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见识过的极品女人(5)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2:11:28
曲胖子坐前排,俺和小谢坐后边。所谓的局长司机一直在车里坐着,戴个墨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曲胖子介绍说:金子,这个是我大学同学,最好的哥们,砖哥。
金子扭过头,很酷地打招呼:嗨,砖哥,嗨,美女。
俺差点给金子逗乐了,小谢却有点不高兴,淡淡地点个头。俺知道,她本来想和俺单独吃饭,现在计划突变,当然有点抵触情绪。
车驶出公司大门,俺突然想起大波没来,问:胖子,怎么把大波拉下了?
曲胖子说:她跟人吵架了,心里憋屈,下午我去叫过她了,她不来。
根据俺的了解,大波是个开朗活泼的姑娘,很容易相处,没听说跟谁红过脸哪,就问:大波会跟谁吵架?那这人肯定是个恶人。
曲胖子说:老A。
俺一阵烦躁,忍不住数落曲胖子:大波心情不好,更应该带她出来散散心,我们这么自顾自地高兴,算怎么回事啊?
曲胖子委屈得差点跳起来:哥哥,下午其实我早来了,她给我打电话来者,劝了她半天,倒说得我一身不是,差点又跟我吵起来。得,惹不起躲得起我。
到底俺不了解内情,不好再说什么了,干脆闭目养神。金子把车开得飞快,一会插公交车道一会闯红灯,俺看得目眩神迷,忍不住问:金子,你这么撒欢地飚,不怕吃牛肉干呐?
金子一边加速别住一辆崭新的斯巴鲁,强行变线加入,嘴里说:怕就不敢这么开了,能给我牛肉干吃的交警,现在还没出生呢!
俺存心激他说实话,就说:金子,俺听着你这话,讲得可有点满了。
那金子却十分油滑,不肯往下深说:砖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给局长开车,没有一点料能行吗?
俺哈哈笑两声,也不好再往下说。流花湖到了,车子曲曲折折开到唐苑门前。金子一个漂亮的倒车,唰地刹住,车子正正当当在两辆车之间的空位上停住,俺不禁暗暗喝彩。
曲胖子和金子前边走,俺和小谢略略停步。流花湖横陈眼前,岸柳如烟,夕照流金。湖风送爽中,俺轻轻揽过小谢的肩膀,说:看,这么好的景致,还舍得生气吗?
小谢扭了几下,表示她的生气还在持续中。
俺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湖光水色,又恋恋不舍地在小谢肩膀上捏了几下,说:进去吧,乖。
小谢跟俺前后拉开两步距离,进了唐苑金壁辉煌的大厅。却见曲胖子和金子气哼哼地往外走,曲胖子一头走一头发火:什么东西,拉你这儿消费是看得起你,给脸不要脸。
金子在旁边解劝:曲哥别生气,我记下她的工号了,回头我找他们老板,开了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俺问曲胖子:怎么回事,饭还没吃,先吃一肚子气?
金子抢先说:别提了砖哥,跟咨客要个包房,她说没有,叫她找经理过来,她说经理不在,曲哥说了她两句,小卖逼的还敢顶嘴,要不是曲哥拦着,我非抽她不可。
望着曲胖子气得有点扭曲的脸,俺忽然觉得今天来吃饭完全是个错误,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金子又说:砖哥别生气,好地方多的是,咱们去旁边南海渔村,那里经理我熟。
我掏出红梅,给曲胖子和金子一人递上一支,金子看了看说:砖哥,大经理怎么抽这个?来,抽我的中华。
是啊,我怎么抽这个呢?才一会工夫,暮色就深了,远处的柳树看起来已经模模糊糊,象人又不象人。
俺挡住金子递过来的中华,说:金子,俺红梅抽惯了,别的烟抽不动。
俺自顾点上红梅,说:依着俺说,咱们就把车停这儿,走两步,到流花粥城也不错,俺痛风,南海渔村的东西,俺不敢吃。
小谢在旁边大惊起来:你痛风啊,怎么不早说,我还给你冰箱里放啤酒。
流花粥城虽然打了流花湖的旗号,可是离湖边还有不短的距离。唐苑字号里根本与流花湖没有关系,却是临水靠岸的正宗流花概念板块。不过如果剔除这一因素,流花粥城委实是一个吃饭消遣的好地方,一片参天树木中,飞檐翘角的一带仿古建筑,特别是在这个时令,在曲折往复的回廊下搭起台面,当桌煮起各色粥品,北面带着湖水气息的晚风穿林而来,真有点飘飘出尘的感觉。
但是看来,曲胖子和金子体会不到流花粥城的妙处,已经坐下来了,还在一个劲抱怨这里不如唐苑上档次。俺敲敲桌子,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胖子,咱又不是吃国宴,非要那个档次干什么?知道吗,粥是神仙品,比鱼翅好多了。
金子倒是十分乖巧,马上转了口风劝曲胖子:曲哥,砖哥说得对,咱们自己人聚聚,哪里不是吃饭。
曲胖子点了花蟹粥,小谢似乎是故意跟他作对,说俺痛风,不能吃海鲜。曲胖子委屈地说:田螺姑娘,你别听他蒙事,我跟他一起十年了,见过他抽风,还从来没见过他痛风。
小谢却不给他面子,说:你才抽风呢,别乱叫,我姓谢,叫我小谢就好。
曲胖子讪讪地不吭声了,俺看气氛不对,赶紧说:胖子,你不怕痛风,俺也不怕,就吃花蟹粥了,——来一斤花蟹,就在这里煮。
小谢拿起手包,说声出去一下,顺着回廊去了。
曲胖子冲俺一吐舌头,说:哥哥,这个大小姐脾气挺大,是准备当俺嫂子吗?
俺笑笑,模棱两可地说:只怕俺没那个命。然后,随口点了炒田螺、山坑鱼几个小菜。
曲胖子大叫:啤酒,别忘了啤酒!
俺说:啤酒让金子点,司级(司机)干部,不话事怎么行。
金子看看曲胖子,乖觉地点了蓝带,曲胖子咧嘴笑起来。
小谢小跑着回来,神色慌乱,俺问:怎么了?
喘息半晌,小谢才回过神,说刚才上东边的卫生间,林荫路上有个家伙,拦住她说疯话,还想动手动脚。
曲胖子一拍桌子,霍然而起。俺说:胖子,你去看看,不要冒失。
曲胖子一溜烟去了,金子说:我也去帮个忙。
俺拍拍小谢的背,说:不用怕,这里虽然黑点,周围到处都是人。
小谢说:我知道,可是不由人不怕,腿都软了。
俺问她:人事部通知你时,没说其他的吗?
小谢马上忘记了害怕,说:说了,说是征求我的意见,想去哪里上班,他们想安排我到财务部当出纳。
小谢读的是财务专业,一直在物料仓库管发料,能去财务部当然好,可是俺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小谢看出了俺的犹豫,问:你觉得财务部不合适吗?
俺想了半天,字斟句酌地说:好是好,可是俺觉得这个事,也太好了一点,你看,去财务部等于把你摆到了能摆的最好位置,但这是人家的关照,万一哪天人家不高兴了,又把你摆到哪里,岂不是乐极生悲?
小谢似乎隐约明白了俺的意思,问:那你说,怎么办好?我听你的。
俺说:依俺看,倒不如继续呆在仓库,待遇跟去财务部差不多,还不显眼,谁再想整你,也没办法往坏处整,图个安心吧。
小谢有点不甘心,说:我好好考虑一下吧,他们说周一答复就好。
这时,曲胖子带着金子大摇大摆回来了,说:哥哥,那兔崽子给我打跑了。
俺问:没打错人吧?
金子接过话头,兴冲冲地说:不会打错,我和曲哥顺路找过去,那小子藏在路边树后头,我喊了一声,抓流氓,那小子撒腿就跑,不是他是谁。
曲胖子说:是啊,不是他是谁,我追上去,三拳两脚打得他哭爹喊娘,要不是金子拉着,我今天非揍扁他不可。
小谢突然惊叫起来:呀,你手上流血了,赶紧去医院!
曲胖子右手指节上果然几点血,他拿纸巾一擦,血不见了,皮肉好好的,曲胖子呵呵笑起来:没留神,给那兔崽子放血了,让他以后出来长点眼睛。
粥好了,鲜香四溢,俺招呼大家:来,来,吃,别耽误了正事。
尽管对粤菜尚持一定的保留态度,但对岭南的粥,俺是一见倾心。曲胖子能点花蟹粥,也不枉俺跟他一起吃遍广州,多少有点心有灵犀。曲胖子当年初到广州,曾发下宏誓大愿,要吃遍广州每一家馆子!
这个口号非常典型地反映出曲胖子乌托邦式的作风,虽然俺们一起尽了最大努力,但是格于有限的时间和财力,特别是随着食肆旧的关闭新的开张频率越来越高,曲胖子终于在谭鱼头的一次饕餮后宣布:取笑吃遍广州馆子的既定目标。俺补充了一下:制定吃遍广州的新目标。
新目标虽然只比旧目标少了两个字,但显然有了相当强的可操作性,并立即成为俺和曲胖子重要的人生理想。世人都说吃在广州,作为广州市民,俺们非常尽责地维护着这一份光荣。
花蟹粥带点腥膻的鲜香,很快使大家忘掉了种种不快,吵田螺的上桌,更是掀起了一场群众性的劳动竞赛,大家人手一只硕大的田螺,用牙签拨开壳口上的遮蔽,使劲去吸里面肥美的一壳肉。
曲胖子多年来,始终未能掌握吸食田螺的诀窍,只能用牙签扎住田螺肉,使劲往外拖。这种吃法不仅业余,而且很容易弄得汤汁四溅肉壳横飞。
曲胖子忌妒地看着俺们一拨一吸,片刻间轻描淡写地解决掉一只田螺,非常不好好意地跟俺说:哥哥,你看,小谢吸得多好嗳。
金子一边继续对付田螺,一边诡秘地笑起来。小谢显然没听出恶意,无动于衷。
俺放下田螺壳,一声长叹,曲胖子忙问:哥哥,怎么了?
俺点上烟说:不是哥哥俺矫情,现在咱们多少有钱吃饭了,东西反倒不如过去香了。
金子连忙点头称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就那个味道。
俺冲他使个眼色,金子眼睛咕噜转了一圈,眨眼回应。
俺接着说:记得读书时,喜欢吃湘菜,一来确实够味,而来也是便宜,咱们第一次吃五圆蒸鸡,还记得吧?
曲胖子说:记得,记得,好大一只鸡,才不到三十块。
俺说:当时对咱们来说,算是天价了,整只鸡都啃光了,剩下一大块鸡屁股,也给胖子抢去了。
曲胖子说:是啊,没想到鸡屁股味道也是一流。
俺忍住笑,接着说:就剩下一块鸡屁股了,胖子想吃又舍不得,含在嘴里吸啊吸啊,吸得满嘴鸡油啊。
曲胖子听出味道不对,小心地说:哥哥,也没吸多长时间啊。
俺说:当时以为你只是舍不得,现在才知道,你小子练功呢。
金子第一个笑喷,俺也撑不住笑了,曲胖子也跟着尴尬地笑起来。小谢警觉地看看俺们,说:笑什么呢?我只顾吃东西,都没听到。
几瓶啤酒喝下去,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起身出来方便。经过一段小路,两边都是老粗的榕树,虽然几十步外灯火辉煌,更显得路上黑暗神秘。野猪林呐,过去打家劫舍的强人,就喜欢选这种地方,怪不得有人在此地作怪。林子里似乎有一对男女在拥吻摸索,有细微的喘息声和环佩叮当声入耳。
在卫生间的挡板上,俺终于看到了大学毕业后第一篇厕所文学,加大加粗的标题:粥城真好玩,日逼不要钱。下面以蝇头小字详述了在小路上结识、骚扰一女,并在林子内翻云覆雨的全过程,旁边还配有笔法洗练传神的插图。俺心里暗叹,谁道羊城无才子?只缘未到粥城来。
如果这才子跟曲胖子他们痛打的是同一个人的话,俺只能说他痰气太重,居然连守株待兔的蠢事都干得出来。想着这事,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一打蓝带喝完,粥啊菜啊也差不多见底,曲胖子闹着还要拿酒,俺说:胖子,喝酒的时候多着呢,今天打架赢了,要保住胜利果实,走人了!
曲胖子喝得脸红红,说:哥哥,不用怕,这种事咱又不是没见过。
俺正色道:胖子,不是当年了,听哥哥的没错。
金子也说:曲哥走吧,闹出事来,给局长知道了,咱俩都不好交代。
曲胖子这下没话说了,局长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
埋单时,俺要掏钱包,金子眼疾手快,一手拉住俺,一手把一叠钞票递给服务员,嘴里说:砖哥,说好曲哥请客的,您千万别客气。
曲哥,曲哥,俺听着那么别扭,可是不得的承认,便是曲胖子,如今似乎也有马仔了。
于大波这个姑娘,身材相貌不过中人,惟独胸前骄傲非凡,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架势。难得的是热情开朗,天性醇厚,逢人大凡先笑,无事则常开心,作为同事也好,大哥也好,俺也不是不喜欢的。俺估摸着,于大波这种姑娘人厚道,有主见,对曲胖子这样好冲动没正性的家伙,好比是给劣马套上笼头,最是合适不过。
于大波平时跟人红脸已是十年不遇,现在居然跟老A吵架,能让老实人发怒的,一定是非常过分的事,所以俺周末呆在家里,一直牵挂着这个。给曲胖子发了个短信:大波跟老A吵架,究竟怎么回事?
片时,曲胖子回复:你问她吧,我在局长家里。
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于大波的手机,于大波声音听起来少了平时的热情明爽,有点暗哑,感冒了强说话那种感觉。寒暄两句,问:大波,昨天听胖子讲,是不是跟老A吵架了,不开心啊?
于大波不吭声,少时,电话里传出抽泣声。俺顿时慌了手脚:大波别哭,有事慢慢说,要是老A得罪了你,俺找她算帐。
于大波不但没有听话地别哭,反而抽抽噎噎哭出了声,俺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迷糊了一阵,慌乱地问:大波,你现在在哪里?
于大波哽咽着说:在宿舍。
哦,说不定老A就躺在旁边床上,恶狠狠地盯着于大波,怪不得她不说话。定神想了一下,说:大波,你来我这里吧,我叫胖子也过来。
于大波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马上又给曲胖子发短信:中午我请你和大波吃饭,在家里聚齐。
半个小时后,于大波到了,眼睛还有点红红的。曲胖子还没消息。
给于大波泡了杯龙井,说了昨晚吃饭的趣事,她看起来好多了。俺一边插科打诨逗趣,一边缓缓问起大波和老A吵架的缘由,于大波这才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上星期公司组织国庆文艺会演,要排练若干节目,分给俺们两个业务部门的是一个集体舞。俺对老谢抓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一向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庄贲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每年招来新人,只要有女的,就死皮赖脸往自己部门要,几年下来,俺们这里几乎清一色傻老爷们,庄贲那里倒是莺歌燕舞有美如云。这下好,要出节目了,天经地义是他们的事。
于大波因为身材高挑气质颇佳,大学时就是资深的业余主持人。老A来了以后,二人一时成交相辉映之势,老A不能独美,对此深为不满。这次正好老A出差在外,老谢就钦点了于大波的主持,没白没黑地排练起来。老A回来以后,撒泼打滚地大闹,找了老谢,又找了张总,硬生生把于大波的主持人换了下来。
于大波说:本来我也不是非当这个出持不可,换我下来,省了多少事,可是老A自封总导演,非要我参加集体舞不可,我说人家已经排练这么久,我加进去,跟不上进度,谢书记最后定了,不要我参加,老A又去找庄贲,说我闲着没事,要把她带回来的一个项目交给我做,我自己手上干不完的活,为什么要接她的项目?而且我们又不是一个室的,她凭什么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我?
老A见于大波几次顶她,恼羞成怒,说动了庄贲,强压于大波接手这个项目。庄贲说了: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这里的事,我庄贲说了算。于大波多么老实的一个人,给这样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女孩家心性,少不得哭哭啼啼。
俺思谋了一阵,说:这么说来,老A都成了你们老板娘了,说一不二啊。
于大波点点头:她现在走路都轻飘飘的,动辄就要发脾气摆架子,我们私下都叫她琵琶精。
俺有点奇怪:琵琶精是哪个公司的?
于大波笑了:琵琶精就是《西游记》里那个妖精,从女儿国抢了唐僧,要拉回洞里强暴那个。
俺心下一凛,幸好俺不是唐僧,俺多少有点火眼金睛。
忽然想起,曲胖子还没有回音,不由焦躁起来,恨不得把曲胖子拉到跟前,左右开弓抽他一顿。
陪着于大波喝茶聊天,嘴上谈笑风生,心里实在着急得起火冒烟。且不说怎么想个办法化解这件事,安慰大波受伤的心灵,单说中午要是曲胖子不能赶来,俺和于大波单独出去吃饭,那真让俺觉得异常尴尬。于大波要是跟曲胖子没有这层关系,俺们作为同事,吃顿饭自然未尝不客,现在成了大伯子和弟媳的关系,在俺老家来说,那是要授受不亲的。
给曲胖子再发一条短信:大波已到,速来。
想着终归要留条后路,以策万全,又给小谢发了短信:中午请于大波吃饭,曲胖子恐怕过不来,速来陪客。
小谢很快回了信息:临急抱佛脚,我不去。
俺放心了,俺知道,就算曲胖子来不了,至少小谢可以来了。
俺问于大波:老A和庄贲的事,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于大波说:应该是的,我觉得老A也没想瞒住别人,甚至还有点故意想让大家知道。
俺笑说:那就对了,黄鼠狼放个臭屁,恨不得全村人都给它熏死。
于大波笑了一会,有点怯生生地说:砖哥,我们部门有人乱传,说你和老A也有点那个,所以庄贲老跟你过不去。
俺吃了一惊,这个谣言来得蹊跷,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作的法。喝口茶,俺说:大波别听他们嚼舌头,她老A就真是公共汽车,俺也不去挤这一路。俺这人有骨气,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手机嘀嘀响了,曲胖子的短信:实在走不掉,你们先吃,sorry。
骚芮,骚你个头。俺咧咧嘴,对于大波说:曲大人还在操劳国事,叫咱们先吃。
于大波说:胖子最近好像特别忙,我就不明白,副主任科员跟主任科员还不是干一样的活?怎么就搞得比处长还忙了。
俺不明底细,也不敢深说,搪塞着道:衙门嘛,总有个大事小情的,就咱们公司,忙起来还不是一样要加班。
于大波说:他昨天下午来,还没听我说上三句话,就说要去找老A和庄贲说理,我拉住他,他又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事他不管了。我觉得他最近暴躁了很多,不想过去老是嘻嘻哈哈的。
正没话说时,小谢及时赶到,俺拉住小谢的手说:来,来,俺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于大波小姐,曲胖子的女朋友,这位是小谢姑娘,俺的女朋友。
小谢马上脸红了,于大波一脸愕然。俺接着说:俺们这个属于地下恋爱,不想让公司那帮人说三道四,连谢书记都还不知道,大波你得替俺们保密啊。
于大波还没有从惊愕中摆脱,机械地点着头:好的,我保密。
商量一阵,决定去吃黑天鹅,路不远,菜也算合口味。俺一直惦记着那里的素菜包子,个大馅多,皮薄味厚。
菜还没上来,于大波喝小谢已经混熟了,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不时叽叽嘎嘎笑一阵。
俺心里暗道:傻子笑多,母牛尿多,果然不差。
虽然人少,但这顿午饭吃得很热闹,可惜这热闹只属于两个女人。俺没有认真履行优秀听众的义务,而是默默地吃,苦苦地想。老子就不信,治不住一个小小的老A。
饭吃得差不多了,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两个女人的声势小了一点。
俺问:大波,你尽量客观地评判一下,以你的业务水平,能不能做出一份有重大缺陷的图纸,还要让老A看不出来?
于大波想了好久,说:应该可以。
俺冲她挑起大拇哥:好样的。
于大波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因为我很强,是老A太弱了,老A弱也不是因为她笨,是因为她总是拿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脸上贴金,时间一长,老不动手,业务能力就不行了。
俺点点头,说:大波,俺给你支一招,你在图上留下毛病,掌握好度,又要让图纸通不过,又不能让老A看出来。
于大波叫起来:砖哥,不行的,这样的图纸敢拿出去,不是找着让总工骂吗?他审图眼睛可毒着呢。
俺说:别慌,俺问你,这图纸拿出去,你以为老A会署你的名字?
于大波想想,问:砖哥,你的意思是,老A不光要把这个项目推给我,还要算成自己的成果?
俺说:大波你想啊,她出去拉来的项目,现在交给你做,无非是要报复你一下,谁让你耽误她当主持啊?但是图上署了你的名,她一点好处拿不到,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她会干吗?
于大波想了一下,说:好不要脸,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俺说:对啊,听俺的,你先装傻,老老实实把图纸画了,记住,先画个正经八百的,存好,再修改出一份错的,交给老A,她一心要在台上大展风采,估计也不会认真看。图纸报上去,如果署你的名,那算俺看走眼了,了不起给总工数落两句,换成存盘那一份报上去就万事大吉;如果不是署你的名字,这个错误根本就跟你没关系……
于大波张大嘴巴,犹豫着说:砖哥,这样,这样行吗?
俺打断她: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让她哑巴吃黄连,还得返回头求告你,你就拿足了架子,让她把前头说的狠话原样吃回去!
于大波沉吟不语,拿眼睛看小谢。小谢拉住她的手说:我不懂你们业务上的事,不过我觉得,这么让他们欺负不是办法,你越是软弱,她就越是要找你的麻烦。
于大波沉思着,眼里竟含了泪水。俺心里念了八百遍阿弥陀佛,让一个本分厚道的姑娘去做这种事,罪过,罪过。
于大波的眼泪终于没有落下来,她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砖哥,我听你的。
埋过单,正在吃水果时,曲胖子气喘吁吁找来了。俺问:胖子,吃了吗?
曲胖子大喘着气说:砖哥,吃,吃过了。
于大波头也不抬地说:咦,你也吃了,我们也吃了,那你还来干什么?
曲胖子重重坐下,点上烟闷闷抽着,一言不发,于大波和小谢都不说话,拿叉子叉着西瓜小口小口吃。
俺不说话不行了,俺清清嗓子,说:胖子,今天你可不对啊……
话未说完,只见曲胖子眼圈都红了,不至于吧?正诧异间,曲胖子瓮声瓮气地说:哥哥,今天我才明白,我这个公务员是怎么考上的。
俺看曲胖子情绪激动,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遂起身说:胖子,有话咱们回家说,走。
回家坐定,小谢一一泡上茶,于大波似乎还生着曲胖子的气,虽然脸上明明带出关切之色,还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俺问:胖子,究竟怎么回事?
曲胖子长叹一声:唉,我以为自己能考上公务员,全凭一身真本事,咱又没什么后门可走,现在才知道,不是这么一说啊。
曲胖子上午又给局长叫家里了,还有局里几个实权人物,都在局长家里吃午饭。作为下属,能被上司邀请到家里吃饭,那真是莫大的荣耀,几个人都十分开心,个个心甘情愿带了见面礼而来。只有曲胖子是空着手去的,席间人事处长教导胖子,要对局长绝对效忠:你这个公务员知道怎么考上的吗?笔试你才第五名,这个职位只招一个人,按咱们局里面试一比三的惯例,你连入围面试的机会都没有。谁给你的机会?局长!面试你第几?第四,因为有一个入围的没来。谁拍板录取的你?局长!局长说了,咱们重考试但不惟考试,要看一个人的真材实料,他这是识才、惜才、爱才,你要是不好好表现,对不起局长一片苦心!
曲胖子说:听人家这么一说,我真是心都凉透了,我自打毕业出来,唯一能在人前显摆一下的,就是这件事,考个公务员多难呐,比考大学还难,我考上了!没想到,这还是人家的恩赐。局长坐旁边笑着看我,我觉得比往我脸上吐唾沫都难受。
曲胖子说着,眼圈又红了。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曲胖子,终于怕了。
于大波起身绞了湿毛巾,轻轻递到曲胖子手里,她轻柔的动作,似乎是怕惊散了曲胖子飘荡无根的魂魄。
曲胖子擦了把脸,却把头埋在毛巾里,迟迟不肯抬头,仿佛他只要一抬头,就无力面对世间这纷繁的纠葛。一时间,狭小的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落地扇在一圈又一圈地摇头,不知道要否定什么。
于大波望着健壮而又软弱的曲胖子,眼里满是爱怜。俺想如果她能够付出什么换来曲胖子的快乐,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
俺点上烟,狠狠抽着,心里莫名地烦躁,忍不住大喝:胖子,你他妈又不是金枝玉叶,怎么就娇贵成这样!出来混,就要狠,拳脚狠不是真狠,要心狠!知道吗?对别人要心狠,对自己更要心狠!你这么软蛋下去,早晚成了废物!
曲胖子抬起头,擦过的眼睛更红了:哥哥,今天我不软蛋不行了,灰心呐,难道我曲胖子就不能漂漂亮亮干成一件事?
俺笑了:胖子你真是无知,过去的状元比你牛吧?知道怎么点出来的吗?
曲胖子摇摇头:我哪知道这个啊,哥哥你说说看。
俺叫一声:小谢续水!
于是小谢给俺续上水,端足了架子,俺这才开讲:状元,那是天下第一啊,披红挂彩,跨马游街,琼林赐宴,青史留名,一个字,牛!
偷眼看看,不光曲胖子,连于大波和小谢也都听进去了,俺满意地喝口茶,接着讲:可是状元郎真是天下第一吗?美国的二百五总统,不是呀不是。
小谢第一个反问:不是天下第一,怎么当的状元?
俺拿烟头比作扇子点点她:稍安勿躁,且听俺往下说。话说万岁爷凯科大选,那天下举子,陈世美、莫稽等,纷纷上京赶考,三场考巴,考官阅卷会商,排出一二三四,这就成了进士,好比你们入围面试,不过这还不是最终的名次,万岁爷还要亲自当主考官,金殿面试,过去说天子门生,就是这么来的。
曲胖子瞪大眼说:敢情咱们在戏上看的都是真的,真有这么一回事啊?
俺对曲胖子这种低端问题不予回答,继续讲:面试以后,万岁爷要钦点状元郎,你道是如何点?笔试面试成绩当然是一方面,但决不是主要方面。要看这人相貌如何,面试嘛,就是相面一样,歪瓜裂枣成绩再好,点不了状元。
曲胖子开始沾沾自喜:看来俺还不是歪瓜裂枣。
俺说:胖子,对自己要有信心,你除了胖点,还是仪表堂堂的嘛,对吧大波?
于大波红一下脸,没说什么。
俺回到正题:还有那名字起得不好的,照样点不上,文天祥点状元,全仗名字好听,慈禧老佛爷点过一个万春霖,看中的就是一个吉利名字,就跟现在这个手机号一样,多带几个8就好,就值老了钱。
曲胖子吧嗒一下嘴:这样的啊。
俺说:你以为呢?状元就是撞运气,撞对了就是状元,撞不对就是傻蛋。点状元都这样,你考个小小的公务员,还想怎么着?
国庆节快到了,老谢整天泡在小礼堂,指挥着一帮文艺骨干吹拉弹唱。他个人最中意的是大合唱,拼凑了将近五十人的合唱队,当然,其中很多人是兼着其他节目的。老谢亲自选了《游戏队之歌》、《黄河颂》、《东方之珠》三个曲目,而且要用这个节目作大轴。老A在这个问题上和老谢产生了严重分歧,她的提议是用合唱开场,以她为领舞的集体舞大轴。老谢老脸紧绷,无论如何不肯同意。老A都抓住他胳膊摇晃着撒娇了,老谢还是不为所动。
俺对老谢一个大老粗却如此热衷于文艺非常不理解,公司嘛,踏踏实实挣钱,多攒点家业,多给员工发点,比什么不强。老谢的合唱队要抽调俺部门几个大嗓门,俺表现出了一定的抵触情绪,老谢就耐心地跟俺讲凝聚力的重要性,活跃员工业余文化生活的重大意义。
俺说:谢书记,俺知道,初级阶段的主要任务是满足劳动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但是请注意,物质是排在文化前边的。
老谢气得使出了专制手段:这几个人,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人还是要给的,老谢的面子驳不得。经过深入思考,俺认定老谢还是军旅情结作怪。当兵拿枪的,见天不就是吃饭训练睡觉,通讯基本靠吼,娱乐基本靠手,再不经常文艺一下,确实对提升士气不利。但老谢可能没有注意到,斗转星移,时空转换,历史的车轮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都已经二十年有多了,这个年头还整天把人拉去集体文艺,未免有点刻舟求剑。
但老谢不管这些,他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他不愿意改变,哪怕岁月已经把他年轻的脸雕刻成核桃皮,他还是固守着自己逐渐老迈的思想和原则。
俺尊敬老谢,但是俺从不无原则地认同,俺理想中的老谢应该更好。不过老谢就是这么让俺失望,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又如此踊跃。人家张总呢,整天挨个找人密谈,关起门就是大半天,谈的什么内容,不好猜测,但跟公司当前局势总不会距离太远。
邹大稳原先用的几个室主任,业务个顶个地强,书呆子气一个比一个重。看看人家庄贲用的人,真是武大郎架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业务上虽然不用操太多心,但外面的事全靠俺一个人照应着,光是开会就开得人头大。按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俺也该把管辖范围内的人动动了,可惜权限和腾挪的余地实在太小,心有余而力不足。
少了一个邹大稳,一切斗走样了。不行,照这样下去,俺别说去掉代理两个字不现实,只怕还得受牵连。必须趁现在这个缓冲期主动出击,扭转局面。
先找邹大稳商量,虽说人走茶凉,可俺要搞什么动作,如果不先知会一下前邹经理,他肯定会有想法的。
邹大稳正在办公室孜孜不倦地研究足彩,扫了一眼,看到桌面上画了很多神秘图形,不知道邹大稳是不是把张天师那一套引入了足彩领域,又是电脑,又是画符,中西结合,相得益彰,他要是再不中大奖,真是没天理了。
自从上次喝酒两败俱伤之后,俺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客气,多了放肆。交际交际,乱喝一气,在中国不喝酒,啥事也办不成,都在酒里了。
俺关上门,冲他诈唬起来:邹经理,上班时间,你这不务正业啊。
邹大稳笑笑:老弟,别叫邹经理了,叫老邹就好。我现在的正业就是这个,怎么叫不务正业呢。
俺苦笑一下:你倒享受,俺这边招架不住了,真不知道原来你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的,什么事都料理得妥妥帖帖,现在快乱成一锅粥了。
邹大稳显然意识到这是顶高帽,但也不妨戴上,他一针见血地说:有什么新思路了,说说,说不定我还能提供点参考意见。
俺隐藏起一丝尴尬,把来意说了一遍,邹大稳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说:老弟,兹事体大呀,按说咱们国字号单位,一切都是国家的,可是实际上这里一草一木都是给人圈占了的,钱也好,物也好,都是属于特定某人的,特别是人,更是个个名花有主,你想动人家的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你最好跟谢书记沟通一下。
俺不由一声叹息,邹大稳认为不合适的事,那确实是充满风险的,这一点不容质疑。
很明显,邹大稳并不支持俺的意见,但话说得很诚恳。俺其实不是不清楚这些,不过现在有庄贲的事牵制着,俺提点要求还有被满足的可能,一旦庄贲的事了结,谁还顾忌你什么,再说什么都白搭了。再往私心里说,俺这也是漫天要价,万一事情管得不顺,总还有个推脱的借口。
找老谢沟通,本来就在俺计划之内。踅进老谢办公室,人却不在。俺知道,如今他不在办公室,就在小礼堂,不在小礼堂,就在去小礼堂的路上。
一进小礼堂,就见灯光刺眼的舞台上,老A正作无比深情状:金色十月,流光溢彩,花如海,笑如潮,让我们敞开胸怀,放歌记忆中最美好的十月,下面请欣赏……
再看老A的胸怀,果然敞得很开,见过低胸的礼服,没见过这么低的,说不定是特意改过的也未可知,深沟高垒,一览无余。有分教:满园春色关不住,两个馒头出墙来。
老谢却不见影子,俺穿过一群一伙浓妆艳抹的群众演员,快步走到台口。老A恰好报完幕走过来,俺冷冷地看着她,问:真的假的?
老A一愣,问:什么真的假的?
俺笑笑,指着她胸前敞开那一部分说:这个啊。
那老A却甚是泼皮,毫无惧色地挺起胸脯,说:你自己摸摸,真的假的全清楚了。
俺哪里敢摸,嘿嘿笑着,有点下不来台。老A挺着胸脯把腰扭了几扭,冷笑着说:叫你摸你又不敢摸,就这么点胆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俺本来想哈哈一笑过去的,听了这话不由怒从心头起,摇了摇头说:也不一定非摸不可啊,你不告诉俺,俺问老庄去。
说罢,扭头就往上场门走。老A在背后抡起无线话筒,结结实实照俺肩膀上给了一下。
俺吃痛不过,转身一把攥住老A的手腕,制止了她进一步行凶:哎吆,靠,再打俺报警了啊。
老A奋力抽回手,咯咯笑起来。俺揉着肩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A,你给俺等着。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没人再看正在精彩演出的节目,都往俺和老A这里看过来,有人开始起哄,喝彩拍巴掌的也有,一时间乱哄哄的。
只见老谢箭步从二幕后头窜出来,大喊:彩排呢,大吵大闹的干什么?
俺指着老A说:谢书记,俺来找你有事汇报,这人是你们节目组的吧?挺起胸膛挡住俺,还拿话筒打俺,你要给俺作主啊。
老谢虎着脸说:有什么事回头再说,我们这里排练呢,没功夫听你汇报。
然后双手象轰小鸡一样,把台上的演员轰回后台,拉过老A说:重新来一遍,我这里二幕拉上,你开始报幕,注意节奏。
然后,老谢把俺晾在一边,自顾去拉幕了。
俺觉得十分无趣,臊眉搭眼下了台子往外走。俺们部门几个演员过来围住俺,问:砖经理,刚才你跟老A演的哪一出啊,《刘海砍樵》是吧?
俺停住,严肃地说:你们懂个屌毛,俺演的是武松打虎。
众人低声哄笑,俺赶紧离开了这莺歌燕舞的是非之地。
第二天一上班,老谢打过来电话:小砖吗?我现在有空,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谈。
俺诧异地说:谢书记,俺没什么事要跟你谈啊,你记错人了吧?
老谢咔嚓挂了电话。
曲胖子一咧嘴:好险,幸亏爹娘给俺起了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