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亚里士多德《诗学》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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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教育》 2009年第5期 字数:3082 字体: 【大中小】
前几天,有幸拜读了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诗学》一书,书中亚里士多德对悲剧的论述,给我以极大的启示。本文试从此角度谈谈自己的感想。
作为古希腊著名哲学家和文学家的亚里士多德,他以渊博的学识和深刻的理论对后世产生了多方面的影响。恩格斯称他是古代“最博学的人”。他的《诗学》是西方第一部较为全面的文艺理论著作,影响极为深远。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论述悲剧时。提出了悲剧具有卡塔西斯的作用。他在该书第六章给悲剧下定义时写道:“悲剧是对于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摹仿;它的媒介是语言,具有各种悦耳之音,分别在戏剧的各部分使用;摹仿方式是借人物的动作来表达,不是借用叙述法;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起卡塔西斯作用。”定义中最后一句的“卡塔西斯”一词即涉及到悲剧的作用。但现存《诗学》已为残篇,书中不能找到对这一词的详细论述。这使后来的西方学者对这一概念的解释众说纷纭、争执不休。我国学者罗念生把这些观点概括为两类七派,并对其一一进行了驳斥。在此,本文不再详述西方各派学者的观点及解释。而是在对我国学术界的观点进行梳理、分析的基础上,论述亚里士多德的“卡塔西斯”说的含义。
我国学术界对“卡塔西斯”的解释主要有两种代表性的观点。一是以罗念生先生为代表的“陶冶”说。罗先生在1961年撰写了一篇《卡塔西斯笺释》,来论述自己的“陶冶”说。后来。他又在自己翻译的亚里士多德《诗学》的译后记中概述了自己的观点。罗先生认为“卡塔西斯”是“医疗”的同义语,悲剧的医疗作用可以从亚里士多德的伦理思想中得到解释。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中心思想是“中庸之道”,美德须求适中,情感需求适度。悲剧的卡塔西斯作用就是使我们的情感达到适度。该过程是:悲剧引起的怜悯与恐惧之情是受理性指导的、是适度的。观众每看一次悲剧。他们的情感都受一次锻炼;经过多次锻炼,即能养成一种新的好习惯,能在实际生活中控制自己的感情,使它们发生得恰如其分。这样,悲剧就对社会道德有良好影响。因此。罗先生认为卡塔西斯可以解释为“陶冶”。可见罗先生主要是从亚里士多德的伦理观来考察“卡塔西斯”的含义,把“卡塔西斯”说成是亚里士多德的伦理思想在文学艺术观上的曲折反映。强调“卡塔西斯”这个文艺观点的道德培养功能和社会意义。
第二种观点是以朱光潜为代表的“净化”说。他认为:“净化”的要义在于通过音乐或其他艺术,使某种过分强烈的情绪因渲泄而达到平静。因此恢复和保持住心理的健康”Ⅲ。朱光潜主要是从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卷八关于音乐的论述中寻得“卡塔西斯”的解释。他认为《政治学》中所说的“净化”和《诗学》中的“净化”是一回事。与罗念生先生相同的是,朱光潜先生也认为“卡塔西斯”说“带有社会的、道德的考虑”。悲剧和诗净化情绪,使观众的心理保持健康,进而有益于整个社会。二者的不同在于,罗先生强调“卡塔西斯”是使怜悯与恐惧经过一次次的激起而得到锻炼,日久就会达到适度。朱先生强调使怜悯与恐惧得到渲泄而达到平静。
我们认为,亚里士多德的“卡塔西斯”说并不含有道德教化之意。这可以从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的论述里找到证据。现引原文如下:“音乐应该学习,并不是为着某一个目的,而是同对为着几个目的,那就是(1)教育,(2)净化(关于‘净化’一词的意义,我们在这里只约略提及,将来在《诗学》里还要详细说明),(3)精神享受,也就是紧张劳动后的安静和休息”。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净化”和“教育”是并列的、不同的两项。亚里士多德把艺术的道德教化功能归在了艺术的“教育”目的一项里。也就是说,“净化”一项的目的就不能再包括道德教化功能了。因此,我们就可以不从道德、社会的角度来理解“卡塔西斯”,而应从文艺的审美角度来理解。下面就是对这一问题的论述。
我们从文学艺术的审美角度来考察“卡塔西斯”,就会发现它是指悲剧所特有的艺术魅力——悲剧快感的获得。悲剧激起观众的怜悯与恐惧,使这种情感得到表现、释放。并在这种情感的释放中感受到悲剧艺术的审美效果,体味到悲剧快感,这就是悲剧的“卡塔西斯”作用。这种观点也可以从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中找到证据:“某些人特别容易受到某种情绪的影响,他们也可以在不同的程度上受到音乐的激动,受到净化,因而心理感到一种轻松舒畅的快感。因此,具有净化作用的歌曲可以产生一种无害的快感”。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同样给人们快感,只不过它是一种特殊的快感,是由怜悯和恐惧产生的快感。他在《诗学》第十四章中说:“我们不应当要求悲剧给我们一切种类的快感,只应当要求给我们一种它特别能给的快感”。他接下去又说:“这种快感是诗人通过摹仿来引起我们的怜悯与恐惧而产生的”。不过,亚里士多德并没有论述怜悯与恐惧中产生的快感具体是怎样的一种快感。朱光潜的《悲剧心理学》对悲剧快感作了详细的论述,只是朱先生没有论述过“卡塔西斯”作为悲剧快感的意义。
朱光潜首先指出在悲剧效果中怜悯与恐惧是相互依存的。单是怜悯或单是恐惧都不能产生悲剧快感,只有二者同时存在时才能产生悲剧快感。这或许就是亚里士多德总是把怜悯与恐惧并提的原因。
我们知道,亚里士多德的悲剧定义中的卡塔西斯作用说是针对柏拉图对悲剧诗人的攻击而作出的回答。把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稍作比较,我们就会发现,柏拉图的攻击中只强调了怜悯,而亚里士多德在怜悯之后又加上了恐惧。亚里士多德在《修辞学》中指出了怜悯与恐惧的关系:“一言以蔽之,任何一件正在或将要对别人发生的事,如果足以唤起怜悯之情,一定足以唤起恐惧之情”;“任何一件足以唤起恐惧之情的事,如果发生在别人头上,都足以唤起怜悯之情。”从这些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激起的怜悯与恐惧之情是同时存在、不可分割的。正是二者的相互依存,使悲剧产生了特殊的审美效果——悲剧快感。那么,什么是悲剧快感呢?
朱光潜在《悲剧心理学》第九章中总结说:“悲剧快感是怜悯与恐惧中积极的快感加上形式美的快感。再加上由于情绪的缓和或表现将痛苦变为怜悯和恐惧而得到的快感最后得出的总和”㈣。其中的形式美指作品的“整一和适当的比例、声音和形象的和谐、性格描述的深刻真实等等”。我们先来看怜悯与恐惧中积极的快感。
朱光潜认为:怜悯的成分是爱或同情加上惋惜感;悲剧的恐惧与崇高中的恐惧相似,都是在压倒一切的命运的力量面前,人们的那种无力和渺小的感觉。而这种恐惧感会唤起不同寻常的生命力来应付不同寻常的情景,使我们在困难面前感到振奋。悲剧与崇高的不同在于悲剧用怜悯来缓和恐惧。总之,悲剧的这种快感是往往伴随着洋溢的生命与紧张的活力而起的积极快感。
我们再来看由于情绪的表现或缓和将痛苦变为怜悯和恐惧而得到的快感。这种快感是由痛感转化而来的快感,转化的途径就是悲剧激起的怜悯与恐惧得到表现和释放。在这种情感的释放中,会得到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经过卡塔西斯作用后“心里感到的一种轻松舒畅的快感”。这种分析是以动力心理学为基础的。朱光潜先生从动力心理学的观点出发,认为“一切不受阻碍的活动都导致快乐,而一切受到阻碍的活动都导致痛苦”;“快感来自活动即生命力畅快的发挥,甚至给人痛感的情绪,只要能在身体的变化活动或在某种艺术形式中得到自然的表现,也能够产生快感”㈣。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认为,卡塔西斯作用就是让怜悯与恐惧之情得到释放。感到生命力渲泄的畅快感,同时在怜悯与恐惧中感到振奋,得到审美活动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