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夫所指下的公义之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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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夫所指下的公义之辩

2010-08-23 20: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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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尸要价》在真实与谎言的纷争中,尘埃落定了。袭着公众道德的黄袍加身,永远定格成中国的“金镜头”。虽然质疑者依然坚持对新闻真相的质疑,痛心者依然沉浸在对逝去英雄的哀悼,但这张残忍的照片,踏过长眠地下的英灵,已经完成了从鲜血到光环的嬗变。

与“金镜头”光环相映衬的,是长江大学宣传部长李玉泉的黯淡。他自从在博客发表四篇质疑文章后,就再也没有发声,销声匿迹了。昨晚中央台新闻频道的节目连线,也找不到他。短短几天,李玉泉已经从大学宣传部长变成人人喊打的反动官僚代表,俨然是一个人神共愤的全民公敌。网络对他的辱骂之词,一点也不亚于“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激愤,更有甚者,要人肉“李部长”,刀斩臭狗头。

李玉泉到底宣扬了什么歪理邪说,让人不共戴天呢?我不禁搜索阅读了他的那几篇惹祸文章。只要不是带着成见的读者,都应该看出,李玉泉发文只是为了较真《挟尸要价》新闻图片的真相。他甚至不忍再去揭让英雄学生父母伤痛的那一幕幕,他写道:英雄已经远去,老师和同学时时记挂着他们无畏的英灵。本来非常不愿意再去触动人们伤痛的心情,但为了还世人以真相,被迫再公布一批照片。他说,不能放纵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还事实以真相,当是做人的本质。

掩卷沉思,我看不出李玉泉文章有什么官腔,更看不出李玉泉有什么滔天罪恶,倒是感觉字里行间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耿劲。真理不怕穷究,更不怕辩驳。他说,追求事件的真相是每一个没有亲临现场的人们所期望的,也是媒体代言大众应该向大众转达的。亲临现场的人们如果对某一个场面产生了误读,可能只是导致自己对事件的了解不全面或不理解,但媒体的误读就会误导社会大众。我也看不出这些话里,有什么瞒天过海之鬼魅伎俩。

李玉泉在博客中质疑《挟尸要价》图片的真实性,应该只是出于一个大学教授的正义涵养和一个宣传官员的职业修养,而绝不是掩过饰非,替地方政府包庇,替长江大学遮羞。试想,如果是宣传部长的职务行为,他为什么不召开新闻发布会?如果他以一个宣传部长的习惯性思维去察言观色,何必去写揭露真相惹麻烦的博客?如果是为了升官,他犯得着为《挟尸要价》去追究真相吗?他如果有不可告人目的,至于去做可能会给英雄母校抹黑的事情吗?逻辑上说不过。

之所以冠以宣传部长的头衔,李玉泉坦承是想引起网民更多关注。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个官衔,让人产生了太多的想象和解读。网友把日常感知中对宣传部长的负面印象,甚至对政府官员失范缺德行为的种种愤恨,都附加在他这顶“宣传部长”官帽上。舆论因此未审先判,不管你是李部长还是王部长,也不管你说什么,反正只要你是宣传部长,就一定是只权力之犬,就一定吐不出象牙。

许多网友并不知道李玉泉还是一位大学教授,一个有建树的青年学者。他的研究领域是文化与企业文化、现代企业管理和区域经济。他认为,在信息海洋和眼球经济时代,一个大学教师出面质疑“金镜头”真实性的新闻,不会有多少点击率。或许不被网站荐读,不被网民关注,石沉大海。因为他去年在《挟尸要价》第一次获奖就质疑过新闻真实性,但根本没人理会。正义,有时总要披上各种炫彩的外衣,才会引人瞩目,这也是中国社会的一个悲哀。

我无意去考究李玉泉文章的证据力,只是认为,在一个民主和法治日渐健全的中国,每一个公民都有知情权。这个知情权,也同样表现在对公众事件的真相了解上。李玉泉只是提供了他认为是事实真相的证据,只是提出他认为值得质疑的地方,这是宪法赋予一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何罪之有呢?如果《挟尸要价》图片经过公开甄别,让新闻真相更清晰,那岂不是让道德批判更有力吗?

“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是现代宪政文明恪守的一个原则。我想,如果让感情代替了理性,辱骂代替了探讨,霸权代替了协商,媒介审判代替了国家法律,那么网络就有从公共话语平台堕落为“非理性舆论场”的危险。历史上有许多悲剧不就是以“正义”之名堂而皇之地践踏人权和法律尊严的吗?对李玉泉个人的攻击辱骂,不也是以“道德”的名义在施行多数人舆论暴力吗?经历过“十年文革”噩梦的人,大多会对那段集体无意识的“暴力”感到不堪回首:“批倒批臭”、“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这一切无不披上冠冕堂皇的外衣。刘少奇活在今天,如果戴上“叛徒、内奸、工贼”这三顶吓人帽子,会不会也照样屈死在不由分说的网络暴力下?

“挟尸要价”是一面道德的镜子,定格了见利忘义者的冷血和罪恶。“痛批李玉泉”是一面公义的镜子,映射了网络暴力的浮躁和凶猛。我想,每一个认真看完李玉泉博客的人,都会咽回辱骂的唾沫,因为那里有一颗知识分子追求真善美的心在跳动。不要把对权势阶层的痛恨之气,一股脑儿地撒泼在一个担任宣传部长的大学老师身上。道德批判的方式和对象一样重要,正义与非正义只有一步之隔。在公共事件面前,围观的哄客太多,道德法庭就好像建在公共厕所旁边,道德谴责有时只成为一种个人的情绪宣泄。

手头有一本柏杨名著《丑陋的中国人》,出版几十年了。封面写着一段话:中国人是一个受伤很深的民族,没有培养出赞美和欣赏别人的能力,却能发展成斗臭或阿谀别人的两极化动物。更由于在酱缸里酱得太久,思想和判断以及视野都受到酱缸的污染,很难跳出来。我想,中国酱缸文化的制造者,不就是封建官僚专制幽灵吗?好人为什么当官难?为什么好人当官就变坏?中国官场缘何那么多潜规则?中国政府三公消费9000亿元,少一顿山珍海味,少一次香车美女,少一回游山玩水,一年可以消除多少贫困,做多少功德?权贵资本主义瓜分占有了多少国家财富?贫富差距与日俱增,社会矛盾日渐尖锐,官民怨恨一触即发。凡此种种,都比长江边一个老渔民捞尸赚钱,不知要祸害多少倍?政治体制不改革,民主和法治不推进,中国社会这副烂牌,就永远是一副烂牌。执政者要有时不我待、重新洗牌的历史担当啊。

挟尸要价是一种恶,辱骂李玉泉也是一种恶。没有民主和法治的保障,公义就如同断线的风筝;没有社会的公平和正义,道德就只是一朵塑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