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 | 赵敏光教授和我的父亲张定/作者:张宛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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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推荐]赵敏光教授和我的父亲张定/作者:张宛佳
五柳村编者的话:本文已发在国内。在海外,原拟发在新线博客中的五柳村之友园地,但那里说这是广告,拒绝了。便作为我的推荐在这里发出。这里本是只发我写的文章,这次是破例。因张定先生是我半个多世纪的老友,一生勤恳,做了许多好事,这只是其中的一件。平反冤假错案大家都知道和感念胡耀邦,当然没有他不行,但还得有人一件一件去办,否则他三头六臂也处理不了那么多案件,张定就是跑来跑去干事的一个,当时阻力很大,还曾受到威胁,但他自己从不肯说,我想应该让大家知道,中国正是因为有许多无名的好人支撑着,所以尽管历经磨难而仍能挺立。曾敦促他多次,还是不肯写,现在已八十多,卧病在床了,也是因赵敏光教授去世,才有了这篇文章。我希望还有更多的事被介绍出来。---2008/03/17
赵敏光教授和我的父亲张定
张宛佳
今天接到赵敏光教授女儿赵英的电话告知,我父亲的好朋友、四川师大的赵敏光教授于昨天(3月15日)上午11时去世。赵敏光教授年轻我父亲10多岁,身体不错,倒是我父亲这两年身体非常不好,几进几出医院,在生死线上摔打挣扎至今,怎么赵教授却突然先走了呢!我震惊不已,赶忙举着电话跑到另一间屋听赵英继续说完,只恐衰弱老父听不得噩耗。
挂上电话,我想慢慢告诉父亲,于是先对他说,赵敏光教授患肺癌,在华西医院做手术……父亲因去年底又摔成颅骨骨折,至颅内出血,脑力明显退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赵敏光,四川师大的,固体物理所所长,唉,可惜,可惜……”
赵敏光教授是半导体、固体物理方面的科学家,连续任了多届(后得知是第六、七、八、九共四届)的全国人大代表,每年来北京开人大会,都要和我父亲见见,和他一位好友彭敏修一起。从八十年代到前几年他不再做人大代表,不管时间多紧,到北京一定抽空约时间聊聊。这已经成习惯了,每年春天开“两会”,父亲惦记的不是大会,而是赵敏光教授要来了。
父亲和赵敏光年龄相差10多岁,是至交,是知己。每年几乎是如期的会面,他们会就最关心的对国家的现实与未来等大事情互相交换信息和看法,谈得很深、很知心,赵教授离开北京后,父亲每每还会久久沉浸在愉快和振奋的心情之中。自赵敏光不再当人大代表了,也就不如期来了。于是到开“两会”时,父亲就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念叨一句“唉,今年赵敏光不来了”。
父亲这两年先后摔了两次大腿骨折,又经历一次肠梗阻大手术,再又颅骨骨折、脑出血,对八十四、五岁的老人,真是太重太大的打击。赵敏光教授得知,多次来电话慰问,又托他的好友彭敏修先生来家,还派来京出差的女婿代他看望,情之切切,令人感动、感激。
在我印象中,听父亲讲过,赵敏光1957年曾经被打成“右派”,是个有才华、有成就的科学家,大概因为父亲的“右派”朋友和知识分子朋友也太多了(这也是他1959年被定为“犯有一系列反党性质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罪证之一,即“同情右派”),因此赵敏光的详细情况我并不太清楚。还有1978年后,父亲在自己的“反党”、“右倾”等问题还没得到完全平反、解决的情况下,就积极投身到当时的“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中,所以大概总与上述情况有关系。
今天突闻赵教授去世,一方面是想多“绕绕圈子”,婉转点告诉父亲,以免他脆弱的身体一下经受不了噩耗的打击,二来也是想就这个机会了解父亲和赵敏光,他们的友谊是怎样建立的,当年他为赵敏光做了什么,以至于这样一个科研、教学和政务都非常繁忙的著名科学家对他一个早就退下来的老头儿始终如一那么恭敬,次次都要来看他。于是我就从赵敏光病重、赵的科研、他与赵的交往以及怎么认识的等话题向父亲提起。
令我意外、也多少感到失望的是,父亲竟说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甚至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认识赵敏光的。我知道父亲一辈子都是非常不善于,也不屑于说自己做过的好事,甚至有些过度谦卑,加上老年脑力衰退,现在总是说自己没做什么事情,或者工作没作好。但是,就凭赵教授坚持了二十多年,年年都要看望父亲的这份令人感动的难得的友情,我还是一破自己不乱打听父辈的工作的习惯,要了解他们的友谊的渊源,以替老父向赵教授的家人表达一个垂垂老者的哀悼之情。于是我找到彭敏修先生的电话号码。
彭敏修先生在电话中向我说了如下的话:
“1957年.赵敏光是北京大学物理系半导体专业的优秀学生,我和他是同班同学、好朋友,我们都被划成了‘右派’。张定老师当时是团中央的干部,管大学工作,到北大与我们这些‘右派’学生见面谈话。他不象其它干部,对我们很真诚,总是给我们鼓励,使我们在逆境中,那颗被打击的痛苦的心感到温暖,有了生活的勇气。
“赵敏光当时不仅政治上受到打击,身体还很不好,在张定老师的关心下,得以提前半年毕业分到北京师范学院教书。然而到了师院赵敏光又继续被学生贴大字报、受批判,他不得不辞去公职回到成都老家,这时是1958年。
“赵敏光当时的身体状况和情绪都极度恶劣。我家在重庆,于是找了个借口陪送他回成都。他没有了工作,断了生活来源,我当时的工资是每月29元,月月拿出5元补贴他,但这样也实在难以生活啊!
“赵敏光想起了张定老师,就给团中央写了封信,申述自己工作的愿望和眼前的困境。张定老师就把这个情况转给四川团省委和科协(应该是找了廖伯康——张宛佳注),说明这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年轻科技人员,应该给他工作,发挥他的专长。张定老师的努力起了百分之百的作用,赵敏光被安排在成都工业专科学校任教。他工作非常努力,科研成果频频,写出了许多重要论文在国内外发表,受到物理学界重视,后被调到四川师范大学物理系教书。这期间,赵敏光和我一直和张老师保持着联系。“****”就不用提了。粉碎“四人帮”后,他的科研和教学工作更是成绩斐然,是物理学界著名学者,连续担任了第六、七、八、九届全国人大代表。”因此有机会年年来北京见到张定老师。
彭敏修的介绍就是这些,电话中也不可能更详细,但已经清楚了。关于赵教授以后的辉煌和贡献,我打开互联网,搜索到以下信息:
我国著名物理学家、川师大教授赵敏光昨病逝
2008年3月15日中午11点,我国著名物理学家、中国*党员、四川省物理学会副理事长、四川师范大学赵敏光教授,因患肺癌医治无效病逝,享年73岁。
赵敏光,教授。1934年12月生,湖南湘乡人。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历任四川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物理系主任、固体物理研究所所长,四川省物理学会第二届副理事长。中国民主同盟盟员。1983年加入中国*。是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从事高压物理、电子顺磁共振理论和广义相对论的研究。撰有论文《反铁磁盐FeCO3中的双中心跃迁》、《红宝石d--轨函理论及其在高压谱中的应用》、《广义相对论中的张量性守恒定律》。
晶体场理论世界独家 物理学界明星赵敏光辞世   【2008-03-16 10:11】
昨日,我国物理学界一颗明星陨落。中午11点,我国著名物理学家、中国*党员、四川省物理学会副理事长、四川师范大学赵敏光教授,因患肺癌医治无效病逝,享年73岁。
学术 晶体场理论世界独家
1957年,赵敏光教授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主要研究领域为凝聚态物理,在高压物理、固体光学、磁学性质等方面的造诣很高。他的著作《晶体场和电子顺磁共振理论》被列为国家级高科技产品,“这个理论在全世界都是开创性的,老师带动了一大批物理学人士开垦了这块对国际科学发展极具特殊意义的处女宝地。”赵教授助理颜其礼说。赵敏光教授在四川师范大学具有相当的权威,他所著的《红宝石d-轨函理论及其在高压谱中的应用》、《广义相对论中的张量性守恒定律》等60多篇论文在英法德等国家权威刊物上发表,在国际上享有盛名。
敬业 退休把研究搬回家
历任四川师范大学副教授、教授、物理系主任、固体物理研究所所长,四川省物理学会第二届副理事长,赵敏光教授对物理科学研究的敬业程度在学界内”少有人可比”。
自己学生吃不下苦的高温操作,赵教授亲自上阵操作设备,尖端的纳米研究他也走在最前列。2005年,年纪71岁的赵老先生从四川师范大学退休,他卖掉了自己的一套房子,花费近百万把研究设备买回家。因为执着于物理研究,赵教授的性格在一些学者眼里有些“过于严厉”。但物理研究员老干部赵老师说:“我和他共事不久,但他一丝不苟的作风对我影响很大。”
师德 把补贴全部捐出来
享受着政府特殊津贴,赵教授把津贴和自己的学识都奉献给了物理学研究和人才培养。物理界和四川师范大学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赵教授就是培养新教授的能手。四川师范大学周院长记得在一次全校大会上,赵教授说过一句话“做事情要讲实际、讲效率、讲标准、讲质量。”教授把一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研究物理事业,全校都沉浸在深深的痛惜中。
彭敏修先生最后在电话中特别对我说:“张定老师在1958年对一个北京大学的学生、“右派”分子的帮助和保护,使得我们国家保存了一个对国家有重要作用的菁英,没有张定老师当年的帮助,就不可能有赵敏光以后的辉煌贡献。”他最后重复了几遍:“张定老师是*里的大好人”。
对这样过重的评价,我一下不知怎么对答。我同意说父亲是大好人,但是作用没那么大。因为我知道父亲一辈子所从事的,几乎多是与知识分子有关的工作,他自己真的从来不认为多么了不起,他总是说这些知识分子多么了不起,他们多么重要,他总是为他们的成就感动、自豪。当他们身处逆境时,他用自己的心灵与情感鼓励支持他们,用自己力所能及、凡是可以想到和使用的办法倾尽全力做工作,帮助他们;当他们辉煌、出名的时候,他心甘情愿地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与他们的事业发达有关的任何一件事情。有时我也分不清楚,父亲是因过于自谦而遗忘,还是因遗忘自己而导致过度自谦。
的确,当年我父亲作为团中央大学部的干部,为年轻的北大学生赵敏光说了话而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与赵教授后来为国家培养了那么多的学生、在固体物理方面为国家和世界做出的贡献相比,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赵敏光一生列不到时间表里极短小的一瞬。然而,赵教授和彭敏修先生竟能在今后如此长的生命路程中(50年之长!),永怀感恩之情恭恭敬敬记了一辈子,简直超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又何尝不深深感动和激励我父亲和我们每一个人以这样高尚的情怀做更多工作和奉献呢!如果我们所有的干部、所有的人都总是怀有无私和感恩之心,那构建一个和谐社会就不会太难了。
张宛佳 写于2008年3月16日,完稿于3月17日
五柳村2008年3月17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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