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贾西津：拒绝把恶向下传递(南方都市报 2008-2-4)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7:11:15
贾西津：拒绝把恶向下传递
2008-02-04 09:31:41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知道分子之贾西津专栏
央视1月27日《我们》栏目播出600名农民工维权赢得赔偿后拒付律师费的谈话节目，在场的农民工和学生普遍对欠费表示理解和同感。为此，笔者在2月2日《法制晚报》发表《“一元换五元”是市场的伦理》，说明律师与农民工是市场交易双方的关系，从社会“整体正义”的角度认为农民工的赔偿款本属自己就不应再给律师，实际上是我们不懂得利己规则的表现。
此言一出，不少人说：指责弱者，如谈“为何不食肉糜”；为什么不去发明给农民工补偿更多钱的办法；农民工欠律师一元，因为社会欠农民工一元……这些观点与节目中的谈话恰恰说着同样的逻辑，为此有必要将话题略做延伸。
我们再看看农民工拒付律师费“合理性”的理由，即将之视为“讨回本应属于自己的钱”，“是社会欠债的理应补偿”，从而不必分给律师。其中遵循的道德规则是：正义是可以通过社会整体的利益平衡达成的，而不必将每一个行为分别看待，独立判断其中各个主体的行为责任。
类似地，节目中有学生举例说，饿死不偷的人，是对不起社会的，因为人首先要让自己活着，然后可以为社会做更大贡献。其中隐含的伦理观也是：人是为了“社会”而活着，为此损害身边具体的人不仅不是恶，而且才是“大道义”的体现。
我们循着这种“整体正义”的逻辑推下去，在农民工与律师的交易中，承认“社会欠我的，我就应该欠别人的”，就是不自觉地接受了“施工方欠工头的，工头就应该欠农民工的”、“财政欠地方的，地方就应该欠施工方的”、“企业欠银行的，银行就应该欠财政的”……最后呢，到底是谁欠了谁的？恐怕只能是大的欠小的，有权的欠无权的，那么最后承担这债务的是谁呢？
农民、农民工，是最弱势的群体之一。为了国家的“集体”利益，我们接受城乡的“剪刀差”；为了“社会”的稳定，我们接受弱势群体的不结社原则。如果农民工自己也深信应从社会“整体”的角度来平衡自己的利益，又如何作为独立的市场主体保障自己通过平等交换的收益？
赞同农民工拒付律师费合理性的人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受损的除了律师，更是农民工自己。不把律师作为独立市场交易主体的唯一后果，不会是更多律师的无私奉献，而只能是没有律师再介入这个交易领域。如此简单的道理引致普遍的道德困惑，说明虽然市场经济已三十年，我们远未习惯用个体交换的原则来思考自己的利益及他人平等的权益。
在节目现场，只有一个没有逃债而被作为典型的企业家说：“我真不想再参加了，我上了你们太多套节目了，为什么现在欠债还钱就成了新闻了？”还有一个企业家说得很好，他对三方面人各说了一句话。对农民工说，诚信是你自己的财富；对学生说，如果你们也不懂得为什么应该付这个费，那是很危险的；对企业家说，我们自己应该反思，是我们中一些人造成了侵权事件的根源。
如何保障农民工的权利，如何在司法程序中更多体现对弱势群体的救济，当然是重要的话题。但是对于农民工自身而言，懂得什么是有利于自身利益的规则，学会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参与市场交换，才是维护自己权益最重要的法宝。毕竟，弱势者更需要个体的、平等的规则而不是抢劫的逻辑。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说过“无权者的权力”，就是坚持个体的道德，用自己的良心说话、从身边的小事做起。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阻止恶，但是每个人都可以拒绝将恶向下传递。
这终将被证明是弱者最能够帮助自己的权力。
(作者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802040020.asp
2008-02-04 09:31:41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知道分子之贾西津专栏
央视1月27日《我们》栏目播出600名农民工维权赢得赔偿后拒付律师费的谈话节目，在场的农民工和学生普遍对欠费表示理解和同感。为此，笔者在2月2日《法制晚报》发表《“一元换五元”是市场的伦理》，说明律师与农民工是市场交易双方的关系，从社会“整体正义”的角度认为农民工的赔偿款本属自己就不应再给律师，实际上是我们不懂得利己规则的表现。
此言一出，不少人说：指责弱者，如谈“为何不食肉糜”；为什么不去发明给农民工补偿更多钱的办法；农民工欠律师一元，因为社会欠农民工一元……这些观点与节目中的谈话恰恰说着同样的逻辑，为此有必要将话题略做延伸。
我们再看看农民工拒付律师费“合理性”的理由，即将之视为“讨回本应属于自己的钱”，“是社会欠债的理应补偿”，从而不必分给律师。其中遵循的道德规则是：正义是可以通过社会整体的利益平衡达成的，而不必将每一个行为分别看待，独立判断其中各个主体的行为责任。
类似地，节目中有学生举例说，饿死不偷的人，是对不起社会的，因为人首先要让自己活着，然后可以为社会做更大贡献。其中隐含的伦理观也是：人是为了“社会”而活着，为此损害身边具体的人不仅不是恶，而且才是“大道义”的体现。
我们循着这种“整体正义”的逻辑推下去，在农民工与律师的交易中，承认“社会欠我的，我就应该欠别人的”，就是不自觉地接受了“施工方欠工头的，工头就应该欠农民工的”、“财政欠地方的，地方就应该欠施工方的”、“企业欠银行的，银行就应该欠财政的”……最后呢，到底是谁欠了谁的？恐怕只能是大的欠小的，有权的欠无权的，那么最后承担这债务的是谁呢？
农民、农民工，是最弱势的群体之一。为了国家的“集体”利益，我们接受城乡的“剪刀差”；为了“社会”的稳定，我们接受弱势群体的不结社原则。如果农民工自己也深信应从社会“整体”的角度来平衡自己的利益，又如何作为独立的市场主体保障自己通过平等交换的收益？
赞同农民工拒付律师费合理性的人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受损的除了律师，更是农民工自己。不把律师作为独立市场交易主体的唯一后果，不会是更多律师的无私奉献，而只能是没有律师再介入这个交易领域。如此简单的道理引致普遍的道德困惑，说明虽然市场经济已三十年，我们远未习惯用个体交换的原则来思考自己的利益及他人平等的权益。
在节目现场，只有一个没有逃债而被作为典型的企业家说：“我真不想再参加了，我上了你们太多套节目了，为什么现在欠债还钱就成了新闻了？”还有一个企业家说得很好，他对三方面人各说了一句话。对农民工说，诚信是你自己的财富；对学生说，如果你们也不懂得为什么应该付这个费，那是很危险的；对企业家说，我们自己应该反思，是我们中一些人造成了侵权事件的根源。
如何保障农民工的权利，如何在司法程序中更多体现对弱势群体的救济，当然是重要的话题。但是对于农民工自身而言，懂得什么是有利于自身利益的规则，学会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参与市场交换，才是维护自己权益最重要的法宝。毕竟，弱势者更需要个体的、平等的规则而不是抢劫的逻辑。
捷克前总统哈维尔说过“无权者的权力”，就是坚持个体的道德，用自己的良心说话、从身边的小事做起。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阻止恶，但是每个人都可以拒绝将恶向下传递。
这终将被证明是弱者最能够帮助自己的权力。
(作者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802040020.a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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