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易道人解《老子》_道经》第四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16 23:44:55
道经》第四章 道沖,而用之弗有盈也。渊呵,始万物之宗。锉其兑,解其芬,和其光,同其尘。湛呵,始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
  
  此段文字多少有些费解,无论是字句的训释还是文理的把握,历来争论颇多。
  
  
  
  道沖,而用之弗有盈也。
  
  帛书甲、乙本均为“沖”,世传本为“冲”字,虽只一点之差,却导出了理解上相当的差异。世传本认为“冲”为“盅”的假借,训做虚,现注家多采此说而不顾帛书。而我认为此处当为“沖”。(虽然,按世传本也完全能够解释得通。) “沖”《说文》:“沖,涌摇也,从水,中,读若动”也就是暗中的涌浪之意。而下文的“渊”《说文》:“渊,回水也。从水,象形”;“湛”《说文》:“湛,没也,从水甚声”。通观全章, “沖”、“渊”、“湛”均是通过对水的描述来形容“道” 的作用、状态、表现,相互呼应,浑然一体。而若将“沖”解为“盅”训为虚,则从行文整体性的角度来看未免唐突。且徒增老子虚玄之貌,未见好处。
  
  此句可通译为:“道”像涌浪一样潜在的发挥巨大的作用,它的应用无所不及而用之不竭。
  
  
  渊呵,始万物之宗。
  
  世传本为“似万物之宗”。帛书本为“佁万物之宗”(“湛呵,佁或存”句亦如此),帛书的校注者大都根据世传本将“佁”训为“似”,唯独尹振环先生在《帛书老子再疏义》中认为“《说文》之始、佁皆台声,佁当为始之同声通假。”尹先生的观点在文字训诂角度是有足够的依据的。而且,从《老子》的理论体系上来说,“道”的存在及其作为万物之宗是毋庸置疑的,这是《老子》的理论基础。“道”的所谓的若有若无只是存在于人的认知领域而非其本身。也就是,对于人的认识来说,如“视之不见”章所说,“道”是超越于人们的感官和普遍的认知水平之上的。而非对其是否存在是否是万物之宗有丝毫的怀疑和动摇。
  
  此句可译为:
  
  “道”貌似回水状态的无源无流的“渊”,(正如渊是水流的源头)它是启始万物之宗。
  
  
    锉其兑,解其芬,和其光,同其尘。
  
   这段文字着实令古今的注家伤透了脑筋,由于无法参透其与上下文的联系,很多注家认为是错简或衍文。但是,无论是世传本还是帛书都有此段文字,所以错简衍文之说就显得不那么站得住脚。
  
  对此部分文字, 陈先生译作:“不露锋芒,消解纷扰,含敛光耀,混同尘世。”未见其解释此句与上下文的联系。
  
  刘小龙先生在《老子原解》中译作:“挫去锋芒而柔弱,化解纷乱复杂而单纯,平和显要自身的光辉而朴素,消尽自身的踪迹而隐形。”。刘先生将之理解为独立介绍“道”的一些特性。但是在前后文的本质属性中间杂以此处的具体特性,多少在行文上显得混乱。
  
  赵又春先生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结合本章立意和前段文字,认为此处是承上具体解说“道”作为“万物之宗”的“宗”的作用,赵先生说:“认可四个“其”字乃是指代运用道去处理的问题,也即道作用的对象,四句的具体内容就很好解释了,是说:这种对象就像元祖的后人既多又杂的情况一样,各有各的特殊性;后人之间无论存在多大的差别,只要他们在认“同宗”、“同根”,就会不顾彼此的差别,只强调“同宗”、“同根”这个同一性。用道也即一般规律来处理具体问题时,也是如此:只着眼于对象与其同类的共性,而不问它的个性,仅把它看作该类的一分子而不顾它内部的复杂性。这不就是“锉其锐”、“解其纷”吗?另外,处理的目的、结果,当是综合对象各个方面的优势,把它的发展纳入到所属物类发展的共同轨道。这就是“和其光”、“同其尘”。“光”即亮点,比喻特性、优势;“尘”是“步人后尘”的“尘”,“踪迹”的意思,指事物的发展趋势、方向。”
  
  赵先生的理解,我认为单放到这一章来看是完全能够解释得通的。但是问题在于,此段文字在“知者不言”章亦有出现。尽管赵先生认为“把这个理解运用到五十六章中的这四句话,也一点不相冲突,非常契合。”但解到该章时,赵先生又说明到“对这一段作上述理解,我虽颇有信心,但前两个“其”(塞其兑,闭其门)和后四个“其”所指就不一样了,这似乎不可能。因此我怀疑,或者这中间有佚文,或者这里确有错简问题。”可见,赵先生的理解虽然在义理上能够圆通,却碰到了文字上的障碍。
  
  我以为,如果不认为此段文字为错简、佚文,则在翻译过程中必须满足以下几个条件:一是与《老子》全文的思想相一致;二是上下文能够贯通;三是在本段文字出现的两个章节中无论在文理上还是在文字训释上能够保持一致。
  
  赵先生的观点虽然我最终没能接受,但他的方法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既然赵先生所认为的本段承上的理解存在问题,那么启下如何呢?
  
  下文“湛呵,始或存。”,其中“湛”《说文》:“湛,没也,从水甚声”。也就是隐没而不露的意思,这不正是“锉其兑,解其芬,和其光,同其尘。”所表达的意思吗!
  
  所以,此句如果要直译的话,确实可如陈先生的“不露锋芒,消解纷扰,含敛光耀,混同尘世。”其中的“其”当同于“湛呵,始或存。”的形式主语,也即是“道”。
  
  如此理解与翻译(特别是理解),将之移植到“知者不言”章,竟也严丝合缝。“知者不言”不正可相对于本章的“湛呵,始或存。”吗?不都有光而不耀之意境吗!
  
  
  
   湛呵,始或存。
  
  此处“或”多解为“或者”之意。但《说文》中“或,邦也。”。结合对上文的理解,此句当译为:
  
  “道”虽然隐没而黯然不可见若无物,却在邦国万物的启始之时已万有皆备其中。
  
  
  
  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
  
   “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世传本均作“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从文字上有些微差别,若帛书按世传本断句则为:“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无可无不可,似乎亦可断句为“吾不知其谁。之子也,象帝之先。”
  
  对于此处的“象”、“帝”,沈善增先生认为全本《老子》唯此处一个“帝”字,认此“帝”为“天帝”,是破坏了《老子》哲学的逻辑系统完整性。进而沈先生认为此“帝”特指“五帝”,“象”作效法(《广雅释诂三》“象,效也。”)进而将此句译为:我不知道有谁家的继承人能效法三皇五帝之前的圣王。赵又春先生对此观点亦持肯定态度。但沈先生的观点却有两个缺陷:一是在沈先生所举的例证中,说到三皇五帝都用“五帝”而非单独一个“帝”字;二是从沈先生的译文显然无法还原到原文。
  
  “帝”的概念在殷商时代就已经存在,在卜辞中“帝”指“天帝”。《老子》完全是以“道”统领万物,但对于世俗所遵从的“帝”也不能等闲视之,故称“象帝之先”,既不否认世俗所认可的“帝”的特殊地位,又强调了“道”的不可超越。如此理解并不妨碍《老子》哲学的逻辑系统的完整性。
  
  对于“象”,绝大多数注家认为是好象的意思。但宋徽宗解为:象者,物之始见;帝者,神之应物。象帝者,群物之始而道实先之。我认为此解与先秦时“象”多做名词的用法更接近一些。
  
  但无论如何细解,此句大意均为:我不知道“道”是如何产生的,应当是在宇宙初始之前。(此解正与“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