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我们的精英为何荣誉感沦丧？

梁文道：我们的精英为何荣誉感沦丧？

时间:2010-12-20 16:35 作者:梁文道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257次

 　　阅读提示：我们看看英国的贵族传统或者是中国过去士大夫传统，这些都是精英阶层，精英经层特别讲就是荣誉，因此哪怕在人家看不到你的时候，你都不敢做坏事，所谓的“君子慎独”。

  　　凤凰卫视12月17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们昨天说到荣誉的时候，在介绍这本书《TheHonorCode》，KwameAuthonyAppiah，阿皮亚这位哲学家，他写这本书里面，他就说到荣誉是什么？荣誉常常包含了一连串的规则，一连串行为的准则。一个人如果要保持自己这个阶层，这个身份的荣誉感的话，他就要遵守这些规则，假如他自己没遵守好的话，这时候他应该赶到羞耻，但是当你遵守好了，都做到的时候，比如说你是一个绅士，绅士有绅士该有的样子，例如说最起码你不能在街上大小便，然后你要正直、你要坦白、你要有礼貌，然后你应该要公正待人，尽量宽大为怀地对待弱者，这就是所谓的传统的绅士，或者是贵族的荣誉规条。你做到了这些，你也不用骄傲，为什么？你只是做到了你该做的事，但是你没做到的时候，你就得羞耻了。在过去的绅士传统里面，当一个绅士他觉得自己的荣誉被人冒犯了，因此不被人尊敬的时候，假如那是非常极端的侮辱的时候，他是可以要求决斗的，而被要求决斗的另一方如果这时候不敢去赴约的话，他也会被认为他丧失了他的荣誉，因此不值得尊敬。记得我昨天讲的，荣誉就是使你值得被尊敬的那些东西，叫做荣誉。   　　这里面继续昨天我们谈到的威灵顿公爵跟温奇尔西勋爵的决斗最后变成闹剧收场。事实上到十九世纪中期之后，决斗这个东西越来越少，大家都非常厌倦了，这是为什么呢？这就是决斗背后的荣誉文化观念改变，怎么改变？首先大家开始觉得越来越感到杀人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哪怕就是为了要维持荣誉而杀人，或者被杀，都是很荒谬的事情，大家用一种可笑的态度来看，绅士阶层、贵族阶层跟平民百姓的分别就在于，你不会随便开他玩笑，你起码觉得他不可笑。但是现在大家开始平民百姓觉得他们可笑了，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英国那时候已经越来越民主化，过去那个阶级分野已经渐渐淡去，在这个阶级分演消失的时候，贵族仍然想要保持某种自己独特的行为，比如说决斗，就变得很可笑了，我们知道一般平民百姓是不会决斗的，搞决斗的永远都是绅士贵族。   　　第二、也有平民百姓有样学样也来决斗，这就使得绅士贵族本来表达荣誉感的，互相承认对方荣誉感的决斗变得很不特别了，这已经不只是绅士在决斗，大家都决斗，那你这个绅士决斗就不特殊了，因此慢慢的阿皮亚论证，决斗就消失了。   　　除了决斗之外这本书里面还提到了很多场的道德革命，其中一场就是我们昨天也提到的，中国女人为什么放弃缠小脚，这个故事不用阿皮亚讲，我们中国人自己就很了解，但是他特别注意的是，他注意当年康有为他们最早发动起废除缠脚运动的时候，很多人特别关注的一点是什么？也是牵扯到荣誉，我们大家都知道，过去我们废除小脚，我们以前听过的理论就是，因为小脚是对女人的残害，对身体的痛苦的折磨，这是非常不健康的，而且甚至跟国家有关，为什么？假如我们的母亲都缠小脚，身体不好，行动不变，生下来的孩子能壮健吗？男孩大家都不壮健的话，这国家还能强大吗，能打仗吗？这是我们传统的说法。   　　但是阿皮亚在这里面特别提到一点，我觉得也很有意思，他说到当年废除缠脚的时候，其中一点就是很多人认为缠脚被外国人笑话，缠脚是让我们中国人失去荣誉很没面子的一件事。这里面他特别提到一点，1930年的时候，在巴黎有这么一个中国女人，她在巴黎谋生，没有什么生计，于是她做什么？她就在街上卖艺，她卖什么艺？她展示给大家看她这个三寸金莲，老外没见过什么叫三寸金莲，她送给大家看一看，当时有一些在巴黎念书的中国留学生不晓得有没有勤工俭学那批，非常地愤怒，给中国的领事馆写信，说这女人丢尽了我们中国人的面子，注意这个字眼，丢尽中国人的面子，讲的就是我们失去荣誉感，阿皮亚在这里想讲的是什么？就是荣誉这个东西，我们看威灵顿公爵去应约决斗，或者邀人决斗，捍卫的是个人荣誉，废除小脚捍卫的是集体荣誉，这个集体荣誉也好，个人荣誉也好，它都牵涉一个身份的问题，就是说你是谁，你是贵族就该满足一些贵族的规条，你如果是一个国家的国民，你就该有一个国民该有的样子，当你都做到了你国民该有的样子，贵族该有的样子的时候，这时候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但是你不用为此自满，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同样的他后面举军人，他说军人在战场上勇敢杀敌，奋勇抗战的时候，保家卫国的时候，为什么后来我们会颁勋章，而不是给发奖金？他说因为发奖金被认为这不叫做荣誉，给勋章才是荣誉，因为军人作战不是为了钱，军人作战鼓励他们，激励他们的是一连串的荣誉规则，而这个荣誉规则他做到了，满足到了，甚至有超乎规则以上的表现的时候，我们就要特别的赞赏他、赞扬他，给他更高的荣誉，这时就发勋章给他。   　　所以阿皮亚想讲，荣誉感是一个社会有道德革命，或者维持道德力量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不一定所有让人有荣誉的东西都是道德的，比如说像以前决斗，它虽然符合荣誉，但是他不道德，因为他杀人，但是假如我们能够透过荣誉感去刺激大家，给大家更充足的动机，说不定我们能够促成很多了不起的道德革命的发生，然后他说，再重复一遍，有荣誉就意味着你是值得被尊敬的，因此他说，如果你想知道一个社会有没有荣誉感，对于荣誉有没有关注，首先就看看那里的人认不认为有任何人值得被尊敬，他说值得被尊敬要注意，不是一个装模装样的尊敬，而是真正的尊敬，假如一个社会里面，很多人大家都觉得这个社会没有人被任何人应该尊敬的话，那这个社会就没有荣誉感可言，没有荣誉感可言，大家互不尊敬的社会，他的道德就有很大的问题。比如说我们常常讲精英，我们看看英国的贵族传统或者是中国过去士大夫传统，这些都是精英阶层，精英经层特别讲就是荣誉，因此哪怕在人家看不到你的时候，你都不敢做坏事，所谓的“君子慎独”。但是今天为什么我们的精英给人的感觉却是荣誉感沦丧呢？
来源:凤凰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