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除暴力执法　期待《行政强制法》(南方都市报 2007-9-2)

消除暴力执法　期待《行政强制法》
2007-09-02 10:10:36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8月31日，深圳一社区民治街道240多名执法队员将七八十名违建住户带到一边后，点火烧掉了近千平方米违章建筑。执法方应该也明白，这手段太过极端，不仅让违建中的居民瞬间失家，同时也让民众在心理上很难接受；执法队负责人表示，他们所做的每一步都符合程序规范，而且关键步骤都有录像佐证。他们所说的是否属实、录像是否能足够证明其执法全程的合法性，这些都更需要详尽的信息披露，暂时难以下定论。不过用常识就可以确定，清拆违规建筑，并不是非放火不可。
从执法方的角度来看，放火清拆似乎有其优势。正如街道负责人所解释：“拆得比较干净彻底，而且道路狭窄，车开不进去，很难把违章建筑的材料卸下后运出去。”简单概括，用火烧比较方便省事。从实际效果来看，放火烧房子还能起到震慑作用，不论是亲眼所见还是听闻消息，火烧连营的举动都更让人感到恐惧、感到政府的决心不可抗拒。但即使是为传达政府的执法决心，也不是非放火烧房不可。其实，即使使用最温和的手段，政府只要按时将房屋拆除，最终的效果也足以证明政府言出必行、有法必依。但是放火烧房的效应超出了这个范围，这种粗暴的行为将执法者、进而将政府塑造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形象，从而在群众心理层面上形成一种恐惧和敌对的心理。短期看降低了执法成本，长期看伤害了政府形象，以火烧房显然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对违章房屋居住者来说，执法队放火烧房是一场灾难。当然，拆除、没收违章建筑是行政机关的法定职责，是行政机关履行行政职责的行政执法行为。超出限定时间，政府确实有权强制执法。所以在拆除通知贴出以后，居民本应该认真对待，按要求提早撤离。居民们不依法行事，当然不可取，他们想要集体拖延的心理也确实会降低行政部门的效率。但是，居民们集体拖延的心理底线是：到非搬不可的时候再搬。他们不可能想到，到了非搬不可的时候，就没有时间、没有余地让他们搬了。执法队表示，他们已经帮助将居民屋内的重要物品堆在一旁，但在新闻中我们清楚地看到，刚刚失去家园的人们在暗火燃烧的废墟中抢救自己的财物。对这些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被火销毁的财物可能相当重要。而且，亲眼见到自己的家被强行烧毁，一定会有被驱逐、被羞辱以及被暴力相加的屈辱感受。对于微小又具体的个人生活来说，这样的物质损失和精神创伤，足以称作灾难。
在2005年底提交送审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强制法》(草案)中规定，“设定行政强制应当适当，兼顾公共利益和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实施行政强制应当依照法定条件，正确适用法律、法规，选择适当的行政强制方式，以最小损害当事人的权益为限度。”这部约束政府行政权力的法案已经被全国人大列入今年的立法计划，但是目前尚未通过执行。现在我们只能以道德的立场去追问，执法者有没有考虑放火烧房的后果，有没有考虑居住者的境况和感受？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因为在执法的街道办负责人看来，“这些居住者属于流动人口，户口并没有落在街道，街道没有义务去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有这番逻辑在背后支撑，街道办理直气壮地声明自己没有责任安置这些瞬间无家可归的人。而他们可以简单粗暴地火烧连营，大概也有这种歧视流民的心态作祟。即使是户籍范围内的居民，执政者也未必顾及其感受，更何况这些与我无干的人？
论及户籍制度之恶，城市对流动人口在政策、文化乃至心理上的歧视，不独深圳市一家，而且这些都是老生常谈。除此以外，街道办悍然放火的“执法”行为中，还有一种令人发指的冷漠和粗暴，一种已然成形的敌对情绪，一种以“执法”的名义滥用暴力的倾向。在这个情境下，执法队以录像拍摄合法佐证完全是一种防御行为，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所为不合人情常理，会触怒民众；在这个情景下，执法队及其背后的街道办主动选择了敌对角色，不可能顾及居住者的立场；在这个情境下，不仅暴力成为合法的，而且敌意、歧视以及违背基本人情的冷漠与粗暴，都披上了执法的外衣。只能等待《行政强制法》走完立法程序，行政执法得到约束，那些恶劣行迹才能没有借口。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spqy/200709020009.asp
执法队放火烧违建　众住户火场觅家当
2007-09-01 10:05:22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 张俊彦


违法搭建的窝棚仍在燃烧中，一名孩子在曾经的家中拿水瓢试图灭火。　本报记者　徐文阁　摄
近千平米的土坡上浓烟滚滚，一些地方仍有暗火燃烧，残破的瓦砾和烧过的家具三五成堆——在深圳宝安区上塘工业区龙塘社区旁的外来人口聚居地，民治街道240多名执法队员昨日完成了一次拆除违章建筑行动，在将七八十名违建住户带到一边后，点火烧掉了近千平方米违章建筑。
当被问及为何要采取火烧这种办法时，街道的一位张姓负责人表示，“那样拆得比较干净彻底，而且道路狭窄，车开不进去，很难把违章建筑的材料卸下后运出去。”
拆除违章建筑行动从早上9时开始，一直进行到下午2时30分。
以拾荒为生的住户老黄夫妇俩看着这场清拆，三个孩子瞪大了双眼站在他们身边，似乎还不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分别是七岁、八岁、九岁。夫妇两人没有吃午饭，只是给三个孩子一人买了罐八宝粥。
组织本次执法行动的是民治街道执法队。该队不愿透露姓名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行动是符合市和区的精神的，是“重民生、保水缸”口号的贯彻落实，由于执法目标地段紧邻水库，养猪的污水很容易侵害到全区的水质安全；而另一方面，地铁4号线又由此经过，因此街道里早就计划要进行清拆。
执法队：清拆符合规范
该负责人表示，从两周前将清拆行动通知住户，到昨日正式执行，执法队所做的每一步都符合程序规范，且关键步骤都有录像佐证。昨日上午9时30分许他们来到了执法地点，张贴了清拆通知并进行现场动员。执法队员协同所住居民一起将屋内重要物品堆放到一旁，“在确认无误后，下午两点左右我们点了火”。
关于执法队员所述的执法过程，居民们表示“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并称所谓执法录像是有目的地选取执法过程中合法的部分，掩盖了事实真相。
欧阳老汉父子说，上午执法队来时确实有工作人员帮他们一起把家中物品搬出棚屋。但在把东西推下山坡时，执法队员将放在一边留着要用的床垫和桌子都推了下去，两人赶紧上去“救”回了桌子。另外，一头猪随同杂物被一起推下山坡。
对此，执法队负责人予以了否认，他表示绝对没有执法队员往山下推猪的事。床垫可能是居住者们要搬去其他地方住又无法携带，因此遗弃的。
最大的争议出现在执法者身份的确认上。多名居住者表示，他们只知道清拆队是由街道里派来的，但他们追问哪位是队里领导想要个说法时，执法者中却无人出面，有些人甚至拿不出合法的身份证明，所有人都只重复着四个字，“上级命令”。执法队负责人的说法则迥然相反，“我们一到现场就给他们发了我们的卡片，上面有我们的电话，我还代表执法队劝一位拿着刀站在屋顶上抗拒执法的居住者下来”，“可能有些其他部门抽调来帮忙的队员没有带相关的证明”。
执法队诉苦：“提早两个星期就给他们发了清拆通知，他们就是不搬，三四天前开始停水停电，想让他们早点另谋出路，清拆的时候还是遇到了这么大阻力。”

违建燃烧后的废墟旁，数名男女正在搬运早前从窝棚里搬运出来的家当。　本报记者　徐文阁　摄
过路人：清拆手段太野蛮
一位自称是路过、目睹了清拆全过程的青年男子向记者抱怨，“清拆本身没有错，只是操作的手段太野蛮。”
对于房屋被烧后居住者们的安置问题，民治街道张姓负责人表示，此次执法行动的程序符合法律规范，居住者属于流动人口，户口并没有落在街道，所以虽然当时已留下了联系方式，但街道并没有义务去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
昨日9时许，住户欧阳老汉和儿子张先生表示，从记者处拿到街道的联系电话后已进行了联系，是一名执法队员回答，并请他们“明天去街道办事处谈一谈”。
住户张先生说，父亲和很多居住者一样，用没烧毁的木板和竹竿又搭起了棚，晚上就在里边凑合着睡一夜。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jwxy/200709010265.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