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里无情王熙凤(27)——【百评红楼】-红楼书话-文化纵横-搜狐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22:32:24
里无情王熙凤(27)

                                邢卫华

    前面说过,脂砚斋是《红楼梦》的合作者。但这个合作,不是“合写”,而是提供了林黛玉等人的诸多创作素材。从他对曹雪芹文笔、才思、创作角度等诸多情不由衷的赞叹看,他不仅承认自己的文笔不行,更承认对社会、人生诸方面的见解,远不如曹雪芹,故此才转为一个你写我评的角色。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评论,才总有隔靴搔痒之嫌。

    即如他在第六十六回《情小妹耻情归地府,冷二郎一冷入空门》的那个回前总批,就是这样——
    “余叹世人不识‘情’字,常把‘淫’字当作‘情’字。殊不知淫里有情,情里无淫;淫必伤情,情必戒淫;情断处淫生,淫断处情生。三姐项上一横,是绝情,乃是正情;湘莲万根皆消,是无情,乃是至情……”

    在这里,他说世人对“情”与“淫”这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概念早已混淆不清,是对的;
    其次,他说“淫里有情”是对的,说“情里无淫”则是错的。譬如秦可卿与贾珍,就是“淫里有情”,但她们双方情意再真,再浓,也依然是乱伦之情。而乱伦不是“淫”,又能是什么?
    显然,自认为明白的脂砚斋,与世人一样,也把情与淫混为一谈了。

    那么,这里的“淫”字,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性。
    性就是淫吗?
    不是。
    性者,道作用于形而下的基本反映形式。

    道者,无中能生有;有中分大小;日月别昼夜;生老病死伤。道不是宇宙,不是天地,不是万物,而是产生宇宙天地万物的那个总原则,或称原始动力。勉强用今天的概念解释,就是“规律”。所以,道既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既不是有,也不是无,但它却无处不有,无处不在。所谓大道无形!

    即如“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睡的一个枕头”就是道。但天上下的那个“雨”,地上的那个“流”,小两口打的那个“架”,不记的那个“仇”,白天“吃”的那锅“饭”,晚上“睡”的那个“枕头”,这些不是道。而让天下雨,让地上流;让小两口打架,让他们不计仇;让他们白天吃饭,让晚上睡一个枕头的那个“动力”,才是道。
    当然,让男女结成小两口的,也是道。

    而天上、地下、雨流、两口、打架、记仇、白天、吃饭、晚上、睡觉、枕头等等等等你看见的一切,说出的一切,感觉的一切,行为的一切,也就是“有形”的一切,其形成的基础,则是“性”。

    即如天雄地雌,阴阳相合而生万物;万物阴阳雌雄相合而繁衍生息,无此则不可能有天雨地流,打架记仇,白天夜晚,吃饭睡觉——就是那个枕头,不管是里面的填充物,还是外面的包裹物,无一不是阴阳雌雄相合后的产物,无一不来于性。
    这就是性之本质,简称性质。

    有性质,才有性别,才有性能,才有性命,才有性格,才有个性,才有共性,才有特性,才有……但不管有什么,若无道之作用,也就没有了性。
    道,通过性,作用于天地万物。

    可见,性并非只是吸引今人眼球的那个纯动物生理学上雌雄公母男女两性的“交配”。但无这个两性纯动物生理学上的交配,人也不可能认识天地万物之性,从而认识道,把握道。

    性,从心、从生,就是指人对生命本源的认识与把握。
    这就是天人合一。

    道者无形,性者有形;无形者上,有形者下,是谓道者形而上,性者形而下。
    形而上者,作用形而下;形而下者,反映形而上。

    因此,作用形而下者,只能被认识,不能被改变;只能被把握,不能被左右,是谓顺其自然。
    而反映形而上者,则不仅可以被认识,也可以被改变;既可以被把握,也可以被左右,是谓知其然,导其所以然。

    知其然者,道也;
    导其所以然者,德也。
    德——就是对性的把握。

    什么是哲学?
    这就是哲学。
    什么是中国哲学?
    这就是中国哲学。
    无此哲学而只有科学,盲人骑瞎马之必死不归路也!

    是谓不知道者,无以知德;不知德者,无以立德;不立德者,无以导性。
    性无德为导,必淫。

    淫,原意指雨下得多了,超过了万物需求指数的平衡点,引申为“过”。而天雨地流,滋润万物,本身就是性的典型表现,是有“云雨”代指人间性事——淫者,性之过也!
    雨从云中来,性从何中“过”呢?

    曹雪芹通过警幻仙子之口,告诉世人“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
    这里的“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八个字,就是性过之源。

    意,从心、从音,即有音之心。故虽与有心而无音的“思”、“想”不同,但却来于思,来于想。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内心深处的躁动”。

    “皮肤淫滥之蠢物”者,就是躁动得过劲了,大发了,憋不住了,爆发了。而但凡能憋得住些的,让外面听不见响动的,看不出什么意思的,曹雪芹通过警幻仙子之口,谓之“吾辈推之为‘意淫’。”

    意淫——就是对现实中的异性或想象中的异性,发生意识上的“性”行为。按警幻仙子的话说,就是“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能语达”,意思是这种行为不能说出口来,唯天知、地知、你我自知。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敢承认自己有、曾有、正在有、还会有这种行为,但这种行为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每一个行为正常的人身上。也就是说,没有这种行为的人,也很难有正常的行为。说白了,就是弱智。
    那些不承认自己有这种行为的人,如果确实不是弱智,那他不是在装傻,就一定是在装人!

    即如王熙凤,在第十一回宁府庆贾敬寿辰,在探问秦可卿病后去参加寿宴的途中,突遇小叔子贾瑞,明明听出“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这样的话,对自己贪妄已非一日,却仍然“向贾瑞假意含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时常提起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儿,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吧。’贾瑞道:‘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凤姐儿假意笑道:‘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凤姐……心里暗忖道:‘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哪里有这样禽兽的人呢!他果如此,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
    试问——贾瑞要是不知凤姐人,凤姐面,凤姐心,就是借他个胆子,他敢当着“凤姐带领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婆子媳妇儿们”的面,调戏她吗?

    凤姐什么“人”?
    在第二十一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中,平儿发现了贾琏偷藏的“多姑娘”头发,在两人争抢调笑的肌肤接触中,贾琏见平儿“娇俏动情”禁不住“浪上火来”,便“搂着求欢”。平儿惧凤姐回来撞见吃醋,徒惹气生,抽身逃出门外,隔窗斗嘴。贾琏发狠道:“你不用怕她,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打个稀烂,她才认得我呢!她防我象防贼的,只许她和男人说话,不许我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近些,她就疑惑;她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
    这就叫只许自己放火,不许人家点灯。

    凤姐什么“面”?
    在第十一回《见凤姐贾瑞起淫心》结尾,凤姐听说贾瑞多次使人打听她是否在家,要来请安时,“哼了一声,说道:‘这畜生合该作死,看他来了怎么样!’平儿因问道:‘这瑞大爷是因什么只管来?’凤姐儿遂将九月里宁府园子里遇见他的光景,他说的话,都告诉了平儿。平儿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帐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这就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王熙凤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存了整死贾瑞之心,正是因为贾瑞在她眼中,不过一只“癞蛤蟆”而已。要是换了贾宝玉、贾蓉,她还可能有此心吗?再遍观贾氏一族,身份、地位、年龄、相貌诸方面能入王熙凤眼者,也就只有袭宁国公三等将军的族长贾珍了,可惜贾珍心属才貌文雅“兼美”无双的秦可卿,不可能看上泼辣贪赖、大字不识一个的假小子王熙凤,而王熙凤独对侄媳妇儿秦可卿高看一眼,也不过是自诩“天鹅”的那点子傲气罢了……

    凤姐什么“心”?
    贾琏发狠罢,“平儿道:‘她醋你使得,你醋她使不得。她原行得正,走得正,你行动便有个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她了。’贾琏道:‘你两个一口贼气。都是你们行得是,我凡行动都存坏心。’”
    这就叫装傻装人!

    因为贾琏行动再怎么存坏心,他也没有致人于死地之心,而王熙凤可是既《弄权铁槛寺》,又《弄小巧借刀杀人》,活活把张金哥和李公子一对有情人及尤二姐逼死了。
    这就是“一口贼气”而致的贼心!是有第十二回的《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何者谓“毒”?
    毒,从主、从母,意为“主母为毒”。
    何谓“主母”?
    主母,就是在一家之中事事都要独断作主的那个女性。

    一家之主,本为公、为父,而为婆、为母硬要为主,自然在观念、习惯、实力方面处处碰钉子,于是只好改为吸引眼球、惹人注目、自我标榜、装傻装人的手段。所以,“毒”字上面这个“主”字,在古文中原本为“艸(草的本字)”,下面左“葍(fú)”、右“刀”;“毒”就是有害的草,“葍”即蔓草,加“刀”则为害草不可任其蔓延,应随时割除之意。而在篆文中,草的下面则换成了“母”——但这可不是说她头上长“草”,而是指“母”把花插在自己的头上招摇。

    相思者,男女之“念”也。也就是心动之“意”。动过则为“淫”。但不管过不过,都为人之常情。身为主母,以王熙凤在贾瑞面前的绝对地位和泼辣性格,或光明磊落正言训诫,或啐他个无地自容,或拂袖而去臊他一鼻子,都是“行得正,走得正”。但她却顺着贾瑞的淫心猴爬杆,利用自己的美色,极尽挑逗勾引之能事,做好了圈套,诱惑贾瑞一步步的往里钻。即如第十二回开篇,贾瑞来访,凤姐热情接待——
    “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益发酥倒……”

    什么打扮?
    第十一回末,贾瑞在宁府偶遇凤姐数月后,凤姐再次从秦可卿处探病归来,向贾母汇报后,“贾母听了,沉吟了半日,因向凤姐儿说:‘你换换衣服歇歇去吧。’凤姐答应着出来,见过王夫人,到了家,平儿将烘的家常的衣服给凤姐儿换了……”

    随后就是贾瑞再次登门,也正是见了凤姐穿着“家常衣服”见他,才“益发酥倒”的。而贾母让凤姐换下的衣服,则是专用于出门或居家见客时穿的雍容大方、体现自重与尊重的正规“礼服”。

    而穿“家常衣服”见客、会客、拜客,不是有意无礼,就是有意非礼,至少也是失礼。是故孔子有言——
    “出门如见大宾。”

    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出门要着装整齐,不能穿着拖鞋、短裤、背心,甚至光着脚丫、脊梁上大街。而一个人,一个社会,只要稍稍懂得这些礼的皮毛,怎么可能还会有大学生男女群集光着屁股玩造型,自拍生殖器充艺术,网上全裸吸眼球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还会有“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一筹莫展呢?是故孔子有言:

    “政者,正也。”
    礼,是先人制定的行为规范,目的就是为了正己,正人,正社会。而欲正社会,必先正家;欲正家者,必先正人;欲正人者,必先正己——这就是政。

    己正,才能正人。
    己不正,焉能正人?

    可见,平儿说王熙凤“行得正,走得正”,不过是没越过两性夫妻相互容忍最后限度的那个与第三者“性交”的底线罢了。而王熙凤要是平日在“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时,但凡自重些,贾瑞又怎么敢公然调戏她呢?

    再说明白点,如有人对主母这种地位的人产生了“意淫”,那肯定是主母先“意淫”了自己,所谓有其心者,必显其形,按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母狗不翘尾巴,公狗怎敢从其后”何况是个以地位而论的主母呢?然既自失庄重,招蜂引蝶,却又倒打一耙,把心中捂着的那个“淫”字贴在人家的脸上,反美其名曰“引蛇出洞”、“让牛鬼蛇神出笼”——这可是阴、狠、毒、辣占全了!

    “意淫”既为人之天性使然,就无善恶美丑之分,其超越升华即为“情”,流连不出则为“淫”。然贾瑞虽流连不出,更躁动得过劲了,大发了,憋不住了而蹈“皮肤淫滥之蠢物”不堪辈中,但他明知凤姐屡次害他,却至死不变其心。故脂砚斋于回后评曰:

    “请看贾瑞一起念,及至于死,专诚不二,虽经两次警教,毫无反悔,可谓痴子,可谓愚情……”
    这就是“淫里有情”。

    而王熙凤之流,则是恶毒之至的“淫里无情”!

                                                
                                                           2006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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