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极品女人(7)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22:15:28
临出门,俺问郑君:啥时发文?
   郑君说:两位老板交代了,下午放假前要把文件全部发下去,我得开工了。
   俺道一声慢忙,告辞而去。
   过去敲李秃子的门,狠狠地敲,俺知道他没休息,一定在联众下象棋。
   李秃子开了门,说:嘿,今天好,碰到一个高手,拿不下。
   俺说:俺帮你看看,保证出手就拿下。
   于是一起凑到电脑跟前看,已经到了残局,李秃子马炮三兵士相全,对方车马炮边卒士相全,虽然一时缠斗不下,但李秃子二十回合以后大有胜机。俺拿过鼠标,点了一下认输键。对方可能没想到天上会掉馅饼,耽搁了一会,才点了同意。于是,李秃子认输了。
   李秃子急得大叫:干吗呢?干吗呢?稳赢的棋你怎么给我交了?
   俺嘻嘻笑了:听说你今天升官了,就不要在棋上发狠了,俺最烦看这种磨残局的,他不认输,你就认输,羞死他。
   李秃子也嘿嘿笑起来:消息好灵通啊,我也是刚听张总传达。
   俺问:张总还跟你传达了什么?有没有俺的好消息?
   李秃子摇头:不知道,张总就说他提议了我,通过了。
   俺心里暗想:李秃子不知道在张总那里下了多少水磨功夫,硬生生把本来讨厌他的张总给拿下了,真是水滴石穿,水浸船烂呐。
   嘴上却不能带出来,只说:恭喜了啊,放假得请俺喝酒,差的地方别叫俺。
   李秃子喜得合不拢嘴:一定,一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俺问:下午老谢老万他们出差,几点去机场?
   李秃子说:三点,两个航班时间差不多,一个大巴全部送过去。
   俺看看表说:时间还早,下午又没什么事,俺回办公室,咱俩杀一盘。——下午俺去送老谢,记得叫上俺。
   跟李秃子这一盘又是杀到残局,这是李秃子的强项,他就喜欢钝刀子割人,输赢都不爽快。
   俺说:老李,和了吧。
   李秃子说:不和,你子力位置不好,认输吧。
   俺说:好,你吹牛,俺叫你赢。
   定下心来,一步一长考跟李秃子周旋,反正俺们下棋不限定时间。李秃子看是略上风的棋,真的要赢也是望山跑死马的事。
   两点三刻,李秃子终于坐不住了,提和:该去机场了,和了吧。
   俺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和。
   李秃子说好话:没时间了,和了,我送你一条红双喜。
   俺说:红梅。
   李秃子说:成交。
   于是和了棋,一起下楼到停车场。老谢老万老A正指挥人往车上搬行李,慰问品、道具,大包小包的看去甚是丰盛。
   俺上去跟老谢老万打了个招呼,说:俺去送送两位领导。
   老A在旁边直眉瞪眼看俺,她不理俺,俺也不理她,当她空白。
   到车上,跟老谢坐了一排,老谢说:有什么事,说吧?
   俺说:能有什么事?送送你们,行李挺重的,多个劳力也好。
   老谢咧咧嘴:我今天不缺劳力,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你早躲远远的了。
   俺凑近过去说:老A干吗要去俺那里?谁出的馊主意?你给俺换换吧,俺要郑君。
   老谢瞪起了眼睛:党委集体决定的事,什么谁出的馊主意?你想要谁就要谁,是你指挥党委,还是党委指挥你?
   俺说:当然是俺指挥党委,啊不,党委指挥俺,那也的允许俺提个意见呐。
   老谢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顿了顿,老谢又说:就是我说行,党委会的集体决定,我也没有权利改。老A身上是有点毛病,不过人也看怎么用了,多看人的长处嘛,垃圾都还可以发电……
   俺立即打断他:垃圾发电,那是为了消灭垃圾,你这倒好,捧着垃圾当宝。
   老谢呵呵笑了,摇摇头,不说话。
   俺看狙击老A的计划不能实现,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把于大波调过来吧,俺这里业务骨干不够用,也不能光给垃圾啊,搭配一下总可以吧?
   老谢摆摆手:这个不归我关,你要调小于,给人事部讲就可以,一般干部人事部管。
   俺说:你又蒙俺,没有领导点头,人事部能干什么,一兵一卒他也调不动。
   老谢只好说:好了,我同意了,你跟人事部说吧。
   在广源立交堵了好久,终于到了机场,李秃子急得直骂。
   老A一路都没动静,刚刚提拔,就开始玩深沉了。
   送到安检通道,俺对老谢说:云南有好烟,四川有好酒,多带点回来啊。
   老谢也难得幽默一回:贵州还有好煤呢,要不要?
   送走大队,俺对李秃子说:老李,拐个弯送俺回家,都这点了,不回公司了。回家就躺下,一边疏散着困乏的身子,一边想着公司里的牛黄狗宝。忽然想起今天的工作日志还没写,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转念又想,今天好像也没做什么正经工作,净扯淡了,工作日志?就算了吧。
   俺早先给张总的请示,主要是想把郑君要过来,另外还想跟庄贲交换几个人。过去几年,邹大稳在人的问题上吃亏太大,每年新人一来,素质高的男人和相貌好的女人都给庄贲要去了,剩下的全塞给邹大稳。不换一下,俺觉得太吃亏。
   虽说换过来的人可能跟俺不是一条心,不过俺不怕,一条心不一条心,不好好干照样剥皮抽筋。在用人问题上俺一贯主张三三制:自己人三分之一,这是革命的基础和骨干;中间力量三分之一,让他们骑墙去,至少不会惹事;唱对台戏的三分之一,没有人挑毛病对着干,革命意志就会消沉,就会在颂声盈耳中犯错误。当年老人家在延安就是这么干的,老人家文韬武略冠绝古今,听他的话没错。
   可惜,计划让老谢给打乱了,还硬塞给俺一个杀千刀的老A。俺不能说老谢是错的,因为各人站的层次、角度不同,利益诉求不同,绝对同心同德的事,从古至今俺就没有听说过。
   于大波也在俺的交换名单之列,于公,她业务上是一把好手,干活又卖力;于私,俺实在不想再看到她受欺负。节后找人事部,找庄贲,找张总,该要的人还得要……
   一夜酣眠,草堂夏睡足,梦长君不知。小谢已在眼前,正拿一根油条在俺嘴上方十公分高度摇摆巡航。俺知道,快乐的一天开始了。
   吃早点的时候,俺问小谢:老地主到版纳了吧?
   小谢奇怪地问:谁是老地主?
   俺使劲嚼着一段油条说:还有谁?你爸喽。俺老觉着,他就是过去的老地主,俺就是一英俊长工,跟地主家闺女拉个手,总得偷偷摸摸的。
   小谢笑了:胡说什么呀,我爸要是老地主,早就把你送县里治罪了。——他昨天晚上打了电话,要在版纳住一晚,今天该去工地上了。
   俺对老谢的行程一点都不感兴趣,紧赶慢赶吃完早点,一抹嘴说:今天去哪里玩?
   小谢说:我都想好了,一会去爬白云山,中午在山上吃饭,下山以后去北京路,一直逛啊逛啊……
   听得俺头都大了,逛街本来就不是俺的强项,况且还要一直逛啊逛啊,岂不逛得人晕头转向。俺说:打住,你一直逛啊逛啊,就不怕给人看到,别忘了,咱们的事要保密的。
   小谢一仰脸说:我不怕,我从来都不怕的,是你要保密,又不是我要保密,我干吗要怕?你要是实在害怕,可以戴一个面具啊。
   俺一咬牙:算了,俺豁出去了,那就一直逛吧逛吧逛吧。
   小谢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不愿意逛街,爬山就不怕给人看到了?不想逛也得逛,我发工资了,过去的好几倍,今天至少花掉一半,你不用带钱了。
   俺找出一套休闲装,对小谢说:俺要回房间换衣服了,你可千万不要偷看。
   小谢红着脸呸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自作多情。
   俺本来想告诉小谢有很多好看的,不过怕惹恼她,不言声回房间了。
   久不运动,连平缓的白云山都爬得俺脚软。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上到山顶公园,一屁股坐到树下,再也不想动弹。小谢倒是爬得游刃有余,面不改色气不长喘,怪不得人家老说,小是小有技巧,瘦是瘦有节奏。
   小谢意气风发地说:起来,上摩星岭!
   俺摆摆手说:你自己上吧,把红旗插到最高峰,俺在山下接应。
   小谢笑着去买了矿泉水过来,递给俺一瓶,然后挨着俺坐下。俺咕嘟咕嘟灌下半瓶冰凉的水,觉得浑身都爽了很多,趁小谢不备,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小谢赶紧闪开一点,说:讨厌,全是汗。
   俺大度地说:没关系,俺不怕,鲁迅先生早就说过,女人出的是香汗,给俺再尝尝。
   正要再尝尝,小谢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作个嘘的手势。俺凑近过去,听到是老谢洪亮的声音:家里电话没人接,你妈是不是又出去打麻将了?
   小谢说:我不知道,我在外面,爸爸你到哪里了?
   老谢说:我们正往工地赶,听说再往前手机没信号了,打个电话,告诉你妈,我晚上就到工地了。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俺登白云山而小广州!站立山顶,西望白云机场,南眺广州电视塔,松风阵阵,鸟语啾啾,感觉郁积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只想很原始地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嗷——。
   小谢和俺并肩而立,山风吹起她的长发,一下一下荡过俺的脸面。良久,小谢说:我觉得你最近不高兴。
   俺背身艰难地点上烟,深深抽了一口,说:为什么不高兴?你转正了,俺升职了,俺非常高兴。
   小谢坚定地说:不,这只是高兴的理由,有理由不一定有结果,我知道你不高兴。
   难道这山顶仅仅因为离天空近了一点,人就容易变得伤感,变得渴望倾诉吗?多年来,俺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谎言中,俺已经养成了回避真相的习惯。可是现在,俺很想象刮风一样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胸膛空荡荡的,可以飞得进云彩。
   俺说:俺是有点不高兴,特别是邹大稳下去以后,俺觉得生活完全变了,变得自己无法控制。以前就算是下工地,下雪天睡四面漏风的工棚,跟民工们一口大锅抢饭吃,俺都觉得心里很有底,踏踏实实的。现在俺找不到这种感觉了,觉得象踩了棉花一样,活得飘飘乎乎的。你说,俺高兴得起来吗?
   小谢说:你不高兴,为什么不说出来?
   俺狠狠地抽着烟,说:为什么要说出来?既然不高兴已经是常态,说了又能怎样?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高兴的,比尔盖茨也要担心微软拆分,李嘉诚也害怕碰上金融危机,这是得到的人怕失去。至于没有得到的,更加担心,担心今天的嚼谷没有着落,担心明天晚上在那里容身。佛说,人生皆苦。俺知道苦,但不知道苦在哪里,把这些没根没梢的东西挂在嘴上,那不成了祥林嫂?
   说得小谢咯咯笑了,笑过一阵,又带了愁容说道:我本来以为,我能让你高兴一点的。
   俺看住她说:你是能让俺高兴,可是,这个高兴和不高兴,是不能互相抵消的。
   汗早落了,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继续向前走。再走,已经是下山的路,走起来十分轻快。说话间到了明珠楼,看看已是午饭时分,小谢很诡秘地说:这里有个吃饭的地方,我带你去。
   是一间建在山坡上的酒楼,俺们挑了一个临着山谷的高台,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向北可以俯瞰到一大片水面,想必是个水库之类的所在,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在垂钓。
   小谢让俺随便点,俺就随便点了云山鸡、山水豆腐、青菜和例汤。小谢很不满意:我跟你说了有钱,不要净点这些青菜豆腐的。
   俺打发走服务员,说:你那钱,还是留着作嫁妆吧。咱们自己吃饭,不用摆那个排场。你放心,俺点菜绝对让你吃得舒服。
   小谢说:我相信,你点菜好像是有点天才的,你刚才点的,差不多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俺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喝着茶想了一会,问:小谢,你来过这里?
   小谢说:对啊,来过。
   俺又问:来干什么?
   小谢说:当然是吃饭了。
   俺说:吃饭总有个由头吧?俺就问这个由头。
   小谢扭捏了一会,说:前一段家里给我介绍男朋友,说是我爸老战友的儿子,我说不见,他们一直说都告诉人家了,不见说不过去,哪怕就见一面呢,行不行都无所谓。
   怪不得小谢刚才笑得那么诡异,俺也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不对劲。直觉是不会骗人的,很多时候你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直觉就已经在提醒你了。
   俺说:你再坚持一阵,俺看咱们从地下转到公开的日子不久了,曙光就在前头。
   小谢眼睛眨呀眨,不开心地说:为什么一定要保密?难道我爸不退休,我们就一直保密?
   俺说:你不知道,过去是俺担心这个,现在不同了,如果咱们的关系公开,你爸会很被动的。
   小谢懒懒地说:你们那些名堂,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我就是觉得,总不能一直这样鬼鬼祟祟的。夜伏昼出,陪着小谢一连玩了三天,足迹遍及广州左近的山山水水,莲花山、帽峰山,曾洒下俺咸腥的汗水,陈家祠、宝墨园,都留下俺附庸风雅的徘徊。俺想,假如将来俺成了人物,这些地方都会根据俺的回忆录树起亭台碑榭,上边铭刻着,某年月日,老砖到此一游,同行者小谢也。
   第四天吃早点时,俺问小谢:达令,还有钱吗?
   小谢有气无力地说:不用担心,还多着呢。
   俺有点奇怪:这都三天了,人吃马嚼的,怎么还多着呢?
   小谢说:我这样的一个月多少钱,你是知道的,哪里三天就用完了。
   说完,小谢又觉得不对,找补一句:你嘴上积点德吧,什么人吃马嚼的,你才是马。
   俺看小谢有点虚弱,不忍心跟她斗口,说:今天就修整一下吧,俺累坏了,这天气也太热了。
   在沙发上歪了一会,俺迷迷糊糊又睡着了,梦里还在人群中拼命往前边的小窗口挤,手里捏着一张票子,大喊着:两张,两张!
   醒了,是小谢把俺摇醒的,她问:你喊什么呢?两张两张的。
   俺禁不住笑起来:做梦了,梦到挤着买门票,咳,你说干吗到处都这么多人?
   小谢也笑了:我怎么知道,人又不是我花钱请去的。
   俺一拍大腿,说:还真有花钱请人的,今年五一前有个老乡,不知怎么绕弯子找到了俺,要俺帮他找个工作,都是一个村的,论辈分还得管俺叫砖爷,不好意思不管。
   小谢说:你那个孙子我知道,有一次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接他的电话,我听到他管你叫砖爷,差点笑晕。
   俺说:你笑什么笑?农村就是这点规矩大,一条村几千口子人,关系跟蜘蛛网一样,不过辈分一点不能错乱,小时候都光着屁股一起玩,该叫爷还得叫爷,有时候他打架吃亏了,哭着骂,爷,你娘那个蛋呀你打俺……
   小谢终于撑不住,呜里哇啦大笑起来,笑里还岔出一口气来说:往下讲啊,然后……
   俺在小谢背上拍了几下,接着讲:本来想活动活动,在公司里面给他找个临工做,还没等俺想出办法,五一放假他突然打电话来了,说爷,不用你为难了,俺已经找到了一份美差。
   小谢止住笑问:他找到什么美差了?
   俺说:一问才知道,他说俺给房地产公司请下了,天不亮就来售楼部装成排队买房子,一天一百快,还管两顿饭。
   小谢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事?我看那人山人海的,以为大家钱都多的没处放了,都争着去买房子。——一天一百快,不错啊。
   俺接着说:还不止呢,他排队排到跟前了,还可以把这个位置卖给真正的买家,又是一百,回头再从后面排。
   小谢说:果然是美差,呀,咱这房子,不知道会不会买上当了,我记得当时也排过队的。
   俺说:放心,雇人排队不过是发展商的噱头,把人气搞旺一点,房子还是好房子,不信你去中介看看,都涨了一半了。
   小谢这才放心,拿来瓜子咔吧咔吧磕起来。
   磕了一阵,小谢说:玩了几天,闲下来还不习惯,反正没事,要不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妈做饭很好的。
   俺大惊:那怎么行?你怎么跟你妈说?冷不丁地带个男人回家,不怕你妈吓出点毛病来。
   小谢说:不用怕,什么都不说,试探一下,看她什么反应。
   暗自核计了一会,觉得也未尝不可。就算是龙潭虎穴,早晚也得闯啊,而且早几年俺也去过,大家都认识,怕什么。
   于是就说: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谁怕谁,去!咱们先找地方买点东西带上。
   小谢说:别买东西了,带东西显得太隆重,反而不好。
   想想也是,已经网住的鱼再去撒饵,也未免傻了点。
   小谢说:你们老家不是吃面条吗?我叫我妈做面条给你吃。
   收起慵懒的心思,打扮得光鲜耀眼,和小谢携手揽腕,出了小区迤逦而去。几年没登门,老谢家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有小谢从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
   经过片时的迟疑,谢太太还是认出了俺:哎呀,这不是小砖嘛,快坐快坐。
   一路上,俺都在告诫自己不要怕,事到临头还是禁不住心里打鼓。俺装作饶有兴味地欣赏客厅里的布置,来掩饰莫名的紧张和不安。好在谢太太很快袍了功夫茶上来,俺开始大肆赞美谢太太的茶具精致,单枞味美,最后归结到一点,好茶道。时隔几年,谢太太还记得俺辅导小谢功课所取得的辉煌成就,她把小谢能通过高考归功到俺的名下。
   正在俺们互相捧得飘飘然,品茶品得醺醺然的时候,谢太太突然问:小砖,我记得你也小三十了,结婚了没有?
   俺心道:废话,结婚了俺今天跑来干吗?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阿姨,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谢太太看了俺一眼,说:该加把劲了,也到年龄了。
   俺一口喝干小杯里的茶汤,闭起嘴,让茶香在喉舌鼻中间曲折回荡,然后悠然赞道:好茶,好久没喝过这么正的功夫茶了。
   这时,小谢换了一套宽松的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说:妈,中午吃面条吧,他喜欢吃面条。
   谢太太扭头说:吃面条怎么行,我亮亮手艺,好好做几道拿手菜,小谢来袍茶,我这就去买菜。
   俺赶紧说:阿姨,不用麻烦了,吃面条挺好的。
   小谢说:是啊,他就是听说你面条做得好,才特意来吃的。
   谢太太无奈地说:那好吧,你爸不在家,我想显显本事,连个捧场的人都没有,你们坐着,我买菜去了。
   谢太太出门,俺仔细听着电梯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对小谢说:嗯,你妈对俺印象很好啊,要给俺做好吃的嘞。
   小谢一撇嘴:拉倒吧你,我妈是做饭狂而已,她最喜欢做菜,恨不得跑去当厨师。
   俺说:那好啊,俺倒要看看,你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面条。
   小谢笑嘻嘻地说:我先告诉你啊,我妈做饭好是好,就是有点霸道,她做出来的东西都得吃光,要不她就不高兴。
   俺满不在乎:这没问题,干活不行,吃饭俺还是自信的。
   谢太太一出去,俺的心理阴影也跟着走了,起身在客厅踱了几步,说:茶喝得够了,姑娘,洗点水果来吃。
   小谢去厨房打开冰箱,问:要吃什么?有苹果提子杨桃西瓜,还有西红柿黄瓜。
   俺假意斟酌了一番,以示事关重大,然后说:就西红柿吧,多洗几个。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小谢洗着西红柿说:接一下,是我妈,肯定问买什么菜。
   俺拿起听筒,尽量富于磁性地喂了一声,一个男人的声音问:你谁啊?
   不好,是老谢,俺惊惶失措地说:俺,俺谁也不是……
   老谢咦了一声,说:是小砖吧?你怎么跑我家里去了?嗯,叫小谢听电话。
   俺赶紧尽手臂所长把听筒举到离自己尽量远的地方,冲厨房喊起来:小谢,听电话,是……谢书记。
   小谢对着电话听了好一阵,说:我知道了,我妈买菜去了,……没有,我没看到,就是来吃饭,吃面条。……好,我叫他。……我爸要跟你说话。
   我忐忑着接过听筒,说了声谢书记,老谢说:云南两个工地都慰问过了,今天下午赶到昆明。你那个工地上,我来指导他们好好洗了两天,都好得差不多了。慰问团很受欢迎啊,特别是老A,这下子成明星了。中午你多吃点,不要客气啊。挂了。
   小谢看俺有点发楞,坏笑着说:我爸什么脑筋啊,他问你是不是想来送礼的,叮嘱我不能收啊。
   俺想了想,摸不清老谢的底牌,不知道他是故意装傻,还是压根就想不到我和小谢的事情。看茶几上有半包中华,抽出一支点上,说:你不要大意,你爸表面上是张飞,骨子里是诸葛孔明,老奸巨猾着呢,你不要给他套出实话。
   正说着,门铃响了,谢太太提着几个塑料袋进来,说:小谢,我在菜场碰到邝小兰了,她听说你在家,也要过来吃午饭,把买的菜送回家就来。
   小谢喜上眉梢:好啊,好啊,我好久没见过小兰姐了。谢太太进厨房忙乎去了,小谢打开电视看肥皂剧,俺吃洗好的西红柿,一大盘子。
   俺有点受不了电视里那些动不动泣不成声的俊男美女,就委婉地说:小谢,你现在还没到看肥皂剧的年龄呢,还是少看为好。
   小谢盯着屏幕说:为什么?
   俺说:为什么?这还用问嘛,为什么小孩不给看A片?不合适啊,这种肥皂剧是专门给师奶看的,什么是师奶?那得四十以上,身材走样,睡衣敢出门,当街敢骂娘,你说你够格吗?
   小谢想了一会,说:你是说,只有我妈才能看肥皂剧?
   俺赶紧闭嘴:你看吧,俺啥也没说。
   这时谢太太却在厨房叫了起来:小谢,冰箱里西红柿怎么不见了?我要打卤的。
   小谢和俺同时去看茶几上的盘子,只剩下一个最瘦弱的了,俺抱歉地咧咧嘴。小谢噔噔噔跑进厨房,片刻又噔噔噔跑回来,还是不错眼珠地往屏幕上瞅。
   俺问:怎么,坏了你妈的宏伟蓝图?
   小谢看着电视说:没事,改肉沫打卤了。——我怎么听着你在骂人呢?能不能改改说法。
   一不做二不休,俺把最后一个西红柿也干掉,收工。
   门铃响了,小谢啪地弹起来,飞快地开了门,邝小兰楚楚动人地站在门口。真不明白,庄贲守着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整天折腾个什么,难道非要吃了草料,才知道粮食好吃吗?
   俺站起来,规规矩矩打了招呼:邝姐好。
   毕竟,邝小兰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过俺的表姐嘛,叫声邝姐也不为过。他微微点头回应,然后询问地看了小谢一眼。小谢脸一红,拉着邝小兰进了房间。俺赶紧换到中央五套,认真地看两个人拳击。
   没一会,面条好了,谢太太收拾好餐桌,大声招呼吃饭。
   四个人坐定,但见餐桌上一个汤盆,盛着热腾腾的肉卤,旁边一溜小碟,分别放了葱花、芫荽、蒜蓉、姜丝、黄瓜丝、芝麻酱、辣椒酱等,旁边两个大好汤盆,分别盛着过了冷水的手工细面。俺不由心里暗赞一个,谢太太这面条,地道!
   谢太太先用一个小碗装了半碗面条,浇了肉卤,放到邝小兰面前,说:这些调料自己加啊,不知道你会来,没做你喜欢吃的。
   邝小兰微微笑一下,说:阿姨客气了,这么热的天,辛苦你做这么讲究的面。
   谢太太第二个却换了大碗,慢慢盛了一碗面条,重重浇了肉卤,推到俺面前说:小砖,放开吃,这一盆是我们三个的,这一盆是你的,一定要吃完啊。
   俺大惊,镇定了一下说:阿姨客气了,这么热的天,辛苦你做这么讲究的面。
   谢太太楞了一下,呵呵笑起来。小谢和邝小兰跟着楞了一下,也呵呵笑起来。
   谢太太又用小碗给小谢和自己盛上,面条宴正式开始。
   吃面条是俺打小养成的习惯,迩来入乡随俗,不吃面条好多年。
  今天见了这么好的面条,不由食指大动,可是又不好放开了吃。须知这吃面条,讲究的是一个好味道,一个畅快淋漓,必须吃得呼噜作响,声势震天,这才算吃出了水平,吃出了风格。今番这宴席不像宴席,便饭不像便饭,终归还是拿捏定了自己,小心地一筷头一筷头挑着吃。
   邝小兰吃得更是讲究,简直是一根一根数着吃,俺都不知道她是绣花还是吃饭。小谢心不在焉,吃两口就停下来冲邝小兰问这问那,邝小兰只点头摇头回应。谢太太根本没有吃的意思,不停的打量着俺,看得俺心里发毛,吃面条的动作也愈发笨拙起来。
   饶是如此,俺一大碗吃光,小谢一小碗才见底,邝小兰那才刚刚迈出万里长征第一步。
   谢太太麻利地给俺盛上第二碗,说:吃,多吃,看你吃饭真高兴,平时小谢不好好吃饭,她爸吃得也少,我这好手艺真是明珠暗投。
   俺已经觉得饱了,尽自谢太太说得口花,俺却一点没有知音之感。看看盆里,还有约莫一碗的样子,不由暗暗叫苦,自忖再勉力对付一碗还可以,只这第三碗……唉,耳边回响起秦琼凄凉的唱腔:马渴了思饮长江水,人到难处想宾朋,眼前若有那罗成在,哪怕那杨林贼起下祸心。
   是啊,眼前若有曲胖在,何惧那谢太起下祸心。
   忽然一惊,那曲胖子已经好久不和俺联系了,却是为何?不是俺夸自家兄弟,论吃饭曲胖子真是天赋异秉,有他在座,点菜时俺从来没考虑过量的问题,当然,埋单的问题是考虑过的。
   若能携曲胖子同来,就好比刘玄德带赵子龙过江招亲,安然无恙矣。慢说是一盆,就是两盆都算上,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从大学一起吃食堂起,俺就深深怀疑曲胖子的肚子是冰箱,可以直接打开塞东西进去的。
   往常到了假期,曲胖子总会过来跟俺盘桓几天的,喝喝酒,吹吹牛,随便逛逛。俺们曾经就是孟良和焦赞,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可是这回都放假好几天了,曲胖子杳无音信。想到此,恨不得马上给曲胖子打个电话。
   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第二碗面条已经被俺消灭了一大半。谢太太还在旁边夸俺:吃饭就是要专心,不专心怎么能体会到饭菜的好坏?小谢你这一点我可是很烦,根本不懂品味嘛。
   邝小兰也终于吃光了自己的一小碗,明显虚情假意地说:很不错,谢谢阿姨,您也赶紧吃啊。
   谢太太看来是有意控制住自己的速度,以便监视着俺吃光这一盘面。她笑笑说:小兰你从小就来家里玩,到现在还这么客气。
   俺奋力加速,二次战役胜利在望。谢太太得意地说:你们看看,看看,吃饭就要有点精神,小砖加油!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俺终于解决了第二碗,邝小兰对小谢说:你这个男……同事瘦瘦的,看不出这么能吃。
   俺气愤地白了邝小兰一眼,模仿着邝小兰尖细略带沙哑的嗓音对谢太太说:很不错,谢谢阿姨,您也赶紧吃啊。
   谢太太笑得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小谢跟着笑了两声,拉着脸都气白了的邝小兰回房间了。
   谢太太又盛上第三碗,说:趁热吃,面条时间久了不筋道。
   俺问:阿姨,俺能不能先抽支烟再吃?
   谢太太说好啊好啊,过去取来了老谢的中华。俺感觉已经无力再吃了,先使个缓兵之计再说,好在第三碗是平的,不像前两碗那么岗尖岗尖的。
   抽着烟,俺问:阿姨,您这面条做得确实好,一般南方人都不太会,您是怎么学来的?
   谢太太脸色黯淡了一下,说:老谢原来在部队,你知道的,我随军过去,一年多没工作,闲着没事到食堂帮忙,部队上北方人多,就学会了,其实也不难的。
   俺本来还想再问问老谢转业的事,一个主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会说转业就转业了呢?看谢太太似乎不太高兴,就打住了。
   谢太太接着说:慢慢吃,不急,你看小谢吃饭马虎的,又不是给别人吃的。
   想想第三碗终究躲不过,索性慢慢开吃,美味的面条如今已经变成棉絮一般难以下咽。
   谢太太也慢慢吃着,说:这几天小谢都和你在一起吧?
   俺从小实诚,不会说谎话,点了点头说:嗯。
   谢太太说:小谢这孩子太年轻,半懂事不懂事的,你一早就是她的老师,要多说说她。
   俺不想这么云遮雾罩地打哑谜,脑子急速运转了一下,决定挑明了说:阿姨,俺觉得小谢挺好的啊,其实俺们谈恋爱都好久了,不过俺没啥出息,不想给谢书记脸上抹黑,就没公开。
   谢太太大概没想到俺会这样单刀直入,顿了一会,说:这事得等老谢回来,慢慢商量吧。
   小谢从房间出来,探头在餐桌上看了一遍,说:我刚才没吃饱,现在又有点饿了。
   小谢拿了碗,从俺碗里分出一半,挨着俺坐下又吃起来。
   援军一到,俺不由士气大振,吟咏起老家的俗谚:一头猪,不吃糠,两头猪,吃得香。
   小谢在桌子底下掐了俺一把,俺大叫:你干吗掐俺?
   谢太太收起自己的碗筷,起身说:小砖你们吃吧,我下午还有麻局,不陪你了。长假第五天,小谢没有来找俺,只来了一条短信:陪妈妈逛街,你好好休息。
   那就好好休息吧,玩了这几天,真比上班还累。倒头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夏日漫长的午后属于蝉噪和鸟鸣,偶尔的轻风摆动树叶,明亮的阳光就闪烁着拂过厚重的窗帘,于是人愈发地懒惰了。
   反侧着,点起一支烟,脑子还沉醉在刚刚苏醒的懵懂中,时间却早飞过了清晨的领地,仿佛正是俺目下生活的写照,年少时的猖狂和纯情犹在,人生却已迫近而立,如此漫长又如此倏忽的三十年!
   似乎很多年来,俺已没有这么肉麻地脆弱过,艰难和磨砺让人坚强,顺意和温情却往往让人徊徨。这么说,俺毕竟离幸福近了一些,就像窗外的阳光,设若顺手一抓,就会盈盈满握。
   几星火烫的烟灰落在光裸的胸膛上,破坏了俺幽雅的冥想。俺忽地折起身,抖落烟灰,顺口奉送一个字:靠!
   手机响了,李秃子热情得有点过火的声音:老弟,你总算接电话了,找你一天了。
   俺受不了李秃子那腻人的强调,说:大热天的,不找个两块地方卧着,找俺干毬!
   李秃子却一点不受打击,照样乐呵呵的:老弟,不是说好了我请客的嘛,你怎么贵人多忘事啊?
   俺说:俺没忘,俺记得你还说过,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李秃子说:没错没错,那你说你哪里吧,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俺想为难一下李秃子,故意拣了个俺认为最贵的所在:新荔枝湾,凑合还能去吧。
   没想到李秃子乐了:嘿,真是那个什么,英雄所见略同,庄贲也挑的这个地方。
   俺觉得有点不对劲,问:老李,到底是你还是庄贲请客?
   李秃子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都一样,都一样,只要你们赏光,我的心意就到了。
   俺就知道,借李秃子十个胆,他也不敢到新荔枝湾那样的地方显摆,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熬过来,靠的就是一个谨慎小心,别看平时装得窝囊废一个,干起活那个细致周到,那真和大姑娘绣花有一比。
   俺问:还请了谁?
   李秃子说:还有郑君,就咱们四个整几杯,没问题吧?
   俺说:行吧,也不好太拂你们的美意,车到小区门口,打电话俺就出去。
   李秃子说:怎么,还得到家门口接啊?
   俺说:老李,俺这是成全你,请客吃饭是大事,总要做得象个综合部经理的样子嘛,再说了,公家的车,公家的油,你轰一脚油门就到,至于跟俺罗索这么多?
   出乎意料的是,晚上来接俺的不是公司的车,却是庄贲开了自己的白色本田,李秃子和郑君已经在车上。
   一路无话,车迤逦上了二沙岛,停在新荔枝湾颇具古典色彩的门前。这地方俺两年前参加客户接待来过一次,必须给它一个三字经,一盘牛肉炒一炒也要三百多,俺李秃子的算法,打一次波都有多。那一顿饭吃掉的相当于俺小半年工资,虽说不用俺埋单,也不是不心疼的。
   论起吃喝玩乐,公司里非庄贲不足称第一,全广州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没有他不敢花的钱。一句话,工作需要,接待也是生产力。有张总这一支笔给他保驾护航,他的胆子自然越撑越大。一次喝酒时听财务部一个毛孩子讲,庄贲一年报的吃喝嫖赌帐,用A4纸打印出明细,够他自己里外全新做一套衣服。年轻人不知道深浅,喝点酒啥话都敢说,也不看看在座的都是哪路神仙,俺当即举杯敬他,把他后半截话生生堵了回去。饶是如此,没过多久,小兄弟就给发配到仓库当保管员去了,如今跟小谢还是同事。
   庄贲非常殷勤,对郑君也是拉手拍肩的亲热。一个丰姿绰约的部长迎上来,操着职业性的嗲声说:庄总,好久不来,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
   俺听着就有点泛恶心,暗想:姑娘,你开馆子还是开窑子?
   庄贲却不跟她穷逗,正儿八经说:给你介绍一下,都是我今天请的贵客,这是砖哥……这是李经理……这位帅哥,是跟我拍档的郑经理。就在一楼找了包间,虽然小一点,但是难得装修古雅简洁,喝酒都爽利一点。庄贲抢先坐了主人位,拉俺坐了主宾位,俺本来想让郑君挨着庄贲坐,结果李秃子已屁股坐了下去,看来是想跟庄贲亲近亲近,郑君自然挨着俺坐下。
   庄贲问:老弟,想吃什么?酒我带来了,两瓶茅台,不够再拿。
   俺说:吃啥不吃啥有毬要紧,今天咱四个能坐一起,历史上第一次吧?好好喝喝酒说说话。
   庄贲说:好,老弟爽快,那我就作主点了。
   既来了这里,点什么都不会太难吃,俺乐得不操那份心。扭头对郑君说:老庄五大强项,吃喝嫖赌抽,今天咱们放开吃喝抽,嫖赌留给老庄自己过瘾。
   庄贲嘴里说这菜名,眼睛盯着部长的奶子,耳朵还听着旁边的动静,说:老弟你这样说可不对,你不了解我。
   俺说:老庄,不要当面不认帐,这五项哪一项你都可以当教练。
   庄贲笑着说:你说得不全面,我是十大强项,别漏了后面的啊。
   李秃子说:我给老庄说全了吧,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俺隐约听到庄贲已经点了鱼翅,最后又点燕窝,虽说是吃公家的,自己也不用担干系,终究于心不忍,就说:算了老庄,那燕窝女人温补的东西,男人吃了娘娘腔,咱们别吃了。
   庄贲看来有心凑俺的趣,从善如流地取消了燕窝。点菜已毕,庄贲吩咐起菜,然后从包里拿出极品云烟,先递给俺一支,然后是李秃子,到了郑君,郑君说不会,庄贲说:抽烟哪有会不会的?跟搞女人一样,谁都会,说不会那是不想。
   郑君给说得微微脸红,俺说:郑君,抽着玩嘛,你今后跟着老庄做事,可不能跟在机关一样,该学的都得学。
   郑君这才接过烟,李秃子给一一点上,说:跟着老庄就是爽快,干什么都有气派。
   俺悄悄白了李秃子一眼,没说话,庄贲确谦虚地说:自己兄弟在一起不爽快,跟谁还能爽快?
   郑君生硬地夹着烟不往嘴上放,听了庄贲的话一皱眉头,俺怕他犯了书呆子气,赶紧扯起假期游玩见闻,庄贲也说些工地上的情况,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头一道冷拼上来,庄贲举杯说:我出去几天,你们留在家的都升了,我亏啊,不过都是自己兄弟,亏我也认了,敬三位一杯,衷心祝贺。
   第二道菜刚上来,头三杯都已经喝干。俺虽然坐了主宾位,还是要给李秃子一个面子,放下筷子说:老李,老庄忽悠完了,该你了。
   李秃子端起杯子说:我这个鸟综合部是给你们服务的,我能姨太太扶正,全靠你们支持,老庄张总那里没少给我美言,都在酒里了,先干为敬。
   略停了一会,等大伙吃几口菜,俺也举杯:没毬啥好说的,俺这人往酒桌上一坐,想的就是一个字,喝,谁不喝,乌龟缩脑壳,谁不喝,上床靠伟哥,谁不喝,领导不待见,谁不喝,炒股亏得多……
   俺一套祝酒辞还没说完,三个人都急急干了,俺接着往下说:老婆要哄,领导要骗,喝酒不碰,再来一遍,你们乱喝,不算!
   俺叫服务员给他们满上,挨个碰了一遍,自己吧唧喝了。李秃子还在嘟嘟囔囔,庄贲说:怪咱们自己,不碰杯就喝,人家不认帐也有理,喝吧。
   郑君脸已经红了,说:我今天来是跟着几位大哥长见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敬一杯。
   至此,规定动作算是结束,下面自由发挥。李秃子得留着开车,郑君不能喝,看来今天的主攻目标只能是庄贲了。
   俺说:老庄,你这回出去一趟,辛苦了,身子都淘虚了,今天照顾你,喝到这儿,不跟你喝了。
   庄贲急了:你这是什么话?谁虚还不一定呢,来,满上,咱俩喝个好事成双。
   李秃子外憨内奸,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是拼命找着由头不停地跟庄贲喝。郑君有点搞不清路数,不去热合庄贲,非要跟俺多喝几杯。俺只好点破他:郑君,你的命令也下来了,过罢节就是老庄的副手了,赶紧的,跟老庄多喝两杯,要不然真功夫他不传你。
   郑君极聪明的人,只是没经过这种起哄架秧子的场合,一点就透亮了,举杯对庄贲说:庄经理,我到机关两年,业务都荒废了,以后就是小徒弟,还得庄经理多带带。
   庄贲场面上却不马虎,拉了郑君的手腕说:你跟老砖是兄弟,以后跟我也是兄弟了,加上老李,咱们几个齐心协力,还怕什么事做不来?以后要你支持的地方多着呢,这一杯咱们互敬。
   正喝得乱哄哄的,听到门外有人支吾不清地说:金子,我不走,你别拉我,我还要喝。
   我怕自己喝了酒听错,到门口挑开一点帘缝看,却不是曲胖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