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鲁迅灵魂深处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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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生前,对年轻一代,走过了一段从希望到失望的心路历程,但他之所以对青年一代仍然抱有信心与期待,仍然不遗余力扶植青年人,甘愿为青年人作梯子当垫脚石,是整个民族的生命力给了他信心。不过,即便是很多青年人让他失望,他们中有几位表现出的品质与精神深深打动了他,让他刻骨铭心。看他写的《为了忘却的记念》、《忆韦素园君》,对柔石、韦素园的眷恋深情,淡淡的哀伤伴着轻轻的叹息,令人落泪。

鲁迅是孤独的,不是世俗生活的孤独,而是灵魂深处的孤独。生前能真正理解他的人很少。值得一提的是,在他晚年有两位年轻人不仅走进了他的生活,还跟他发生了心灵的碰撞。

一位是日本人增田涉,还有一位就是萧红。鲁迅去世后,回忆文章写得最好的还是他们二位。

许广平是鲁迅的伴侣,但许广平后来的回忆文章虽然有厚厚一大本,但令人失望,远远比不上萧红那篇几千字的文章。

有的人猜测鲁迅与萧红有私人恋情,完全是无稽之谈。

许鲁二人感情真挚,爱情甜美。有《两地书》为证。鲁迅曾在送许广平的《芥子园画谱三集》上题诗:

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

但相知相爱是一回事,有没有心灵深处的共鸣又是另一回事。

从性格上看,许广平是那种大气、爽朗、有决断,相对比较粗放一类的女人,好处是为人大度宽容,不拘小节,情绪比较稳定。不足是敏感力要差些,特别是对一些细微纤弱的感情变化,感觉要迟钝得多,也因此她对鲁迅心灵深处脆弱、敏感、病态的一面,感知要弱一些。

萧红就不一样了,气质上敏感、脆弱、忧伤,情绪起伏大,容易波动,比鲁迅几乎犹有过之。她天生就具有艺术家的敏锐与超强的感知力。她的小说《小城三月》简直就是一首忧伤的歌。与对萧军的看法相比,鲁迅更看重萧红的文学才能。从书信中也可看出,鲁迅对萧红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事实上,到现在,经过时间的检验,也印证了这一点:萧红的作品比萧军的作品具有更高的艺术价值。

鲁迅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性格上,他带有女性的脆弱、柔性、敏感、情绪变化较大,也因此,他有着超强的艺术感受力与创造力。但在精神意志上,他又有着作为男性百折不挠钢铁般的力量。

萧红以她女性特有的纤细与敏感,对鲁迅灵魂深处的变化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萧红曾对鲁迅的杂文和小说有过一番评价,聂绀弩认为是他见过的对鲁迅作品最为恰当中肯的评价。

萧红是个孤独寂寞的女人,内心那么敏感、纤弱。她从一个大家小姐,受尽挫折,远离亲人,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她多么需要有个倾诉的对象,有个可以依靠的宽阔肩膀,同时又能让自己的心灵自由飞翔。然而,偏偏与之结伴的萧军,虽然操笔为文,骨子里实为一介武夫,好大男子主义,喜任侠仗义,独对缠绵悱恻的感情缺乏耐心。萧红虽然得到了他的肩膀,但心灵并不自由,也难得安顿。二萧后来感情出现裂痕,有人认为是第三者插足,实为性格不相融使然。

萧红为排遣心中苦闷,有一段时间经常无事到鲁迅家中去坐坐,刚好那一段时间鲁迅在病中,精力不够,所以每次萧红来了,大多由许广平作陪,时间久了,许广平也不堪其累。

对萧红的内心感受,以鲁迅的敏感,是知道的。但对视萧红如晚辈的他来说,又能说什么呢,不要说他在病中,就算他身轻体健,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早在他与许广平热恋时,在厦门教书就憨态十足地向许广平信中保证:“学生倒多起来了,大概有许多是别科的。女生共五人。我决定目不邪视,而且将永远如此,直到离开厦门。”

许广平回信道:“这封信特别的‘孩子气’十足,幸而我收到。‘邪视’有什么要紧,惯常倒不是‘邪视’,我想,许是冷不提防的一瞪罢!记得张竞生之流发过一套伟论,说是人都提高程度,则对于一切,皆如鲜花美画一般,欣赏之,愿显示于众,而自然私有之念消,你何妨体验一下?”

为了不给鲁迅增加负担,萧红黯然离去,而且是远走日本。

鲁迅能深味萧红内心的苦楚,以他的睿智,恐怕早已经预知,这个在他心目中最有文学天赋,最有创作潜力,也是他期望最高的大女孩,此后的人生路也许会更加坎坷。也因此,在萧红离去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时,他禁不住经常叨念:这个萧红,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见音讯?

但在萧红看来,她又能说什么呢,考虑到先生的病体,她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何况自己正在挣扎与调整中。萧红人虽然离去了,但心却还始终牵挂着敬爱的先生,在这人世间,唯有这位老人,在她初到上海举目无亲最孤立无助的时候,给过他强有力的支撑,给过她力量与勇气。在她最苦闷的时候,给过她深切的关爱与理解。

得知鲁迅去世,萧红如受电击,怅然若失,也许在她看来,她心中的一座大厦已经坍塌了,她经常去探险的一座迷宫已经消失了,同时带走的,还有那充满父爱的目光,那远别前放心不下的叮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