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罪”与“因言获罪”

“言者无罪”与“因言获罪”
严朝晨
发表于 2009-04-20 18:14:35   凤凰锐评
“言者无罪”与“因言获罪”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语出《诗经•大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古代有见识的政治家认为，包括各种批评意见在内的言论是无罪的，它们的作用，在于给统治者提供多方面的信息，并让统治者引以为戒。“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对于各种“攻阙”之逆言，开明的统治者，不会闻过则怒，一触即发，而只会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对于这一传统的政治智慧，中国共产党人给予了足够的重视。1944年，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作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将“有无认真的自我批评”视为中国共产党与其他政党相互区别的显著标志之一。他号召全党“经常地检讨工作，在检讨中推广民主作风，不惧怕批评和自我批评，实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些中国人民的有益的格言……”（《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尽管在随后的一些年代，“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原则屡遭破坏，但它在中国社会政治生活中具有的地位几乎是人所共知的。
最近公布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2009—2010年)》中明确，依法保障新闻记者的采访权、批评权、评论权、发表权。这让诸多媒体的评论员们兴奋不已。把新闻记者的评论权纳入国家行动的保护范畴，这确实是一大进步，但是，批评权不应仅仅是新闻记者们的特权，而是所有公民都应有的权利。
“因言获罪”，获得是什么罪？“河南年仅24岁的王帅因为不忍心乡亲们被官员“逼到了绝路”，于是毅然选择上网发了篇“河南灵宝老农的抗旱绝招”的帖子，在帖子中披露老家河南灵宝当地政府以建设五帝工业聚集区为名，“租”用了大王镇农地28平方公里，其中大部分是基本农田，约3万余农民将失去土地的非法征地事情。没有想到帖子才发出，就被政府专门派警察到上海把他抓回来，遭受了一场牢狱之灾。”
王帅的情况不符合构成要件？诽谤罪有两个要件，一是自诉案件，二是对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造成严重危害。其中会不会“对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造成严重危害”，解释权往往掌握在公安机关和地方政府手里。他可以先把你抓起来、羁押起来；也可以在舆论压力下还你自由，赔偿道歉。此事暴露出公安机关随意执法的问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国家刑法第246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前款罪，告诉的才处理，但是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也就是说，只要当地有关部门认为你涉嫌“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就可以动用公权力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并提起公诉。
由此看来，至少也应该对“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除外”做出严格的司法解释，严格规范和限制政府使用这项权力，以保障公民监督和批评政府的自由。国家发布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 (2009-2010年)》明确提出:保障公民的表达权利……保障公民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提出批评、建议、申诉、控告、检举的权利，发挥人民团体、社会组织和新闻媒体对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的监督作用。
河南灵宝市青年王帅，在网上发帖，批评家乡的政府，引起当地警方跨省追捕，并承受了8天的刑拘之灾。由于舆论监督的介入，王帅的冤案很快澄清，河南省副省长向公众致歉，灵宝市公安部门有关人员受到处理，王帅本人也获得了国家赔偿。
“言者无罪”与“因言获罪”，说明什么？“王帅事件”结案后，众多评论批评灵宝当地政府操弄法律，“滥杀无辜”的粗暴行为，这种行为并不是灵宝当地独有，而是一种近乎于泛滥的“国情”，这种滥用公权力的行为，造成了社会极坏的影响。灵宝案、“彭水诗案”，一件又一件的类似事件，不断的发生。灵宝市政府在发生事件后，仍没有吸取教训，重复犯错误，这是不可思议的。官员的目的，想找一个罪名，给王帅一点教训；这个罪名就是“诽谤罪”。
王帅因一个帖子而获罪是不幸的，但王帅得到了舆论的跟踪，使有关部门不得不公开认错，所以说，王帅又是幸运的。媒体的监督是有限的，重要的是制度的变革，让公权力置于舆论的监督之下，让公民能够不受威胁地自由发言，哪怕是真的说了什么话，也不会招致飞来横祸，“因言获罪”。
从“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到“言者有功，闻者受益”，体现了对于批评者的地位以及批评意见的价值的崭新认识。我们无论是在决策阶段，还是在执行过程中，无论是在程序的意义上，还是在实体的意义上，“反对派”的存在都具有天然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言者无罪”与“因言获罪”，经纬分明。“千夫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千人一面，众口一词，找不出一个“反对派”，那才是极不正常的，甚至是十分危险的。只有像法官尊重原、被告双方的意见那样，充分尊重“反对派”的意见，或者像被（原）告反驳原（被）告的指责那样，经受住“反对派”的“攻击”，使决策符合客观规律，符合民主化、科学化的要求，真正经得起历史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