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六金:曾山抵制“左”的错误,揭批林彪反革命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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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六金:曾山抵制“左”的错误,揭批林彪反革命集团时间:2010-08-25 14:17 作者:邓六金点击:538次
  1、抵制“左”的错误
  “文化大革命”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次严峻考验。能不能坚持加入共产党时的宣誓,能不能不说假话,能不能坚持实事求是,在重要的时刻,才能显示出来。
  当时,我在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工作。机关的造反派说我在监察委工作,知道情况,把我拉到左家庄,吃住都在那里,一个多月不让回家,也不让与家里人联系。造反派对我有两条要求,一条就是要我揭发局党组领导人的问题,还有一条是要我揭发曾山的所谓问题。造反派说,曾山家里有一万亩土地,是大地主,搞富田事变,是AB团,反毛主席等等。我当时感到气愤,对他们说:
  “你们说的不对。我与曾山在抗战初期就结婚,几十年了,对曾山我了解。他是苦出身,人很老实,忠于党,拥护毛主席,我相信他。我也是穷苦农民出身,从小就参加革命,枪林弹雨,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你们要相信我。”
  他们不让我出去,剥夺了我的行动自由,日夜逼我揭发。但我不能说假话呀,一是一,二是二,总不能胡说八道吧。说假话、诬陷人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对造反派的逼问,我实事求是做了回答。他们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放我回家了。但回到家,另外的斗争还在等着我们。
  在“文化大革命”中,内务部一共402人,就有7个造反组织。有的要保曾山,有的要打倒曾山。造反派把我们家里和住的胡同里贴满了大字报,到处写着“打倒走资派曾山”的标语。一次,造反派冲到我们家里来批斗曾山。老头子对我们说:“你们到里边屋里去,这不关你们的事,我的事情自己处理。”造反派一群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让曾山坐在小板凳上,厉声要他交待自己的问题。老头子平声静气回答造反派的问话。对有些故意找事、出言不逊的问题,我们听着都难受,可老头子还是不急不躁,说:“我的问题,中央都知道,我也写了材料,你们可以调查。我自己是农民出身,干了一辈子革命,问心无愧。我自己的进退,都听党的安排。”
  1967年1月,“文革”造成的混乱局面更加严重。各种造反组织都搞串联。内务部机关总共才400多人,一下住进了10000多名全国各地来北京搞串联的红卫兵、造反派,把内务部除了档案室、机要室外的所有办公室、会议室都住满了,机关工作陷于瘫痪。为了扭转工作瘫痪的局面,周总理提出“要抓革命,促生产”、“打回老家就地闹革命”。曾山立即贯彻周总理的指示精神,尽全力抵制“左”的错误造成的混乱。他不顾机关造反派已经提出“打倒曾山”的复杂局面,立即在机关召开了万人大会,传达落实周总理的指示。会议刚一结束,造反派就抓住曾山不放。幸亏有王青争、韩英等掩护着,曾山才从后门脱离开了会场造反派的围追纠缠。
  “文革”开始不久,许多老干部被打倒了。有几次,周总理到机场去迎接外宾,都找不到与对方相应的人员陪同。起初,他找相关部门领导代替,后来部级干部几乎全被打倒了。有一次,周总理给我们家打来电话问曾山:“你被打倒了吗?能出来吗?”听说还没有被打倒,周总理立即让他到机场迎接外宾。总理曾经说过:“我了解曾山,信任曾山。”这一点给了我们很大的安慰。但造反派对曾山的批斗还是逐步升级,我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坏了。
  1967年9月,造反派用欺骗办法,把曾山秘密劫持到劳动人民文化宫,轮番批斗,并进行肉体折磨,强迫他低头、弯腰、搞“喷气式”。我们全家人看不着曾山的影子,到处找不到,很着急,没办法就向国务院内务办公室打电话询问。后来才知道是被造反派劫持到劳动人民文化宫批斗。
  后来听人说,批斗会散后,曾山一个人靠在金水桥的栏杆边,花白的头发散乱不堪,手捂着腰,脸色发黄,流着虚汗,疼痛难忍。老头已经是68岁的老人了,造反派还不放过他。家里人看见他这个样子,难过极了。
  国务院内务办的严佑民副主任和孙宇亭,很快把造反派折磨曾山的消息报告给了周总理。周总理了解曾山,非常惊讶、气愤。周总理立即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口述了一份文件,要求内务办以最快的速度发下去。文件的标题就是“中共中央关于曾山同志问题的指示”,有四条:
  第一,对曾山同志的错误,可以批判,但性质应由中央决定。
  第二,曾山同志的活动,听命于中央,造反组织不能干涉。
  第三,外来学生不能干涉内务部事务,要立即撤出。
  第四,开批判会搞“喷气式”、大弯腰是错误的,是违反中央规定的,今后不准再搞体罚和变相体罚。
  中央对曾山的四点指示传达后,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但批斗还是少不了的。可他回家后什么也不讲,心胸很宽阔,只是说:“哪个单位都有造反派,来了运动,受点委屈也难免。我自己知道自己,中央也知道,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要相信党。”在“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不断冲击我家,但老头子很镇定,很坚强,他那种坚定神情真让人难忘。
  1969年,在作党的“九大”筹备工作时,周恩来总理在一次会议上,对内务部军代表万海峰说:
  “在江西革命根据地的斗争中,曾山同志是有功的;他去苏联也是党安排的。曾山是个老同志、好同志,应该把他选出来参加党的九大。”
  经过军代表做工作,曾山以全票当选为“九大”代表。在党的“九大”上,曾山与陈毅在一个组。林彪、江青一伙为了诬陷陈毅,四处搜集材料,罗织罪名。他们点名要曾山“揭发批判”陈毅,但遭到曾山的坚决抵制。这自然招致那一伙人的忌恨。后来毛主席出面说话,曾山才被选为中央委员。
  文革期间,曾山对林彪、“四人帮”一伙的倒行逆施很愤慨,又为党和国家处于混乱局面而担忧。他对自己的境况考虑很少,泰然处之。他多次对我说:
  “六金,我的情况中央是清楚的,我自己也问心无愧,我们都是老党员了,对党要有信心。我自己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我们不能再为党工作了,就回江西老家种田去。你思想上也要有准备。”       …………
  4、揭批林彪反革命集团
  面对“文化大革命”动乱的形势,曾山努力想理解毛主席的思想,同时对“四人帮”迫害革命一生的老干部那一套非常义愤,他长吁短叹,睡不着觉,精神不好,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在文化大革命中,曾山把公务员撤了,炊事员也撤了,让吕阿姨做饭。后来索性汽车也不坐了,和司机老杨一齐挤公共汽车,中午回不了家,就在街上小饭馆吃饭。
  那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沉闷,在家里一遍又一 遍学习《列宁选集》。
  1969年,在党的九大,毛主席曾经评价曾山说:“曾山对党的土地革命是有功的,对江西中央苏区的建设是有功的。”这给曾山包括我们全家以很大的安慰。
  从湖南回来后,大家没有抱怨个人的处境,但都更加担忧党和国家的前途了。
  1971年9月,林彪反革命集团被粉碎了,全国人民都非常震惊,并引起了全党深刻的反思。中央组织了一个老同志学习组,一星期开一次会,揭发批判林彪。毛主席叫这个组为老中央委员组。曾山和陈毅、叶帅、王震等又见面了,他们对林彪的罪行都深恶痛绝,每次开会,都是积极发言,批判林彪叛党叛国的行径,他们对党和国家的大事也思考得更多了。
  曾山和正直的老同志关系都很好,讨厌搞阴谋诡计的人。他和陈毅、粟裕、谭震林、张鼎丞、邓子恢、陈正人等许多老同志都有很深的感情。陈毅和陈正人的去世,对他影响很大。
  1971年1月,陈毅病了,在301医院做切除阑尾手术。切开后才发现是结肠癌,并且已经转移。曾山听说后,拉着我去探望他。我们先找张茜了解陈老总的情况,张茜眼睛红肿,难过地说:“发现得太晚了,治疗不及时。像他这样的老人,体重突然下降了40公斤,这本来就是有重病的症状,应及时诊断,及时治疗,但是,医院一直不给作会诊,说他是走资派,还要医生和我们划清界线,病也给耽误了。周总理也知道了,很生气,但太晚了。”曾山听着,难掩悲痛,避过头掉下了眼泪。老头擦干泪,进病房去看陈毅。我说了许多安慰张茜的话,然后也走进病房。
  陈毅躺在床上,他的床脚头栓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放在床头,起身时,就用手拉着绳子慢慢坐起来。陈毅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坐着与曾山说了很多话。陈毅很激动,火气又大,说:“那帮人迫害了我们那么多老干部老同志,天要报应。”边说边掉泪,“我们俩现在还都活着,哪一天我们也同归于尽吧。”曾山劝他说:“你好好养病,身体最重要。”想到当年那个驰骋疆场、令敌人闻风丧胆、很会打仗、又很会关心同志的陈司令,境遇如此,现在又病成这样,我难过得不知说什么。
  我们和陈毅、张茜一直保持着很好的革命友谊。张茜生下老大,没奶,那时刚好我生下老二,奶很多,就把她的孩子抱过来吃,最后虽然给侉子找了奶妈,也还常吃我的奶,一直到两岁。在北京,陈毅爱下围棋,一有空闲,就打电话叫曾山过去和他下棋,两人饭也不吃,在棋盘上直杀得昏天黑地。他们两个感情很深呀。
  1971年9月,林彪集团垮台了。陈毅特别激动,打电话叫我老头过去,两人又高兴又激动,聊了很长时间,好像预感到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快要来临一样。但是,他们都没有挺过来。
  1972年1月6日,陈毅去世了。曾山非常难过。陈毅的问题到死也没能彻底解决。我们都参加了追悼会。张茜和陈老总感情很好,她难过得要命,太伤心了。不到两年,张茜也没能挺过来,追陈老总去了。
  陈正人在“文化大革命”中也受到了迫害。曾山和陈正人很熟。在江西苏维埃,陈正人是省委书记,曾山是省主席。1972年4月,陈正人受“四人帮”迫害,身体垮了。陈正人老婆去五七干校了,就一个儿子在家。这时候,他的心脏病犯了,去北京医院看病,医生叫他拿了药回家吃,他的手哆嗦,药都拿不住。曾山带着我去他家探望,陈正人处境很苦,被打倒了,无人理睬无人管,身体又有病。我们安慰他,请他保重身体。他们说了很多话,对“四人帮” 迫害老干部感到气愤。看到陈正人的境况,曾山很难过。
  第二天,就是4月6日,曾山一起床,就给陈正人打电话问候:
  “陈正人身体怎么样?”
  他儿子接的电话,哭着说:“我爸爸晚上去世了,心肌梗塞……”
  我们赶紧去他家,家里没人。陈正人的尸体已经送到太平间了。后来打电报把他爱人叫了回来。
  为了陈正人的悼词,曾山还和造反派吵了起来。那一次,他真是气愤极了。曾山很重革命友情,要求悼词实事求是评价陈正人,但造反派不同意,说陈正人是“走资派”。曾山据理力争,坚持要求写上“陈正人同志为共产?义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生”的话,造反派不同意。最后,曾山还是找到周总理才解决了问题。4月13日,在陈正人同志的追悼会上,家属不同意部里的造反派致悼词,是曾山为陈正人致的悼词。看到陈正人躺在那里,他流眼泪了。
  在追悼会上,周总理看到曾山脸色不好,很憔悴很劳累的样子,关心地问曾山:“你的身体怎么样?”
  曾山拍拍胸口说没事。其实,虽然当时没有体检,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病,但他身体还是比较弱,心情更不好。他那时已经70多岁了。
 来源:《我与曾山》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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