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在天涯（十） - 新华博客 - News Blog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16:49:06

     相逢在天涯
  
             （小  说）




                   十


    铃木夫妇被害的那年是一九五三年，春子才五岁，春子成天哭叫着要找妈妈：“妈妈说的，过几天就来接我。”古田夫妇搂着春子，泪如雨下。从此，春子就在古田家住了下来，古田夫妇就把春子当作自己的儿女抚养着。
    铃木夫妇的死，并没有吓倒古田，他含着悲愤继承了铃木夫妇的遗志，不遗余力地投身于反战、和平、日中邦交正常化活动中去。但是有一天，在他回家的路上，突然出现几个彪形大汉，对他拳打脚踢，痛打了一顿，嘴里出了血，腰脊椎也被踢伤了。不过古田正当壮年，受点伤还没什么关系，他依然到处活动，到处活动……
    时光荏苒，这样过了十四个年头，一九六七年他六十二岁的那一年，古田的下肢突然瘫痪了。据医生诊断，与十几年前腰脊椎受伤有关。
    “爸爸不能走路了，你代我去干吧。我接过铃木先生的火炬，你要接我的火炬。反战、和平、日中邦交正常化……”
    有一天，古田成元在病榻上对儿子勇治这样嘱咐着。勇治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了，和春子一同读大学，他已经赶在春子之前从东京帝大毕业。
    “我一定举起这个火炬，爸爸。”
    “你要继续锻炼中文。”
    “是，爸爸。”
    “写一封中文信吧。寄到中国南京。就是我常常和你讲的那位中国叔叔。我真想他呀。如果他还在人间的话，他一定为自己的祖国走向光明而战斗，他一定为建设新中国忘我地工作，他一定很高兴，很幸福，他一定也在想念我们。可惜，我们很难再见面了。向他问候吧，希望他来信。把这些都写上。他的名字和地址都装在那个漆木盒子里。勇治，写吧。”
    “是，爸爸。”
    这些话，这些要求，古田成元差不多每年都要讲一次。勇治已经非常熟悉了，但还是恭顺地答应着。自从铃木夫妇不幸逝世以后，古田成元就尽力教勇治中国话，写中国文，叙述许多关于中国的事物。当勇治能以中文执笔为文时，他就要求写中文信给南京的那位“中国叔叔”。十几年来，每年写一封信，但都如石沉大海，虽然古田每次都固执地等待着回信，结果总是一场失望。
    信没有收到，古田成元的身体却越来越不行了。信子朝夕不离地侍候着。看看丈夫一天天消瘦下去，免不了暗自悲伤。幸亏十九岁的聪慧伶俐的春子经常温柔地劝慰着：
    “妈妈，放寛心吧，爸爸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你爸爸就是想着中国的来信，
天天让我到信箱去看，哪里有呢？”
    “也不知那些信收到没有？那位叔叔说不定已经……要不，为什么不回信呢？”
    “唉，这么多年了，也难说。谁知道是不是还在老地方？也许人已经不在了。”
    信子从不敢把这种没有希望的话对丈夫讲，怕他伤心，影响健康。可是说这话的以后第二年，就是一九六八年，古田成元的病情急剧恶化。那一天，他把勇治、春子叫到面前。
    “写封中文信吧，寄到中国南京，就是我常常同你们讲的那位中国叔叔。我真想他呀……”
    古田成元又在重复他那些老话，信子在一旁饮泣了。春子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
    勇治说：“爸爸，我一定写，寄到中国去。”
    “不，不是寄到中国去。你去，亲自去……看来，我这一辈子去不了中国了。但是你们要去，你们要代替我们这一代人去，要向中国人民谢罪。要到南经找到那位中国叔叔，替我问候他，说我想念他。举着火炬去吧。反战、和平、日中邦交正常化……”
    “是，爸爸。”勇治清晰地回答。
    但是，古田成元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了。他的干枯的嘴唇还在蠕动：“……中国……中国……”他吐出了最后两个字，便停止了呼吸。
    这位以半生的精力贡献给日中友谊的老人，他没有能够亲眼看见日中邦交正常化，便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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