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流失的七枚军功章

　　　　贫病缠身，老英雄卖掉军功章　　　　1999年五六月间，辽宁省普兰店市民政部门在全市开展“爱心救功臣”活动，在这次活动中，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积极承担了帮助姜兴隆老人脱贫致富的工作。姜兴隆是三等甲级残疾军人。他1947年参军，曾参加过辽沈、平津、淮海、渡江、上甘岭等重大战役。1955年他带着七枚军功章和一张立功喜报退伍回到家乡。6月14日，刑警大队曲庚才政委和两名民警，冒雨赶到距普兰店60多公里的北部山区的安波镇七道房村，走访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英雄姜兴隆。但是他们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快要倒塌了的破房子，孤零零地戳在布满石垃子和杂草的羊肠小道旁边，屋里黑乎乎的，除了一台老掉牙的12英寸黑白电视机和米缸，就剩一铺炕了，刚刚下过雨，屋地渗进不少水。风烛残年的姜兴隆老人患有严重的肺气肿和哮喘病，没说几句话就喘成一团，花白的头发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草。他老伴唉声叹气，脸上的皱纹多得像桃核一样。 　　这就是当年驰骋战场的孤胆英雄?这就是姜兴隆老人的家?曲庚才政委的眼睛湿润了。老人身体极度虚弱，但讲起过去的经历，混浊的目光顿时有了光芒。　　离开了那曾给他留下刻骨铭心记忆的绿色军营后，他先是在村里当了几年的生产队队长，1964年又当上了村办缫丝厂厂长。姜兴隆的清廉在安波镇是出了名的，他在担任厂长的30几年时间里，一直与普通工人拿一样的工资；上级来人检查工作，他常常是安排好人家吃饭自个儿转身就走；他家里孩子多、房子破、老伴身体又一直不好，许多人劝他：“通过关系弄点材料回来盖间房不算犯错误。”可他却总是笑着说：“还有比咱更困雄的。”姜兴隆勤勤恳恳地扎在缫丝厂，跑货源，跑销路，这个小小的村办厂曾一度取得可观的效益，产品远销国内外。工人最多时达二百多人，人均年收入4000余元。看着村民们富裕起来，姜兴隆由衷地高兴，尤其是在给工人们发薪水时，他常常笑得合不拢嘴，尽管此时他和老伴仍住在三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破土房里。　　战争给姜兴隆带来的最大伤害，是那个总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气肿肺”。那是打辽沈战役时，有天晚上急行军，大部队一跑就是几个小时，渴毁了，大老远看着前面一片锃亮，像是水，就老远把小茶缸掏出来，跑到跟前，舀了一缸子就喝，当时只觉得冰凉，感觉别提多舒服了，谁知冷水热肺，就这样竟激成了肺气肿。过去风风火火办企业，姜兴隆忙得脚不沾地，没觉得肺气肿有什么大碍，1996年他的肺气肿突然加重，走路、说话都喘个不停，1997年不得不离开了缫丝厂，那年他已是70岁高龄了。　　严重的哮喘使姜兴隆老人长期夜不能眠，只要身体一放平，就会感到气不够用，只能把头伏在窗台上坐着或站着眯一会儿。长此以往心脏负担加重，又患上严重的冠心病。1999年4月，看到老人实在捱不下去了。儿女们四处举债，将他送到了普兰店市内的医院，结果，不到10天，就花掉医药费6000余元。没钱继续医治了，老人不得不出院回了家。　　没过两个月，姜兴隆老人病得更厉害了，晚上喘得连觉都没法睡，儿女们想把他送进医院住院接受治疗，可6000元的押金对于一贫如洗的姜家，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呵!老人不想拖累孩子，这几年为他治病，儿女们已欠了不少债，可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一想到那些站着或坐着度过的不眠之夜，老人就忍不住心悸，他已经老了，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看着被哮喘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姜兴隆，老伴急得直转磨磨儿，情急之下，她想到了老人在战争年代荣获的七枚军功章和一张立功喜报，如果把它们卖了，或许能换点钱。她把这个想法跟姜兴隆一说，老人就掉泪了，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一天，七道房村来了个收旧货的，姜兴隆的老伴瞒着儿子，让老人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军功章和立功喜报。姜兴隆老人含着泪花，不住地摩挲着那七枚他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记载着他的荣誉和功勋的徽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收旧货的人只给了105元钱，而这些钱仅够打两个吊瓶…… 　　曲政委听了姜兴隆老夫妇断断续续的讲述，不禁心潮起伏，他紧紧抓住老人那瘦骨嶙峋的双手，激动地问：“您老为什么不找政府帮助?”老人平静地说：“孩子们张罗很多回，都让我压下了，现在政府也有困难，我虽说苦点，比起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友们，我早就够本了!”实际上，安波镇的人们只知道姜兴隆参过军，根本不知道他是屡立战功的英雄。　　姜兴隆老人的身世和遭遇令在场的刑警热泪盈眶，他们立即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共计412元，全部塞给了老人。　　回到刑警队，曲庚才政委向刑警大队长王建国讲述了姜兴隆老人的事迹。王建国被深深地打动了。他们把此事向市公安局党组做了详细汇报，请求批准为姜兴隆老人追回军功章和立功喜报，局长宁民、政委张长福当场表态，尽全力扶助姜兴隆老人，让老人过个幸福的晚年，同时，不惜一切代价追回被卖掉的军功章和喜报! 　　　　特案组在行动，追回流失的军功章　　　　1999年6月15日，普兰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破案”部署会。会上，王建国的发言掷地有声：“姜兴隆老人在过去的战争中流血，我们绝不能让他在今天的生活中流泪；老人在过去的战争中负伤，我们绝不能让他在今天的和平环境中背债，这事我们管定了!”曲庚才向刑警们讲述了老人的身世，动情地说：“老人卖掉的七枚军功章，决不仅仅是几枚普通的奖章，它象征着当年那种革命精神，我们要找回军功章，就是要把当年那种精神留住!” 　　这些生龙活虎的刑警们，崇尚英雄主义，充满铁血豪情，姜兴隆老人的境遇令这些血性汉子震颤。没有号召，没有动员，76名刑警默默地拿出自己的钱，争先恐后地放在桌子上，片刻之间就捐了4200元，当天晚上，这笔钱就送到了姜兴隆老人的家里，老人连夜被送进了医院。 　　这是个特殊的案子，毋需斗智斗勇，也不用技术手段，“查破”此案，靠的是刑警们对隐名埋姓数十载的老英雄的崇敬，靠的是刑警的责任、使命感。特定年代，特定背景，已注定了那些军功章的文物价值，谁得到它们都不会轻易归还真正的拥有者。很明显，军功章和立功喜报被文物贩子买去了，他们不可能自己收藏，很大程度已经几易其手，流落到那些文物收藏爱好者手中。大千世界，茫茫人海，想找回军功章无异于大海捞针。 　　解铃还得系铃人，查找军功章的下落还得从寻找文物贩子入手。安波镇七道房村是个坐落在山沟沟里的村落，住户分散。刑警们上坎下坡，走家串户，终于在村东头一姓张的妇女家里获知：姜兴隆老人的军功章和立功喜报，被她弟弟张本富带来的陌生人买走了。张本富住在邻乡双庙村双庙屯。干警们又翻山越岭赶到双庙屯，找到张家，结果张本富不在家，到大连打工去了，家人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委托安波镇政法书记和民政助理帮忙，寻找双庙屯的张本富。　　办案是刑警的天职，全普兰店市82万人口，不发生刑事案件是不正常的。因此，刑警们几乎天天跑案子，追寻军功章只能挤占周末的空闲时间。也就在这期间，一场全国规模的追捕逃犯专项斗争也正在进行。做为专业破案队伍，刑警大队责无旁贷，投身“追逃”洪流之中。王建国、曲庚才要求刑警们在追查逃犯的同时，不要忘记寻找军功章。刑警们在“追逃”期间，先后在安波镇邻近几个乡镇和大连市依次排查，终于在大连找到了打工的张本富。　　张本富得悉刑警的来意，很爽快地答应帮警方找那个收旧货的人。他们花了两三天时间，找到了那个人，得到的信息是：那七枚军功章和一张立功喜报已转手卖给了大连市的文物收藏爱好者范亭楠。　　总算有了下落，刑警们松了一口气，夜色正浓，华灯闪烁，勾勒出大连这座海滨城市的俏丽轮廓。刑警们哪有心思逛街，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马上找到了范亭楠的工作单位，可范亭楠出差了。　　7月4日，警方得知范亭楠回来了，王建国和曲庚才驱车赶到范家，准备花高价买回军功章和喜报。　　范亭楠得知老人的情形后笑笑说：“我是收藏爱好者，我知道这些文物来之不易，但姜老英雄的事迹太让我感动了，我分文不取，原物奉还!只可惜，我转让了五枚军功章，只剩下两枚和一张喜报。” 　　说完，范亭楠从精致的盒子中取出两枚军功章和那张喜报，双手递给王建国。王建国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拿出1000元现金作为感谢和补偿。范亭楠坚辞不受，他说，早知道这些军功章中有这么感人的故事，我绝不能转手!并告诉王建国其余五枚军功章卖给了天津的一个人，名叫焦贻衡，是做生意的，只是不了解焦的具体情况。　　不论怎么说，找到了两枚军功章和喜报，这些天就没白忙活。王建国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下功夫，另五枚军功章终将完璧归赵。　　随着追捕逃犯专项斗争的声势越来越大，刑警大队的指战员转战各地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抽不出人手去天津寻找那五枚军功章。有一天，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兼追逃队队长付然宏得到可靠情报，有一个重点逃犯在天津出现，他请缨赴津，捉拿逃犯，顺便寻找买走五枚军功章的焦贻衡。付然宏等人到天津后，跑遍了天津市的南开、和平等区，最后终于在市郊找到了焦贻衡。　　焦贻衡的生意挺大，收藏文物只是他诸多业余爱好中的一项。自打从大连范亭楠手中买到五枚军功章，他视若珍宝，密不示人。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让一个酷爱收藏文物的朋友知道了，专门跑到天津，软磨硬泡挖走了三枚军功章。焦贻衡虽说心疼，毕竟还剩下最有收藏价值的两枚。所以当普兰店刑警找到焦贻衡时，他实在不愿意拿出那两枚军功章。付然宏和他细述警方寻找军功章的意义后，焦贻衡深受感动，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军功章，交给付然宏，再三表示分文不取，还告诉付然宏，那三枚军功章被大连市沙河口区的文物收藏者田简买走了。 　　为寻找第三位收藏者田简，王建国亲自开车到大连市沙河口区。那天正是周末，王建国在沙河口区转了大半天，天傍黑时，才找到田简。田简听说姜兴隆老人的情况，以及刑警多方寻找军功章的曲折经过，不禁被王建国的真诚打动了，欣然拿出两枚军功章，又十分抱歉地说，他从天津买来三枚，卖给沈阳的葛阳一枚。王建国想拿钱酬谢田简，田简说：“钱，我是不会要的，我有一个条件，要将它们无偿送回姜老英雄手中。” 　　返回普兰店已近午夜，王建国坐在办公室里，凝视着军功章和喜报，感到很欣慰。从警这么多年，还真头一回办这样的“案子”，但这“案子”办得值!什么叫发扬革命传统，什么叫继承前辈事业，寻找军功章不正是在追寻那种奋斗精神吗? 　　7月22日，刑警队奔赴哈尔滨，抓捕一名“网上”杀人逃犯。可是蹲守几天，也没有抓到，只好班师。但他们时刻挂念着流失的最后一枚军功章，路经沈阳时，王建国、曲庚才专门到沈阳市铁西区找到葛阳，葛阳慨然把手中那枚军功章交给他们。　　　　社会献爱心，老英雄喜迁新居　　　　普兰店的刑警们在大队长王建国、政委曲庚才带领下，历时一个多月，纵横3个市，8个地区和12个乡镇，行程数千里，追回姜兴隆老人流失到社会的军功章和立功喜报，并亲自送到七道房村姜家。这期间，在医护人员精心照料下，姜兴隆老人的病情得到缓解，已回到家中。王建国亲手把军功章给老人戴在胸前，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军功章和立功喜报，姜兴隆老人竟像孩子般哭出声来。　　1999年7月29日上午，在公安局六楼大礼堂隆重召开“学英雄、献爱心暨英雄事迹报告大会”，老人讲述了战争年代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故事。　　姜兴隆老人的讲话，赢得阵阵掌声。王建国说，为姜老追回流失的七枚军功章和喜报，仅是我们这项工作的起点，我们要让老英雄搬出低矮潮湿的危房，在2000年春节前住进三间明亮的砖瓦房，安度晚年! 　　会场上掀起捐款热潮，当场为老人捐款1万多元。　　刑警的义举在普兰店市引起强烈反响。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刑警大队、烟草专卖局和市委组织部就为老英雄捐赠了2.5万元。　　大连电视台及时对刑警办“特案”进行专题报道。姜兴隆老人的事迹和普兰店刑警的热心行为在社会上引起普遍关注，大连的市民纷纷向老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吴高祥，一个个体饭店老板，亲自到老人家中为老人送去了500元钱，并许诺以后每月都将提供1000元用于给老人治病。沈阳市工人医院领导班子决定，把老人接到医院免费治疗并提供衣食。1999年10月28日，该院副院长张朝叙亲自赶赴普兰店将老人接到院里。当时老人病情已相当严重，心电图和B超显示，老人患有严重的冠心病、肺心病、气管炎和哮喘等疾病，胸腹积水，肝肿大，随时有生命危险。医院组成了由心脏内科主任等13人组成的医疗小组，并派出特护实施24小时监护，经过两次抢救和多种系统治疗，老人的病情已经好转。　　姜兴隆老人被接到沈阳治疗，普兰店的刑警们则抓紧时间为老人盖房，很快，一幢美观、坚固的新房子建成了。　　2000年1月12日，是姜兴隆老人的73岁生日，刑警们牵挂着远在沈阳的老英雄。公安局党组决定在老人生日前让他们一家乔迁新居，普兰店全体民警要给老人祝寿。1月8日，普兰店市公安局张长福政委，刑警大队王建国大队长冒雪驱车300多公里，到沈阳市工人医院看望姜兴隆。　　大队长笑着说：“姜老，我们为您准备好了，1月12日您过生日时就可以住进宽敞明亮的新房了。”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退出病房后，医生说，姜老的病很重，心肌梗塞了两次，肺气肿病又犯了，过生日肯定回不去了。　　姜老不能回家，我们也要帮助他老伴搬进新居!1月9日一大早，普兰店市公安局局长宁民、政委张长福带着刑警大队的队员驱车来到离城130多里的七道房村，为乔迁新居的姜兴隆一家送来了彩电、水泵、取暖用煤等。他们将新房打扫得窗明几净，门前贴上了乔迁之喜的对联，挂上了红灯笼。看着忙里忙外、满头是汗的警察，姜兴隆的老伴激动地说：“你们为我们追回军功章、盖新房、治病，现在又为我家置办了这么多东西，让我们怎么感谢你们呢!” 　　欢天喜地的小孩们点燃了鞭炮，镇里的秧歌队也赶来助兴，激动人心的锣鼓，嘹亮动人的唢呐，震耳欲聋的鞭炮，交汇成一曲感人至深，荡气回肠的乐章。　　责任编辑：阮　莹 寻找流失的七枚军功章 ●杨清林 潘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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