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 如丧青春(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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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大雨中。许多卖伞的,没钱。
街上,有远方的味道,远方,这里就是了,我喜欢。
二十岁的八月三十一日,第二天开学,逃课啦,万里逃课!好沦丧呀!好!真好!
公车站牌上的每个地名都陌生的像外语(这种感觉八年后在希腊望着各种医疗字母念不出声时又有过),一行行扫描,目光停在“厦门大学”四个宋体小黑字上。从小在大学长大的小生我就像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见着哨兵跟见着亲人似的见着“大学”二字就亲切的像一个反动会道门组织的成员见着写在电线杆小广告里的暗语心领神会踏实极了。
两毛车费,厦大门口密集的小吃摊又攫取两毛。不能再花了,咬咬牙,一抬脚,迈进了改变我整个人生道路比之清华对我的影响巨大根号二倍在今后的梦里出现次数远超我所有母校的亲爱的亲爱的许多年后每当我走进这座门都会热泪盈眶的——厦门大学。
时至今日,老生已游历30余国,每到一地都喜欢去当地大学校园转转,闻闻味道,痴呆呆望着裹在黄昏里的恋人和就着哲学艺术历史政治喝大酒的愤青们,愁肠百结,像一个衣衫褴褛的退伍老兵在路边给人擦鞋时忽闻激扬军乐声继而望见刺刀胜雪步伐坚定的威武军容时的大恸——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呼喊或流出混浊的老泪。
在我亲眼见过的无数童话般美丽的大学校园里,剑桥当排第一,斯坦福与爱丁堡大学并次之,厦大与UC Santa Barbara并列第三(老生自己观点,恕不接受讨论嘿嘿)。有关厦大摄魂之美将在不久后有关“东边社”的文字里细述。下面说正事:
一进校门,便被本能驱使连问带摸地上了石井山——厦大女生宿舍(那个年代的大学女生宿舍都是对男生敞开大门的)。当时是中午一时左右,随手敲开一扇门,穿着碎花小睡衣的姑娘打开门看见一长发黑瘦落汤鸭站在门口滴水,不禁“啊”了一声——立即便有五颗美头从床上浮起,将我目击致死——
女:“你有什么事?”
我:“来避避雨。”
女:“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我——我是个流浪的——艺人。”我对自己的新身份还不太习惯。
“你是流浪歌手!”随着一声惊呼,众女齐刷刷从床上坐起身露出各色碎花小睡衣以及兴奋的眼神:“快进来!”“吃饭了吗?”“你从哪来?”“你用什么乐器呀?”……
我像个掉了队的红军战士一不留神进了革命老区,受到箪食壶浆的待遇——酒精炉煮的巨香的粥姑娘们还怕不够香又往里放了些桂花。
趁我喝粥的功夫姑娘们围着我问长问短问寒问暖群雌粥粥,就差给我衲鞋底织围脖找出蚊子叮的伤口涂点药直到两点将近该上课了,她们让我在宿舍等她们下课说是“喜欢和你聊天”。彼时小生我还没无耻到蹬鼻子上脸的地步,便提议我“四处转转”,等下了课再过来。
厦大新闻系二年级的可爱姑娘们叽叽喳喳地走了。我坐在她们楼前的台阶上,浑身滴水望着看起来停不了的雨,心中迷惑——直到不久后我搬进了东边社,才渐渐明白——厦大女生竟然有与法国伯爵夫人们共同的爱好——供养青年艺术家并与之恋爱!用一个后来成了我多年红粉知己的厦大外语系姑娘的话说:“谁让我们每间女生宿舍的窗都对着海,每天都有白色的轮船经过,那时我们就想,这条船又带来些什么动人的好家伙用以改变我们柔软的生活呢?”
待续
晓松 近乡情更怯 局促不知如何下笔写我生命里最美好的秋天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