝对没有报警。而我随后从内部得到的消息，周正龙确实是报警了，于是我又去公安局找到了接待周正龙报警的警官，他竟还是否定周正龙报警，言辞之恳切，我甚 至都快以为是真的了。而这时，省林业厅官员关克，在得知公安局否认后，竟然对记者说“我去帮你协调（肯定报警）”，我都疯了，关克说报警了周正龙否认，周 正龙承认了公安局又否认，而他们本应处在同一链条上。关克的表态显然说明了他是在利用我们，而我们却要受人摆布，于是我们打算当天返回西安。
回来了和在一线时一样，大家都在问我一个问题：老虎是不是真的？我可以肯定，虎照是假的，镇坪没有老虎的可能性占90%以上。于是就牵扯到一个问题，谁在造假？
我们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已经出现的这些人物，都不是整个事件的核心，真正的黑手还藏在幕后，一个高智商的造假者。年画事件出来后，这个阵营显然是乱了 阵脚，得不到指示的周正龙差点崩溃，但就在第二天，他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才恢复的如此镇静；11月20日，仍然处在年画事件的笼罩下，周正龙开始借上山 寻虎避风头，但就在舆论越来越大，连中央媒体都开始声讨他的时候，他本来打算进山去给侄子订婚，却很意外地没有去，他接见所有媒体的记者，说同一句话：“ 我拍的照片100%是真的。”他为什么要传达这样的信息，他为什么不离开镇坪，原因很简单，镇坪县对他现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怕的正是被灭口！11月 21日，陕西省政府开始插手此事，然而政府间派系的争执使得此事更加复杂，省林业厅竟然一意孤行，发表通告坚信“虎照”是真的，并表示“通过刑侦手段调查 华南虎年画造假”！
作者： 218.94.31.* 2007-11-27 17:56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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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年前就有卖的年画怎么可能造假？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我在22日凌晨2点开始电话采访年画生产厂家——浙江义乌厂老板骆光临，他显然是被惊呆了……
政府机关借助权力行违法之事，太缺乏制约。陕西省林业厅，不仅是拿政府的公信力，而且是拿陕西人的脸面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然而，谁都拿它没办法，于 是才有了“造假集团”在社会舆论面前的全面反攻。而我知道这些的那天，正是我的生日，我当时心里很乱，对一个政府、这个社会彻底的失望。
反攻开始于21日周正龙报警，这是一着高明的棋子。因为假如浙江义乌年画厂报警，那么浙江警方将介入事件调查，陕西的保护力就完全失去了效力，而如 今，周正龙反咬一口，将来不管怎么样，镇坪县乃至陕西警方都拥有对事件调查的绝对权力，也同样式周正龙报警，开始动摇一部分“打虎派”的决心，造假者明知 理亏怎么可能自己报警?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24日，陕西省林业厅又派副厅长朱巨龙前往探访周正龙，为周正龙打气。于是，全国媒体都遭遇了一个困境，这就是全国人民一片骂声而政府巍然不动，谁奈它何？
我有时候，觉得周正龙很可怜，他是一个小人物，可能只是因为一点钱，而背负了这么大的一个包袱，事件的最后，他还有可能是唯一的受害者。站在周正龙家 门口，寒风袭来，彻骨生寒。历史会记住这一刻吗？无可置疑，这是21世纪初中国社会的一个典型事件，这个事件背后，隐藏了这个时代的诚信缺失和人们的焦 虑。
人，究竟值不值得相信？！
从镇坪回来的时候，在安康，我们约到了镇坪动物保护站站长李评，他也是第一位“打虎”的政府官员。我们聊了很久，他对我们说：“我不能告诉你们什么， 但是我能给你们一个底线，照片肯定是假的。”而李评本人，也在有关部门的打压下，悄然隐居安康，有家难回。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坚持。政府高层的不作为，这个事件也许就这样一直让中国蒙羞。真相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总有一天，历史会给这个事件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稿源：天涯社区]
[作者：新浪咨客]
[编辑：蔡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