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的记忆——外婆仙逝55周年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2:09:53

沉痛的记忆——外婆仙逝55周年祭 

      1953年农历626日,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塌地陷的日子。这一天,最疼我亲我的外婆,离我而去了。虽然已经时隔55年,但它始终都是我心里一个隐痛。外婆那和蔼可亲的形象,那可怜的悲惨境遇,一直都牢牢铭刻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每每想起,都悲痛不已。 ­ 

  当时,妗妗正面临坐月子。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又适逢西陌集会。早饭后,我听从舅舅的吩咐,去接妗妗的母亲过来伺候。朱吕到夏阳, 虽一沟之隔,却要在沟底走很长时间。这一条路,我是熟悉的。沿着弯弯曲曲的溪流边的小路,看着两旁各种果树枝头诱人的果实,听着不时传来的鸟的不同的叫声,那真是美妙极了。但是这次我心里只惦记着外婆,根本顾不上这些。外婆病得很重,躺在炕上已经好多天了。一路上我都在担心,怕回去再也见不着她了。我走得很快,超过去同路的许多人。其间遇到舅舅的一个邻居,他问起外婆的病情,更增添了我的几分忧心。   我已经记不清到夏阳村的情况,只记得我是一个人跑着回来的。刚走进大门,就看见窑坡口两边摆放着纸人纸马,我立时明白了一切。悲痛·委屈·怨愤立即涌上心头,连舅舅的问话我也没有多说。便一头扑到外婆身前,放声大哭起来。外婆已经从炕上移到用苇笸搭成的床上。一连几天,我都守候在她的身旁。我含着眼泪,用扇子为外婆驱赶蚊蝇,用架起的风箱为外婆送去清凉。 ­

          外婆是个苦命人

  外婆的娘家在南堡村。在我的记忆中,她没有兄弟姊妹。一次她的一个堂侄结婚,她曾带着我去住过一晚上。我稍大一点,遇到清明节她都要带着我到十里外去为太公太婆扫墓。摆上祭品,烧过纸,她总要伤心地痛哭好长时间。这时,我便在旁边等着,有时也会去近处玩玩。接着我们便一块坐在坟前吃干粮,然后回家。 ­

  外婆有四个子女。我的大姨在我出生前一年病逝,留下的女儿不久也夭折;三姨在长到十五岁时,一天晚上去厕所回来,不幸掉进窑坡底旁边的井里,淹死了。外公因此填了那口井。后来我见到的井,是另挖的,而且往里凹进去许多,还加了井盖。比我大十二岁的舅舅,身体也不太好。 ­

  三个女儿的相继早亡,外婆不知为此流了多少眼泪。她哭坏了眼睛,视力很差。一次抱柴,把一条小蛇抱进筐里,我看见了,才弄出来。有时她会呆呆坐着,尤其当她坐在灶前烧火时,时不时会用手指着旁边,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常常忘记添柴。当我问她时,她总是回答:什么也没说。 ­

            外婆为我操碎了心

  我母亲去世后,外婆便把我接到她家里去住。我小时候,身体很虚弱。外婆逢年过节都要带着我到 村里各个庙里磕头烧香,求神灵保佑。尤其在观音庙,跪下磕过头后,她用事先准备好的红绳和制钱,拴成一个辫子(一岁一个制钱),放在菩萨面前,烧过香,然后再戴在我的脖子上。 ­

    我们家乡有一个习俗:外孙不能在外婆家过年。因此到年三十,外公总要把我领到街上,给我买些好吃的,然后托我们村的人带我回去。有一年,我趁那个人不注意,就又远远跟在外公后面跑回外婆村。但又怕外公再送我走,就在前巷和小朋友玩,直到一个孩子把我的鞋扔进水池,外婆知道了,才把我领回家。 ­

    继母到家后,有时父亲也来接我。我多数情况下不愿意随父亲回去。记得有一次,父亲领着我走出外婆住的东窑门,不知外婆说了句什么,父亲顶撞道:那是你女儿自己病死啦,可是我把她捏死啦!我一直为这句话耿耿于怀。这是我最不能原谅父亲的。 ­

    52年初,继母去世后,我病得很厉害。外婆接我去让一个叫伯度的老中医治疗。从外婆家走过去不到二百米的路程,我却要歇上几次才能走到。外婆对我的病很着急,除了吃中药还要用一些偏方医治。她把蝙蝠屎晒干,炒热,装在布袋里给我暖肚脐。每天早上给我喝用黍米做的黄酒,开水泼鸡蛋··· ­

  我的病渐渐好一点了。两个表妹分别已有有四岁和两岁,我便同她们一起玩,有时候也自己一个人到村子里走走。一次,外公请人干活,吃饭时,舅舅让我在旁边陪着。午饭,吃面条,调盘里还放有几片烤馍片。我想吃,就去拿,舅舅不让,还把我说哭了。外婆听见了,把我叫过去,外婆自己也哭了。 ­

  外婆要送我回家了。她为我带上蒸好的白面馍。她领着我走出东门,坐在通往集镇的路口,把我抱在怀里,等着有熟人过来把我领到街上。过了不一会儿,她突然放声痛哭,说:到了我要落个《夏侯敦》!我心里有些害怕,莫非我真要死了?然而当时的我又能作些什么呢?我只能陪着她伤心落泪。许多年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个情景,心里都会感到阵阵战栗。小时候的我实在太不让外婆省心了。外婆当时有多麽艰难呀! ­

  以后外婆隔几天就要专门来给我送馍馍。有一次她来时,正好赶上我们要吃饭。当她见到父亲为我们做的面条时,就说:看你这,面檊得像门扇,切的像扁担,孩子吃了怎么能消化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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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走得太早了

    从外婆家回来不久,我三老姑来了,父亲说起我的病,三老姑说让三老姑夫给我看看。说也奇怪,吃了三老姑夫开的符药,不到两个月,我的病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所谓符药,就是在黄表纸上写六个人们不认识的字,叫做。三条符为一付药,烧化,用开水冲服。开始的字是老姑夫亲自写的,后来在他的授意下,便由我自己来画了。 ­

     春节后,我又开始上学了。

    这一年农历二月十三日下午,天下着小雨,我和父亲正在老祠堂后面的厢房里轧棉花。那是一个旧式轧花车,父亲用脚踏,我用摇把摇。忽然外婆家的一个邻居来了,说外公病逝了。于是父亲便让我与来人一起先走。 ­

      外公的身体是很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当时他62岁,地里的农活以及家里的杂事,主要靠他做。我去外婆家,也大多由外公接送。记得有一次外公接我,走到四十亩地,也不知他说了句什么,惹我不高兴,便站着不走了。他问我,我说:你回你家,我回我家。为此外公回去后,还病了几天。唉!我当时实在太不懂事了。 ­

     同年农历六月初五,陌南逢集。我下学回来,父亲告诉我,有人捎话说,外婆病了,让我去。 ­我没有记得外婆病过。说外婆病了,这还真是头一次。联想到外公的去世,我心里似乎有一股不详的感觉。 ­

    外婆在北窑的炕上躺着,已经在服中药了。舅舅用一块门板,在炕沿对面的墙根,给我搭了一个小床。于是,我便开始全身心的服侍外婆,除了做饭是由妗妗操持外。 ­

    一次去陌南买药,出门时正下着小雨,我身上披了一块包袱布。不想雨越下越大,我的眼睛全模糊了。路上不远处有一座坟院,好多坟头,在一大片柏树笼罩下,几幢墓碑,阴森森的,令人害怕。我每次买药经过那里,都要眼盯盯的,一面看,一面快步走过。而这次,因下雨,路上没有行人。快到那座坟院时,忽然看见 一个灰朦朦的东西,一晃一晃的,我立时毛骨悚然起来。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慢慢接近了,原来是一个披着灰被单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或许他也是为亲人买药的吧! ­

  一天,大夫为外婆诊断过后,舅舅请来了几个本家兄弟,商量做棺板的事。外婆听见了,大声喊着舅舅的名字。舅舅过来了,告诉外婆说,将来终归是要做的,不妨这就做了,还能冲一冲。可我心里清楚这是为什么,便暗自落泪,有时不免哭出声来。这时外婆就把我叫到她身边,拉着我的手,哄着我。 ­

  安葬外婆后的那天下午,我独自呆坐在窑坡口的杏树下,心里一片茫然。我总在想,假如那天我不去接妗妗的母亲,外婆也许就不会这么快走了。真是追悔莫及。和外婆很要好一位奶奶哭着对我说:孩子,看来你的福掉了。是呀,没有外婆,我该怎么办呢?有时一闪念:干脆跟着外婆去算了。 ­

           永久的怀念

    没有外婆后,我去舅舅家次数少了许多。但是每次去后,我都要看看外婆当年住过的窑洞。尽管现在早已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但依然能勾起我儿时许多幸福与伤痛的记忆,使我久久不愿离去。北窑是我送走外婆的地方。整整二十天,我一直都守在那里,看着外婆被病魔折磨,逐渐消瘦,最后离去的幕幕情景,构成我内心深处一个永久的巨大伤痛。东窑不大,是我儿时同外婆居住的地方。一到冬天,遇到我咳嗽,外婆就给我炒哑巴鸡蛋吃。不放咸盐,放醋,油也放得很少。我在旁边看着,还不时地问这问那。外婆拿鸡蛋,点火,快熟了,外婆就会对我说:快快钻进被窝!"于是我便坐在被窝里,不说话,趁热吃完,悄悄躺下睡觉。西窑,是外公几乎长年都在编席子的作坊。每年炎夏时节,外婆都要带着我过去住。傍晚,外婆打一桶清水,先给我洗,接着她便坐在板凳上,指点着我给她用湿手巾擦脊背。然后,我躺在院子中间席子上,静静数着天上的星星,她坐在旁边打着扇子,等着屋里用麦糠熏蚊子的浓烟慢慢散去。 ­

  外婆的坟墓在村子西北。那是个靠背椅子式的地形,不大一快土地竟有四·五座坟院。但到我七十年代后期,再去扫墓时,一个坟头也没有了。只见在齐膝深的麦垅间,用黄土压着的张张白纸。 ­

    55年来,我一刻也没有忘记我的外婆。200410月,小女儿带我和老伴游普陀山,想到外婆在观音庙为我求辩子的情景,写了下面这首《卜算子 普陀行》: ­

   从小拜神灵,今日朝菩萨。南海茫茫拥普陀,胜境佛国大。 ­

   感叹紫竹瑰,惊异潮音吒。澹澹亭旁望远天,思绪飞乡下。 ­

    2005年初,一次做梦又回到当年就读的学院,看见外婆正在找我。于是写了下面这首《七律  梦外婆》 ­

       依稀来到故学院,忽见外婆迎面前。 ­

       一语欲出喉若塞,两颊相倚泪如泉。 ­

       曩时疼爱心操碎,尔后回恩恨冇缘。 ­

       天地倘能怜幼小,阴阳何阻一寸丹。­

  衷心祝愿亲爱的外婆在天国幸福。­

          200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