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树的守望(8)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1:39:11

两棵树的守望

75、生死相随的爱

如果你在自己身上没找到促使威廉做出那种举动的那种感情,那么你对爱情究竟懂得多少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草率成婚的人们当中,有一对性情热烈、引人注目的年轻夫妇克拉拉和弗莱德。1919年劳动节后的一个晚上,他们争吵起来。尽管他们还相爱,可俩人的婚姻却已经岌岌可危。他们甚至还认为,总是两人在一起,简直是愚蠢。于是克拉拉约了查理出去,弗莱德约了珍妮参加酒会。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呼啸着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这声音不同寻常,它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又嘎然而止,令人胆战心惊。一英里以外的铁路上出了什么事,无论是克拉拉还是弗莱德都一无所知。但不久后查理、珍妮都取消了与他们的约会。

那天晚上,另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外散步。他们是威廉.坦纳和玛丽.坦纳。他们结婚的时间比弗莱德和克拉拉长,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些小芥蒂早就被清除。威廉和玛丽深深地相爱。吃了晚饭,他们动身去看电影。在一个火车道口,玛丽右脚滑了一下,插进铁轨和护板之间的缝儿里去了,既不能抽出脚来,又不能把鞋子脱掉。这时一列快车却越驶越近。

他们本来有足够的时间过道口,可现在由于玛丽的那只鞋捣乱,只有几秒钟时间了。火车司机直到火车离他俩很近才发现他们。他拉响汽笛,猛地拉下制动闸,想把火车刹住。起初前边只有两个人影,接着是三个,正道口上的铁路信号工约翰.米勒也冲过来帮助玛丽。

威廉跪下来,想一把扯断妻子鞋上的鞋带,但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他和信号工一起把玛丽往外拽。火车正呼啸着,朝他们驶来。

“没有希望啦!”信号工尖叫起来,“你救不了她!”玛丽也明白了这一点,于是朝丈夫喊道:“离开我!威廉,快离开我吧!”她竭尽全力想把丈夫从自己身边推开。

威廉·坦纳还有一秒钟可以选择。救玛丽是不可能了,可他现在还能让自己脱险。在扑天盖地的隆隆火车声里,信号工听见威廉·坦纳喊着:“我跟你在一起,玛丽!”

不久以后,邻居们到弗莱德家做客,把那幕惨剧讲给他们听。

“……丈夫本来能脱险,可他没想走掉。他用胳膊紧紧抱着妻子,紧紧地抱着她。这时候那个信号工听见他说:‘我跟你在一起,玛丽!’他俩紧紧搂在一起——火车前灯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他始终跟妻子在一起。”

听完了故事,克拉拉泪流满面;弗莱德也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们想到那天晚上凄厉的汽笛志,想到查理和珍妮一定是因为亲眼目睹了惨剧的发生,所以分别取消了约会。后来克拉拉和弗莱德成为人们称道的模范好夫妻,可以肯定,他们之间关系的好转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美]埃德温·帕尔默)

76、水泥袋里的信

藏在水泥袋子里的一封普通的信,却让这个不畏生活重担的人,落泪了……

松户与三,他那时正在干倒空水泥袋子的活儿。全身别的部位虽然不太显眼,可是头发和胡须上都覆盖上一层水泥成了灰色。面对这每分钟能吐出3立方米左右混凝土的搅拌机,他在11个钟头干活的时间里,只有吃饭和下午3点钟之间有两次休息时间。

这天他在下工前用那疲惫的双手倒空水泥桶里的水泥时掉出来个小木匣。

“是什么呀?”他觉得奇怪。但他无暇去管它了。他要用铲子装满量水泥的量斗,量完还要把一量斗水泥倒进搅拌机槽;接下来马上还得去倒净那桶里的水泥。

他捡起小匣子,把它扔进了护胸围裙下面的大兜里。小匣子轻飘飘的。

“冲这个轻劲儿,里面就不像装着钱呐!”

他没有工夫去多想,他得接着去倒空一个水泥桶,再装满水泥量斗去量水泥。

搅拌机过了不久就没有水泥搅拌了。该收工了。

他把饭盒挂在胸前,怀着饭前先喝上两盅的念头,奔回那一长趟工棚里他那个小窝去了。电站看来就要建成了。耸立在苍茫暮色中的惠那山披着白雪。他那浸在汗水里的身体,很快就感到周身像结了冰一般。在他上下工过往的路边,木曾川的河水咆哮着流淌,冲击起白茫茫的浪花。

“好的!真够呛!老婆的肚子又鼓起来了。”当他想起那一群叽叽喳喳、乱蹦乱跳的孩子,想起他老婆生起孩子来就没个够的时候,他那想喝两盅的兴头一落千丈。

“一天挣一元九,去掉一天吃每公斤5角钱的两公斤米,还得穿、还得用;他妈的,哪还有喝两盅的钱哪!”

想到这,他一下子想起揣在胸围裙兜里的那个小木匣。小匣上虽然什么字也没写,钉得倒是挺结实的。

他把小匣用力往石头上摔,小匣里露出来的是:包在破烂布里的碎纸片子。

那上面写着字:

“我是N水泥公司的缝水泥袋子的女工。我的男朋友是干粉碎石头的活儿的。就在10月7号那天的早晨,他在往碎石机里装大石头的时候,和那块大石头一起掉进了碎石机里去了。

就这样,石头和我的男朋友的肉体被搅拌在一起,变成了血淋淋细碎石块滚落到传送带上,被传送进粉碎筒里去了。接下来和钢球混杂在一起,在隆隆声中不断发出诅咒的呼号,被粉碎得细碎、更细碎,被烧制之后,他就整个儿地变成了水泥。

“他的肉体和灵魂全都粉碎了。剩下的只是这一点点工作服的碎片。而我,是在缝制装我男朋友的袋子。

“我的男朋友成了水泥了。我在那第二天写好了这封信,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它塞进这袋水泥里了。

“您是工人吗?您若是个工人,请您能同情我,给我回信吧!我想知道:这袋子里的水泥被用到什么上了。

“我的男朋友成了几袋水泥了呢?而且,是怎样被用到各种地方去了呢?我不甘心看到我男朋友变成了剧院的走廊,或成为深宅大院府第的院墙。但是噢,这些我怎么能阻止得了哟!如果您是位泥瓦工,请不要把这袋水泥用到那种地方上去。

“不!没关系的!你尽管用在任何地方去好了!因为我的男朋友是个硬汉子,他必定会做出与他这种人相符的作为的。

“他可是个挺温存的情人呢!而且是个靠得住的真正的男人!他还年轻,才26岁。谁能想象得到他是多么地疼爱我哟!而我却用水泥袋子为他作寿衣了呀!我该怎样为他送葬呐?因为他既被埋向了西方,也被埋向了东方,他既被葬在咫尺,也被葬在天涯海角了呀!

“您如果是位工人,请给我回信好吗?而我能为您做的,只是寄去我男朋友当时穿的工作服的这块碎片。包这封信的就是呀!石粉和他的汗水都渗进这布片里了呀!您可知道,他穿着这件工作服是怎样紧紧地拥抱过我哟!”

“求您了呀!如果您方便的话,请您千万千万告诉我:这袋水泥的使用日期和用场的详细地点,以及作什么用了;还有您的姓名也请告诉我。您也请多保重了。再见。”

松户与三看到这里才回过神来,觉察到身边的孩子们吵闹得好像开了锅一般。

他边看着信里落款的住所和名字,边把斟在碗里的酒,一口气儿干了。

“别闹了,拿笔和纸给我。”他大声喊叫。

孩子们惊讶地看到爸爸那张粗糙的脸上,挂着两颗他们从未见到过的眼泪。([日]叶山嘉树)

77、情书

她付出了一生的代价,换来的只是,那封情书的内容……

“我初次遇见理查德。韦斯顿时,还是一个年轻姑娘。他是一个英国人,寄居在离我家近10公里的一个农场的范。伦斯堡家里。他身体不好,肺功能较差。医生叫他来南非,让干燥的气候治好他的病。他教伦斯堡孩子们念书,他们全比我小,我们常常在一起游玩。理查德以教书为乐,并不为挣钱。

“我和理查德一见钟情,直到我18岁生日那天,我们才互道爱慕之情。我的父亲很讨厌‘外国人’,以后虽谈不上喜欢他,但对这个英国人也还是以礼相待。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个生日,因为理查德在跳舞间隙把我领到外面清凉的月光中去,在繁星之下对我倾诉爱慕之情,向我求婚。没说的,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我已经太陶醉了,想不到父母亲会说什么。我心中除了理查德和他的爱情之外,什么也顾不上了。

“从此以后,我们就尽可能地多见面,但往往是秘密的。我们就这样度过了将近1年,后来有一天,在他安排的约会处,理查德违约没来,失望之余,我并没有大惊小怪,因为我俩中谁碰到形形色色的事,都可能使我们无法幽会。我想我们以后去范。伦斯堡家看望时,就会明白理查德没能践约的原因。

“所以当父亲问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开车去德里丰坦时,我高兴地答应了。但我们到了范。伦斯堡家以后,正当我们坐在屋前的门廊上啜饮咖啡时,却听说理查德突兀而走,回了英国。他父亲死了,他是继承人,不得不回去料理遗产。

“那天的事我记不分明了,只记得当时日光惨淡,田野也失去了美丽的丰采和欣欣向荣的气象,萧瑟凄凉得和冬天或旱魃为灾的时候一样。那天傍晚,在我和父亲动身回家之前,霍坦托特族的小牧童詹特杰递交给我一封信,他说是那位英国大爷留给我的。那可是我一生收到的惟一一封情书呀!但它却把我的忧伤一扫而光,使我的心情转入宁静,一种在当时就我来说几乎类似幸福的宁静。我知道理查德仍爱着我。不知怎的,有了这封信,我便觉得我们不可能真正分开,哪怕他到了英国,而我还留在南非农场上。这封信我至今还保存着,虽然我现在已是一个年迈力衰的老婆子,但它仍旧能带给我希望和勇气。”

“斯蒂菲娜姑婆,那封信一定美妙极了吧?”我问。

老太太从她久远的爱之梦中醒了过来。“也许,”她说着,带着一点犹豫的神情,“也许,亲爱的,你可能想看看那封信吧?”

“我想看呀,斯蒂菲娜姑婆。”我轻声地说。

她霍地立起身,跑进屋里去,热切得像个小姑娘一样。她出来时递给我一封信。由于年深月久,信已经褪色发黄了,信封边缘已经磨损,好像曾经被摩挲过很多回似的。但在启封时,我却发现封口还没拆开。

“拆开,拆开吧!”姑婆声音哆嗦地说。

我撕开封口,读着信。

严格说来,它算不上一封情书,实际上只是几页极为详细的行动指示,信里叫“我的最亲爱的菲娜”该怎样摆脱她父亲的监视,连夜从屋里逃出家门,在浅滩上,詹特杰会牵着一匹马在哪儿等候她,把她驮到史密斯多普,然后在哪儿找理查德的“知心朋友亨利。威尔逊”,他会给她钱,给她做好安排,使她能跟踪她的情人去开普敦,再从哪儿前往英国。信中接着写道:“亲爱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英国结婚了。如果你不能保证你能在一个陌生地方和我一道过日子,你就不必采取这个重大行动,因为我太爱你了,不能让你感觉丝毫不快。要是你没来,而我也没得到你的信,我就会知道,如果远离你挚爱亲人和乡土,你是不会幸福的。可是,如果你能实践你对我的许诺,不过由于你生性持重而胆怯,以致不愿单身来英国的话,就给我来信,我就会设法回南非来迎接我的新娘的。”

“可是菲娜姑婆,”念完了信,我气喘咻咻地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你……?”

老太太的身子由于她渴望知道信的内容而颤抖着,两眼凝神着我,脸庞由于热切的期待而泛出红晕,眼里也放射着晶莹的光芒。“亲爱的,大声念吧!”她说,“信里的一字一句,我都要听啊!当时我找不着可靠的人给我念……我年轻时,‘外国人’是被人深恶痛绝的……我找不着人给我念啊!”

“可是姑婆,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信里的事吗?”

老太太低着俯视着,像一个无心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怯生生的,不知怎样说才好。

“不知道,亲爱的,”她用低沉的声调说道,“你要知道,我没念过书呀!”( [英]E·哈密尔敦)

78、爱回头

当我意识到我所有的错时,爱,才终于回头……

这是一个柔道冠军自述的爱情故事:

2000年1月初,我和张伟相识于柔道馆馆长的生日宴会上。张伟中等身材,沉默寡言,在人群中不太显眼。而我身材高大,活泼开朗,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我和张伟是人群中的两个极端。

正因为反差强烈,我和张伟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对方。大家一起到练歌房唱歌时,张伟坐到了我身边。我唱累了时,张伟对服务生说:“给她来瓶矿泉水!我要瓶啤酒。”我既觉得奇怪,又有些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喝啤酒,让我喝矿泉水?”

张伟不动声色地说:“好男人浓情如酒,好女人柔情似水,我让你喝水自然是对你好!”我心里一热,仿佛被汹涌的暖流席卷而去。

为了掩饰自己,我故意逗他说:“啤酒酒精度太低,你不如要两瓶60度的二锅头喝,那才叫浓情似酒呢!”张伟附在我耳边低声说:“如果能有人点燃我的激情,别说喝二锅头,就是让我喝毒药,我也听她的。”说完,他拿着啤酒瓶悠然离去,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幸福。

一周后的一天傍晚,我突然接到张伟的电话:“我就要去中东了,和你打声气招呼。”我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仿佛心里的一根弦无端被人扯了去。

张伟走后的第三天,他的一个朋友突然来找我,说张伟是驻中东某国大使馆的外交官。这位朋友还郑重地说:“张伟年届而立,还没结婚,他从国外打来电话,嘱托我替他照顾你,你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吧。”

我就这样幸福地坠入张伟精心纺织的情网,我和张伟相爱的消息传开后,所有亲友都觉得太不协调了。我的身高体胖使原本中等身材的张伟,显得非常瘦小,张伟性格中的成熟稳健,更加衬托出我的单纯、幼稚和莽撞,他是外交官,只动口不动手;我是柔道教练,整天动手不动口。

但是,正因为我们两人差别大,才使得我们对彼此充满好奇心,渴望更近一步地靠近对方,去探索那个完全不同的未知世界。

2001年4月,张伟回国探亲我们的恋情从隐秘的电话线拉回到现实中,相爱后的第一次见面,在赴约的路上,我的心像是长了翅膀……当我真实地站在张伟面前,我的大脑竟在刹那间一片空白。张伟在平静中隐隐透出焦灼不安,这让我更加紧张。

我们僵硬地寒暄,吃饭。张伟突然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俩为什么都那么紧张?”我摇摇头。张伟轻柔地附在我耳边说:“你读过徐志摩的诗吗?他的几句诗写了我现在的心情:我跌进去了/漩涡把我整个人给卷进去/我挣扎/我感觉到自己在沉/沉到一种莫名的狂喜和痛苦/我想我是回不去了……”

我虽然不太懂那诗,但它却像一把奇妙的钥匙,打开了我因为紧张而关闭的心门。

张伟用他的博学多才和古典浪漫,为我营造了一个奇异的爱情空间,可是我知道,自己无法读懂张伟。这使我对未来有些担心。问张伟为什么选择爱上我。张伟说:“爱是没有选择的。如果你非要一种理由,那就是你的率性、质朴和热情给了我全新的感觉。”

2002年底,张伟回国度假时,我们又相处了一个月。不料它却成了矛盾的集聚点。

矛盾主要体现在我们俩的性格差别上,张伟虽然是一名外交官,但他私下里不喜欢结交朋友,我正好和他相反,我喜欢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过热闹的生活。张伟希望我在工作之余,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可我总想把他带进我的朋友圈。其实,我内心也很期待和张伟单独在一起,可我在潜意识中总担心自己的单薄无知会在和他独处时暴露无遗。我只好借助朋友,用表面的热闹掩盖自己内心的薄弱。

为了让我远离那拔朋友,张伟到一所私立学校给我报了英语、电脑和女子礼仪学习班。他还给我买来许多书籍,其中大部分是古典文学和女名人传记。

张伟希望我成为一个淑女,再熏染几分书香气,淑女加才女,才是他理想中的爱人。可我不想成为他所希望的那种人,在我看来淑女活得太累,才女想得太多,她们也许比我优秀,但没有我过得快活。

为了督促我学习,张伟还让我搬到他在单位的宿舍。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他把客房收拾成我的卧室,还特意把房间布置得温馨而又浪漫。我感动于张伟的良苦用心,决定听他的话好好学习。可我从小练习柔道,很少读书学习。突然拿起书本,我觉得很不适应。

一天,我悄悄溜出,和朋友到王府井小吃一条街吃烧烤。我正开心地吃着,张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傻了。

回到宿舍,张伟冲我发了火,说:“我最讨厌女孩子吃零食,你竟然还当街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能优雅一点吗?”

张伟的指责,一下子勾起我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我反击说:“我本来就不是你理想中的那种人。谁也不可能把我改变成另一个人!”

张伟不再理我。我有生以来第一失眠了。思来想去,我觉得张伟要求我上进没错,我想坚守自我似乎也没错。但我们为什么都那么压抑和痛苦?我想不通。

很快就到了张伟出国的日子。在机场送别的时候,我和张伟之间像竖了一堵墙似的,两个人都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无话可说。

张伟走后,我既思念他,又感觉很痛苦。我和他一如既往地通电话,关心着彼此。每当他在电话中问起我的学习情况,我都含糊其辞。渐渐地他也不问了。

我心里很矛盾。张伟督促我学习,我觉得烦。可他不管我了,我又感到说不出的失落。朋友们都说我和张伟相爱以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我,张伟为什么看不见我的痛苦和蜕变?如果他爱我,他就应该让我快乐,不应该让我按照他的意愿去活。像这样一份痛苦的爱,我要不要摆脱?

张伟在国外时,我买了台电脑,用来查资料和学习。后来,百无聊赖的我学会了上网聊天。2003年4月15日,我在璧聊聊天室遇到了沈阳的占文俊。我们在网上一见如故,聊得很开心。

2003年4月底,北京“非典”肆虐,我们单位放假。我因为在工作中不小心眼睛受伤,只好呆在我们单位的宿舍里。4月25日,占文俊在网上问我为什么不上网聊天,我说我的眼睛受伤了,不方便上网。我做梦都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占文俊竟来到北京。当时“非典”在北京闹得很严重,谁还会往北京闯?占文俊说:“正因为北京闹‘非典’,你眼睛又受伤,我才更担心你。”

我不自觉地在心里作了一个比较:张伟也知道北京闹“非典”,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电话里叮咛我一番。即使我告诉张伟我的眼睛受伤,他也绝不可能抛下工作跑回来看我。张伟固然优秀,可他太理性了,连爱情都能计划。这样的爱对我来说,像隔靴搔痒,无法痛快酣畅。而占文俊既有张伟的头脑,又比张伟有激情,还冒着危险来看我,我无法不被他感动!

在北京火车站见到占文人俊之后,我更增加了对他的好感。占文俊29岁,身高1.82米,仪表堂堂。他的冒险和激情引爆了我的激情。我们俩不顾感染“非典”的危险,四处游玩。我带着占文俊登长城,看故宫,游大观园,逛王府井,还一起到康西大草原纵横驰骋。和占文俊在一起,我感觉特别放松,玩得很开心。

在我们俩共同游玩的时候,我坚持不让占文俊花钱。占文俊在沈阳一家商场做电器促销工作,他的工资不高。他退休的父母收入也一般。相比之下,我的经济条件要好很多。薪水较高,还有单位一些福利。我的父母在青岛开了家酒店,生意还不错。

我和占文俊共同度过了一周的快乐时光。分别时已经难舍难分了。占文俊走后,我的好朋友对我说:“他肯定是来北京玩玩,玩够了就不会再理你了!”

为了验证朋友的话,我故意不和占文俊联系。让我欣喜的是,占文俊刚到沈阳就给我打来电话,对我嘘寒问暖。我刚松了口气,却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个女孩,她说她叫王玉,是占文俊的女朋友,她已经为他做过一次人流,现在她又怀孕了。我起初以为有人在搞恶作剧,但那女孩说到最后,竟哭着说:“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问占文俊的家人。我第一次流产手术后,还是占文俊的妈妈照顾的。”

我一下子蒙了。但我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女孩说:“你放心。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马上给占文俊打电话,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儿。占文俊坚持说肯定是有人在搞恶作剧,他交过女朋友,但从没有和别人有过亲密接触。怀孕之说更是无稽之谈。占文俊还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到沈阳来,也可以问问我妈。”

2003年6月,我没有和占文俊打招呼,就直接到了沈阳,占文俊的镇定自若使我的心稍微踏实一些。

占文俊把我的到来告诉了他的父母。我已经住进沈阳的梅杉宾馆。本来不想去见他的父母,但占文俊坚持说,他的爸爸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让我一定过去大家见个面。我以为占文俊的爸爸妈妈是想向我解释王玉的事儿,于是就过去了。他们谁都没提王玉,我也不好意思追问。吃过晚饭后,占文俊的家人坚持留我在他家里住,说宾馆太贵,既然来了不如住到家里。

第二天,我退掉宾馆的房间,住进占文俊家,王玉的事儿再也没人提起,占文俊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辞掉这边的工作,和你一起回北京。”

这使我坚信,占文俊是真正爱我。如果换成张伟,他永远不可能为了我而丢弃他的事业。

2003年6月底,占文俊真的辞掉了工作,来到北京。

正在这时,张伟从国外回到北京,张伟得知我和占文俊的事后,托朋友捎口信,说想找我谈谈。

我和张伟在他的宿舍见了面,张伟没有像我想像的那样大发雷霆,只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你和占文俊不合适,他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张伟总习惯用他的逻辑思维来判断一切,我偏偏只相信感觉,张伟再劝我,我就烦了,和他吵起来。

张伟气得脸都白了,但他不和我争吵。他说:“你现在太冲动了,先冷静一下再说。”说完,张伟出去了,顺手把门给反锁了。我被张伟反锁在屋子里,更加冲动急躁,我把张伟家门上的玻璃砸碎,逃了出来。

当晚,张伟托朋友给我送来一封信。张伟在信上回忆了我们相爱时的情形,还伤感地问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这样待我?你转告占文俊,让他赶快回沈阳!如果他留在北京,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为了不让占文俊心里难受,我把张伟的信藏在床垫下,我想,我和占文俊不能再在北京呆下去了。

我对占文俊说:“我要辞职,去上海发展。”

占文俊不同意我辞职,可我去意已决。我知道张伟不会伤害占文俊,可只要呆在北京,我就活在张伟的阴影下。我对占文俊说:“你要么跟我去上海,要么回沈阳,两条路由你选择。”为了表明自己离开北京的决心,我把刚买的价值3200元的索尼电视机以800元就卖掉了。还有价值4000多元的电脑,以1000多元的低价处理掉。我还把单位给我的宿舍退掉,把里面的家具全都处理了。

占文俊最终选择了和我去上海,可到上海之后,我和占文俊都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潮湿的空气使我的皮肤奇痒难耐,占文俊鼻炎发作,我们不得不离开上海。去了沈阳。不久,我就发现占文俊又陷入另一场网恋。这一发现让我气愤不已。我指责占文俊不负责任,占文俊却反唇相饥说:“你和张伟还拉拉扯扯,关系暧昧!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和占文俊的关系急转直下,我们无休无止地争吵。我心里很痛苦,可以预见的未来让我清楚地看到,我和占文俊在一起不可能再幸福了。可此时的我就是不甘心,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不仅丢掉了工作,还花光了万多元的积蓄,我已经一无所有,剩下的只有这段破碎的爱。

2004年1月,我和占文俊又回到北京。占文俊总无端地怀疑我和张伟有联系。另一方面,他和他的女网友继续在网上聊得火热。争吵和打闹仍在我们之间继续。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气极败坏的占文俊承认了王玉是他的前女友,并称:“以前我觉得你应该比王玉好,事实证明你还不如王玉,选择和你在一起,我真是瞎了眼!”和他在一起,我已经悔青了肠子。他居然还后悔,这大大刺伤了我的自尊,我重重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此后,打架对我们俩来说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我理论不过他,就对他动武。我虽然练过柔道,但我和占文俊打起来,并不占上风,他毕竟是男人。渐渐地,占文俊在我面前表现得越来越不耐烦。我意识到,占文俊其实和张伟一样,内心里喜欢那种漂亮、温柔、又有才气的女孩子。

2004年2日,占文俊突然像空气一样蒸发了。这让我大受打击。我承认自己已经不再爱他,但他这样无声无息地撤退,太不拿我当回事了!

我不甘心,就前往沈阳,想找占文俊问个明白。张伟得知后劝我:“这个问题是问不明白的,你还是先把工作捡起来,别再理他了。”我按照张伟的建议找领导谈,领导同意让我重新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虽然捡回了工作,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2004年3月17日,我来到沈阳占文俊家中。占文俊不在家,他父母说他去了大连。我更生气了,占文俊对我说过,他的前女友就是大连的,我坚持要见占文俊,他爸爸就打电话让占文俊在电话里给我一个说法。占文俊在电话里不耐烦地说:“我现在瘦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你就别再纠缠我了!”他的话再次刺伤了我。我想找占文俊当面理论,可占文俊把电话挂掉了。我打他原来的手机号,原来的手机号已经成了空号。我向占文俊的爸爸要他的新手机号,他爸爸却不肯给我。

我钻进一个死胡同,偏要占文俊给我一个交代。他家人见我这样,纷纷指责我。占文俊的姐夫竟然还要动手打我。那天夜晚,占文俊的家人围着我,我被他们的声讨和指责淹没了。孤立无援的我既怒不可揭,又心灰意冷,只盼着快些解脱。我在占文俊的家里吞下80多片安眠药。

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我躺在沈阳市红十字会医院里。我的爸爸妈妈闻讯从青岛赶来。他们见我醒来,喜极而泣。爸爸妈妈骤然衰老的容颜,令我万箭穿心。我决心一定要见到占文俊,向他讨个说法。

3月21日,占文俊终于出现了。他和他的家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医院,居高临下地问我究竟想怎么样。不等我说话,占文俊扑上来对我大大出手,吼道:“我叫你缠我,我揍死你!”他的家人紧紧拉住我,任凭他对我进行殴打。我妈妈扑上来保护我,也被占文俊打倒在地。占文俊抓住我的头发,拼命住墙上撞,我的视线很快被顺流而下的鲜血模糊了……

我爸爸被占文俊的家人堵在外面,他只好用手机报了案。沈阳市沈河区斗姆宫派出所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时,占文俊和他的家人已经离去。斗姆宫派出所的警察建议我到沈阳市公安医院伤害法医鉴定所做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法院才能立案。

沈阳市公安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右腿膝关节红肿,头上有3cm×4cm的大包块,头皮血肿,根据CT扫描,左枕颅骨凹陷。根据法律程序,我还要拿着这个诊断结果,到中国医科大学沈阳附属第一医院找张景荣教授作鉴定,结果也类似。那段时间,我心力交瘁地奔波于医院、派出所和法院之间。

我住进派出所给我安排的一家招待所,带着满身心的创痛,蜷缩在一间潮湿而又阴冷的小房间里。很多个无眠的夜晚,我不止一次地想到张伟,想起张伟给我精心装修的那个卧室,卧室的前面有一个落地玻璃窗,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一想到张伟,我心如刀绞。我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梦中的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被爱情丢弃。如今梦醒了,我却还停留在地狱里……

正当我沉溺于悔恨中不能自拔时,突然收到张伟发来的手机短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爱情不是一场轻松的游戏,必须以自尊、自强、自爱为基础,才能持久,才能真正幸福!你不用顾虑别人怀疑的目光,我对你会像以前一样好,相信我!”读完这条短信,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像从地狱到天堂。感谢张伟,他不仅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博大的胸怀和真正的爱,还教会了我该怎么做人!(诺亚)

79、给你一双眼睛看春天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给予她一生的光明,然后,默默而逝……

26岁的河北姑娘张雪,在即将披上婚纱当新娘的时候,未婚夫突然背信弃义,投进了另一个女孩的怀抱。张雪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 人生变故,每日借酒浇愁,结果因酒精中毒导致双眼混浊、失明。就在张雪失去了一再活下去的勇气时,一个身患绝症、名叫吴军的海军中士出现在她的身边。年轻的中士在死神步步逼近时,犹如雪地里的一团火,在生命的严冬里迸发出熊熊火焰,用爱的光芒使张雪的生命音符重新跳跃,演义了一个令人扼腕的真情故事。她后来在信中说到:“虽然我们生前未能携手步如洞房,但我们的爱情是永恒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海军中士邂逅了绝望的失明姑娘

  比张雪大两岁的吴军,是河北唐山市人,19岁就应征入伍,一直在海军渤海海湾某基地服役。吴军因在部队表现突出,先是从义务兵转为志愿兵,后来被授予中士军衔。

  2003年8月,吴军在一次训练中突然摔倒导致骨折,后被部队医院确诊为多发性骨髓瘤。此后,吴军一直在该医院里接受治疗。

  2003年10月的一天,吴军在气氛沉闷的住院部听到绝望的叫喊声。他向护士打听后得知:一个唐山的女青年因酒精中毒导致双目失明, 她不愿做个瞎子,整天闹着要自杀,谁也劝不住。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吴军十分理解张雪的那份绝望心情,心里萌生了帮帮她的想法。

  一天傍晚,吴军拄着拐杖来到张雪的病房,自我介绍说他也是唐山人。当张雪问他得的是什么病时,他只是说左腿骨折了。和别人的劝说方式不同,吴军开口就向张雪“求助”:“我想出去走走,你能帮帮我吗?”张雪说“我又看不见,怎么帮的了你?”吴军呵呵的一笑说:“我看的见啊,你只要扶着我,别让我摔倒就可以了。”于是,张雪搀扶着吴军走出病房,在住院部的院子里散步。吴军像好久没有说话似的,滔滔不绝讲述部队的事情,几次都把张雪逗笑了。

  两人经过几次交往,张雪觉得吴军 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流着泪讲述了她的不幸遭遇——

  张雪1978年出生于河北唐山市,她爱好广泛,尤其喜欢文学,对琼瑶的小说更是爱不释手,对未来的爱情充满了憧憬。

  2001年10月,张雪认识了在中学当老师的王文新,开始了人生的初恋。在两人频繁交往中,张雪一直理智的对待恋人的热情和非份要求,说要把人生最美好的时刻留在新婚之夜。

  2002年底,王文新利用寒假的休息时间,带着她四处看房,大张旗鼓的做结婚前的准备。两人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

  王文新从集体宿舍搬到新房的那一天,张雪一直帮忙收拾。吃完晚饭后,王文新说马上就要结婚了,要张雪留下来过夜。那一晚张雪在男朋友的甜言蜜语的乞求下,终于放松了男女最后的防线.......事毕,王文新的态度突然生硬起来,他疑惑的对张雪说:“你怎么不是处女?防我像防贼似的,原来是假正经!”

  张雪气的直掉眼泪。王文新认为张雪一定有事瞒着他,在他的反复“开导”下,张雪回忆起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她满20岁那年,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为她过生日。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一个爱慕她的男生在她半醉半醒时有过过格的非礼行为,遭到了她的拒绝和反抗。

  王文新用冷嘲热讽的口气说:“ 你都喝醉了,怎么知道人家有没有得逞啊?”此后,他对张雪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过了一段时间,他干脆对张雪说不想再结婚了。当时张雪和王文新的关系在单位里无人不知,许多朋友都知道她都快结婚了。如今,王文新却以 她不是处女为借口不结婚,这叫她一个大姑娘如何下的了台啊!

  不久,张雪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了,就再次向王文新 提出结婚。王文新不负责的说:“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是不会同你结婚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其实王文新心里另有一本帐,他考虑张雪是有正式单位和工作的人,她知道未婚生育的后果,所以他认为不用自己出面,张雪自己就会去堕胎的。

  可是,王文新估计错了。把名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张雪,觉得自己的名声已经被王文新搞坏了,将来也无脸嫁人,不如把孩子生下来。

  期间王文新担心自己的前程会受到影响,向当地计划生育部门告密,还说她不是正经女人,欺骗了他的感情,还多次给张雪打电话要挟。最后意外胎死腹中。此后张雪痛不欲生,把自己关在宿舍,天天借酒浇愁。一箱准备用来结婚的白酒很快被她喝光了。最后到医院治疗,医生诊断为:双眼酒精性中毒失明。

  2003年10月,张雪被转到天津,在部队医院治疗,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检查,已经转化 为病毒性角膜炎,张雪已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就拒绝接受治疗,天天吵着要出院......

  为了使张雪久久郁闷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吴军与她约定:两人每天早晚两次一起出去散步,吴军充当张雪的眼睛,张雪则帮助吴军步步走稳。

  患难与共的时刻檫出了爱的火花

  2003年11月初的一天早上,吴军早早来到张雪的病房,两人又相互搀扶着下楼,一起来到院子里散步。这一次分手时,吴军给张雪一张卡片说:“这上面有我给你写的悄悄话,等你治好了眼睛,就可以看到了。”

  张雪回到病房后,一直琢磨不透吴军说话的意思,最后她实在忍不住 ,就把卡片拿出来,让妈妈念给她听。原来,吴军是从杂志上抄了一首情诗给她。晚上散步时,张雪内心涌起一种美妙的情愫,在吴军面前显得腼腆一些。 他们聊了很多话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分手时,吴军依然给张雪送卡片。这些诗句有的寄托着他对张雪的祝福,有的是他心情的写照,张雪在天津治疗的20多天里,吴军用这一种特别的方式,给予她精神的鼓励和信心。

  2003年11月底,张雪的角膜溃疡和炎症已经治愈。离开天津的前夜,她再次搀扶吴军去散步。吴军给她一个大信封说:“这里有我的一张照片,希望你将来能够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就算为了我,你也要振作起来,好吗?”张雪声音窜抖的“恩”了一声,吴军一边檫拭着她眼角的泪珠,一边安慰她说:“有我们大家在,你一定可以恢复光明的,你会发现世界更美丽。”张雪破涕为笑,咬着吴军的耳朵说:“如果真有一天,我会披上美丽的婚纱,我会让你第一个看到。”说着,他们彼此的搀扶着更紧了。

  张雪离开医院后依然回唐山独立生活,等待医院给她做角膜移植手术。在唐山上班的一个姐妹自告奋勇的照顾她的起居,和她住在一起。这段时间张雪和吴军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互诉思念之情。两人心头时时荡漾着难以言表的甜蜜之情。

  2004年春节前,有一天张雪一次收到吴军的两张贺卡,张雪的朋友帮忙念完后,纳闷的说:“是蛮有诗意的,但听起来怎么那样伤感啊?”张雪介绍说,这些诗句都是吴军从书上抄的,东一段西一段没个章法。他的意思是让我眼睛好了以后再看,没料到不仅我“看”了,还有好多人看了。

  吴军的祝福犹于一缕缕春风,给张雪送来了花期欲绽的消息。可是当爱情的春潮再次涨满了张雪的心绪时,她哪里知道,吴军正挣扎在生命的边缘,因病情反复发作、恶化,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医生说只有截去双下肢,才可以多延长几年生命。吴军权衡再三,最后选择了保守疗法。他说截肢也难保命,与其拖累部队、拖累家人,不如壮烈的面对死亡!

  2004年1月31日,吴军给张雪写了最后一张贺卡——“张雪,我有幸能成为你的朋友,你就是我永远的牵挂,如果有哪一天你没有我的消息,那并不代表我不再想你,在明天的明天,我会依然想你,依然牵挂你,依然祝福你!勿忘我!勿忘你!”

  写好这张贺卡后,吴军委托陪护他的战友寄给张雪。随后,他给张雪打电话,慌称他即将病愈出院,就要回部队去了。他反复叮嘱张雪保重自己,好好活着,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此后,张雪再也没有得到吴军的任何音训。

  我在爱你的时候死去,梦幻着在另一个世界与你亲吻

  2004年2月16日, 张雪收到了吴军的那张卡片,朋友看后感到事情不妙,为了不增加张雪的心理负担,他断章取义的念了几句祝福的话。事后,她背着张雪与医院联系,打听吴军的情况,这才知道吴军已经病危。朋友怕张雪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以免影响视力恢复,所以隐瞒了真相。

  2004年3月18日,张雪突然接到医院通知,说医院找到了可供移植的眼角膜供体,让她从速赶到深圳接受移植手术。张雪心里非常的高兴,等眼睛好了,就可以看看吴军的照片,看那个海军中士到底是个啥摸样!

  当张雪接受手术的十几天后,医生给她拆开了蒙住眼睛的纱布时,张雪感到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这时她好象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样。又看见了眼前的一切!张雪激动的惊叫起来。

  回家后,张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吴军的照片,面对照片上英姿飒爽的帅小伙,幸福的滋味顿时涌上了心头。此时此刻她多想和吴军在一起啊,可她一直没与吴军联系上。

  几天后,张雪到部队医院打听吴军的消息,才知吴军身患骨癌,已经去世了!张雪满怀悲痛,辗转找到吴军的战友。见到张雪,战友拿出吴军生前留下来的日记本、军功章和书信,照片等遗物说:“吴军生前交代,如果你有一天重见光明,一定会来找他,这些遗物就留给你做纪念。”他注视着张雪的眼睛,稍做停顿后又说:“张雪,你知道吗?你的眼角膜其实是吴军捐献的!为了帮助你重见光明,吴军在临死前作出了一个无悔的选择,他的壮举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

  在这位战友的介绍下,张雪慢慢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吴军的病情不断恶化后,医生说如果截肢可以多活几年,否则生命危在旦夕。经过一番痛苦的思索,吴军选择了站着去死,放弃了坐着轮椅求生的机会。当吴军意识到生命已经不多时,他最关心的就是张雪的眼睛,他主动向医院提出在他死后把眼角膜捐献给张雪,同时希望医院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在此后的日子里,张雪每日都沉浸在对吴军的思念之中,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坐在灯下看吴军的日记,给吴军写信,虽然吴军永远不能看到她的信,但她不得不这样倾诉:“多想对你说,不要走的那么快,不要走的那么匆忙。你可以回首看一下我吗?看我在梦的路口等你,看我那失望的等待,暖了又冷的爱。”

为了纪念吴军,重获光明的张雪把吴军的日记、信笺、照片和贺卡按时间顺序整理成册,她还配上了自己的思念和感想,续写了他们从相识到相恋,从相知到分离的过程,并给书取名为《中士的爱》。她说,一旦时机成熟,她即使是自己掏钱,也要出版这本书。如果吴军在天有灵,他一定会为此感到欣慰的。

2004年8月1日,张雪选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来到塘沽口。张雪站在波光闪耀的渤海湾畔,看着大海的波涛一浪接过一浪,她仿佛听到了恋人的声声祝福。遥望着海天的尽头,张雪甚至能看见飞翔的海鸥,却再也看不到吴军的身影。张雪凄然地回想她那消逝的爱情,拿出《中士的爱》的复印件,一页一页地抛向大海,一遍一遍地念着吴军的名字:“你已经上路,我依然等在无垠的相思的心海!”(丁保权)

80、77 一次难忘的旅程

一个诺言,竟让他坚守下去……

1969年春天,我在回浙江探亲的途中于甘肃省境内的定西车站下了车,计划绕道宁夏固原去探望久未见面的姐姐。不料下了车后我才得知,这里根本就没有发往固原的长途汽车,要去那里只有一段一段地乘坐短途客车。当时我买的是乌鲁木齐直达上海的火车票,如果这样一段路一段路乘车,那就肯定会耽误整个旅程。无奈之下,我只得住进了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准备明天再乘54次列车直奔上海,绕道宁夏看望姐姐的计划,不得不就此放弃。

晚上9时左右,我已经上床休息,突然客房的门被推开半边,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探身进来喊:“谁是从新疆石河子来的?谁?”

屋子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我正在迟疑,他又放低声调说:“登记长的王师傅说这里住着一位新疆来的客人,请问是哪一个?”

我说是我。心想素不相识,找我什么事?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小兄弟,快起来帮个忙,明天早晨我们要早点走。”说完重重地一带门,走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登记处的王大爷推门进来对我说:“年轻人,快起,刚才那位司机师傅明天要送货到隆德,我把你的情况都跟他说了,他答应带你去。到隆德后离你姐姐那里就不远了,还不起来帮他拾掇一下,明天好利索着走!”

我一听喜出望外,急忙跳下床来,一边向他道谢一边飞快地穿好衣服,几个箭步就冲到院子里。跑到车子旁边时,他已经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告诉我先将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再撂到车厢顶上去,摆放整齐,然后用绳子捆绑牢靠,免得路上丢了。说完他挑起两只空水桶,匆匆忙忙地走出了院门。

我一看驾驶室里都是一些装满菜帮子烂菜叶和青草野菜的编织袋,将副座上下的空间都塞得满满的,心中就好生奇怪。更让我惊奇的是他挑回来的竟是两桶酸臭的泔水,那一阵阵刺鼻的气味冲得我直往后缩。那天晚上我车上车下忙了两个多小时,他也这样来来回回地跑了三趟。每次回来他就将这些东西倒进几只带盖的铁桶里,再将这些铁桶分别放在大梁两侧的特制的铁架上。

都忙完后,他拍拍手对我说:“让你见笑了,我弄这些东西都是喂猪喂羊的。我们那穷,人都吃不饱,哪有它们吃的,所以我只好路上带一些,让你见笑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离开定西后不久,车子就一直在群山中盘旋。当时正是五月中旬,在我们石河子正是沃野千里、绿浪翻滚的美丽季节,可是在这里,一眼看去全是荒山。山坡上虽然也有小块的麦地,但是稀疏枯黄的麦子长得还没有筷子高。真难以想像生活在如此荒凉贫瘠的地方的人们,日子过得是何等的艰难。

一路上我们都默默无言。车行约两小时,山洼处见到了一块稍大的草地,他在路旁停好车,说是要去再割点青草。

他边割草边对我说:“小兄弟,我以前路上是不带人的,因为驾驶室里常常没有地方让别人坐。你可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带上你吗?”

我说,一定是旅馆的王大爷替我说的情。

“嗨!”他说,“主要因为你是从新疆石河子来的。我去过石河子。从1960年到1964年,我们车队年年都要到石河子拉粮食,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呀!”他叹了口气,接着说,“小兄弟,我们这里太穷,那些年,我们都是靠你们石河子的粮食才熬过来的,现在你到我们这里来了,你说我还能不管你吗?”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一阵感动,忙说:“多谢多谢,不过我是在机关里工作,没有种过一粒粮食,老哥您这样客气,我真是受之有愧了。”

“快别这样想,”他说,“我们记住的是石河子那个地方,感谢的是石河子所有的人。这次我不但要将你好好地送到隆德,还要在隆德给你找一辆到固原去的便车,你放心吧。”

经过这么一番交谈,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话也就多了起来。一路上我谈石河子,谈天山上的终年不化的雪;他谈他的家乡,谈庄浪一带的艰苦,谈定西到隆德这一路的荒凉。“唉!”他叹道,“都是因为没有水。你看这些山坡地,全都靠天吃饭,雨水好了收点粮食,不下雨就只能收把麦秆。我真羡慕你们石河子,有那么多的树,那么多的肥沃良田,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好庄稼,还有许多哗哗流水的大小水渠。啧啧啧!要是我们这达也有这么一条大水渠就好了,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了,可惜哪里有呢?”说完他又不停地摇头、叹气。

中午我们在一个小镇吃饭,饭后他仔细地检查完车况,又挑起水桶到各处转了转,补了一些泔水。我问他养了多少猪羊,路上要如此辛苦?他说不多,才三头猪四只羊。说家中五个孩子,一年四季的衣服,上学的费用,家中平日的开支,就全指望它们。说再多就养不起了,孩子们还小,帮不上大忙,只有自己多辛苦点。说自己是将别人休息的时间都用上了,才勉强支撑这一大家人的日子。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到下午三时许,我们来到了甘肃和宁夏交界处的一个小山村,他指着村头几间土屋说,那就是他们家。

车子刚停稳,五个孩子就欢叫着跑了过来,跑在前面的是三个小女孩,最大的有10岁左右,后面跟着一对双胞胎兄弟,才三四岁的样子。两个小男孩一上来就一个抱着他的一条腿,又是笑又是跳,他也笑着弯腰用络腮胡去扎两个小家伙的脸,土屋前面的场院上,顿时充满了欢声和笑语。

这是一天来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而且笑得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满足。

和孩子们嬉戏了一会后,他拿出一些糖果来分给他们,接着问大女孩:“你妈呢?”女孩遥指坡下,说是赶着毛驴驮水去了。

于是我们就先一起动手搬运那些猪羊们的吃食。搬完后孩子们的母亲还没有回来,他看了一下表,说不能再笔了,到隆德还有50公里,我们快走吧。说完向孩子们交待了几句,我们又继续上了路。

到隆德卸完货,他先带我去落实了明天到固原去的便车,然后才送我到旅馆里住下。此时天色已晚,我说请他上街吃晚饭再走。他谢绝了,说明天还要回兰州装货,而且家中还有许多活要干,得早点赶回去。临别时我拿出两条好烟送给他,他执意不收,说这东西金贵阳市,自己又不吸烟,可惜了。推让了半天,他红着脸说:“你要是一定想送我点东西,那就请留下几斤粮票吧,家中孩子多,粮食总是不够吃。”

我立刻就满口答应,拿出这次探亲取来的70斤全国粮票,全都交给了他。他非常高兴,谢了又谢,这才将粮票小心地收好,告辞走了。

第二天一早,隆德一位老司机带我过六盘山。车到山顶后我们在路旁稍作休息,老师傅边检查车况边问我:“你认识刘大亮?”

我有些茫然,问:“谁?谁是刘大亮?”

他很奇怪:“就是昨天开车送你来的刘大亮呀,怎么你们还不认识?”

我恍然大悟,原来跟着他跑了一天,却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于是我告诉他我们是在定西的旅馆里认识的,是他将我从定西带到了隆德。

“不对呀,”老师傅怀疑,“我看你们俩称兄道弟,关系相当好,你们俩以前真的不认识?”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刘大亮的情况?”

我说知道一些,他家中孩子多,生活困难。他自己很辛苦,昨天跑了一天车,晚上还要赶回家去干活,等等,等等。

“你扯什么呀,”老师傅说,“那不是他的家,那些孩子也都不是他的,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这回该轮到我奇怪了,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孩子?那他一天到晚这样辛辛苦苦,这样牵肠挂肚的干什么?再一想也对呀,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哪来的这么多孩子?我真是有点糊涂了。

老师傅叹了口气,向我细说了刘大亮的情况。原来他是个孤儿,1958年从庄浪流落到静宁一带,差一点冻饿而死,是一个姓张的司机救了他,并收他为徒,教给他开车的技术。三年前他师傅因病去世,留下了这么一大家人。他师母哭得死去活来,寻思自己实在养不活这一家人,就想把几个大一点的孩子都送人。刘大亮在师傅的墓前给他师母磕头,当着众人的面立下重誓,说自己这辈子宁愿不成家,也要将师傅留下的这五个孩子都抚养成人。

老师傅说到这里有点激动,两眼闪着泪花不再言语。我的双眼也湿润了,后悔自己临别时没能多帮他一点忙。

该下山了,我站在六盘山顶最后一次向西眺望,心想此番一别,我可能没有机会再来,但是我会永远记住这个地方的,特别是那个勤劳朴实而又如此仁义的刘大亮,将会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

80、荒原的母亲

没有跑过生命的男人,全都哭了……

在那个难忘的年代,为了共和国,20万久经战火的大兵进了远离人烟、远离女性的荒野中。

  由于这种特殊的原因,一大批女性被征到了新疆。她们来了,她们和男人一样,把青春、身体以及一切都献给了这片广阔的土地。

  劳动,劳动,劳动呀劳动,

  劳动创造了世界,

  劳动改造了我们,

  我们吃得饱呀,全靠劳动,

  我们穿得暖呀,全靠劳动……

  这首歌在荒原代替了军歌,用充满汗水和艰辛劳作的苍劲声调代替了充满鲜血和硝烟气息的激昂旋律。前者用以鼓舞人们用韧性与生存决斗,后者鼓舞大家用生命实现短暂的涅槃。

  被扬起的沙尘味、土里的碱味、人身上散发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气味,这气味充斥着一片又一片古老的荒原。

  除了泥土,这里一无所有,还没有播下种子,还没有看见新生命的萌芽。一切,都还是一种内心的希望……尽管对绿的萌芽渴望得大家心里冒火,但这新垦的处女地,还得等待水、肥料、种子和至关重要的季节……

  但荒原上的第一位母亲正在孕育着。

  孩子的降生,是荒原第一个生命的诞生,是拓荒人捧出新一代的开始。这使这位母亲异常荣耀,她好像是所有拓荒人的妻子,好像是整个荒原的母亲。

  当时,这里只有三名从湖南军政大学分配过来的女性。陈康涟到后四个多月,就被组织介绍给三营李营长结了婚,很快有了身孕。这个消息使垦荒的军人们无比兴奋,同时也感到了某种紧迫——新生命即将诞生,而这里还一无所有。

  十月怀胎,终于到了分娩的时候。那天,整个荒原都显得庄严而神圣,每个男人的心都十分激动,好像在迎接一个宗教圣典的到来。

  地窝子外站满了人,烈日如火,但大家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屏息静气地站着,像一座群雕。

  母亲躺在土台上。四周的泥土使她觉得自己很像一粒正在挣扎着萌芽的麦种。一阵阵的剧痛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次次撕裂了。她的手抠进了泥土里,那把土被她捏成了团。

  两名女兵被她的痛苦搞得不知所措。不光是她俩,包括所有的人,都是第一次面对生产。因为这个营,还没有一个人做过父亲。

  血不停地流出来,渗透了土黄色的军被,又渗进了土炕,渗进了泥土深处。

  产妇的每一声呻吟,都撕扯着每一位军人的心,更不用说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了。他们没有想到,生育要经受这么大的痛苦。

  李营长忍不住,不时地捶一下自己的头,又不时地捶打着泥土,最后,他冲进地窝子,问两位女兵,“怎么样?”

  “好像生不出来。”

  他听说后,转身冲出地窝子,大声喊叫,卫生员!

  “到!”

  “你进去看看!”

  “我?可我是男的。”因为不好意思,卫生员的脸羞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红,愣了一下,又说,“营长,你知道,过去总是打仗,我也就包扎包扎伤口,平时看个头痛感冒的,对接生孩子,我可是想都没想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没有这方面的书?”

  “没有。”

  “那你也得进去看看,这里就你一个卫生员,你要想办法,争取让孩子顺利地生下来。”

  卫生员红着脸,在地窝子门口犹豫着。

  “快进去呀!”官兵们一见,着急地齐声对他吼叫起来。

  他没有办法,很难为情地搓着手,红着脸,低着头,像个罪犯似的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满头大汗地跑出来,对营长说,嫂子失血很多,可能是难产,得赶快送师医院。

  可怎么能快起来!到师部二百多公里,连一辆汽车都没有。营长绝望地说。

  “我们抬着嫂子往师医院去,多派一些人,轮流抬,跑步前去,这样稳当,比马拉车在土路上颠快些。”一位战士说。

  “好,给师部发电报,让他们也派车来接。”教导员说。

  陈康涟被抬到担架上后,全营最精壮的五十条汉子也自动地列好了队。两人抬着产妇在前面飞奔,后面的四十八人紧紧跟着,随时准备在前面的人跑不快时,接替上去。头顶是烈日,脚下是大漠,金色的沙子被奔跑的脚扬起来,烈日在头上一闪一闪地晃动。

  这是一支奇特的队伍,是生命的新生与死亡的一次赛跑。

  沙漠炽烈的热浪蒸腾而上,每一个汉子的衣服都湿透了,好像不是在阳光中,而是在暴雨中飞奔。

  陈康涟躺在担架上,只见太阳不停地晃动着,沙漠不停地从身边掠过,踏起的尘沙刚扬起来,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虽然剧痛难忍,但她怕自己的呻吟让战士们担心,所以紧咬牙关,坚持不叫出声来。

  师医院接到电报后,立即派了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车辆及设备沿着公路前去接应。

  担架队从沙漠中抄近路,直奔南疆公路,一百四十里路大家用了四个半小时就跑完了。

  到了阳霞后,大家继续向焉耆所在地奔去,引得沿路的老乡开始只觉得好奇:两个人抬着一个女的,跑得像风一样快,后面一大队人又像风一样跟着。当他们得知是为了救一个产妇,为了让产妇生下孩子才这样做时,他们拿来了馕、瓜果和水。有些小伙子还主动接上去,抬着飞跑一程。

  最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由五十人增加到了男女老少一千多人。大家都在公路上奔跑着。

  过了策大雅,终于看见了师医院的军车。当医生看到那么多的人时,吃了一惊,当产妇抬到他们跟前,他们更是不敢相信,不停地问:有这么快吗?跟我们汽车的速度差不多了。

  手术室就设在“道奇”牌汽车上,人们围着汽车,静静地等待产妇能脱离危险,期待着孩子能顺利降生。

  产妇当时已昏迷不醒。医生检查后,对营长说,“幸好送得快,还可以保住大人的命。”

  “那,孩子呢?”营长都要哭出来了。

  医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他已经死了。”

  营长哭了,他哽咽着说,“那就赶紧救大人。”

  手术结束后,人们纷纷围过来,问那医生,“孩子呢,孩子呢?”

  医生只得说,“孩子没有保住,但由于赶了时间,大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大家一听,心里非常难过,那一声孩子的啼哭终于没有响起。他们纷纷低垂了脑袋。有的颓然蹲了下去,把头伏在膝盖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在这里,传宗接代不仅仅是一种繁衍,在这些荒垦拓者的眼里,它还蕴含着希望、生存的动力和崭新的开始,以及战胜苦难的勇气。

  在往回走时,他们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得抬不起来,迈不出去。

  当其他人听说孩子没有保住时,一个营的四百多人,包括刚分配下来的一百七十名内地遣犯,都伤心地哭了。如果说在策大雅附近的五十人还抑制着自己,使自己不在老乡面前过于悲伤。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全家人在这悲伤面前,再无顾忌,荒原上,男人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这一次事件使部队意识到,应该在基层设妇产医生,应该有会接生的人,因为和平意味着新生的开始。

  所以,我一到轮台不久,营里就推荐我去学医。那天,营长找到我说,“营里准备推荐你去师部学习。”

  我听后,很高兴,连忙问,“学什么呀?”

  “喂蚕,好好学习,将来给蚕子看病。”

  “可这戈壁滩上,连一棵桑树都没有,喂什么蚕呢?”我认真地说。

  “现在没有,将来会有的。这个机会很难得,每个营只推荐一个,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我到了师部医院,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喂蚕”就是接生。一想起营长把接生说成“喂蚕”,我就忍不住笑了。

  之所以把接生叫作“喂蚕”,是因为当时去部队的湖南女兵都还是姑娘,让姑娘去学接生,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营长怕我也不愿意去,在我问他时,他一急就这么说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二者联系起来的。但这个说法就在南疆一些地方很快传开了,直到现在,还有人说,你快去帮我喂一下蚕,这就表示要你去接生。

  其实,我到部队不久,就听说了营长妻子难产的事,我当时就想,自己如有可能,一定要当一名妇产医生,没想天遂人愿,心里自然高兴。

  学了几个月后,我回到了荒原上。我回来那天,人们热烈地欢迎我,虽然我还算不上是一个医生,但大家已尊称我为医生了。他们说,有了汪医生,再不会有初夏那令人伤心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挖了一间地窝子,正式命名它为“戈壁休养所”——当时基层部队还不叫卫生所,都叫休养所,我是所长兼医生和护士。

  不久,我就接生了第一个孩子,好像这孩子是专门等着有人接生才肯出来的。

  产妇是一位女遣犯。

  她曾经参加过共产党,但没过多久,又加入了国民党,后供职于情报部门。其丈夫是国民党部队的少将副师长,在与解放军作战中负伤,由于丈夫不愿意去台湾,她也跟随丈夫留在了大陆。不久,丈夫被镇压,她被押解进新疆,上路之时,她已有了孩子。作为阶下囚的她不知该怎么办,不知道孩子生下来会怎么样,她曾从车上往下跳,到了新疆后,又拼命地干体力活,有一次甚至用力捶打自己的肚皮,想让孩子流产,但都没有成功。

  对于为不为她接生,只有个别人心里觉得憋气,他们认为,我们革命者的后代还没有生,反革命的后代倒生下来了。其他人则认为,不管怎样,这孩子都是这荒原诞生的新生命,应一视同仁。也正因为如此,她被送到了我的地窝子里。

  当女人因为分娩发出的痛苦呻吟声从地窝子里传出时,男人们不约而同地纷纷涌到了地窝子前。

  明亮而硕大的一轮满月悬在天上,被那一根孤零零的旗杆挑着。沙丘在明月中泛着柔和的金色之光,由明暗勾勒的弧线显得异常的美,像裸露的女人的胴体,让人心醉;被阳光烤得油亮的戈壁石也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我那眼地窝子里的马灯发出橘红色的光,与明月和星辰呼应着。月光下的男人看上去像一幅黑白木刻版画。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莫合烟不时地被点燃,吐出的烟雾悠然地飘散在月光里。有一位士兵一直在用竹笛吹奏东北民歌《摇篮曲》。

  因为有了我这位妇产医生,大家已没有上次那么紧张。

  可能是由于产妇营养太差的原因,她不时昏迷过去。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她的脸色也异常苍白。她似乎没有一点儿力气生下自己的孩子了。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听见了孩子那激动人心的啼哭声。

  ——这可是这片荒原上第一声孩子的啼哭啊!

  我高兴地跑出地窝子,大声宣布道,“她生了,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官兵们听了那消息,激动得双眼潮湿,大家齐声欢呼起来。

  在我和官兵们的记忆中,那是最美丽、最神圣的夜晚。因为生命的诞生,那片荒原显得不再死寂,而是充满了生机。当新的一天到来,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我们觉得这荒原的历史真正地开始了。

  六十六岁的汪柏祥如今已是满头白发,她一直生活在塔里木盆地北缘的这个团场里,当她接下第一个孩子时,整个荒原上也就两千来人,现在人口已增加了十倍,荒原早已变成了绿洲。而经我之手接生的第三代正在茁壮成长。

  她和自己的老伴住在早年分给她的平房,屋前种着瓜果蔬菜,周围是绿色的原野,更远处是戈壁荒漠。

  “怎么不搬到城里去住呢?”因为许多人退休后都回到了城里,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唉,怎么说呢,闻惯了这里的气味,泥土的、庄稼的、树的、野草的,还有我工作了一辈子的产房的气味,城里闻不到这些气味,我不习惯。还有人总希望我去接生,说我接生保险不说,孩子好养,不生病。”她说完就哈哈笑起来。

  人们说,她喜欢孩子,她一生最爱唱的歌是《睡吧,小宝贝》。当我请她唱这首歌时,她欣然答应了——

  睡吧,小宝贝,快安睡,你的黑妈妈在你身边。梦中会得到许多礼物,糖果糕点啊任你挑选,等你睡了,我就带上你去到天宫,那天宫百花盛开,万紫千红,黑人小天使快乐无穷……

  最后,她告诉我,她在接第一个孩子时,就渴望能有一首歌,唱给产妇和即将临世的孩子听。后来,她看了墨西哥电影《生的权利》,听了它动人的插曲后,也难以忘记。她觉得这首歌就是写给那个孩子的,专门写给那个有一个苦难的母亲的孩子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采访完她后,每当我看见孩子,就会哼出下面的歌词:

  等你睡着了,我要送你一顶花冠、一串花环,你载上了它多漂亮,上面有星星和太阳,闪烁着明壳的光……(卢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