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极品女人(3)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1:27:14
出粮了,每月盼望的一天!
公司门外不远就是银行,插卡查询一下,到帐了,剩下不足50的零头,其他赶紧全部取出。
就这么点钱,就分期付款买断了俺的青春,每次收钱还高兴的五官错位,俺贱呐!
在办公室筹划了一阵,先把下月还房贷的钱留出来,再拿出一千当老婆本,剩下的,多乎哉?不多也。
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晚上要请小谢吃顿饭。估计俺想的功夫,李嘉诚都把一个华一千亿的项目批下来了,人比人气死人呐!
电话里,小谢有点不满:晚上请我吃饭,现在才打电话啊,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俺说:俺木有钱买手表,俺把买手表的钱省下来请你吃饭,小姐你就赏光吧。
小谢说:我都跟我妈说了晚上回去吃饭,现在变卦,怎么说呢。
俺说:要不这样,你带俺回家吃饭,算俺请你的,你跟老太太也团圆了,俺也请到你了,多好。
小谢呸了一下:我们家不做你的饭,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我就去吧。
俺赶紧夸奖:好姑娘,这就对了,不愧是知书达理,下班以后,俺在公司对面家乐福门口等你。唉唉别挂,你打个车过去啊。
夏日的暮色总是那么淡薄,白天的暑气还没消退,一点没有花前月下的意境。不过跟小谢肩并肩坐在的士上,看着她连衣裙遮盖下的窈窕身段,俺还是对这个夏日傍晚觉得满意。
高峰时段,意料之中的堵车,司机大佬不停地在空档和一二档之间切换,嘴里低声骂骂咧咧的。
车子晃晃悠悠中,俺和小谢的身体也不时地发生接触。俺实在忍耐不下去,一只手悄悄放在她柔软的大腿上。小谢伸手拨拉一下,没有拨开俺坚定的手,她侧过脸,对着前边司机的方向努努嘴,俺读懂了,她的意思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俺摇摇脑袋,俺想她也读懂了俺的意思:不管他,无所谓。
雁南飞到了,俺觉得路程太短,可是抬头一看计价器,俺马上又觉得路程太长了。
小谢虽然本地土生土长,好像还是继承了老谢北方人的基因,特别喜欢客家菜,酿豆腐、客家咸鸡之类的大路菜,她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但是今天小谢好像有点不高兴,问俺:怎么来这里啊?
俺有点摸不着头脑:这里的客家菜,全城第一啊,茶也是有名的好,俺早就想请你来吃,银子不够,一直没敢。
小谢的眼里闪过一道柔光:那,好吧,就这里了。
晚饭吃的不算愉快,俺觉得菜的味道非常到位,小谢缺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她好像有什么心事,眼睛一闪一闪的,总是偷偷往俺这里看。等俺的目光接上去,她却又闪躲开来。
俺想活跃一下气氛,问她:你知道庄贲为什么要离婚吗?
小谢这下来了精神,看得出,她对邝小兰确实很挂心:不知道啊,为什么?
俺问:谢书记没跟你传达过?
小谢摇摇头:爸爸从来不跟我说单位的事。我进公司这么难,问他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说。
俺赶紧岔开话题:庄贲那小子坏着呢,他跟老A那个了,老A叫他离婚,他就赶紧要离婚。
小谢问:老A是谁啊?
俺把老A的来历扼要介绍了一下,小谢恨恨地说:我要告诉小兰姐,坚决不离,不能让他们得逞,急死他们! 饭后,一边品茶,一边骂老A和庄贲,气氛明显比吃饭时和谐多了。
俺这人总是忍不住讲实话,俺憋了好久,还是对小谢说:你那个小兰姐姐虽然只得同情,可是好像也太弱智了吧?
小谢果然有点不高兴:不要动不动就说人弱智,全世界就你聪明啊。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亮,当时小兰姐选庄贲的时候,不可能知道有现在这些事嘛。
俺说:在咱们公司来说,你们两个都算高干子弟了,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小兰脸有点红:要是有差别,也是我不如小兰姐姐,她人又好又漂亮的。
俺赶紧奉承:你比邝小兰漂亮多了。
小谢眼睛里象汪了水:真的吗?
俺郑重地点头:真的。
看来女孩子再成熟再稳重,还是会给甜言蜜语骗住,或者说,她们自己心甘情愿被骗住。因为女孩子不想上当的时候,她们总是那么聪明那么让人无计可施。
埋单出去,走进花木扶疏的暗影里,俺一把搂过小谢,开始一个绵长的吻。小谢努力地回应着,脸也开始发烫。
好久,两个人终于分开,不约而同地开始喘气,俺问小谢:累吧?这个算重体力劳动呢。
小谢在黑暗中浅笑一声,忽然反手搂住俺的脖子,伸嘴过来,把俺刚才对她做的事情又对俺做了一遍,俺想,这也算一种报复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
机不可失,趁热打铁!俺从后面撩开小谢的长裙,把手伸进去,开始一次崭新的探索。随着一次又一次新的发现,俺发觉下边开始不怀好意地硬了起来。小谢显然也发现了,她的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又义无反顾地迎上来,一副以柔克刚的姿态。俺引导着小谢的手握住,她猛然停止了报复,吃惊地说:这么硬啊?
俺差点笑出来,小声说: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
小谢不胜娇羞地说:不知道。
俺说:工艺很简单的,把原料放进炉子,使劲炼,使劲炼,钢铁就炼成了。晚上别回家了,跟俺去新房,咱们一起炼几炉好钢,怎么样?
小谢犹豫了一会,抽回手说:不行,晚上不回家,跟爸妈没办法交代。
俺禁不住骂起来:妈的,还是原始社会好。
小谢很奇怪:原始社会有什么好的?
俺低声给她唱歌: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男女光着屁股跑。追上了,就按倒,掀起了原始社会性高潮啊,性高潮!
小谢刚刚轻轻呸了一声,嘴就给封得严严实实的,挣扎着又亲了一阵,她用力推开俺,气喘吁吁地说:不行,送我回家吧,再罗嗦一会,我自己都不想回家了……
俺不管她,还要继续行动,小谢一边轻轻拍打着安抚俺,一边说:告诉你个秘密。
俺说:好啊,让俺分享一下。
小谢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是特别喜欢客家菜的。
俺十分诧异:那你以前老说去吃客家菜,俺还以为……
小谢打断俺的话:以前不是觉得你太穷了嘛,想着去吃客家菜给你省点钱,可是要到这么贵的地方吃客家菜,那还不如吃粤菜。
俺的兴致一下子低落了,默默地帮小谢整理好裙子,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感动,也有苍凉,甚至还有一丝愤懑。
正满心没着落处,小谢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叫起来:哎,软了,软了,好好玩嗳,怎么又软了……
第一次见到小谢,是在俺刚到公司不久,入职培训结束以后,老谢私人请我们新人吃饭。那时的小谢还看不出什么女孩样子,脸黑黑的,马马虎虎叫声叔叔就开溜了。隐约记得当时她和一个大一些的靓女一起出去的,说不定就是邝小兰。
再见小谢时,俺是以义务家庭教师的身份出现的,给她临时报佛脚补习数学。当时的小谢已经给俺惊艳的感觉,真是女大十八变呐,变得人眼花缭乱。俺从初中一路到大学,见过各色师生恋,不由有些浮想联翩。经过俺的认真补习,小谢数学超水平发挥,顺利考上一所不错的大专。
读书期间,小谢跟俺时有交往,一起游过珠江水,一起爬过白云山,一起自行车纵横岭南。恰同学年少,风华正茂啊,虽然没有表白过什么,但她已悄悄地不再叫俺叔叔,改成了喂。
满心希望老谢能把小谢安排到公司,结果安排是安排了,却成了临时工。俺不搞身份歧视,俺只认窈窕淑女,俺想让小谢来当女朋友,俺鸭子凫水暗使劲,俺欲擒故纵围而不歼。
俺得手了。小谢到公司后的第三个月,夜,月白风清,小谢接受了俺热烈的亲吻,宣布了一段潜藏已久的感情正式生效。
但是,在万恶的老谢长期封建专制教育下,小谢迟迟不敢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跟俺学他个鸳鸯双宿。即便是在俺为她准备的新房里,一起观赏完《爱你九周半》、《台北朝九晚五》等富于感染力的优秀影片后,她还是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俺的诚挚邀请,夤夜奔波回家,留下俺苦苦伤情。
封建思想害人呐!不打倒孔家店,中国少年幸福何在?中国少年没有幸福,如何建设伟大的少年中国?
往事历历在目,从雁南飞回家后,俺实在无法入眠。
尤为令人发指的是,客卧的门紧闭着,里边传出床垫的吱呀声和兴奋的喘息声。不用说,是曲胖子和于大波在双修了。
曲胖子这厮倒也信守俺的约法三章,不光隔三岔五给冰箱里添点水果饮料,还自己出钱买了一张小床。他娘的,这个房间算是给他霸住了,俺没事基本不进去,感觉好像是人家的地盘一样。
俺回去时,战斗已经开始。等俺慢悠悠冲凉,消消停停喝下一瓶珠江纯生,战斗扔无结束的迹象。这个曲胖子,莫非吃了伟哥不成?
俺实在忍无可忍,躲进卫生间,关好门,给远在长春的老幺打了个电话。老幺是当年大学宿舍排行最末的一个,如今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秘,仍然保持着对几位大哥的一贯敬意。俺跟老幺说,俺没什么事,就是曲胖子很想他,但是因为换手机弄丢了他的电话号码,请他赶紧给曲胖子打个电话,叙叙兄弟之情。再三叮咛之后,俺挂了电话,回客厅竖起耳朵听。
片时,里边电话响了,喘息声停了,曲胖子讲电话,俺开始计时。
十五分钟后,曲胖子终于得以挂了电话,但是喘息声没有再度想起。
有很多事情,都会在犹豫中停步不前,尤其事后发现那些犹豫纯属扯淡的时候,你会非常恼火。俺和小谢的事就是这样。本来俺很早就想跟小谢摊牌的,但是两个现在很无聊的顾虑使俺拖延再三。第一个,俺觉得自己是个乡下进城的穷小子,配不上老谢家的金枝玉叶,老谢什么人哪?怎么说也是个堂堂的书记。第二个,俺怕别人,更怕小谢以为俺要攀龙附凤,俺不指望通过这个减少奋斗多少年,更怕别人的误会和轻视。
就算俺已经很有把握地察觉到,只要俺一主动表示,小谢一定会给予积极回应,但俺还是犹豫了那么大半年。人生谁不曾少年,追忆似水年华,总是少不了追悔莫及的内容。
为了避嫌,俺和小谢一直保持着秘密单线联系。俺盘算了一下,老谢干不了几年了,等他退下去,刚好俺们到了结婚时候,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牛皮轰轰的老谢,将来一旦得知小谢已被俺拿下的消息,必定目瞪口呆,进而气急败坏,最后暴跳如雷。一想到这里,俺就忍不住要仰天长笑,爽啊。
应该说,俺和小谢的恋爱非常和谐,除了小谢稍微有点保守之外。当然,小谢的工作是个阴影,从利害关系考虑,俺当然不愿意小谢一直当临时工。干同样的活,拿低人一等的钱,俺不服气。
事情很清楚,关键是卡在张总那里,他的态度转变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是这件事张总事特意针对老谢来的,要他转变态度,显然难度非常大。除非……
自从那天晚上求欢不成以后,俺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小谢新鲜热辣的身体。想小谢想得累了,偶尔脑筋一转,又开始琢磨公司最近的事。思前想后,俺若有所悟,隐隐觉得小谢的转正问题似乎看到了一点曙光。
老A一边举报庄贲,一边胁迫庄贲离婚,显然没安好心,为的就是激怒和要挟公司领导,促使他们处理庄贲。谁最不愿意处理庄贲?张总。那么老谢呢,如果庄贲提出离婚以前,他还有意睁一眼闭一眼的话,那么自从庄贲提出和邝小兰离婚,他的想法也许会变化,怒火会让他失去贯有的理智,他说不定真会拿庄贲开刀的。
事情的可为之处就在于此,设想一下,如果老谢真要动手处理庄贲,那无疑意味着要和张总展开一场艰苦的较量。在这场较量中,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老谢是基于义愤不计后果,那么张总应该还有避免这场较量成为现实的和平意愿。如果老谢退让一步,葫芦提放过庄贲,那么张总必须有所回报,小谢转正的事可期矣。
要解决的问题是:第一,让张总知道这场交易的要价,这个相对容易;第二,说服老谢不再追究庄贲,这个估计很难。
可是,如果老A能配合一下,不再坚持让庄贲离婚,邝小兰那边不哭不闹了,老谢的无名火平息了,自然会回到原来的立场上,对庄贲网开一面。
这样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居然在老A那里。
怎么办?怎么办?俺问自己。
说实话,俺考虑小谢工作的事,不光是为了自己有个收入稳定的老婆,最近一段时间,小谢隐藏在笑脸下的忧郁越来越明显。这种情境下,她埋怨父亲老谢不能,诅咒就业形势无用,她从来不是耍脾气使性子的娇小姐,满腹的哀怨只能自斟自饮。
她不是大美女,虽然娇艳得象一朵鲜花,但那显然是青春期少女的通常状态,正如古龙所言:女人只要年轻,就不会太丑。她不够聪明,她上重点高中是老谢托关系交赞助费的结果,她甚至竭尽全力也只考上了大专。
可是她纯真善良,风韵天成,举手投足间透出温婉恬美的意境。她就像日常生活那样普通,但有放射出无边的吸引力。
她是俺的女人,她是俺的生活,也是俺的梦想。虽然还没有身体的交合,但俺觉得两颗心已经紧紧连在一起,她疼俺也会会。如果能让她开心一笑,俺愿意做一切能做到的。
俺必须全力一试,就算成功的希望很小。那就从老A开始吧。
谋定而后动,关起门思考了整整一天,周六傍晚,俺拨通了老A的手机:是俺……有时间吗?见个面。
老A冷冷地说:对不起,我跟男朋友在一起,恐怕抽不出空见你。
俺竭力调整着脸皮的厚度,继续请求:老A,俺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有点事情,想跟你当面谈一谈。
老A停顿了一会,说:那,好吧,哪里?
俺说:看你方便,你说个地方,俺马上赶过去。
老A略想了一会,说:等下吧,我想好地方通知你。
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衣服,带上全部的现金,坐在沙发上抽烟等候召见。
一支烟没抽完,手机收到短信:珠江公园门口。
俺的神啊,珠江公园是谈事情的地方么?谈恋爱还差不多。话虽如此,还是不敢怠慢,到小区门口上了一辆等客的的士就走。
碰上了一个健谈的的士大佬,一起步就问俺:先生打扮得这么精神,肯定是去会女朋友的吧?
俺心中有事,哪有心情跟他兜搭,胡乱点下头:是的。
的士大佬却不带眼色,继续罗索:先生,看你这么年轻有为,女朋友一定非常漂亮吧?
俺又是胡乱点头:是啊,是啊,模特。
的士大佬非常得意:您看,我一看就知道的。先生您要不要买个礼物给女朋友啊?我这里有很多名表,浪琴、欧米伽、百达翡丽都有。走私的,货绝对正,价格……
俺赶紧打断他:你一说钱俺想起来了,哎呀,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钱,不好意思啊……
车速瞬间慢了下来,车子缓缓靠右停下,的士大佬满腔悲愤地冲俺吼叫:不带钱你打什么车子啊?没有钱还要摆阔。
俺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票子,说:实在不好意思,全身就这二十块了,要么您给俺送到珠江公园,要么您送俺回上车的地方。
此地已经过了路程中点好远,的士大佬恼恨了一阵,说:走吧,走吧,当我做好事了,送你到珠江公园。
俺心里暗笑,其实他也不亏,晚上这个点可以讲价的,他明显是拉了一个客人到俺们小区后,返程要捎带赚一点,到珠江公园二十也算是公道价格。刚才上车太急,忘了讲价,本想打表多给点算了,奈何受不了他的罗索,逗他一下。
一路上,司机再没提走私表的事情,只默默地开车。
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这个夜班司机跟俺一样,都是为生活辛苦奔波的普通人,就算饶舌了一点,也不必捉弄人家啊。都是老A惹的祸,大哥,您要找,就找老A算帐吧。
到了珠江公园门口,却没见老A的影子,算时间她该先到的,难道放俺的鸽子不成?
珠江公园门口,是昏黄的一点灯火,公园里面则是灯光掩映下的深郁的花木。这应该是俺见小谢而不是老A的地方啊。
公园对面是一些工地,高耸的楼宇身上挂这几盏灯,看起来越加黑糊糊的。一些夜间施工的工人在灯影里忙碌着,远远看去,天上人一般。但俺敢保证他们不是什么天上人,别看站的高高的,他们是这座城市最最底层的人,甚至都不如乞丐来的安逸。
如果不是十年前靠天生的一点聪颖考上了大学,俺如今很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深深的夜幕中装点着别人的遐思。
老A还没有出现,俺点上一支烟,开始耐心地等。
人生无非如此吧,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但每个人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生轨迹,折冲激荡,生旦净丑,也就一出连台大戏吧。
俺忽然觉得,如果老A来了,俺已经不想再和她谈原定的话题,也许谈谈人生,谈谈梦想,谈谈压抑的欲望,更适合这个深沉的夜色。
当俺掐灭第六个烟头时,老A宽宽出现在眼前,一身绛红色的连衣裙裹着她丰满的躯体,在黯淡的灯光下俺甚至看到了她一闪一闪的美目贴和眩彩唇膏。
俺没有说话,等老A走近后,转身进了公园。老A在俺身后一两步的地方保持着距离,似乎很默契地一起沉默着。
湖滨有一家酒吧,临水当风,俺和曲胖子在那里一起招待过外地的同学,曲胖子喝得朝湖里大吐,引得鱼儿都来就食,至今在同学圈里传为美谈。
俺指指酒吧的方向,朝老A说:过去坐坐?
老A冷冷地说:好晚了,随便走走,有什么事赶紧说。
俺很有风度地笑笑:也好,那就走走。
走上花木葱茏中的小径,老A仍旧不说话,但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半步之遥,也许女人还是天生害怕黑暗。
许久,俺开口打破了僵局:知道吗,俺是到这里工作以后,才第一次去的酒吧,吓坏俺,啤酒当金子卖啊。
老A很疑惑的瞟俺一眼:你不会是十九世纪的人吧?上大学都没泡过酒吧?
俺嘿嘿笑笑:穷啊,学费都要靠勤工俭学挣,哪里敢泡酒吧。那时俺以为能泡酒吧的人都特有钱,现在知道了,好多都是比俺还穷的穷光蛋。
老A说:本来就是,你以为酒吧是上流社会的沙龙啊。嗳,你现在不穷了吧?
俺说:穷!不过俺现在是,穷也要站在地主堆里。
老A咯咯笑起来:好啊,站多几次,没准就找到地主的感觉了。
俺虚指着前边的树林子道:你看,这路上黑咕隆咚的,晚上碰上劫色的歹徒,俺除了跑得快,可没别的啥本事啊。
老A又笑: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
俺也跟着笑:嘿嘿,炒股练出来的,一看风声不对,撒腿就跑。
老A不笑了:本来没事,你这一说,我还真有点害怕了。
俺说:要不咱们走回去,到酒吧喝两杯,估计那里只劫财不劫色。
老A犹豫了一会,说:好吧。
那天晚上正好喝了一打啤酒,在靠湖边的木台上。带着水气的风很凉爽,可惜蚊子有点不识趣,老是来嗡嗡嗡地插话。俺和老A说了很多,开始是说些各自的奇闻轶事,酒意一蒸上来,话头就没遮拦了。老A说起她的家庭,中部一个小县城黑暗的筒子楼,父母的先后下岗,使她的学业变得异常艰难。中学时她曾经受到一个学校领导的长期骚扰,在无奈举报后对方毫发无损,她则被劝转学,从重点中学到了普通中学。大学时她周旋过很多男人,有学生中的富家子弟,有社会上的各色人等,她甚至让一个中年男教授家庭破裂。当然,还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一路忠心地追随了大半个中国到这里。
俺有点喝高了,对老A的讲述已经不能完全记住,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她讲的,哪些是俺凭空想象的。只记得当时的气氛伤感而热烈,大家争相把自己曾经的伤口复原并且展示,以缅怀伤感来对抗伤感,以置身过去来超脱过去。
老A有一个弟弟,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出身一般而养成纨绔习气。老A参加工作后,一直在供养他读一所野鸡民办大专。俺记住了一个细节,因为不堪无休止的要钱,老A给弟弟定了每月1000元的固定标准,包括学费、生活费都在里边,由他自己掌握。那哥们为了省出钱来吃喝玩乐,居然自己退学,装成上学的样子,拿着每月1000元的补贴浪荡。
俺问老A怎么处理的。老A淡淡地说:没有什么,一分钱不给,由他自生自灭去,我宁肯他记仇也不想害了他。
其实每个人都有步为人知的另一面,千万不要深入了解一个人,否则你既无法真正地爱他,也无法彻底地恨他。
夜深了,酒吧已经打烊,俺也埋过了单。老A攥着一罐蓝带,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酒吧女服务生远远地窥视着,希望俺们赶紧走,好结束她一天辛勤的工作。不过在这座城市,客人不走,没有店家会赶的,他们能做的只有等,一直等到客人走掉,或者倒下。
俺点着最后一支烟,慢慢抽了一口。老A忽然向俺伸出手:给我来一支。
俺吃惊地问:你会抽烟?
老A怪异地一笑:说你土,你就长一身黄皮肤,经常泡吧的女人,有几个不会抽烟的?
俺也笑笑:可惜你运气不太好,空了,俺让服务员拿,要什么牌子?
老A把俺的右手捏住,抢过烟去,片刻,一丝烟雾缓缓从她嘴里吐出,她说:瞎喝了一晚上酒,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俺举手到嘴边作势要吸,忽然想起烟已被别人拿去,放下手说:俺都喝大了,你还清醒着呐?
老A不屑地说: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来一打,我也糊涂不了。说吧,你的事还没说。
俺有点支吾起来,要说不说的样子。老A急了,鞋底压住俺的脚揉搓一下,踩得俺差点蹦起来,大喊:停,讲点人性好不好?
老A得意底满脸开花,说:叫你不说,赶紧说吧,说完好回去睡觉。
俺只好说了:其实也没啥事,邝小兰你知道吗?
老A深深抽口烟,说:知道,又关你的事?
俺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她是俺表姐,俺就直说了,放她一马吧,她拖老带小的,离婚就要了她的命。
老A看着天说:我为什么要放她一马?
俺说: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何苦来,你又不是真要跟庄贲结婚,何必这样?
老A说:我跟不跟庄贲结婚是一码事,他们离不离婚是另一码事。就算我不跟庄贲结婚,他能为我离婚,我也总有点高兴吧?
俺压住心里的火气说:你高兴这一下子,过两天就忘了,我表姐那边,可是一辈子的事,都是女人,把人逼上绝路,过分了点吧?
老A还是不看俺,说:我乐意!有本事你跟庄贲说去,让他别离婚。
俺差点要跳起来抽她,想想小不忍则乱大谋,耐住性子说:俺跟庄贲说不着,俺跟他关系僵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根源在你这儿,俺只能跟你说。
老A非常开心地说:我说你跟庄贲斗得乌眼鸡一样,原来是英雄救美啊,你是不是对邝小兰有什么想法?邝小兰的爸爸是你什么人?我本来以为你凭本事进公司的,哈,原来也是拉关系走后门,你比别人强到哪里去了?
俺按照早已想好的路径回答:你别乱说啊,邝总是俺姨父,现在托人找工作,不算丢人吧。
老A哈哈一笑:什么邝总,那是以前,现在靠不住了吧?要求我了吧?
俺一咬牙一横心,说:没错,就是俺求你。
老A冲俺吐口烟雾,眨巴眨巴圆眼睛说:如果我答应了你,你怎么报答我?
俺不敢往实了接,虚晃一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A咯咯笑了:这些我都不要,我要你以后对我好一点。
俺心越来越虚,炸着胆子说:俺对你一向不错啊。
老A突然大喊:你放屁!
俺一下子惊呆了,老A把烟头一甩,象一只护仔的母鸡一样瞪圆了眼睛,炸起了脖翎毛,声色俱厉地说:你自己算一算,从咱们认识到现在,我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俺不服气地想:你上次诬陷俺摸你的波,算不算得罪俺?
老A接着说:无非我对你好过,无非我追过你,我有错吗?我不能追一个未婚男人吗?答应也在你,不答应也在你,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又是给我介绍男朋友,又是在我跟前树贞洁牌坊,你不觉得自己卑鄙恶心吗?你算一个光明正大的男人吗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你没那么圣洁,知道吗?
俺的神啊,俺几乎想站起来夺路而逃。诛心之论啊,要是不狡辩的话,俺得承认,俺没办法应对老A这些责问。
老A自己平静了一下,接着说: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阴了你,我害了你,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没有伤害过我吗?
俺自己也糊涂了,俺伤害过她吗?没有吗?伤害过吗?没有吗?
老A忽然撇嘴一笑:今天轮到你来求我了,知道滋味了吧?我答应你,没问题,可是我也有个条件,回去陪我睡一晚上。怎么样,成交了?
俺脸红脖子粗,酒劲也借势涌了上来,头轰隆轰隆的。
正没做奈何处,老A伸手过来,在俺滚烫的脸上抚摸着:多好的孩子啊,说不定还是处男呢,你真纯洁啊,呸。
老A拉住俺的手,说:走吧,回去睡觉。
俺顿时觉得魂飞魄散,天哪,俺虽然不是处男,可是俺也没给女孩子这样胁迫过啊。就这样,一路踉踉跄跄的,被老A一路扯着摇晃到了公园门口。
老A拉着俺小步快跑,俺更觉得酒意上涌,喉咙口一漾一漾的蠢蠢欲吐。赶紧喊:放开俺,俺要吐了!
老A还不松手,俺猛一使劲甩脱她,抱住路边的一棵小树,立马翻江倒海吐起来。
大凡喝酒过量,就像心里憋着秘密不能说一样,吐出来不怕,吐不出来最是难受。今天要不是老A拉着俺一阵小跑,俺还真吐不出来。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她揪住俺一顿数落,这点酒俺还不至于要吐。
一边吐一边心里核计,今天是败了,惨败,脆败,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不过今天来的目的是达到了,只要老A不再给庄贲施加压力,俺的计划就成功了小一半。但是今天能否全身而退?老A喝了酒,恐怕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正吐得没完没了,感觉背后有一只手轻柔地拍了几下,俺借势用力,脖子一收,脑门一扬,吐出了最后一点残渣余孽。老A一手扶住俺,一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俺接过水,咕嘟咕嘟漱了口,又把剩下的一口气灌进肚子,感觉舒服了不少。
俺喘口大气,对老A说:谢了。这酒喝下去那么香,吐出来怎么这么臭啊。
俺一说,老A开始拿手在鼻子跟前扇风,说:你不说我还没感觉,真是难闻,赶紧走。
俺把身子往她扶俺的手上尽量倾斜,说:不行了,俺一步都走不动了,你扶住俺啊。
老A一只手撑持不住,只好把整条胳膊搭进俺腋下,半搂半抱地架住俺。一阵香水味扑鼻而来,俺最怕闻香水味,俺觉得所有的香水味道都太呛,特别是里边再裹着汗味、体味,简直是一锅邪味大杂烩。
俺转头看着老A说:谢谢你的水,要不然我得臭死,你闻闻看,还又没味道。
说着把嘴伸过去,老A赶紧转过脸,急得直叫:别过来,别过来,臭死了,我不闻。
俺说:你把俺灌成这样,现在又嫌弃俺臭,做人要厚道啊。
老A架起俺想走,说:赶紧离离这地方吧,再呆一会我也要吐了。
俺一边慢慢小步挪一边说:可惜了今天的酒,早知道带个塑料袋,打包回去多好。
老A终于崩溃,一松手放下俺往前就走,边走边说:我不管你了,你快点跟上。
在公园门口,俺严肃地问老A:咱们去哪儿睡?你宿舍还是我家?
老A没好气地说:什么咱们,我回宿舍,你回你家。
俺追问:不睡了?那可过期作废啊,别说俺失信。
老A走近过来,一脸正容:今晚我很高兴,真的,希望以后咱们能是朋友,大家都不笨,有什么事别遮遮掩掩的。
老A说得俺直发毛,难道被她看穿不成?她有看穿到什么程度?一头想,一头嬉皮笑脸地说:咱们一直是朋友啊。
老A继续绷着脸:光说没用,是朋友你要帮我啊,还是上次跟你讲的事情,你认真考虑一下。
俺也只好认真起来:老A,不是俺不想帮你,俺上次把话都跟你说透了,庄贲的事不是三天两天能搞掂的,一旦僵持起来,只怕你会引火烧身。
老A冷笑一声:你怕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俺尽可能拿出推心置腹的姿态:咱们公司,庙小妖气大啊,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得放手处且放手,对自己没坏处。
老A反问:怎么放手?
俺说:离开庄贲,撤回举报。
老A顿了一下,终于坚定地说:我就没打算一直跟他怎么样,既然不逼他离婚了,那肯定是我离开他。举报的事情,既然我做了,就一定要看到结果!
俺长叹一声,无比惋惜地扫一眼老A:世事如棋啊,这个结果俺早就看到了,你还想看到什么?
已经是凌晨快一点了,喧闹的城市开始沉睡,白天拥挤的路面此时显得宽阔开朗,任由的士撒欢地飞跑。
刚上黄埔大道,一阵骤雨毫无征兆地浇下来,司机手忙脚乱地摇上窗子打开空调。雨越下越大,雨刷显得无能为力,车速明显降了下来。
说是骤雨不终朝,车到小区门口,雨还是下得正欢。一出车门,瞬间全身就湿透了,热腾腾的身子给冷雨一淋,一股清凉的感觉席卷全身,一个字:爽。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在大雨中漫步,心里是压抑不住的高兴。保安递过来一把伞:先生,这里有伞。俺摆手谢过,自顾往前走。
在一片树荫下,俺停住脚步,掏出手机,拨通了小谢的手机。好半天才有人接听,俺兴奋地喊:下雨了,收衣服了!
小谢显然刚出睡梦中惊醒,搞不清俺这边的状态,她疑惑地说:你没事吧?三更半夜地给我直播天气。
俺再次强调:真的下雨了,收衣服了!
小谢更迷惑了:你在哪里?没什么事吧?你别吓我啊!
俺说:没事,没事,下雨了,俺高兴,给你打个电话,好让你一块高兴一下啊。
小谢估计差点给气晕了:好了,我高兴了,接着睡了,拜拜。
兴冲冲回到家里,冲了个冷水澡,转来转去睡不着,干脆上联众杀两盘象棋。
俺那破电脑速度真慢,早就想换一台了,奈何钱总是不凑手。吭哧老半天,总算爬上了联众,嘿,李秃子居然也在,正跟人杀得热火朝天。
俺挤到他们桌子旁观,对手是个半吊子,李秃子正大展雄风,杀得人家四处狼烟。
李秃子好整以暇,一边看人家苦思对策,一边悠闲地跟俺打招呼:来了,一边看着,别给人支招。
俺说:俺要马踏光明顶,待会杀两盘?
李秃子不乐意:今天来是杀人解闷的,咱们改天操练。
俺也不乐意了,马上给李秃子的对手支招:别想了,赶紧二路炮沉底!
李秃子大怒:成心捣乱不是?行,赢下这盘我再收拾你。
这下俺就成君子了,观棋不语。李秃子三下五除二灭了对手,俺俩杀将起来。
第一盘很快输掉。第二盘中局又陷入被动,苦苦支撑。李秃子说:你今天心里有事,走的什么棋啊,不跟你玩了。
俺也觉得不宜再玩,说:今天这个不算,别回头嚷嚷得全公司都知道了。
李秃子说:告诉你个新闻,下午邹跟庄干了一架。
俺大惊:怎么回事?邹大稳跟庄贲吗?
李秃子说:打字太累,我打你手机。这盘你就交了吧,2逼0。
根据李秃子添油加醋的叙述,事情大致是这样的:公司下午临时召集部分中层以上干部开会,讨论一项工程投标的问题。会前人还没到齐时,庄贲找邹大稳商量几个细节,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说拧了。邹大稳大骂庄贲畜生王八蛋,庄贲嘴上也不吃亏。来了几个人在劝,没想到邹大稳突然动手,泼了庄贲一脸热茶。庄贲正发懵时,邹大稳象疯了一样,拿搪瓷杯子上去一通乱砸,庄贲当时就满脸开花。战斗结果,邹大稳以悬殊比分取胜,庄贲到医院缝针后六院观察,邹大稳只不过挨了几下拳脚。会议自然是开不成了,公司领导分了两拨,张总带人在医院开导庄贲,阻止他报警,老谢这边批评邹大稳,让他立刻写出检讨。
李秃子说:我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庄贲脑袋给纱布裹得粽子一样,嘿,真对得起他那张脸。
俺说:医院现在有人陪护吗?没人的话俺也去揍他一顿,这王八蛋就欠修理。
李秃子说:庄贲他老婆在呢。正闹着离婚当陈世美呢,出了事,还得秦香莲顶着。
俺说:我呸!就他那屌样,还陈世美呢,人家陈驸马好歹还是状元,他庄贲直接就一流氓。
一头说,一头开动脑筋想了想,不对啊,怪不得今晚老A那么痛快就答应了俺,说不定是知道事情闹大了,自己正想撤步抽身呢。俺还觉得自己出马就是胜仗,搞不好是给人将计就计了。
俺问李秃子:这事老A知道吗?
李秃子淫荡地笑了两声:你说她可能不知道吗?晚上就拎着水果去探望,要不是邝小兰破口大骂赶她走,说不定都留那儿过夜了。
俺追问:她几点走的?
李秃子想了想说:大概九点来钟吧。
完了,完了,俺真的给人耍了,庄家正想出货呢有人上赶着接盘,心里还美滋滋的。人可以不戴套子上床,但决不可以不戴面具生活。就说李秃子吧,大半夜的才从医院回家,照顾一个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不戴面具,怎么做得出关切痛惜无微不至的样子?李秃子被现领导层冷落太久了,好容易得到这么一个直接拍庄贲间接拍张总马屁的机会,自然是乐得屁颠屁颠的。可怜他心里乐滋滋的,脸上还要做出如丧考妣的样子,实在是难为他了。
不过还是要感谢他及时跟俺通报消息,俺的第一反应是,要坏事。邹大稳和庄贲掌管的这两个部门,是公司最重要的业务部门,交叉重叠分工合作的地方很多。坊间说法,这两个部门分别是谢书记和张总的嫡系,作为局内人,俺觉得这种说法只得商榷,但是细想起来,又难以推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邹大稳和庄贲的冲突,俺估计肇源自邝小兰的可能性很大,但在张总看来,很可能误解为谢书记指使的挑衅。有了这个疙瘩,小谢的事还怎么往下进展?
一晚上没睡好,半梦半醒中也在琢磨这件事,关心则乱啊。
六点多钟就再也躺不下去了,干脆起来下楼散步。早晨的空气清甜凉爽,让俺呼啦一下觉得心思清明。在花园里游荡了一会,俺心里有底了,于是一步三摇到小区外面商业街吃早点。
正吸溜吸溜吃着一碗刚出锅的云吞,收到小谢的信息:昨晚让我睡不好,让你也睡不了懒觉,起来吧。
一边吃一边腾出一只手回复:早已起来,正在想你。
吃完,给小谢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下午陪俺出去办点事,小谢问什么事,俺说到时候自然知道。
打曲胖子的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这家伙,看来又要往中午睡了。接着打,接着打,终于有人接了,俺怒斥:胖子,你官不大架子不小啊,电话都不接?
那边却传出怯生生的女声:砖哥,胖子还没醒,您稍等一下,我正叫他呢。
哎吆,是于大波!看来这俩人昨晚又鬼混到一起了,居然没在我这儿,那难道是出去开房了不成?
电话里隐约听到大波努力叫醒胖子的过程,怎么弄胖子都没反应,最后大波不知使出什么杀手锏,胖子嗷地一声醒过来了。
话筒里,胖子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俺问:胖子,在哪里现在?
曲胖子醒过来了一半,说:在肇庆,七星岩。
俺大为不满:怎么用得着你的时候,你都不在?
曲胖子委屈地说:哥哥,我们昨晚去你那儿了,等你好半天不见回来,我们赶时间,就出来了。
俺说:你就胡说吧你,当个小公务员,别的没学会,说谎一套一套的。
曲胖子叫起了撞天屈:哥哥,你茶几上还有一条云烟呢,你要说我撒谎,那烟是怎么去的?
俺说:俺现在没在家,有没有,俺回去看看自然知道,咱们现在说正事。
俺找曲胖子的用意,是交代他办两件事:第一,到医院找找人,无务必弄清楚庄贲的伤势如何;第二,想办法跟派出所疏通一下,免得万一庄贲报警,让邹大稳吃亏。第一件事,曲胖子说没问题,一个小时内答复。第二件事,曲胖子说要想想办法,转托一下别人,俺限他中午十二点以前答复。
曲胖子有点恼火:哥哥,我真是困得睁不开眼睛。
俺肚子里暗笑,又不是牛郎织女一年见一回面,曲胖子总是一副弄垮别人弄废自己的劳动模范形象,把这劲头用到工作上,那国家的发展还不得一日千里。
回家查看一下,茶几上还真有一条云烟,昨晚喝多了,居然这么大的事都没留意。
回家又磨蹭了一会,百无聊赖。这时手机响了,曲胖子把庄贲的伤势问清楚了:皮外伤,眉骨上方一点开了个口子,缝了三针,其他地方都是擦红药水就得。医院床位紧张,都开口赶他出院了,他就是赖着不走。俺问消息准不准,曲胖子说找到了外科主任,绝对错不了。
心放下了一半,又追问派出所那边。曲胖子说不认识人,托朋友找他们分局领导过问一下,应该有点效果。
公务员到底是公务员呐,小小一个副主任科员,也有不可小视的能量。俺真诚地夸了曲胖子两句,挂了电话。
打算先去邹大稳家里看望一下。出门的时候,想着空手去不好,可是家里也没什么现成拿的出手的东西,想来想去只好把曲胖子送的那条云烟带上。出门又有点后悔,俺也好久没好烟抽了,谗呐!一时就打算开门把烟放回去。那这样空手去,三年五载都不怎么登门的,又确实不好看。在门口站了一会,差点要点指兵兵,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老子今天豁出去了,送!
邹大稳家在公司家属区,享受副处待遇以后,分了套120平米的大三房。开门的是邹太太,极普通的一个中年妇女,普通到今天见了第二天再见不一定认得出来,不过安静文雅,气质还是配得上邹大稳。
邹大稳正坐在沙发上出神,茶几上摊了一大堆报纸。见俺进来,邹大稳有点吃惊,起来很客气地握手。
坐定以后,俺上下大量了邹大稳,笑说:邹经理,不错嘛,大获全胜啊,自己一点彩都没挂。
邹大稳笑笑,有点不自然。邹太太泡上茶,寒暄了两句,进厨房忙乎去了。邹大稳这才说:你都知道了?庄贲这一段太过分,本来两家合作的事,有成绩都是他们的,出纰漏都是我们的,实在受不了他。
俺打个哈哈说:邹经理,庄贲过分不是一两天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收拾他?呵呵。
邹大稳警惕地看俺一眼:你什么意思?
俺递给邹大稳一根红梅,帮他点上,说:俺没什么别的意思,俺是说,晚收拾也比不收拾强,行侠仗义啊,俺们一起支持你。
邹大稳无所谓地笑笑:爽了一把,接下来就该埋单了,我都准备好了,爱怎么着怎么着。
说得俺心里一激灵,赶紧说:邹经理,你放心吧,庄贲就是一点皮外伤,他老嚷嚷着报警,就是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司内部的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邹大稳说:你这是宽慰我,这事不会这么到底的,我都想好了,收拾他以前就有准备,男人嘛,做了就要担当。
俺看看邹大稳茶几上摊开的,全是足彩资料,俺知道他一直在研究足彩,就转了话题:这期该中了吧?到时候大奖到手,可别忘了请大家吃顿好的。
邹大稳这下来了兴致:你还别说,这期真有希望,昨晚出来的都对了,今晚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热刺对布莱克本这一场,我心里有点虚,你怎么看?
俺说:俺平时只看意甲,对英超没什么感觉,凭直觉吧,这一点打平的可能性大点。
邹大稳怯怯地说:我买的3、0,真打平就完蛋了。
俺赶紧摆手:当俺没说啊,俺跟贝利差不多,都是反向预测的。
说得邹大稳也笑起来:不管他,咱们聊会,中午在我这儿吃饭。
是小谢的电话,俺觉得不方便接,断掉,飞速发了个短信:老地方见。所谓的老地方,是公司家属区外面一家甜品店,为了避开公司老少爷们的耳目,俺和小谢接头一直在那里。
装作兴致盎然的参观了邹大稳的足彩软件,还别说,这老小子有两手,软件做得相当不错。怪不得他中过几次火锅奖,原来有法宝啊。
告辞时,邹大稳死活要我把烟带走,退让再三,俺都快急了,他这才收下。
小谢花枝招展站在甜品店门口,打扮得让俺眼前一亮,俺盯住她看了半天,问:三围多少?
小谢咯咯笑了,说:什么事啊?搞这么神秘。
俺把庄贲被打的事一长一短说了,小谢说:我说呢,我爸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说公司有急事,要开党委会,肯定跟这个有关。
俺把任务给小谢分配了一下,到医院以后,她负责把邝小兰引出去,让俺跟庄贲单独谈谈。
小谢担心地问:你不是也要打庄贲吧?可不能乱来啊。
俺向小谢保证,绝对不会,俺是代邹大稳来调停的,小谢这才放心。
两个女人一见面,都高兴得嘻天哈地的,邝小兰也不管庄贲还躺在病床上,拉住小谢就说啊笑啊,看来夫妻俩敢情上已经山穷水尽了。
两个女人出去以后,俺在庄贲床头坐下,说:庄经理,咱是穷人,空手来了,别见怪啊。
庄贲冷冷地看着俺,说:来看热闹的吧?
俺递给庄贲一支烟,庄贲不接,说:病房不能抽烟。
俺哈哈一笑:庄经理,你这叫有病?不就缝了三针嘛,还真把自己当病人了。
庄贲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你怎么跟小谢一起来的?
俺说:俺今天来要谈的事,跟你有关系,跟小谢也有关系,小谢就是介绍信,免得你信不过俺。
庄贲自己点上烟,说:什么事,直说吧。
俺也点上,烟都不眨地看着庄贲说:庄经理,你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窝在这里,跟邹大稳怄闲气?
庄贲问:我怎么就火烧眉毛了?
俺说: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给人举报了知道吗?经济问题,证据确凿。
庄贲眉毛在纱布下跳了几跳,强作镇静地说:我没什么经济问题,谁爱举报就去举报,我无所谓。
俺站起来,悠闲地踱了几步:你无所谓,有人可有所谓,你不就是觉得上边有人会保你吗?一次两次保得住,三次四次还保得住吗?昨天保得住,今天还保得住吗?你这样给放在炉子上烤,味道很好吗?丢车保帅这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吧?别等到事情无可挽回了,大家一起后悔。
庄贲一言不发。俺也不吭声,只管一口一口抽烟。
好久,庄贲开口了:你说吧,想怎么着?
俺说:你的事可大可小,可拿可放,全在上边一句话。这次你过关了,起码有个善后的时间,以后怎么样,看你的运气。
庄贲又思谋一阵,说:什么条件?
俺坐回庄贲跟前,说:没什么条件,你这事过去就过去了,算你自己祖上积德。
庄贲疑惑地打量俺几下:没什么条件,你来干什么?
俺说:俺来是跟你说个人情,做人不能太过分,小谢职工子弟,大专毕业,安排个临时工,你觉得合适吗?
庄贲说:小谢的事,又不怪我,跟我说不着。
俺说:是不怪你,不过你手眼通天呐,你那儿动动嘴,小谢的事就有希望,多的话不用俺说了。
庄贲点点头:明白了。
俺说:明白就好。邹大稳的事希望你也别揪住不放了,死磕下去谁都没好处,赶紧出院,等你忙的事多着呢。
庄贲眼里带出了怒气:过分了你啊,这个事不声不响放过去了,我以后在公司还混不混?
俺说:俺不白求你,给你提个醒,以后跟老A该干吗干吗,不该说的别乱说,俺是真心的,听不听在你。
庄贲楞了,嗫嚅着说:你是说……?
俺摆摆手说:俺啥都没说,不耽误你养伤了,走了。
下楼满世界找了半天,才看到小谢和邝小兰在花园的长椅上坐着,都哭的泪人似的。
在公司里,俺对自己的定位是泼皮,对上恭敬而不从命,对下低调而不糊弄,不拉帮不结派,不怕事不惹事,虽然大的好处咱沾不上边,倒也安然自在。公司上下一千多号人,俺敬重的就是老谢、邹大稳、郑君三个,俺不敢得罪的也有三个,张总是一哥,跺跺脚就让你混不下去,惹不起,邹大稳是顶头上司,张张嘴就能给你穿小鞋,不想惹,郑君是实诚君子,不忍惹。
要说郑君这人,跟俺比还是小字辈,俺都在公司混得百无聊赖了,他也毕业分进来。论才,此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书文章拿得起放得下。光是有才还不足以让俺敬重,难得一个厚道君子。郑君老家是穷得没裤子的大别山区,无比艰难地读完了大学,下边有个妹妹接茬考上,郑君靠着不算丰厚的工资,按月供妹妹读书。为这他女朋友不乐意了,吵得不可开交,郑君说了:供妹子读书,是我的义务,这事没的商量,你觉得行,咱们继续处,不再提这个事,你觉得不行,咱们现在就分,不耽误你。
不用想,肯定是分了。郑君从此不再另找,说要等到妹子大学毕业再说,免得再悲剧重演。就冲这一条,俺双挑大拇哥赞他一个好,打心眼里把他这个人字加一笔,写成大字。
后来郑君被调到公司党办,别人都眼红,他自己闷闷不乐。有回喝酒到半酣,郑君说了实话:我在下边,隔三岔五出差跑工地,差旅费、补助加起来就够妹子上学了,到机关虽然面上好看,钱可是少了。嘿嘿,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俺除了劝他多喝两杯,没别的话说。
星期天晚上,俺给郑君打了电话,问下午是不是开党委会了,有什么动静。郑君说,主要是讨论了对邹大稳的处理意见,定了:邹大稳免职,行政警告处分,部门工作由俺暂时代管。郑君这点好,严谨而不拘泥,只要不是特别保密的东西,他不会端起保守机密的架子,该通不该通的消息能把握得当。
俺关心的是对庄贲被举报这事的处理,看来庄贲受点皮肉之苦也有好处,暂时不会怎么样他了。处分邹大稳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真没想到会决定得这么快,处理得这么重,如果没有大的意外,邹大稳在公司的政治声明算是到此结束了。让俺代理工作更是当头棒喝,俺罐子里有几粒米自己清楚,给邹大稳打打下手绰绰有余,真要顶门立户,还差得远呐。这下有苦受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冷汗一身身,鸡皮疙瘩一层层。
一晚上没睡好,一时想到下午跟小谢逛街时的旖旎情景,一时想到明天就要给人架到炉子上烤,一时想到跟庄贲的交易前景不明,昏昏沉沉中熬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居然有点头痛。
一到公司,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料想老谢很快就会找俺谈话。上网看了会八卦,一个叫月黑砖飞高的人,居然把俺们公司的事写成帖子,在网上披露,好在他用的都是化名,让俺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找了瓶风油精,狠狠往太阳穴、人中抹了一通,觉得头痛轻了一些。
李秃子鬼鬼祟祟摸了进来,扑通坐下,俺惊呼:老李,轻点,那沙发平时是给人坐的!
李秃子大怒,上来就拿俺的烟抽,哼哼唧唧地说:我不是人吗?什么话!
俺冲他一呲牙,说:人有你那样坐的吗?弄坏了你得给俺换新的,还得朝价赔偿。
李秃子摇摇头:从来就没见你说过人话,真是的……
俺也毫不留情:老李,不是俺不说人话,说人话你听不懂啊。
李秃子无奈地说:打住,打住,来跟你说正事的。
俺架起二郎腿:有事说吧,掖着藏着的干什么。
李秃子把头凑过来,神秘地说:知道吗?庄贲出院了,嘿,出院了。
俺往后靠靠,躲开李秃子那一嘴生葱臭蒜味:庄贲出院了啊?出院就出院呗,鸡巴大点事,至于报到俺这一级?
李秃子还是啧啧不已:你说怪不怪啊,庄贲上午还哼啊哈的,又是脑震荡又是内伤的,下午就心急火燎地出院了。
俺嗤之以鼻:他啥事都没有,就是脑子进水了。
电话响了,是老谢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俺死皮赖脸地说:谢书记,正忙着呢,手上这个设计方案急等要用啊。
老谢居然不动声色:放一放,天塌不了,叫你过来就过来,罗索。
俺只好过去,一进门,老谢正在背着手踱步,见俺进来,指指小沙发:坐,你还挺难请的,我正准备三顾茅庐呢,你这诸葛亮自己就过来了?
俺说:谢书记,别生气啊,气大伤身,都是为工作嘛,来来,你也坐。
老谢绷起脸: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现在是代表公司党委正式找你谈话。
俺也绷起脸:好的,俺听着呢。
老谢说了一通,无非是昨晚郑君告诉俺那些东西,然后说:你表个态吧,有没有信心搞好部门工作?
俺有气无力地说:谢书记,俺不会说假话,俺没有信心。邹大稳干的好好的,干吗要免人家的职?不就是动了两下庄贲嘛,庄贲又不是纸糊的,两下就动坏了?
老谢叹口气:小子,不要那么多牢骚,不该你管的事情不要多嘴。邹大稳内部处分已经算轻的了,万一庄贲报警,说不定搞个伤害罪出来,事情就没办法收拾了。
俺撇撇嘴:谢书记,别听他们拿大话吓唬人,庄贲就缝了三针,说破天也定不了轻伤,他报警能怎么的?这样处理纯属打击报复,你就应该顶住!
老谢警觉地看俺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也参与了这件事吧?
俺自觉失言,赶紧往回找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俺要出手,庄贲就不是脸上开花这么简单了,俺就是觉得这么处理不公,总要说句公道话嘛。
老谢又是一声长叹:这个邹大稳呐,我一向看他做事稳重,怎么会这么冲动呢?打打杀杀的能解决什么问题?胡闹嘛!
俺义正辞严地驳斥老谢:打打杀杀怎么不管用,你在部队时,不就是时刻准备着打打杀杀吗?不打打杀杀,我们早给人家跨过鸭绿江了。
老谢摇摇头:你别跟我胡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跟邹大稳交接一下,这就算上任了,这个事我坚持了很久,张总同意不公开宣布了,也算给邹大稳留一点面子。
俺把头摇得象波浪鼓:扯,他给邹大稳留面子,给自己留面子还差不多,这样处理没几个人服气的,那个庄贲,想揍他的人多了,也算俺一个。
老谢面色苍凉:庄贲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邹大稳又弄这么一出,眼看着公司乱成一锅粥,我心里急啊。说句不该说的话,把你推上来是我的建议,你别使小孩子脾气,把部门工作抓起来,不要给人说三道四,那比什么都强。
俺也是一肚皮邪火,脱口而出:俺就知道是你的主意,俺也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是个馊主意,俺一直给邹大稳当副手,现在这个时候让俺顶上去,那不是要俺的好看嘛,你自己想,论工作的话,俺现在搞得赢庄贲吗?更不要说让人家在背后使绊子了,俺摔个跟头都不知道怎么摔的。
老谢今天脾气奇好,话说到这个份上,居然还是没动肝火,他看了俺一会,无奈地说:这个时候让你顶上来,确实也难为你了,不过你看看,公司还有谁比你合适?本来该让邹大稳再带你两年的。
俺打断老谢:你别一天到晚净是公司公司的,这公司又不是你开的,你得空还是关心一下小谢工作的事情吧。
老谢连连摇头:小谢的工作,我倒不是很担心,年轻人嘛,有的是机会,就是她这个个人问题,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让她妈托人介绍了好几个,她连见都不见,这可急死我了。
俺不敢吭声了,俺心想:小谢要是肯见,那才是怪了。
真是赶鸭子上架,作为鸭子,只好扑腾着翅膀,努力作出上行的姿态,否则,不知道是鞭子还是棍子就会劈头盖脑地抽过来。
无论如何应该先去看看邹大稳,问计也好,安慰也好,都要亮个相。
敲门进去,邹大稳还是那么温文淡定,坐在大班台后面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这要放在闹革命打天下的年代,绝对又是一员儒将。
既然邹大稳都这么安之若素,俺也该平静一点了,强将手下不能有弱兵。
坐定,没等俺开头,邹大稳说:谢书记找我谈了,我这两天整理一下,随后咱们认真移交一下。
俺惶恐地说:邹经理,俺看还是你暗地里掌舵,俺在面上跑一跑,这个时候,你不能撒手不管呐。
邹大稳淡淡一笑:兄弟你错了,这个结果是谢书记据理力争来的,你要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再者说,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我只恨没有早一天交给你;作为我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副处级他们拿不掉,高工还是高工,没什么不好的。
俺还是心里发怵:邹经理,俺这一向都跟在你后边摇旗呐喊,真要放马出来,俺怕不是庄贲的对手。
说得邹大稳乐了:别担心,咱们作个交换吧,工作上有疑难你找我,足彩你也给我留点心,搏几个冷门,怎么样?
俺拍拍椅子扶手:好买卖,成交!
邹大稳换了正色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庄贲那个部门,有几个干正经事的,都一门心思捞好处,就说出差吧,他们所有的机票都不让综合部办,都是庄贲亲自买,还得现金交易,这正常吗?开成鸳鸯票,光一年机票他吃多少回扣?
俺暗自吃惊,庄贲这小子也太肆无忌惮了,大鸡不吃细米,一点好处都不想放过,等人家拉清单的时候,只怕捂都捂不住。
邹大稳接着道:他们部门吃回扣、作假帐,我不用查,看他们的成本列支就一清二楚,庄贲不知道这样下去不是戏?他不敢管,也管不住啊,所以你不用怕,咱们光是成本这一块就低过他们十个点不止,只要你抓住业务量不下降,哪怕做得粗点,不怕干不过他们。
俺点点头,觉得看到了一点希望。
庄贲又说:还有,他们这么弄了几年,等于给自己埋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爆炸了,庄贲现在不是已经给举报了吗?他哭天抹泪的时候还在后面嘞,你稳住阵脚,什么都不用怕,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今天敢把话撂在这里!
以前跟邹大稳相处,互相客气的时候居多,虽然配合得顺畅,但并不交心。这么老成稳重的一个人,从来对上对下重话都不说一句,今天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显然是坦诚相见了。
想了想,俺又问:业务上俺大致明白了,内部管理上您看该怎么办?
邹大稳叹口气说:想起来后悔啊,我这人性情平淡点,很多事情看得轻,但是福利待遇这一块,确实过去没搞好,你不能学我,要多想点办法,让大家得点好处,咱们工资又不高,年轻人心都不稳呐,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只能跟你提个建议。
俺忖度着说:邹经理,等忙过这两天,咱们部门一起聚一下,热合热合?
邹大稳爽快地说:行,到时候我跟大家多喝两杯。
正要告辞,邹大稳忽然一拍桌子,说:昨天还真让你说中了,热刺主场给布莱克本逼平。
俺问:那,中奖了吗?
邹大稳诡秘地一笑,说:中了,二等奖,五万大洋,回头咱们那顿酒,我请!
这一周,俺基本上上班就往邹大稳办公室跑,坐下来听他讲课。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正职和副职是不一样,平时看邹大稳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要不帮俺,俺真得当几个月没头苍蝇。
有人请示工作,俺也是在邹大稳办公室接见,一讨论一商量,俺说个意见,行了,邹大稳点个头,不行,他指点一下,俺一点手:俺邹经理说的办。谁说垂帘听政不好?只要帘子后头坐的不是慈禧。
听课之余,就是张罗部门聚餐的事,说难听点,这是给邹大稳办后事啊,一定要隆重热烈。首先就是钱的问题,接待费是公司同一掌握的,吃顿饭喝场酒,哪怕三百五百,也得先请示综合部。俺找管接待的李秃子,他有点嘬牙花子,俺在心里鄙视了他一通:无非看邹大稳下台了,追张杀跌呗,势利的小人!
李秃子为难地说:不是我难说话,咱公司没这个先例啊。
俺抢白他:老李,咱公司是没这个先例,以前他妈的都是升官,现在弄成免职了,都是辞旧迎新,以前能吃,现在怎么就不能吃了?小心哪天你也给咔嚓了,连个送行饭都吃不上。
李秃子看俺真拉下了脸,也不敢再拉硬弓,苦着脸说:行,行,吃就吃吧,标准你掌握好,三千块以下的单我签了才算数。
俺在他铮亮的脑门上弹个栗凿,笑嘻嘻说:俺们部门几十号人,又是酒又是菜的,三千块钱,把你劏掉加上都不够。
李秃子衣服赖皮相:这我就没办法了,我就这么点权限。再说你们几十个人不假,除掉出差的在工地上的,还有多少?别糊弄我啊。
俺又要弹他,李秃子赶紧往后躲。俺收住弹指神通说:别跟俺扯淡,这种事你要没有十种以上办法处理,你就不配当这个副经理。痛快点,行还是不行,不行俺找谢书记去了啊。
综合部是老谢直接分管的,李秃子看来不敢触这个霉头,无奈地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赖皮了,随便你们吃吧,别噎着就好。
资金问题一解决,下边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周五晚上吃饭那天,俺们包下一个三围台的大包间,里面布置得一片大红,一众兄弟姐妹盛装出席,男的西装领带,女的长裙曳地,当所有人高喊着“老邹老邹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端起酒杯时,俺看到邹大稳的眼圈红了。
人生能得几回醉?呼尔将出换美酒。俺充分暴露出酒场神经刀的本来面目,满斟高唱,旁若无人,在人群中杀了个几进几出,最后仍是屹立不倒。
邹大稳脸红了,嘿,他脸红了,他抱住俺肩膀说:老弟,搞业务你不如我,承认不承认?
俺把自己的空杯子倒满,说:想,想不承认都,都不行啊。
邹大稳接着说:可是团结人,聚拢人,我不如你。来,喝了这杯。
俺正要举杯,朦胧中一看,邹大稳端的是啤酒杯!俺的酒唰一下醒了,连忙拉住他:哥哥,你端错杯子了。
邹大稳呵呵笑起来:老弟,我没端错杯子,我真心想跟你喝杯豪华的,患难见人心呐,我邹大稳跟你共事六七年,没害过你,可也没帮过你,你这份人情我还不了啦,都在这杯酒里了。
俺想想,无话可说,说不清楚的时候,闭嘴最好。俺从桌上随便抓了个啤酒杯,把里面半杯啤酒往桌布上一泼,咕咚咕咚倒满泸州老窖。
咣当!两只啤酒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俺一仰脖,三两多五十二度的热流汹涌而下,顿时胃里翻江倒海,酒意在喉头奔腾激荡,俺倒吸一口凉气,强压住直欲喷薄而出的呕吐感,跟邹大稳同时一亮杯底。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邹大稳盯着俺,目不转睛,仿佛要说点什么,却无声地软倒在椅子上。
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的一生就此沦陷在了一个小美人崇拜的眼神中。起初我只是带着小谢一起玩,她喊饿的时候就带她去吃肯德鸡、吃煎饼、吃麻辣烫。当我在那天晚上送她回家时,很自然地用自己的电话号码来安慰她依依不舍的眼神。于是,下班后的定期约会、晚上的电话聊天就成了我此后生活的一部分。她美丽、神秘、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冷酷,但见过她的人都知道这冷酷只是她在热情过后的一种缓冲,是为下一次热情的爆发而作的准备。小谢不仅拥有让人着迷的身段,还拥有让人着迷的性格。她那泛黑的皮肤,丝毫没有降低她的魅力,反而引得更多的男人为她痴狂。试想如果能够征服一个如此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美丽女人,将给男人带来多大的成功和满足!
而现在,我竟然能够被她用一种崇拜的眼光依偎着,这不能不说是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其实说实话,小谢长的很像她的妈妈,只是眼神里少了那丝冷酷和神秘,这恐怕是她那个父亲老谢在她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了。我和小谢聊天的时候很少听她谈到自己的妈妈,可是两个人的对话仍然让我振奋,小谢的一切,不就是我的一切吗?。
在此之前,我这个30岁的帅气男人的生活简单到不能再简单:虽然一直是父母的心头宝,却还是在大学毕业后跟随第一个女友来到了这座城市,当起了小白领。然后他就陆续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女朋友,像大多数都市男女一样演绎着分分合合的爱情故事。唯一有些特别的,可能就是每次恋爱,都是以我提出分手而告终的。可能是自己长的太帅吧,被女孩子宠惯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了。
不过这回,我却不知怎么如此心甘情愿地当起了小谢的知心大哥哥。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因为新鲜感,那么到后来,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小谢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了。这个比我小了足足有6岁的女孩,有时竟能聪颖地猜到我的心思。虽然她并不能够和我有太多语言或者思想上的交流,但她太清楚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沉默。每天下班后,她就到我的公寓里,我就陪在她身边看书,她就懒洋洋地依偎在我的脚边。她偶尔会和他说些她那边里的趣事,我也会把公司里的事情讲给她听。两个人的关系像情人,更像兄妹。
挣扎着到家,在沙发上倒头便睡。第二天早上,俺还是宿酒未醒,病恹恹的躺着。
外面先是阴云密布,不久起了大雷雨,闪电一道接一道,仿佛就在阳台上炸开一样,大风吹得地动山摇,雨水掠过阳台,客厅地板浸水了。
俺心中一片悲愤,这小小的七十二平米,不光是俺现在全部的家当,也是俺未来的全部希望啊。俺要在这里攒很多的钱,俺要在这里迎娶小谢,俺要在这里和他相亲相爱,生儿育女,构筑一个完整的家。俺不能允许任何对它的恶意伤害,就算是老天爷要这样,那俺也要跟它拼了!
俺挣扎着站起来,手扶着沙发,一点一点蹭到阳台门前,大雨唰地打湿了俺的全身。俺用力去拉阳台门,平时随手就能关上的趟门,现在却一点也不听招呼。俺运起乾坤大挪移第九重的功力,糅合太极一派的极深内力,展臂,扭腰,蹬地,发力,咵嚓,门没有关上,俺却仰面滑倒在地板上。
一时之间,也不觉得哪里疼,只恨无情的雨水,密一阵疏一阵地打在脸上。俺要使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全身却一点内力也提不上来,只索罢了。迷糊之中,似有一阵仙乐飘飘,俺侧耳去听,却又渺无踪迹,放眼望去,大千世界一派混沌……
再醒过来,俺却是在床上,身上盖着毛毯,额头敷着冰凉的毛巾。玻璃窗啪啪响着,想是雨还没有停歇。回想了好久,才记起俺之前是躺在地上的雨水里的,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俺?
嗓子干得要冒火,试了试,还可以发出声音,俺大叫:胖子,胖子?拿水来!
曲胖子没有出现,小谢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拿过一片冰毛巾,换下俺额头上那一块,又用杯子给俺喂水。
咕咚咕咚喝了一气,俺抓住她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小谢眼睛红红的:还说呢,早上打你电话没人接,知道你昨晚出去喝酒,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还真躺在地上,吓死我了你。
俺很好奇:你怎么把俺弄上床的?就你一个人?
小谢得意地翘起下巴:对啊,就我一个人,拉啊拖啊就把你弄上来了。
俺不由一声长叹:唉,俺还没把你弄上床,你倒先把俺弄上床了。
小谢抽出手,在俺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疼的俺差点跳起来,小谢还不解恨,气哼哼地说:都烧成这样了,还敢色迷迷的,回头再跟你算帐。
俺嘴上不肯服软:算帐就算帐,哪个怕你?这笔帐俺早想跟你算算了。
小谢忽然想起了什么,生气地问:你刚才为什么叫胖子不叫我?难道在你心里,胖子比我还重要?
俺咧嘴一笑:胖子算个屁,只有于大波拿他当宝。你看,这里有钥匙的就是你和胖子两个人,万一是胖子来了,我叫你的名字,不是把你暴露了吗?胖子一知道,于大波就知道了;于大波一知道,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小谢想了想,说:是这个道理,你躺着,我得把这块毛巾洗了放冰箱冻上,姜汤也快好了,我去看看。
片刻,小谢端着姜汤进来了,拿勺子给俺一点点灌,嘴里也不闲着:以后酒要少喝点,喝成什么样子,我要不来,你非在水里泡坏不可。
俺喝着滚热的姜汤,忽然想起邹大稳,不知道他老人家情况如何?就问小谢。
小谢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真是一对活宝,你躺雨水里,他送医院打吊针,传出去羞不羞?
俺一阵欣慰,算起来,俺还是略略占了邹大稳一点上风。高手对决,胜负就在毫厘之间嘛。
回头再看小谢,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小谢给俺看得红晕上脸,羞涩地问: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俺忽然看明白了,惊问:你,你怎么穿着俺的衣服?
只见小谢穿着一件圆领老头衫,胸前印着五个圈圈,不用看,俺也知道背后是鲜红的“2008北京奥运”,那是俺参加迎奥运群众长跑活动得来的,穿在小谢身上飘飘荡荡,很是仙风道骨。再往下面看,宽大的运动短裤,也是俺的!怪不得看她怪怪的,总觉得跟平时不一样,一时又想不明白。
小谢脸更红了,生气地说:看什么看,那么大雨,我衣服都湿透了,穿下你的衣服,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俺把手伸进毛毯里摸了一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但把俺弄上床,还把俺脱光了,你想干什么?
这下小谢恼羞成怒,连珠炮一般只顾把姜汤一勺一勺往俺嘴里灌,让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直到碗里再也勺不出东西来,才算告一段落。
俺赶紧喘口气,严正抗议:你这是灌辣椒水呢?渣滓洞都没这么狠吧?
小谢嘻嘻笑了:谁叫你乱说,现在你可没有反抗能力,再乱说看我收拾你。
俺一点也不害怕,指指自己的病体说:来吧,随便你收拾,俺奉陪到底。
小谢却不来收拾俺,端着碗出去了。
下午,俺已经觉得好了很多,头还有点昏沉,但是不痛了,烧也退了,能自由活动了。到卫生间撒了一泡憋了很久的尿,俺虽然跟小谢相处甚欢,但要她给俺端尿盆,总觉得说不出口。
慢慢踱到客厅里,地上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向来大理石稍微浸点水是不怕的,可惜了沙发是布艺的,给雨水打得污渍一片。阳台窗帘也是饱经风雨,扭曲得不成样子。面对劫后残局,俺沉吟不语。
小谢从后面搂住俺,说:别心疼了,等天晴了,我来拿洗衣机一洗,还是崭新的。
下午,俺歪在沙发上喝茶,小谢拿扑克牌给俺算命。一时帝王将相,一时贩夫走卒,算得俺都笑了:姑娘,你把俺前后十八辈子的命都给算出来了。
小谢认真地问:你说人究竟有没有来生啊?如果有,你想做一个什么人?
俺说:那还用说?俺想做一个大财主,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无数,儿子当村长,女婿是支书,站村口跺跺脚,全村的猪都不敢哼哼,家里娶他十几二十房老婆,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个字:美!
小谢又问:那我怎么办?
俺说:你好办,你就是长工家的闺女,生得花容月貌,给俺一眼看中,派人抢了过来,当夜做了夫妻。
小谢咯咯笑起来:我怎么就那么命苦啊?……
一天很快要过去了,风停雨住,暮色渐起。晚饭后俺看小谢开始心神不定,想一下,知道是什么原因,遂说:姑娘,你把手机拿来,俺给曲胖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陪俺,你早点回去吧。
小谢有点气馁地说:我晚上不回家,爸爸妈妈要问的……
俺摆摆手说:俺知道,俺也快好了,其实一个人呆着也不怕。
小谢说:还是叫胖子来吧,有个人陪着好一点。
手机拿来,却拨不出电话,俺检查了一阵,惊呼:不好了,手机进水了,赶紧,拿电吹风来吹吹。
曲胖子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问他吃饭没,他说吃过了。然后曲胖子从大纸袋里拿出两款物事,说是带给俺的礼物。定睛一看,气得俺差点吐出来,又是两瓶五粮液。
俺说:胖子,你看俺都喝成什么样子了,还带酒过来,你可真会挑时候。
曲胖子哈哈一笑,一点没有沮丧的意思。这人就这点好处,整天乐哈哈的,怎么说都不恼。冲动起来又天不怕地不怕,弥勒佛转眼就变怒吼天尊。
曲胖子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呵,中华。俺说:胖子,鸟枪换炮了,级别提了,烟也跟着上档次啊。
曲胖子又是哈哈一乐:哪儿啊,昨晚单位有饭局,接待烟,不抽白不抽。
说着,曲胖子给俺递过来一根,点上。俺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平时美妙无比的味道,现在觉得简直催吐。赶紧在烟缸里摁灭,说:好烟呐,舍不得抽,留着明天抽。
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跟曲胖子讲了最近公司发生的事,当然,俺讲的是有分寸的,不该给他知道的,俺都跳了过去。
听完,曲胖子说:挺好啊,你这等于提拔了,改天把代理两个字去掉,不就跟庄贲平起平坐了吗。
俺愤愤道:胖子,你是只见和尚吃馍,不见和尚干活啊。这个代经理是那么好当的?兵荒马乱的,弄不好给人阴一下,死得比邹大稳还难看。
曲胖子肯定地说:不会,凡事都有个度,再这么折腾下去,你不烦他们都烦了。
俺说:你这意思是穷寇勿追网开一面?别老是希望别人放你一马,有人活着就是为了折腾事。
曲胖子拍拍脑壳:哥哥,这些事我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你要不是给废了,咱们一起干掉一瓶多好。
俺把掐掉的烟重新点上,浅浅抽了一口,说: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提了个主任科员嘛,什么时候把后面两个字去掉,再高兴不迟。
曲胖子有点不好意思:能不高兴吗?下个月工资就张了!
俺表示不屑:瞧你那点出息,敢情你费那么大劲考进去,就为了几个小钱?
曲胖子不服气:哥哥,可不是几个小钱啊,我原来在公司才几个钱?喝点啤酒都得拿捏着,现在可是翻番都不止了啊。
曲胖子这人,糙是糙点,大节上不亏,家里不宽裕,他赚几个死工资,大部分都支援家乡建设了。这样的朋友,俺愿意交。
俺说:胖子,说说怎么回事,怎么说提就提了?
曲胖子一脸迷糊相:没怎么回事,我优秀啊,德才兼备,不提我提谁。
俺恨不得大嘴巴抽他,说:俺呸,糊弄俺是不是?没吃过猪肉,俺见过猪跑。你们那种地方,还不是熬资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且轮不到你呢。
曲胖子挠挠头说:要说别的原因,也有那么一点,可能俺们局长看我不错,说了两句好话,不过话又说回来,根源还在于我自身过硬啊。
俺点点头说:嗯,这还差不多,平白无故的,进去就给你提升,你以为乌纱帽多得没处放了。说说吧,局长是怎么看上你的?他老人家不是基佬吧?
曲胖子有点不乐意了:哥哥,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啊?我就不能凭本事上去?
俺轻轻叹口气:胖子,不是哥哥对你没信心,是俺对这世道没信心。你从你自己往上数三代,你们家有一个穿官衣的吗?就咱们这背景,不靠点运气,不拉点关系,累死了也只是个白忙乎。
曲胖子也不仅气馁,半天才说:我看这次局长是真看好我了,实实在在说,俺这次就是他说话才提的。
倒是勾起了俺的好奇心,俺问:说说看,怎么跟局长搭上线的?别跟俺来虚的啊,俺要是心情好了,还可以给你指点一二。
曲胖子想了想说:说到底我也不明白,我这级别,平时见局长一面都难,那天他们给局长家送个盆景,人手不够,叫我去帮忙。局长挺客气,留我们坐了一会,喝了杯茶,还夸我力气大身板好。就这。
俺打量一下曲胖子,说:别说你们局长,俺都觉得你这身板够好,问题是你们又不是扛大包的,身板好有什么用?你没给局长送礼吧?
曲胖子坚决否认:没有!我除了送过你烟酒,谁都没送过,再说了,我有几个钱,够给局长送礼的,就那天我们抬的盆景,啧啧,小两万,就是狗啃剩下的烂树根。
俺说:胖子,你小心了,天上不会掉馅饼,领导不会白做人情,俺估摸着,你们局长老朽了,下面疲软了,想割你一个肾装自己身上,重新武装起来。
曲胖子面如土色:哥哥,不会吧?
看来这次晋升带给曲胖子的鼓舞是空前的,夜色已深,他还毫无睡意,而且一直缠着俺陪他喝啤酒。最后双方达成协议,他喝啤酒,俺喝茶。
曲胖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生,启开盖子,跟俺的茶杯碰了一下,咕咚咕咚下去了三分之一,然后回味半天,迸出一个字:爽!
此时此刻,曲胖子最想谈的肯定是晋升,俺最想谈的无疑是小谢。可是曲胖子不好意思多谈,俺格于保密无法多谈。那就谈点别的吧,俺斟酌着问:胖子,老A最近跟庄贲怎么样?
曲胖子说:还那样,一星期一个套,有时还加餐。
俺不由哈哈大笑:胖子,看人家加餐,你谗不谗?
曲胖子又灌下一大口啤酒,正色道:哥哥,你这可就把人看扁了,兄弟我不是好色之徒,我跟大波好,那时真心喜欢她,她也真心看待我,那什么就算两情相阅吧。我们都计划好了,攒够首期,大小买套房子,然后就结婚,我娘还急着抱孙子呢,每次打电话都唠叨。
俺也听得高兴起来:哥哥先恭喜你了,你不知道,看到你跟大波好,哥哥心里高兴啊,好歹俺还是媒人,将来这杯喜酒是够胆喝了。
曲胖子举瓶过来一碰,一气干完了这一瓶,又去冰箱里拿。
烟酒不分家,曲胖子跟俺都把中华点上,曲胖子问:哥哥,你比我还大着几个月呢,你也该找一个了。
俺笑笑,没吭声。
曲胖子狐疑地打量俺,说:你不会是惦记着老A吧?我跟你说哥哥,那女人可不能沾。
俺存心逗乐,反问:老A不漂亮吗?
曲胖子挠挠头:这个,还算是漂亮吧,就是那股骚乎劲让人受不了,走个路浑身都扭麻花,说个话五官都要动起来,成天跟演戏一样,要是有这么个嫂子,我,我可丢人丢大了。
俺再问:胖子,骚乎一点,就这么要紧吗?
曲胖子想了半天,说:骚乎还只是外表的东西,说明她心里不实在。
俺继续紧逼:心里不实在就怎么了?
曲胖子又想了半天,说不出道道了:到底怎么了,我也说不清,总之就觉得她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成不了一家人。
俺点头赞许:胖子,你这说到点子上了。关键不在于她骚乎不骚乎,实在不实在,说到底还就不是一路人。你说她这样那样的,人家庄贲怎么就不嫌弃呢?同类相吸,一窝老鼠不嫌骚呀。
曲胖子点点头:没错,我看庄贲也怪不顺眼的,有时候还敢色迷迷地往大波身上看,要不是大波拦着,我早给他不客气了。
俺不由叹气:胖子,要往深处说,咱们兄弟这是毛病啊,说好听点,这叫有所为有所不为,说难听点,这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时外面又开始下雨,风吹进来,俺竟然打了个寒战。曲胖子说过去把阳台门关上点,回来说:又下雨了,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你跟我好好讲讲,我也长点见识。
俺又续上一支中华,说:你就说老A吧,摆在大家面前,大家都有机会上,为什么最后只有庄贲上了?人家不挑这嫌那的,先上了再说。你按个摩都要给钱的不是?老A全套的,还不跟你收钱,你为什么不上?你心里有个栏杆圈着自己,要出这栏杆出不去。出不去,这栏杆外面的草你就吃不着。高人讲了,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就是说,你讲究,你就得付出代价,你不讲究,你就能得好处。
曲胖子点头:哥哥,是这么个理。你好比说,我从单位饭局上顺两瓶酒一包烟,这事我干,可是你要我贪污单位的钱,出卖单位的利益,这样的事我干不来。自己把自己管死了,所以跟人家比,咱们得好处的机会就少了,就弄不过人家。
俺一拍大腿:胖子,你悟性这么好,以前怎么考试还会挂呢?
曲胖子有点脸红:咳,早八辈子的事了,哥哥你怎么还提啊。
俺接着说:咱们是好人,自己知道,别人也知道,可是好人能怎么着?自个一边好着吧。咱不能老做好人,咱要一辈子做好人,这一辈子就没啥希望了。可是咱真要去做恶人了,咱良心上又不安,整天自怨自责的,你说这贱不贱?
曲胖子攥这酒瓶子,一会灌上两口,半天不吱声。
星期天早上,爱睡懒觉的曲胖子居然早早就起床了。他已经把俺的客卧当成了自己的领地,连换洗衣服牙具什么的都储备的有。自从把房门要是交给曲胖子那天起,俺就没有再进过客卧,实际上俺也把客卧当成他的领地了。
俺说:胖子,那间房暂时归你了,卫生自己搞啊,俺可不进去,免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曲胖子说:卫生我自己搞,换下来的衣服,你放洗衣机一块给洗了,谢谢啊。
早饭也没吃,曲胖子就走了,说是要陪于大波喝早茶,然后到北京路逛街。气得俺七窍生烟,你曲胖子吃不吃早饭无所谓,俺还是要吃早饭的嘛,就这么拍屁股走了,谁去买早点?重色轻友,猪狗不如!
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复原,头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连胯下之物都透着精气神!估计他邹大稳恢复得没这么快吧?哼哼,跟俺劈酒,那就是自取灭亡。
磨蹭了一会,正准备下楼买早点,手机响了,是小谢,她问:曲胖子走了没?
俺说:走了,跟于大波约会去了。
小谢说:那好,我一会就到。
俺一阵高兴,想了一下,躺到沙发上,作出病体缠绵的样子。
小谢自己开门进来,看俺病恹恹躺着,过来摸了下额头:不烧了,好多了吧?
俺有气无力地说:好什么好,俺觉得难受啊。
小谢问:哪里不舒服?
俺说:哪里都不舒服。
小谢爱怜地把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了一番。然后说:吃早饭吧,我带了东西来。
还挺丰盛,有牛奶鸡蛋面包肠粉火腿,甚至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俺招呼小谢一起吃,小谢说要先梳洗一下。女人就是麻烦,不管她,俺自己先吃。
一边吃一边想,今天最好下大雨,下得越大越好,叫他们逛街!这种重色轻友的人不治治,以后就没王法了。
嗳,想着想着,天阴了,打雷了,下雨了。不是真的吧?俺揉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瓢泼大雨!
老天爷也有睁眼的时候啊,老天爷,俺谢谢你了。
于是吃得更加开心,想到曲胖子连伞也没带,必定淋成落汤鸡,最好连于大波一起,更加开心到飞起。
小谢从卫生间出来,手洗得白白的,坐俺旁边准备一起吃,忽然惊叫:你怎么全吃光了?我的那一份呢?
俺猛然醒悟,一不留神把东西快吃光了,不由一阵歉意。看看只剩下一个蛋黄、半个面包了,俺全部给小谢推过去:你吃吧,俺饿一顿不要紧,你要保重身体。
小谢仔细看看俺,说:你全好了,哪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啊?想骗我?
俺见她识破了计策,只好承认:嘿嘿,是全好了,刚才想搏同情来着。
小谢郁闷地把剩下的东西吃完,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早知道就不该管你,让你在雨水里睡两天。
俺赶紧打马虎眼:那多不好啊,俺知道小谢是好姑娘,舍不得让俺吃亏的。
小谢还是不开心,俺把胳膊伸过去:要不你吃点肉吧,粗是粗了点,凑合还能吃。
小谢转嗔为喜,笑着说:我不喜欢吃狗肉,太上火。
看着她言笑宴宴的样子,心里恨不得马上把她抱回床上,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出来。想到小谢的种种好处,又舍不得冒犯亵渎。只好拉住她的手,枕到她大腿上,舒舒服服睡起来。
小谢也不动,在俺脸上头上抚摩着说:你头顶上头发有点稀啊,早晚得谢顶,跟李秃子一样。
俺说:那你还要俺吗?
小谢说:不要怎么办?秃子也是人啊。
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闲话,俺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在手机铃声的干扰中醒来,小谢已经不在身边,四处看了一下,见她苗条的身影在厨房里闪现,这才去接电话。
是李秃子,告诉俺周一公司组织中层干部参加工业一日游,八点钟以前务必到公司停车场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