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杖与权杖的传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3:02:34
——“二代”文化忧思录
“二代”这个词,虽然人人都耳熟能详,认识上却各有千秋。“二代”们一句话,有的肃然起敬,有的趋之若鹜,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敬谢不敏。一个词竟然在人们心中百味杂陈,所以然者何?
某电视节目主持人在一个官家后代犯事的评论中说:“二代谁家没有……”,这绝对是真理。但是,这里的“二代”,早已超出了生物学意义上的“传人”、超出了基因载体的一般意义,而是一种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和坚实根基的社会文化现象。看官想必都知道,“二代”这个词,如今具有响彻云霄的力度,二代,通俗的说是子女,但是,子女常有而“二代”不常有,“二代”已是一个美誉、一个品牌,并非人人得而“租”之的,哪里是一般的“狗肾”、“丑伢子”等俗人所能享有者?那是一个具有特定含义的词,一般的人是非礼勿视的。“二代”,是从皇家的龙种、官家的衙内、富家的公子、贫家的犬子中“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人人都有子女,这还得从亚当和夏娃说起。人类的老祖宗自然首先有发展二代的权利,亚当夏娃的子女,与其父母一样,除了茹毛饮血、衣不蔽体外,绝无什么特殊的权利。当然,这个结论中国人不认同,亚氏夫妻是洋人的祖宗,中国人认的是开天辟地的盘古,那是神,神的子女非仙即圣,因此,从混沌初开时,特殊的子女就享有无尚的权利。到禅让制时期,生产力低下,王者是要带领大家与天地抗争,和猛兽博斗的,其特权不过就是先于大家吃一口肉,子女也特无可特。是生产力的发展使这些子女身价百倍:进入奴隶社会,帝王的子女一出生就非同凡响,连人皮也不披了,干脆叫做龙种。但这些龙种们日子也不好过,为争金銮殿上的那把宝座,横生出几多惊心动魄、兄弟相残的闹剧,“正大光明”殿下的阴谋、玄武门外的血腥,续写了多少“最是无情帝王家”的篇章。“皇宫内金戈铁马”,这是对内,对外则王子公主们手足情深。不知为什么,这些太子龙女,就没有想到过连起手来,团结一致,共同“治国安邦”,也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陈胜终于看不过意,喊出第一声口号,向帝王们父权子承的特权发出挑战。却如蚍蜉撼树,被秦始皇的二代传人围堵而身亡,张楚政权的印把子最终也没能交到自己的下一代手上。想在帝王的权杖交接中去分一杯羹者,最终碰得头破血流,丢了身家性命。那么,诸臣工又如何?他们的子女,少一分在“九五之尊”的椅子上争权夺利之忧,却也特权在握,平日里吃香喝辣,奸人妻女,自有衙门作主,故以“衙内”称之——衙门内外有别之意,老百姓了然于心。当然,衙内亦分良莠,官场恶少才是欺男霸女者。如果“公子”当得不耐烦,想捞个官来当当,也非难事,于是发明了“内举不避亲”。此语出自春秋晋大夫祁弘羊之口,祁奚可谓极品高官,退归时荐自己的儿子继承职务。这等事在中国历史上虽然只有依稀可辨的几例,但此语却开了理论上的先河,使后来人有章可循、有据可查。
老百姓的子女称为犬子,顾名思义,一则以贱,一则以忠。
俱往矣,历史已经折戟沉沙,旧时代也终于“被摧枯拉朽”了,那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已不投口味,谁说对待他人的儿女要象自己的儿女一样?此话毕竟出产于封建社会,也毕竟不是革命口号。“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杯茶喝到现在才喝出点味来。“二代”这个词也随之走红,无疑,听起来倒是比那些封建糟粕的东西要谦虚和动听得多。但是,同为二代,却是有天渊之别的,罗彩霞是二代,却被另外的二代剥夺了上大学的权利,这样的事例不知已数到了第几个。李××是二代,却可以肆意剥夺另一个二代的生命,还扔出一句令当地人谈虎色变的话:我爸是李×,这样的事或明或暗摆在市面上,绝非少数,有的藏在肚子里,没有脱口而出罢了,但与李某一样有恃无恐,甚至比起“芝麻官”来,气壮山河得不知到了甚么程度。有的二代,自幼与宝马同生共死、在众星捧月中成长;有的二代,从小和山羊相依为命,在栉风沐雨中生存。有的二代,在公共汽车燃烧中丧身,有的二代,却幸灾乐祸、洋洋自得的口出狂言:“谁让他们的父母不给他们买小车”。某科级干部,虽退休,其职务的交接棒已顺次传到了第三代,这是小巫见大巫;某市首席领导,现在衙,其女留学海外,每周必回,来往于大洋两岸,知情者说其“坐飞机如‘打的’一样方便”,这也是少见多怪。某农家子弟考起北京的大学,行前,母亲为他准备的是满满一罐盐菜作为半年“佐餐”之物以省几个菜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令人感悟到,“二代”是个光辉灿烂的名词,是个划时代的称谓,凡夫俗子是无法望其项背的。如今,“二代”的光荣榜上只有两种:“富二代”、“官二代”大模大样的登堂入室、赫然在目,何曾见到“贫二代”、“打工二代”、“工薪二代”的提法?这些是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见经传而又端不到桌面上去的。“二代”的称谓是辉煌与豪门的专利,是等级的标志,岂可轻易许配他人。
“富二代”是财富力量的把玩者与继承人,“官二代”是权力家产的庇荫者和接力者。富贵、权贵、高贵,本是同根生。两个双胞胎自可并驾齐驱,前者突出财富魔杖的法力无边,左右逢源;后者依靠宦海权杖的所向披靡,上下通吃。在“经济建设为中心”大纛猎猎,“爹亲娘亲钱更亲”紧急跟进的时代,除了良心和人格外,什么都有卖的,什么都能买到,权、物、色、人一应俱全,“富二代”能不蔑视苍生么?权亦如此,弄权者大权在握,个人是挥霍不尽的,“舐犊之情”是中国的国粹,关心下一代首先得从自身作起。于是,“二代”或予分享、或予交接,也就顺理成章,非权即钱,或者二者兼有,用一句民间的俗语,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官二代”能不傲视群雄么?
从理论上说,个人境遇上的“创优争先”,是要靠自己努力奋斗的,但不知这里的努力,包不包括投胎在内?有人又要搬弄古训了,什么“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这话用来哄哄贫家子弟未尚不可,其实是当不得真的。财富与权势是社会聚焦的地方,这使人想到了唐寅的那首诗:“秋来纨扇合收藏,佳人何须重感伤,且将世事仔细看,时人谁不逐炎凉”,简言之,即“趋炎附势是潮流,自古而然有来头”。当年高衙内风光无限时,奴仆成群、追随者成阵,能说他不是伟男?当今,纨绔子弟开着劳斯莱斯,风驰电掣地在人世间高调出镜、在“摆平”一件件棘手的事端中呼风唤雨、威风八面时,那些追捧者、那些明言“宁在宝马车上哭,不在自行车上笑”的人,能不说他是伟男?而今,优质的社会资源几乎被“二代”们独占鳌头,“伟男”的摇篮、海外的名校,“二代”们唾手可得。对读书了无兴趣、精力不济或顾不过来者,揹上钞票到海外读书亦可享福不尽——逃课、嫖赌习以为常、无所不为的“垃圾留学生”虽在国外被嗤之以鼻,而国人不以为“伟”者能几人?有钱有权,不愁没有伟男的日子过,叫人不敢不恭维。读书并不是非要学什么知识不可,某“被博士”者,不是也曾语惊四座么:“二战只有两个国家作过贡献,一个是苏联,一个是我××领导的中国”,虽被人以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嘲弄,却也在“被伟男”中节节攀升。
据说,西方有一种不成文的习俗,子女到了一定年龄必须自食其力,否则要向父母打借条,这简直荒唐,连亲情都不顾,难怪被斥之为“腐朽的资本主义”。而“平等”之类的想法,我们是在反对“绝对平均主义”时就已当成了靶子,打得来千疮百孔了,足见当时就有高瞻远瞩的预见性。至于“特权和等级制度是封建社会的固疾”这类经典理论,迟早会象鲁迅作品一样从教材中被恭送出境的。常常可以得见,一些豪门子弟着装笔挺,气宇轩昂,通身上下一尘不染,但不知是否也注意过去打扫心灵上的灰尘?
“二代”,毕竟是进化的结果,比起“衙内”来,更科学、更有概括性,也更高明。以“官二代”为例,衙内就根本无法攀比。衙内,是“指官僚的子弟”,“僚”乃幕僚,能配备幕僚——秘书的“官”,县令以下的级别只恐是非分之想。“官二代”则概括性更强、外延更广。当今,宦海无边,村官也是官,如果他们愿意,其二代亦可成为当地一霸。如此浩浩荡荡、昂首阔步的队伍,真正能汇成摧枯拉朽之势。
毫无疑问,问题“二代”绝对是少数,而“二代”的问题则非同凡响,不可小视。如果任由这种“二代”文化肆意泛滥下去,则公平正义、现代文明,都将淹没在污泥浊水中。话又说回来,弱水三千,百姓只取一瓢,河山万里,草民夜眠七尺,无欲则刚、无欲则安,庸人自扰古今同,忧思何来亦何用?
有道是:破颜一笑胜似哭,世间几多悲喜录,若要大度需大肚,难得糊涂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