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霞：超越主义之争，用人类文明视角看中国问题时间:2010-09-28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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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政民主 公共政策 台海研究 海外看中国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主页 > 中国研究 > 宪政民主 > 蔡霞：超越主义之争，用人类文明视角看中国问题时间:2010-09-28 13:39 作者:蔡霞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448次 　　我想谈四点认识。
　　首先，什么是社会主义？小平同志是从价值这个角度谈社会主义的，而不是从结构谈社会主义的。
　　从什么角度看小平理论和思想？我很赞成占阳的观点，他认为小平理论中的思想，表达得很有策略，有些话是含在里面，没有把它说透。从这个角度讲，我当时想到一条，一个意识形态化的政党，当一个国家在向着现代文明的路上往前走的时候，首先会遇到意识形态的障碍，因此从这个角度讲，小平同志确实用了很多的策略来表达他的思想。
　　关于社会主义是什么，这个定义不要说我们中国没闹明白，到现在，世界上的学者也没弄明白。学者们从不同角度来给社会主义下定义，有的是从结构角度谈论社会主义，有的认为社会主义就是一系列连贯而清晰的价值信仰。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从价值的角度来谈社会主义。1996年我写博士论文《全球化与中国共产党人价值观》时，花了相当的时间把《邓小平文选》三卷和当时能收集到的小平讲话资料都细细地读了。
　　小平思考“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逻辑是这样的：小平首先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为什么没有显示出来提出问题，然后指出社会主义应做什么。小平同志是怎么看社会主义的？我很同意周志兴主编对小平思想的概括。就是刚才周志兴主编讲的，回到常识。中国共产党人为什么要搞社会主义？因为我们都有个理论假设：假定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好。但是在将近30年的计划经济时间里，我们并没有显示出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好。邓小平在八十年代会见外国友人时明确地指出，中国的经济从六十年代中期就停滞了，十年没有发展；后来他又讲到人民生活从1957年到1977年，二十年没有改善，所以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没有表现出来。回到常识去，苏联模式走不通，社会主义在中国自己都没出路，这逼着党思考社会主义要在中国站住脚应该怎么办？最最主要的就是要把经济搞上去。从这个角度讲，小平同志当时的意思就是社会主义必须要把经济搞上去，要把人民的生活搞上去，要使我们这个国家发展起来。
　　小平在领导全党探索怎么把经济搞上去的过程当中思考什么叫社会主义。从《邓小平文选》中看，他恰没有告诉我们社会主义是什么，他告诉我们的是“社会主义不是什么”，他告诉我们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这是一个边界；在其他的场合他又分别强调了，将来经济发展了，但是如果搞了个贪污贿赂、腐败横行、两极分化的社会，那也不是社会主义，这是另一边界。在这两个界限之内，究竟具体的“什么是社会主义”，小平同志始终坚持从实践中探索，在实践中认识“什么是社会主义”。
　　那么小平同志在实践中探索“什么是社会主义”坚持的思想方法是什么？我觉得根本的就是周总刚才讲的第二点：一切从实际出发。小平讲“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个猫论就是坚持以实践效果来判断是非正误。小平还讲“摸着石头过河”，就是坚持在实践中探索真理、发现真理。但是，由于我们思想的僵化、意识形态的僵硬性，我们总是在改革中争论。邓小平同志最后指出，不搞抽象概念的争论，以实践效果来判断，提出“三个有利于”标准。最后他从本质上讲社会主义是什么。他讲的社会主义本质五句话，其实还是那两个边界。“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说的是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后面三句话“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人民共同富裕”，仍然讲的是两极分化不是社会主义。
　　所以，我觉得小平始终坚持一个思想，即“什么是社会主义”，一定要在实践当中去探索，现在去下结论，用我们原来理解的观念上的社会主义和我们自己所认为的那是资本主义、这是社会主义，一概都不对，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还是要在实践当中探索，以实践为检验的标准。从《邓小平文选》中看，究竟什么是社会主义，至少是这三个方面：至少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没有民主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不公平不是社会主义。这就是我理解的小平讲“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问题。
　　实际上到最后看，社会主义要富裕、民主、公正，这些价值追求是社会主义独有的？还是全人类都要追求的？我觉得是世界各个国家的人民都要追求的基本价值。只是在不同社会环境和条件下，能够实现的程度不一样。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价值的普世性，咱们还是要承认。
　　我想讲的第二个问题，什么叫中国特色。
　　这三十年讲中国特色，最开始是小平同志在1982年党的十二大开幕式上宣布，“走我们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任何一个重大思想的提出都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当邓小平提出“走我们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时，中国共产党人面对的是中国以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全面危机形式，宣告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模式在实践中破产，“社会主义在中国出路何在”这样重大问题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中国共产党人要坚持社会主义，但必须摆脱苏联模式。那时我们主要是从政治层面上去思考和谈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还没有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放到人类文明进步的大视野中去认识去思考。
　　但是三十年的改革开放实践，实际上让我们感受到“中国特色”这四个字不那么简单。30年改革建设的实践越来越表明，仅仅从摆脱苏联计划经济模式、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角度去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放到200百年来中国社会文明转型的历史进程中去审视。这种文明转型，就是由传统的农业社会转向现代工业社会、由传统的自然经济文明形态转向现代商品经济文明形态。
　　“中国特色”这四个字，这三十年来，我们在政治层面宣传太多，而它的丰富的历史内涵还没有挖掘。如果说，人类在走向近代工业文明的过程当中，以资本主义私有制的那种方式走得太痛苦，所以才提出社会主义。那么，“中国特色”是什么？这要放到中国近代以来的民族命运和境遇中去看。“中国特色”，说白了讲，我们走的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共同趋势，从农业文明社会走向工业文明社会。但是我们走向工业文明和西方走向工业文明，它的起步和进程不一样。十九世纪中叶，帝国主义入侵中国，使我们被迫面对了工业文明。中国人面对工业文明与西方国家不一样，他们是在国内经济生产发展中生长起来的，而我们是被别人野蛮入侵后，以枪炮输入的，这使中华民族首先遇到的是民族存亡危机，民族如何争取独立、把握自己的命运，然后才是追赶工业文明。
　　由此决定了，一方面我们面对着西方国家曾经遇到过的共同问题，问题是共性的，但是另一方面解决问题的思路和路径是不一样的。比如说，从经济角度讲，我们同样遇到社会的利益分化问题；从政治发展角度讲，我们面临如何从扫清专制政治残余走向民主政治的问题。
　　欧洲国家走向工业文明的时候，因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走得那么痛苦，当初马克思号召用工人阶级进行革命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我们是在革命以后，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在社会主义制度条件下加快走向现代工业文明。我们要通过强化改革、推进改革来解决我们面对的问题。比如，社会两极分化的问题、社会矛盾冲突的问题、党内腐败严重蔓延的问题。所有这些都和权力的集权、和对权力的监督制约不健全有关系。在中国要推进民主政治，解决圈地带来的农民权利利益保障问题，解决中国目前存在的不合理和不合法的利益分化问题，解决党内腐败问题，所以我们要深化政治改革，推进民主政治建设。我们现在很多问题的根子、症结在哪？不在经济领域，而是在政治领域。马克思主义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政治对经济具有反作用，要么阻碍生产力发展，要么推动生产力发展。作为共产党来讲，如果是真正信奉马克思主义的话，我们要不要讲通过政治发展来来解放生产力、推进生产力的发展？今天实际上到了这一步了。因此，回过头再来看邓小平的一段话。
　　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一开始，就在1980年8月18号《党和国家领导制度的改革》的讲话中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反封建的任务我们没有完成。小平同志说：“我们进行了二十八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推翻封建主义的反动统治和封建土地所有制，是成功的，彻底的。但是，肃清思想政治方面的封建主义残余影响这个任务，因为我们对它的重要性估计不足，以后很快转入社会主义革命，所以没有能够完成。现在应该明确提出继续肃清思想政治方面的封建主义残余影响的任务，并在制度上做一系列切实的改革，否则国家和人民还要遭受损失。”（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335页）
　　“反封建”这个词，它实际上是反对专制、走向民主的问题。小平同志用那样的语言来表达，这个意思我们应该理解，我们过去受欧洲的历史概念划分时期的影响说是“封建”。欧洲确实有一个很长的“分封建治”的历史时期，而我们到秦统一以后就进入了专制统治的历史，我们历史上的“分封”时期很短。但我们过去就是这样讲的，“反封建”是个约定俗成的说法。现在我们真正要提出如何扫除专制政治的残余，真正创建民主政治的问题。在这个角度上讲，我确确实实觉得，我们一定要重新去读小平同志关于政治体制改革，关于反封建这个任务没有完成的重要思想和阐述。
　　第三个问题：关于是否建立私有制市场经济的问题。
　　我不是学经济理论的，没有把握。我不太敢说我赞成前面两位老师的建立私有制市场经济的观点。马克思讲的是“重建劳动者个人所有制”的思想，这是在《资本论》当中讲到过的。我特地把这段话抄了出来，我在这里读一下：“由劳动者个人私有制到资本主义私有制，再到生产资料共同占有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这是否定的否定。”这个问题，我国经济学界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曾经热烈地讨论过。我理解马克思所讲的，是指原来是小私有制到资本主义的大私有制，现在要在生产资料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的社会化所有制。最后要在劳动者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基础上形成“自由人的联合体”，这就是马克思曾经在共产党宣言当中所讲的共产主义社会那样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所以我们不是简单的说恢复到私有制，而是要把马克思的思想拿出来，促进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
　　现在恰恰是权力和经济结合，用国企的名义利用权力来占有全部的全民所有的资源，然后再进行它内部的高红利、高分配，全国人民分不到红利。这种企业你能说它叫国企、央企？我看有的要打个问号。中国真正富起来的是哪些人？哪些真正是勤劳致富、合法经营的民间企业先富起来，哪些是用权力先富起来的？我们不要把民间企业等同于私有制。我觉得民营经济这个东西和私有制没关系，这也不是简单的回复到私有制的问题，因此这个问题是需要探讨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能够用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资源和理论话语都用起来，在这个理论资源里挖掘我们推进改革的空间，在政治上给改革更多的合法性。
　　第四个问题：说到底“主义”无所谓，不要坚持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绝对对立的两极思维。
　　近代以来，人类思想史上为什么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这一说？我个人现在悟出来的一个道理就是，当人类从农业文明社会转向工业文明社会的时候，先走的是欧美国家，他们是在资本主义制度的情况下走过去的，走得太痛苦，社会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才有了社会主义这一理念的提出。说到底，在走向工业文明的时候，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对社会绝大多数人来讲，怎么样让人们走得不那么痛苦，不那么残酷、不那么血腥、不那么野蛮？从这个角度讲，人类在走向工业文明过程当中，寻找到的怎么解决社会矛盾、怎么减少社会痛苦，所形成的一系列的文化观念、价值理念、制度建设、制度创新，以及所有的这些做法，我们把它看成是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而且现在人家还在不断的往前发展。这是人类文明的积极成果，无所谓主义不主义。我们党在十六大报告中就提出要广泛吸收借鉴人类文明的积极成果。从人类文明成果角度讲，不是说一定要去强化某个主义，批判某个主义，我倒是觉得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怎么去顺应人类文明进步的大潮流、大趋势，推进中国社会的全面进步？我们常说逆潮流而动叫反动，顺潮流而动，至少叫跟上时代、追赶时代。实际上把问题说得再彻底一点就在这个地方：我们要不要正视人类文明进步的大潮流？要不要研究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一般规律？要不要承认人类文明进步所追求的共同价值？这些东西在中国，它是如何体现的，它的表现特点是什么？我们现在走到哪一步？我们眼前要解决什么问题？我们如何遵循人类文明进程的客观规律的要求，研究人家已经走过的历史路程中形成的经验教训，不管它是西方的还是东方的，都可以拿来为我们所用，使中华民族真正能够强盛起来。在这点上讲，超越主义之争，用人类文明的大视角看待问题，也许能为我们解决中国发展进步所面对的问题打开更多的思想空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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